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黑鱼,正是他近年来最得意的一味蛊,名唤“丧?”,离水休眠,遇水则活,繁殖极快,鱼皮上自带有毒性的黏液,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很容易挥发,故而需要遮住口鼻,而入了水就不会再通过空气传播,只会慢慢溶进水中。

此次远征,白蕖随身也带了一些蛊,其中就有这味丧?蛊,只在小瓶子里装了十来条带过来,攻城那日早间,王徽吩咐下去,他就把小鱼们倒入了坛中,辅以秘药,小半个时辰就生了几大坛子出来。

也幸好这些丧?无法自主繁殖,只能靠白蕖的药物催化,不然王徽还真不放心让他把如此阴毒的东西就这样放进河道里。

中华上下五千年,能人奇士代代辈出,这苗疆十万大山之中的奇诡蛊术,即便是以银河帝国时代的生物科技水平,也很难全部还原出来。

白蕖在描述丧?蛊的时候,王徽就听了个大概,觉着这种小鱼身上带的应该是某种神经毒素或慢性失活剂,主要效用就是麻醉人体三大肌肉组织中的神经纤维,从而达到肌无力的效果。

而据白蕖所说,解蛊药也是取自丧?自身,用后世的理念想来,应该就是某种抗动物毒血清了。

然而什么样的动物毒素能有这样持久的效果,而在没有冷藏保鲜条件的情况下,抗动物毒血清又是如何保存的,王徽并非科技省出身,自然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能感叹几句古人的智慧了。

但她也不会去钻那些牛角尖,只要知道这是克敌制胜的法子,并且事后也能得到有效控制就已足够。

不过这种生化武器虽然威力惊人,利用面却也窄,必须得有水才能用,而且河道还不能太宽,更不可延伸至外流区域或通往大海,作用面积必须全部都在统帅控制之下才行,还得保证利用完之后能全面清除剩余毒素,一点残余也不能留,不然杀敌一时爽,等完事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就傻眼了。

若非此次战事用时短、王庭城外暗渠分布面积极小,即便胆大心细如王徽,也是不敢用这种丧?蛊的。

看完军报,王徽继续切肉吃,一边笑道:“行了,咱们便守在此处便可,最多到晌午,那左贤王必定会呈上降书。”

“主上出马,向来马到功成。”濮阳荑抿嘴一笑,拍了一句马屁。

这次战事用毒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虽说手底下有两万精兵,但到底总数还是不如王庭守军,一旦破了城,又像狮子赶羊群那样把他们圈在了内城,这么多鞑子凑一起,难免不会生出同心一意、众志成城的心志来,到时军民一心,背水一战,所谓哀兵必胜——只怕楚军这边的胜算,也不会特别大。

更别提楚军自家后院里还有奸细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那就更是定时|炸弹。

故而王徽身为统帅,自然要把降低成本、减少伤亡放在第一位,用毒或许失之坦荡,然而用兵又不是一对一比武,非得讲求公平,两军对垒,不拘什么法子,胜利才是最终目的。

更何况待受了降,这第一件事自然也是为王庭众人解毒,照目前来看,只要左贤王在太阳落山之前能利利索索把降书递过来,城中人就不会有死亡。

王徽到底还是高估了鞑子的心气,这日尚未到正午,才刚过巳牌,中军大帐就迎来了柔然人的使者。

那使者低垂着脑袋,跪于帐下,双手举过头顶,托盘上是黑色绢皮做封的帛书,王徽点点头,云绿就走过去拿在手里,打开来呈到案前。

几行汉文,几行柔然文,大意就是平朔将军勇猛无敌,左右贤王携合城百姓无条件投降,盼上将仁慈,苟全性命云云。

最后盖了血红的大印,王徽又把翻译向导叫来看过,确是左贤王蛮古海代大汗监理陪都哈拉和伦的国玺。

“左贤王一腔赤诚,着意来伏,盛情难却,徽便恭敬不如从命罢。”王徽笑得真诚,假惺惺客套几句,命人好生招待来使。

又休整片刻,就排兵点将,披挂齐整,同时传令其他三路大军,一同开往内城金帐,准备受降纳俘。

午正时分,四路大军一齐抵达金帐之外,几位副将顺利同王徽会合,三日不见,此番会师,将士之间也是各自欢喜。

许是疫情爆发之后就格外小心,左右贤王和其他一些王公贵族倒是并没有染上蛊毒,一干人等列队候在金帐之外,全都摘了华服顶戴,身着素衣,恭恭敬敬跪伏于地。

男人在前,女眷在后。

左贤王蛮古海像是完全失魂落魄了,好似对眼前全城投降的奇耻大辱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木然跪在那里,两眼呆滞,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几乎就是座泥胎木塑。

