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蕖一点头,再不多话,同身边亲卫嘱咐几句,就在一片喊杀之中拨转马头,带了十数名亲卫离开了城下。

鄂尔浑河滩涂距离王庭城郭其实也不远,跑出去大概不足十里也就到了,纵是深秋枯水期,河滩邻近的地表也是一片湿软泥泞。

不同于城下如火如荼的嘈杂,河滩这里倒是一片寂静,临水而居的候鸟也大都南飞,除去其他一些小动物之外,这里只余泛黄的秋草和芦苇,再无其他。

斥候就引着路,白蕖翻身下马走到河边,果然见到那里挖开了数条尺来宽的小型河渠,一直朝王庭的方向延伸出来。

大约伸出去一丈左右,地表就再也见不着了,柔然人似乎是专门修了地下的暗渠,把裸|露于地表的河水引到地下,而后经由暗渠送往城内。

滩涂所在的地势虽然平整,但暗渠却是向下的坡道,河水倒也能源源不断地流进去。

暗渠与河床接口处倒是颇为平整,还有大石镇压,能明显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下方还有小小的闸门,看来是防着夏季汛期水量过大所用。

“……草原之上地下水埋藏很深,凿井不易,王庭虽然世代坐落于此,但凿井取水到底不是游牧之族的习惯。主要取水用水,除了天降的无根之水外,自然还是取自鄂尔浑河。”

这是今晨早些时候,王徽暗中嘱咐濮阳荑和白蕖的话。

“沿丝绸之路往西,出了玉门关,西域哈密卫为首直至葱岭的广袤土地,比漠北更为干旱炎热,取水更难,故而西域人发明了个有趣的法子,”王徽就饶有兴致地说道,“在高山坡地上凿开竖井,径直向下,直到接触了地下水为止。而后就在此地开挖地下暗渠,同时在地表相应之处,每隔一段距离就继续凿出竖井用来通风,如此一来,地下雪水自可被引流至农田,施以灌溉之用,亦能引流到村镇人家之中,以备日常饮水用水。”

“这样的法子,有个土名,叫‘坎儿井’。”

“漠北气候干燥又风大,鄂尔浑河也不是地下雪水,若在地表开挖运河通入城墙,一来不安全,二来不卫生,三来——鞑子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做这样的事情。所以若要取水,想来还是会挖一些地下暗渠,若运气好能挖到地下水,就更是便宜了。”

围城期间,一众探子斥候也只是打探城内守军的情况,并未仔细勘探周遭环境,这暗渠又挖得隐蔽,自然就没被发现。

而主子竟仅凭一面沙盘,就如同未卜先知般预测到鄂尔浑河必有暗渠通向城内,还在那样短的时间里就……

白蕖深吸口气,努力把心神安定下来。

当年初见之时,还满脑子想着与主上玩心机,只因她是个后宅女子就瞧不起人,事事处处还想着压她一头。

如今看来,殊为可笑。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所幸如今事事皆已步上正轨,只要跟定了主上的脚步,自然再无后顾之忧。

他就翻身上马,又沿着滩涂往东西两头各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走出去十好几里,已超出了城墙的范围,这才确定暗渠就那么几条,再没有多的了。

“把东西抬过来。”他就吩咐随护的亲卫。

就有几个身形健壮的抬了几条扁担过来,每根扁担两头都坠了个陶土坛子,上面严严实实盖了泥封,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

白蕖就让亲卫们远远散开,而后用汗巾系在脸上捂住口鼻,解下一口坛子,小心翼翼把泥封拍开一个小口,里头黑压压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还在蠕动,打眼望过去颇为瘆人。

白蕖就着那个口子,把里头的东西倒进了暗渠里。

却是一大群黑色的小鱼,每条只有寸许长,小拇指粗细。

剩下的几个坛子里装的自然也都是这些鱼儿,白蕖完全不敢假手他人,只慢吞吞亲自捧了坛子,把所有鱼儿都分散开倒进了各条暗渠里。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直起身子,深秋时节天气寒凉,他脑门上却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过来些人,拿布条包了手,把坛子都砸碎。”他就吩咐道,“再挖个坑,把碎片都埋了罢。”

这边白蕖还领着人鬼鬼祟祟地放鱼,另一边西北城战局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

除了一些留守的兵士看守连天弩和摩云梯之外,其余几乎所有人都已攀上了城墙,城楼上鲜血满地,处处可见破碎的人体和尸骸,放眼望去,到底还是鞑子多,汉人少。

王徽自己也登上了城楼,看着手底下儿郎们杀得热闹,自己也不由兴起,跟着砍杀了好些敌人,而后环顾一圈,大声道:“所有人搜寻鞑子大将额尔赤,不必生擒,斩下首级者重赏!”

