张之涣就一时语塞。

王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双眼直视上司的眼睛,“将军,你我相处日短,可能还不够了解我的为人。”

“别的不敢说,但在战事上,我王在渊从不行冒险之事。”她扬唇一笑,“大营这四千骑兵,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放在他们身上的心思,说句不敬的话,只有比将军重,再没有比将军轻的,又如何会拿他们的性命为我一人军功做踏板?”

张之涣有点愣,眉头渐渐皱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你只带两千人,并非是为了……为了减少伤亡,而只是因为——”

“自然是计划所需,”王徽笑道,“说实在的,若是计划中需要的不是两千人,而是五万人,我也会腆着脸来跟将军要人的。”

而后又指了指案上卷宗,“具体行军、策略、时日,都在上头写着呢,将军才看了几行就一口驳回了我,末将这心里头可是委屈得紧呢。”

“你一张脸比天还大,有什么委屈的!”张之涣就忍不住笑骂她一句,而后又摇摇头,到底垂下眼仔细看起卷宗来。

一面看一面就皱紧了眉头,而后又渐渐松开,不住摇头叹气,有时又微笑点头,神情变幻不定。

王徽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一边微笑一边等。

过了好半晌,张之涣看完了,长叹一口气,掩卷沉默。

“我只不过带走两千人,其中精锐也都是我自己带来的那几个部下,若当真全军覆没,大营里可还留了两千骑兵呢,”王徽就适时地加了一句,“最多也不过是恢复从前的老样子,更何况养兵练兵之法,我都已写了文书呈给了将军,便算我不在了,想必阳和所日后也能更上一层楼。”

况且只出动两千人,在一般人眼里看来,也就是打打游击骚扰之类的小阵仗,这样的战事,在秋季鞑子扰边频繁的时候,几乎是隔几日就来那么一遭,根本引不起太多人注意。

故而就算王徽此次出征大败,张之涣这些留守的将领自也有说法,反正败仗以前也没少吃过,是不会受到什么牵连的。

不过这些就不好明说了,说出来有伤感情,左右两人心里也都有数。

眼见张之涣仍是沉吟不决,王徽心里就摇了摇头,再加一句码,“除此之外,我也早就给金陵递了信,若我此行当真遭遇不测,也绝不会有人私底下来寻将军的麻烦。”

此言一出,张之涣就再绷不住了,横了她一眼,笑容有点讪讪的,“在渊这是说哪儿的话呢……”

王徽笑而不语,只拱手一礼,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张之涣叹了口气,知道这回只怕是再难拒绝,但还是不免多问一句,“……既是要孤军深入,向导可找好了?”

大楚已有两百年不曾主动往漠北用兵,熟悉这块地界的军事向导就更是稀少。

“自已准备妥当,将军尽管放心。”王徽就笑着答道。

这向导自然也不可能从大营里头找,而是派濮阳荑又跑了一趟大同府,找到邵家别院,多方探访,到底寻到了那么几个常年来往柔然和中原境内的客商。

自古民总是怕兵的,王徽好声好气请这些人帮忙引路,再许以重利,自然不怕他们不答应。

如此连消带打,总算哄得张之涣松了口,把这两千骑兵拨给了她,定于三月十三开拔出征。

两千人实在是太少,去年秋天,就连濮阳荑魏紫她们单独出战,也总要领个两千来人的兵马,故而这一回用兵也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最多也就是奇怪为何春季出兵,但上头自有想法,却也不是那些副将亲卫能揣度的了。

如此一来,王徽就点选了部下,除去云绿不在鹿邺,王鸢留守大营之外,余下七名参军全部随军出征,兵士们每人只随身带了几天吃喝的水囊干粮,此外一点辎重都没有,两千骑兵轻装简从,悄无声息地就开拔了。