包括右贤王格仁在内,其他投降的贵族也多是如此。

楚军队伍列得整整齐齐,一排排战马时不时打个响鼻,刨刨蹄子,看去极为英武,征衣血染,甲胄鲜明,立在身畔的兵戈上还带了干涸的血迹,和着大纛在风中猎猎飞舞的响声,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忽然之间,就见前方一名兵士将手中长戟向空中一举,只听金铁交鸣,铿锵之声响过,军阵倏然分成两半,不论兵士还是战马,动作都是整齐划一,只见无数具铁甲在阳光下寒芒一闪,仿佛顷刻间就变幻了队形,而后重归寂静,好似从不曾动作过一般。

一骑高头骏马自两军中间的过道轻快驰来,马上之人身量高挑,玄甲红缨,背后黑色大氅翻卷如云,狭长双眸在面甲之后遥遥望来,目光静如止水,正是雁门卫都指挥使、平朔将军王徽。

行至左贤王身前约莫丈许远,王徽翻身下马,伸手在头盔上一掠,面甲就掀了开来,露出年轻俊逸的脸庞。

虽然英挺,这些柔然贵族到底也算见多识广,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女子的。

威震漠北、凶名昭彰的俅特格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即便这些年来,草原上一直传闻她是女子,王庭贵族们内心深处也是不敢相信的。

而今,传言终于得到了证实。

一众木人也似的柔然贵族终于恢复了一点活气,不敢过分打量她,却低下声音窃语起来。

王徽也不说话,只拿眼一扫,目光里带了淡淡的冷意,环视一圈,周遭就重新肃静下来。

蛮古海终于动了,他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亲随,那侍者就膝行过来,双手递上一个托盘,蛮古海接在手里,一言不发,只稍稍将那东西举过头顶,呈给王徽。

托盘上垫了鲜红的锦缎,锦缎之上,左面是两册金箔封皮的手本,右侧是一方红玉刻就的印玺,印纽是一只狼首鹿身的异兽,盘踞在那处,形象狰狞,栩栩如生。

正是左右贤王的金册,以及陪都国玺。

王徽唇畔挑起笑容,稍稍弯腰,就要伸手去接那托盘。

然而就在此时,左手边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咔嚓”之声,听着好像是金铁相撞的声音,若非王徽自来警觉,离得又近,只怕还察觉不到。

多年戎马生涯自然练就一流的反应速度,她微微眯眼,身体仿佛自有意识,脚步旋转腾挪,已然轻轻巧巧朝右边移了一尺之地。

与此同时,方才那个呈上托盘的侍者,手里正握着一柄不知何处得来的短匕,状若疯狂地朝她扑过来。

王徽脸上甚至还带了微笑,只背着手不动作,濮阳荑一直护卫在左近,当下暴起发难,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就没入了那刺客的身体。

侍者闷哼一声,颤抖着跌倒,再也握不住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濮阳荑面无表情抽出剑来,带着鲜血插还鞘中。

那侍者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王徽,眼白上布满血丝,目光像要喷出火来,表情里揉杂了仇恨和痛苦,扭曲狰狞。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妨碍王徽看清那人的相貌。

竟是……三年前剿灭金察部之后放走的那个小郡主。

女子痛苦地捂住伤处,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眼见是活不成了。

王徽轻轻摇头,几步越过,再不理会她,只抬眼看向左贤王。

柔然贵族早就乱作一团,蛮古海总算有了点人样,再不是满脸木然,只余惊恐慌张,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喃喃解释,“不……不是我们,我们没有叫她——我们不知道……俅——王将军,是她自己要行刺的,不是我们——”

王徽微笑不改,稍稍抬起手来,场内嘈杂之声顿消。

她走过去几步,弯腰把国玺和金册接在了手里。

“左贤王这降,我受了。”

王庭已收入囊中,那刺客是谁安排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永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柔然王庭哈拉和伦城破,左贤王阔绿台·蛮古海、右贤王阔绿台·格仁递降表,军士全部斩首,平民遣散流放,纳俘二贤王并贵族上下四百六十七人,收缴金银珠器无算,大胜。

作者有话要说:蛊毒啥的只是胡编乱造的!求不考据么么哒qwq

第127章 帐议

纳了战俘, 受了降表,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当然是给王庭的居民们解毒。

此事自然由白蕖一力承担了下来, 解蛊药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直接在金帐外头就支起数口大锅,又从城外鄂尔浑河上游取来洁净的河水,分不同剂量熬了几大锅汤药出来。

先给老人孩童以及病情极重的解了,然后再轮到年轻人和病情较轻的, 一面解毒,一面又派了一拨人出去, 拿着生石灰撒到城内各处河道暗渠, 用来杀灭剩余的丧?。

生石灰消毒,普及度很广、又十分廉价的法子,也恰好是丧?蛊的克星, 故而这种蛊毒也只能快攻快取,不适合持久战, 不然肯定会被敌方找到杀毒之法。

居民毡房内的贮水缸也不能放过, 谁知道里头是不是盛过有毒的水?