众兵齐声应喏,更是杀红了眼,然而王徽寻了好一阵,却并没看到额尔赤的影子,想来是连天弩破城之时就趁乱逃走了。

眼见周围喊杀渐弱,西北城头差不多已被肃清,她就挥手叫了停,整顿一下军容,就吩咐人下城去开城门。

西北城门附近的街道一片混乱,早就不见人影,随处可见尸首和血迹,翻倒的毡房哈那、洒落一地的货物,失了缰绳惊慌逃窜的牲畜,某几处还有不知如何烧起来的烈火浓烟,放眼望去,只能隐约看到城中大片人群涌去一个方向,想来该是左右贤王金帐的所在。

王徽倒也不急着打进内城,只吩咐手下兵士就地休整,不许偷拿百姓财物,更不许杀伤无辜,如有违反军令者,则就地格杀。

其实这也都是一贯的规矩了,平朔将军手下的兵一向纪律严明,三年来不知攻破了多少柔然部族,也从来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

王徽摘下玄盔,轻轻吐出一口气,赵玉棠递上水囊,方喝了一口,就又有传讯兵前来回禀。

“报——将军!白副将那边已经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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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攻城(下)

“报——将军!白副将那边已经得了!”

“甚好。”王徽点点头, 只喝了一小口水,又把水囊递给赵玉棠。

“传我军令, 命东北、东南、西南三路主将从速攻破城门,肃清周遭敌军,就地扎营休整待命,非号令不得继续出兵。”王徽就点齐传讯兵,军令一条条流水般吩咐下去, “全军将士不得靠近城内水源,人畜均不得饮用、使用附近河水井水, 不许煮水造饭, 亦不得洗浴盥漱,三餐以冷食干粮为主,饮用随身存水, 俭省为要。有违此令者,军法从事!”

想了想又添一句, “至多三日便可大胜, 性命攸关, 劝将士们权且忍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毕竟白蕖已经在水源之处做了手脚,目的就是从内部瓦解柔然守军的战斗力, 若是被自家儿郎不慎喝了用了,那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倒也不是没有野外制取蒸馏水的法子,就连其中的重要道具——塑料薄膜,也可以用热带阔叶植物的叶片来代替, 然而漠北苦寒,又去哪里寻那种又大又油的叶子?没奈何,也只能先省着点喝水了。

好在此战胜局已定,接下来也无非就是磨时间,不出三天,必能彻底攻破王庭。

就算要忍,也不用忍太久。

一面又着人立刻回营,把王经历和李经历两人护送过来,也好尽快开始对连天弩和摩云梯进行检修维护。

自从执掌雁门卫之后,云绿和王鸢不必再亲自带兵,再加上后来的一个李谧,三个人就分别领了卫所体系之下的文职官属,王徽的都指挥使和平朔将军是同样的品衔,都为正三品,云绿则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王鸢和李谧专研军工,便各领了从五品的经历司经历之职。

一串号令发下去,王徽又让众兵士整队集结,清点一下人数,八千兵马伤亡十分轻微,只战死了不到不到二十人,轻伤百来人,都是不用包扎晾几天就能自己痊愈的,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的有十几人,王徽察看一下伤势,命人做了简易的消毒防感染处理,就吩咐抬下去,着随行军医悉心治疗。

余下七千九百多人就这样扎下了营,倒也不用费事,有现成的哈那毡房可住,家具物什重新归置一下,倒也似模似样。

哈拉和伦王庭并不特别大,约莫有半个金陵城大小,将近八千人的队伍这么一住下来,王徽也没有特意吩咐紧缩势力,就几乎把整个王庭东南一隅占满了。

彼时已近正午,王徽和众兵士吃过干粮,余下三路人马就陆续有捷报传来,说是几位副将已攻破了各处城门,照着将军的吩咐扎下营了。

“很好。”王徽点点头,褒奖几句,倒也不忙着传各位副将前来相见,只又发了一轮号令下去。

“如今我军四面包抄合围,鞑虏已成瓮中之鳖,日内必会发兵突围,背水之战,其势不可小觑,各路主将不得掉以轻心,须小心应战,尽量削减敌军兵力,同时渐渐前进,扩大势力范围,力图将剩余鞑子逼进王庭金帐周围……须善待百姓,不得奸、淫、掳、掠,若遇敌方斥候细作来探,不必留难,纵去即可。”