正值春季,万物复苏,马儿饿了随时可低头吃草,粮秣自是不用发愁,至于兵士们的补给,那自然就是效法西汉霍嫖姚,以战养战。

沿途一路行来,遇上了不少小股鞑子部队,只因不是战时,又决计想不到楚军胆敢孤军深入,当然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人数又少,一旦短兵相接,就自然不是楚军的对手。

如此连续十几场快捷的小型胜仗打下来,楚军消耗极少,最多就是个别兵士受了点轻伤,一个战死的都没有,不光补给充足,士气也是极为高涨,便算是骑兵日行五百里的强度,直到抵达了目的地,也没有一个人叫苦,看着好像还犹有余力。

他们抵达的这个地方,也是王徽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位于斡难河中游东岸,是一处小小的天然渡口,几名客商都粗通柔然语,道这渡口名为“渥兰朵”,意思是“河流之花”。

眼看太阳已快落山,王徽就发令让大军停步造饭,今晚便在渥兰朵扎营。

为了行军隐秘,篝火是不能起的,万一升起狼烟,远远就教敌人察觉到,那可十分不妙。故而王徽早令兵士们随身带了石灰,到时候丢入水中煮沸,再把干粮肉干之类放入瓦罐中隔水加热,好歹也算能吃到热食。

眼看营盘扎下,兵士们开始忙碌起来,王徽就策马向南而去,奔上一座缓坡朝下俯瞰。

此处地势颇高,往北可见自家大营,而向西极目眺望,目光越过波涛滚滚的斡难河,西岸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草原,极远之处,朔风拂过,似隐隐露出密密麻麻的“哈那”圆顶,隐有牛羊炊烟,起起伏伏,乍一看去,竟似有上万之众。

所谓“哈那”,王徽也知道,上辈子学史之时,知道这就是蒙古包,然而一朝穿越至此,蒙古铁蹄早已不知所踪,斡难河也再不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龙兴之地,这“哈那”,原该称作“柔然包”的。

然而蒙古包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索性就入乡随俗,叫“哈那”便了。

而西岸那一大片哈那包,自然就是柔然金察部的根基所在。

之前那几名斥候,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被王徽逮到之后,初时还硬气,到最后也终于捱不过对睡眠的渴求,把自家大本营的老底一股脑全泄了出来。

斡难河西岸水草丰美,就算是万物凋零的冬季,此地也足可庇佑一族之人不饿肚子,是条件仅次于王庭哈拉和伦的聚居适宜之地。

金察本为小族,然而族内人人悍勇,男女皆可上马作战,柔然开国数百年,金察部就涌现了许多能臣良将,为历代柔然可汗立下过汗马功劳,故而虽然他们人少,在柔然国内地位却还是蛮高的,也能得以长期在斡难河聚居。

眼下西岸的这片营地,不仅有一万多普通金察军民,连头领阿其根也常年居住于此。

而这位主,不仅是金察人的首领,在可汗帐下也十分得宠,当今可汗正妻可敦,就是阿其根的胞妹。

当然,也就是王徽口中那个“加官进爵的垫脚石”了。

第108章 渡河

斡难河水面虽然宽阔, 浪势却并不汹涌,大草原上本就少雨, 眼下正值四月中旬,更非汛期,据说上游寒冷的地方,有些河段还结着冰。

到了渥兰朵渡口这一段已是中游,虽不至于结冰, 到底水浅,王徽遣了几个水性好的兵士游到河心, 发现水才没至胸口。

这样就好办很多了。

王徽正望着河水沉吟, 却忽闻背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濮阳荑策马登上了小坡。

“主子, 饭已热好了,”濮阳荑拱了拱手, “不如先回营垫垫肚子?”

王徽却不答话, 只微笑招手, “子絮, 你来。”

濮阳荑就控着马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王徽身后一步的位置上。

两骑并辔而立, 塞上的风携着草原特有的味道吹来,拂动马颈上的鬃毛,还有她们身上戎装的长缨和腰间垂下的剑穗。

“那边就是金察部的营区,”王徽就遥遥指向河对岸, “可有什么想法?”

濮阳荑右手在额上搭个凉棚,极目望去,但见远处草天相接,整个聚居地开阔而显眼,背靠一座隆起的小山丘,白色的毡房在绿草之上星罗棋布,有几柱炊烟袅袅升起,稍远的地方则是蚂蚁般的牛羊。

“这……是不是太开阔了些?”濮阳荑就皱了眉,转头看向王徽,“都尽收眼底了,半点遮蔽之物也没有。”

“草原便是这个样子了,”王徽好整以暇地笑道,“此地军民混杂,有战马也有牛羊,与其说是大营,倒不如说是聚居之地,又在大漠深处,从不曾挨过打,自然不会特意做什么防备。”

说白了就是除了内战之外,本土从未有过战事,一般都是出去侵略别人,从没尝过被侵略的滋味。

濮阳荑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

“话是这么说,但是主子打算如何取胜?”她回头看向对岸,做了个手势,“虽说敌明我暗,但也毕竟敌众我寡,属下过眼这么一打量,那哈那包就有三千余个,便算一个里头只住三个人,这也是近万之众,若是贸贸然就攻过去……”

“金察部人人悍勇,除了不晓事的娃娃,妇孺皆可上马杀敌,若是冒冒失失就冲过去,此处地势这样开阔,最利于鞑子马背上作战,又没有边墙要塞可以拒守,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基本上就是必败的局面,对不对?”王徽微笑着接口。

“……正是。”濮阳荑艰难地点了点头。

王徽就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傻姑娘,跟着你主子也混了快三年了,可曾见过我做那等蠢事?”

濮阳荑脸颊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忧心忡忡,“并非属下妄自揣测主上,只是属下愚钝,实在看不出这其中胜算所在……”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对岸一望无际的草原,面色更加凝重,“咱们在这边,离得远,敌军固然察觉不到,然而咱们总得过河,那时候可就离得近了,便算是趁夜渡河快攻,然而这样宽的河面,纵使水不深,渡过去之后,兵士马匹也必定十分疲惫,总得休息一晚才能缓过来……到时我等又埋伏在何处?只怕天一亮就要被人发现啊!”

王徽笑而不语,只道:“再仔细看看对面的地形,胜券就隐藏在其中,你的问题也可一并解答……凭你的心计,我不信你瞧不出来。”

濮阳荑就皱紧了眉头朝那边望过去,从草原到山丘,从哈那到牛羊,甚至那一柱柱黄色的炊烟都不曾放过。

看了整整一圈,她的脸色渐渐变了,伸手指定了一处所在,急急问道:“主子——莫不是想要扎营在那里?”

“……孺子可教。”王徽不住点头,笑得十分赞赏。

濮阳荑好像是有点难以置信,又转头朝那个方向仔细看了一会,忽然像是明悟了什么,恍然点头,而后回头看向王徽,表情里带了几分敬畏。

不论什么时候,哪怕相识这么久,主子也总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喜。

“主上神机妙算,属下——拜服。”她心悦诚服,在马上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

“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王徽一笑,打马先行,“回去吃饭吧,休息休息,夜里准备渡河!”

吃完午饭,王徽传令全军就地休整,只是不得扎营,待入夜渡过河之后,到了指定地点再行扎营。

像魏紫、白蕖、曹鸣几个心思细腻的,自然也看出了和濮阳荑一样的问题,不过他们没有王徽指点,就暂时找不到答案,魏紫和白蕖毕竟跟随王徽日久,心中纵有疑惑,却还是对主子充满信心,知道到时紧紧跟着主子行事便了。

而曹鸣却自觉身份敏感,这半年多来,虽已渐渐取信于王徽,却还是达不到其他几个亲信一般的地位,又有烽火台之战的前车之鉴,眼下就更是不敢开口质疑,只得安慰自己上官天纵之才,用兵如神,便算是这样不利的局面,也终究是可以取胜的。