两日后,王庭金帐。

左贤王阔绿台·蛮古海正坐在案前出神。

他身穿一袭宝蓝织金大襟领座长袍,头上戴着镶了东珠的毡帽,帽子两边各垂下两条粗大的雪白狐尾,毛色纯净,油光水滑,一丝杂毛也无,看着十分华贵。

贤王的金帐极为宽敞,打眼粗粗一看,几能容下五六顶平民居住的哈那,帐内垂金镂玉,中原的瓷器丝绸,西洋的水晶宝石,南洋的异果香料,随便哪样拿出去,都抵得千两白银的金贵物事,却就那样随随便便堆在各处,至于各类华美的貂裘兽皮,更是如同寻常衣物巾帕一般散乱放着,又是富丽又是奢靡。

就连那张紫檀木嵌金丝的大桌之下,还垫着一张白虎皮,黑白条纹交错相间,硕大的虎头趴在桌前地上,神情狰狞,双目圆睁,獠牙如同小匕首一般泛着雪亮寒光,而那万金难换的毛皮之上,竟已被沉重的桌案四脚压出了四个坑来。

足见主人有多么不爱惜。

当真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然而即便坐拥这样泼天的富贵,左贤王蛮古海也依旧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早早晚晚,这一帐子的财宝——不,应该说是整座王庭——也终将属于那个正率军盘踞于城中四角、恶魔一般的中原女子。

然而知道是知道,他却并不甘心认命。

“大哥,大哥!”忽然帐外传来叫嚷声,话音未落,帘帐就倏地掀起,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

蛮古海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敢这样不经通报就闯进来的,全哈拉和伦也不过就那一个人。

同为上一代可汗侧妃所出、他的同胞弟弟,柔然右贤王阔绿台·格仁。

他就轻轻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大哥,不好——”格仁满脸焦急,风风火火闯进来,正待禀报军情,到口的话却被兄长的表情和目光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蛮古海长叹一口气,轻轻闭上眼。

“……是不是又败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如同将死的游隼发出嘶哑的悲鸣。

两天之前,俅特格王率军从四路方向攻破了王庭城墙,他本觉大势已去,却不料那女子竟没有继续攻打内城,而是率军驻扎在了四个城门之下,开始休整。

这些年来,柔然人几乎是被平朔将军碾着压着打,无数的部落被族灭,无数的子民被驱逐,原本属于柔然的草原却一点点被楚朝蚕食殆尽,几乎每一个长生天的儿女都对俅特格王有刻骨之恨,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左贤王本就不是细致缜密的性子,身边大将又死的死伤的伤,在这样的恨意驱使下,自然难免贪功冒进,看见俅特格王不再进攻,就觉得机会来了,不过捱了半日就再也耐不住性子,连续派了四拨人马前去四处城门主动攻击,一方面求突围,一方面求杀敌。

却没想到那群南人不仅有苍鹰的凶猛,更有狐狸的狡猾,扎下营不过大半日,就已摸透了所驻地带的地形,一个个躲在毡房后头,马厩顶上,放冷箭打游击,虽然人数少,但柔然军数量也不多,又完全不习惯城内巷战的打法,交锋没有多久就死伤惨重。

四波兵马派出去一万六千人,活着回来的还不到九百人,一多半还是重伤。

而这,已经是王庭所剩无多的兵力的一小半了。

四面的楚军却还在慢慢朝中间推进战线,并不主动进攻,只是从四面八方慢慢围拢过来,而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在这里坐困愁城,仿佛那陷入酷刑的死囚,眼睁睁看着四面的钉墙朝中间慢慢合拢,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他都能想象那女子隐藏在玄甲战盔后面的脸上,带着怎样悠闲的笑容,一面漫不经心戏弄着猎物,一面兴味盎然地欣赏着猎物最后的绝望。

俅特格王,不是恶狼,更不是苍鹰,而是——真正的,魔鬼。

左贤王心底寒如冰雪,而那雪地里却仿佛又燃了一把火,明明是即将熄灭的死灰,却依旧苟延残喘不肯死心地吐出一点火苗来,理智上明知道再打下去无非死路一条,然而却还是不甘心,仿佛赌徒一般源源不断把手底下的兵派出去,乞盼长生天能降下奇迹。

兄弟、妻儿、部下,无不苦劝不要出兵自寻死路,他却只是置若罔闻。

方才又派了一拨八千人的兵马出去,这已是拱卫王庭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他现在已不奢望歼敌,只求杀出一条血路,好歹能带着残部突围出去,向东逃往上京求援。

这是他,也是留守陪都王庭的柔然人最后的希望了。

可眼下亲弟弟却这样惶急地冲进来——那除了大败亏输,还能有什么?