而姚黄、赵玉棠、朱癸三个更是粗疏豪爽,上阵杀敌自是一腔血勇,每回都能斩落最多的兜鍪,但说到用兵之谋,就稍微弱了一些,再加上对王徽信心十足,就更是毫不担心了。

而骑兵们就更是没这方面的自觉,为兵和为将,自是有本质上的不同,将领要把握全局运筹帷幄,当兵的就只要服从命令上阵冲杀就够了。

故而直到晚间太阳落山,也再没有人提出疑问。

草原上的夜色极美,真应了杜工部那句“星垂平野阔”的千古华章,这样一望无垠的大漠之上,星空低垂,壮美的银河横跨天幕,仿佛抬手就能触到,实在教人沉醉不已。

已是四月中旬,北地天气渐渐回暖,草叶之间竟有零星光点出现,飞旋轻舞,天上星河,人间萤火,便说梦境之美也不为过。

然而这两千轻骑,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思欣赏这样美好的夜景。

繁星满天,星光却到底不如月光明亮,不能照彻入夜的大地,斡难河水静静流淌,水色黑沉,看着倒比白日里平添了几分可怖。

打量着时间已近二更,对岸再不见灯光,只有零星几处燃烧的火把,显然金察人都已沉入梦乡,王徽再不多等,手一挥,冲白蕖点了点头。

白蕖就嘬唇而啸,发出几声啼鸣,听着颇像草原上雀鹰的叫声。

两千匹战马蹄子上早裹了粗布,骑兵们口中衔枚,在上官的带领下,缓缓踏入了斡难河黑色的波涛之中。

王徽、濮阳荑、魏紫、白蕖领头,姚黄、赵玉棠、朱癸、曹鸣缀在队尾殿后,两千人的队伍就这样慢慢地从渥兰朵下水,一个个横渡到了对岸。

正如濮阳荑所料,水虽不深,流势也并不湍急,然而河面实在太宽,就王徽后世的度量衡来看,足有二百多米的距离,纵使士兵们都是久经锤炼的,然而身披甲胄、携刀带剑,还要照管马匹,更别提水中行走本身阻力就大,待得全部人马都上了岸,大家伙儿已经累得差不多了,走路尚可,作战却是绝对不行。

魏紫几个就有些担忧地看向主子,不消说,这几个也跟濮阳荑一开始的时候一样,都以为王徽要趁夜渡河猛攻呢。

王徽却是一笑,摇了摇头,低声对濮阳荑说,“传令下去,继续行军,远远绕开敌军聚居地,目标是营地后头的小山。”

濮阳荑早有所料,拱一拱手,就静悄悄把命令传了下去。

不一时,号令传遍大军,王徽一挥手,轻悄悄策着马就带头先行。

众人裹蹄衔枚,又离鞑子颇远,趁着夜色,自然很难被发现,走了约莫五六里地,就到了那小丘山脚下。

“上去吧,”王徽就指了指山顶,“今晚就在山上扎营。”

草原上的山丘并不高,上面却生长了不少树木,虽不说多么高大,也不是那等莽莽苍苍的林海,但隐蔽个两千来人的小营却是足够了。

山势颇缓,马匹也易行,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所有兵士就都登上了山顶,隐藏在树林之中。

“行了,扎营吧,不许点火,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无战——继续休整。”王徽就传了号令下去。

众人听说明天还不开打,继续放羊,一时心里都有点犯嘀咕,然而这半年以来,王徽毕竟已在军中立了威信,便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又忙碌一阵,树林中也渐渐恢复寂静,除了守夜的兵士,其他人都枕着兵器甲胄,进入了梦乡。