虽说时间好像格外短,他前脚才把大军送出去,后脚就……但只要是对上那个魔鬼的军队,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蛮古海微微闭上眼,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不……不是,大哥,不是败仗!”格仁急急说了一句,见到自家兄长忽地睁开双眼,那目光陡然间仿佛迸发出亮光来,顿时又是一阵不忍。

然而再是不忍,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得不说。

“那、那八千骑兵,他们都——”他低声说着,“走到中城不出一里,就犯起了肚痛,浑身酸软无力,就……好容易才支撑着回来了。”

蛮古海一双小眼微微睁大,怔怔盯着弟弟,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停顿片刻,目光忽然变得凶狠,大声道:“你——你说什么?!”

格仁垂下眼,嘴唇嗫嚅一阵,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左贤王原本坐直了身子,此时呆愣半晌,重重倚在靠背上,又愣怔一刻,嘴上木然道:“派……派医官前去诊治。”

右贤王点头应下,叹口气出了金帐。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不断有人从金帐里进进出出,全都在向左贤王回禀这场突如其来的猛恶疫病,不只是那八千兵士,贤王大妃、各位台吉、王子郡主,还有数不胜数从城中各处被楚军逼迫逃难至此的平民,都不约而同染上了腹痛无力之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下并没有人死亡,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力,走路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行军打仗了。

王庭医官死活查不出疫病根源,更找不到对症的方子,只能暂时用甘露和巴沙木调配了药汤,喝下去倒是能稍解疼痛。

然而浑身无力这个症状却仍旧无法可解。

直到夜幕低垂,关于城中各处疫情的奏报才稍稍减少了一些。

左右贤王和几个幕僚臣属倒是暂时无事,然而出帐一看,随处可见躺倒在地呼痛的百姓,兵士几乎就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的,侧耳细听,好像满世界都是那种微弱喑哑的病痛呻|吟声。

至此,再无一战之力。

左贤王眼睛一闭,忽然觉得眼眶酸热,心底那堆雪地里的余烬挣扎着冒出最后一缕青烟,彻底熄灭了。

“这是长生天,要亡我柔然呐……”

第126章 受降

王庭金帐疫情的军报递到王徽跟前的时候, 她正在用小银刀切一块干肉。

即便是行军途中,但凡有条件, 她都会把大块的食物切碎了,细嚼慢咽吃下去,一方面是为了仪态,另一方面也是有益健康。

当然,条件不足的时候就什么都顾不得, 一把塞嘴里囫囵咽下去也就是了。

“主子,探子呈上来的军报。”濮阳荑走进大帐, 双手递过来几页薄纸。

王徽就擦干净手, 拿过来仔细看。

此时距离攻城已过去了两日三夜,正是第三日清晨,疫情是在昨日晌午开始爆发的, 并在极短时间之内就大面积蔓延开来,几乎所有柔然人全部中招, 只余一部分贵族尚且安稳。

而到了午夜时分, 一些贵族也撑不住病倒了, 如今还能理事的, 也只有左右贤王兄弟俩并几个臣属而已。

截至军报呈递之刻为止,倒是还没有人因疫病死亡, 然而染病之人的症状却越来越恶化,疼痛减轻了一些,四肢却由无力变成了完全瘫软,一些年老的甚至张嘴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由家人煮了粥糜,用细管灌着进食。

这军报上又被着重记了一笔,说的是有一户牧民,家中有位百余岁的老人,不幸染上了疫病,目下瘫痪在床,不独无力吃饭喝水,连排尿都得家人拿了葱管帮忙疏导。

肚子胀得硬邦邦的,疼痛难忍,想来是体内肠道也失了力气,排不出便来。

好在各处括约肌还能支撑,倒不至于立时失禁。

但体内外各处重要肌肉失力——死亡,那也是早晚的事情。

照这样看来,用不了多久,只怕第一波死者就会出现了。

不是死于疼痛,而是死于肌无力造成的各种并发症。

这也是白蕖那味蛊毒的阴狠之处。

见效慢,发作慢,然而一旦染上了,却是钝刀子割肉,越来越难捱,若到最后都不解蛊,那全身但凡有肌肉的地方——甭管是骨骼肌、平滑肌还是心肌,都会渐渐失去动力,变成一滩死肉。

若是心肌最先失效倒也好,不过心跳骤停,死得也痛快;骨骼肌失效,虽然会全身瘫痪加失禁,但那滋味到底也还算捱得过;可若平滑肌失效了……

尿液、胃液倒灌,动脉血回流,平滑肌瘫痪导致的呼吸道萎缩——几乎每一种症状都能让人在痛苦中慢慢被折磨而死。

白蕖这些年在王徽手下打仗,虽然戎马倥偬,却也并没有荒废了蛊术,他知道自己武艺谋略虽然不差,但也并不十分出挑,能一直被主上看重,除了这许多年的交情之外,也就是这一手阴险毒辣的看家本领了,故而虽然时间很紧,但每日里也总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温习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