王徽却并未入睡,只站在一座突出来的小小悬崖上向下俯瞰,正巧就是金察部的聚居之地。

此处离大营更近,几乎能清楚地看到毡房顶上的花纹,还有随着夜风飘扬的旗子。

往北稍远处,有一彩绘斑斓、格外疏阔的大毡房,两边还建了两排小哈那,远远瞧过去,门口像是立了两个兵士,然而看那站姿就知道是在打盹。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就是首领阿其根的居所。

“……主子,还不睡吗?”身后传来魏紫的声音。

“倒是还不太困。”王徽轻声回答,目光又一转,看到草丛中星星点点飞舞的萤火,心中忽然一动,沉吟起来。

“去看看方子扬和常安睡了没有,哪个没睡就带哪个过来见我。”她就开口吩咐。

方子扬和常安,都是邵家人为她推荐的向导,一路行军平安至此,两人也算颇有功劳。

魏紫拱手应下,不一时,就把顺眼惺忪的方子扬带了过来。

“不知参军有何吩咐?”向导毕恭毕敬行礼。

“方先生不必多礼,”王徽笑道,“你时常来往此处,可知这草原之上……明明还未到夏季,如何竟有这许多的萤火虫?”

方子扬有点迷糊,心说这女参军大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就为了问萤火虫?

面上却不敢怠慢,恭声道:“参军有所不知,漠北天候冷,又是个春脖子短的地界,春季常常没过几日,展眼就是夏天了,四月份虽未入夏,在中原还是个乍暖还寒的时节,然而在草原上,已可称之暮春孟夏。”

“这些萤火虫一般也是四月中下旬才开始活泛,到了八月中也就绝迹了,眼下到底还少,参军若是喜欢,还是得拣六七月份的时候来看,那个时候呐,一到了晚上,草原上就飞满了萤火虫了,仙境似的,可好看啦。”

方子扬一边说一边笑,显然觉得这位年轻的女参军虽然神勇,却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喜欢这些漂亮的玩物,那也无可厚非。

“想来也是斡难河畔水草丰美,不仅滋养牛羊,更能引得虫豸前来繁衍相就……”王徽就点头微笑,又问,“漠北其他地方,可有此景?”

“回参军的话,正是您说的那个理儿,到底不愧是参军,这虽然没进过草原,看东西却是一针见血呐。”方子扬抓住时机拍马屁,“旁的地方也有,不过都是大河之畔,见得也少,大多都是不靠水的贫瘠之地,自然也就没有这些小虫子了。”

“原来如此。”王徽就点头,又柔和道,“多谢方先生解惑了,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方子扬打躬作揖地退了下去。

魏紫心里也有点柔软,又见王徽看那萤火虫看得起劲,就觉得主子难得有这样平凡的小爱好,一时就没有开口去催人睡觉。

却不料王徽看了一会,忽然回过头来,冲她一笑。

“子敬,去把子康她们几个都叫起来,”萤火映入她的眼帘,折射出莫名的光,“咱们去抓些萤火虫回来。”

第109章 战前

魏紫一时愣住。

抓萤火虫?

再有多少的小爱好, 可这……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抓虫子玩——都有点过头了吧?

这也不像是主子平时的做派啊!

正纳着闷,就见王徽又回过头来横她一眼,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是、是!”魏紫一个激灵,连忙拱手应下,匆匆跑回营地叫人。

虽说一直以来对主子都是绝对的信任,但有时私心里也难免会有些疑虑, 但魏紫和濮阳荑又有不同,濮阳荑毕竟才智卓越, 系出名门, 也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平日当然不会反对王徽,但若有什么疑问, 也会直言不讳地提出来。

相比之下,做了王徽十几年贴身丫鬟的魏紫, 就算有问题也会牢牢压在心底, 除非王徽过问, 否则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不一时, 她就把其余几人都叫了过来,姚黄和赵玉棠手里还拿了几个布兜, 看来是预备着抓虫子用。

众人显然都知道了王徽想干什么,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