连着清理了三圈之后, 白蕖又拿了一堆瓶瓶罐罐, 带着人在城内转了一圈,遇到河道暗渠就要取些水出来, 放入一些药粉观察半天,若是变了色,则说明尚有余毒未净,仍然要继续清理。

倒是跟后世取水样监测水质的过程差不多。

这是极为繁琐枯燥的工作, 更是体力活,即便王徽手下人手足,效率高,也足足忙了三日三夜才彻底清理完毕。

城内的水总算是能喝能用了。

之前撬松摩云梯铁钉的假丁老五也得到了处置,胡老六和毛定边两人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盯梢,倒是没再发现同伙,只是后续王徽下令刑审的时候,那奸细却一口咬定自己是柔然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柔然话,外表看来,的确没有什么破绽。

王徽自然不会轻信,正寻思着抽个空子亲自鞫审,却不料那把守的士兵打了个盹,一时没看牢,被那奸细用腰带悬在房梁上自缢了。

这条线放了这么长,却断在此处,王徽自然极为不甘,然而一时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处罚了那个失职的兵士,再把心思转回到眼下的大事上来。

接下来却也简单,把这批柔然人按着兵士平民分隔开来,该杀的杀,该遣的遣,该放的放,至于那四百多个贵族俘虏,则一一寻了宝册印信出来,验明正身,再画上押,就分了几座大毡房给他们暂住,过一段时日便要筹备献俘之事了。

这算是王徽主持的战役中,第二次需要回京献俘的,第一次是三年前大破金察那一役,那时王徽虽为主将,却到底官职低微,只管上阵杀敌便了,后续一应事宜自然有张之涣等人帮忙操办。

而这次献俘,规模更大,人数更多,路程更长,却全都要她自己亲力亲为。

更何况哈拉和伦再怎么说也是柔然陪都,曾经的王庭,虽然数代可汗早已移居上京,这里却仍旧是漠北草原上的政治中心,两百余载扰边不息,正所谓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历代积攒下来的贵重财宝也是数不胜数的。

这些东西,不私吞当然不是人,可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多少还是得挑出来一些送回去献给朝廷的。

如此就更加重了回京献俘的风险程度。

王徽就坐在大帐之中,一面浏览早间呈上来的王庭器物明细,一面思索着。

云绿掀帘而入,见将军浑若不觉,尚在沉思,便笑道:“主子又在想什么?饭已造好了,可要传进来?”

“……且先不忙。”王徽摇摇头,抬眼冲她一笑,“我在想什么,你猜不着?”

云绿就不免奉承一句,“主上胸有宏韬伟略,属下怎敢妄言?还请提点几句才是。”

王徽就起身走到柜前,拿出一卷坤舆图铺在桌上,拿镇纸压住四角,朝她招手,“来看。”

云绿走过去,展眼一看,却是副柔然全境图,漠南漠北皆在其中,最南端是雁门卫,最东端则是燕云十六州中地处最西的朔州。

“我们如今便在此处。”王徽拿笔杆在中间一个红点处敲了敲,旁边写有“王庭”两个小字,又道,“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我心中有三条路可走,随龙可知是哪三条?”

云绿就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凑近仔细看了一番,又沉吟片刻,才慢慢道:“雁门关在王庭正南方,距离最短,朔州则在东南,距王庭远了好些,然而从朔州去往金陵,却又比雁门卫回京要近得多。故而,主上心中的三条路应该是……”

她说着顿了顿,抬眼望过去,就见王徽面含笑意,眼中带了鼓励,这才心神一定,侃侃而谈起来。

“第一条,自是规行矩步,待王庭一应事宜布置妥当,便从原路返回雁门卫休整。而此次俘虏人数众多,所获金银战利又十分贵重,想必主子也是上了心的;王庭破灭,又同时生擒左右两位贤王,这样大的功劳,绝非三年前金察一役可比,主上应该是动了念头,要亲自回京献俘。”

“这第二条则保守些,照旧原路返回雁门卫,而后派人献俘回京,多派些人手回去,再借用邵公子和苏三老爷在道上的关系,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这第三条么……”云绿说着就顿住,又看了王徽一眼,见到主子似笑非笑的脸色,心中莫名一定,也不由露了笑意,缓缓道,“主上——莫非终于要对燕云用兵了?”

王徽轻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神采奕奕,笑道:“这鬼灵精倒是练出来了,三条路却是都猜得不错。”

话锋一转,又道:“那你再说说,这三条路我选了哪条?又是为何而选?”

云绿微微皱眉,垂下眼仔仔细细读着坤舆,这回思索的时间比方才还要长些,直过了一炷香时分,她才缓缓开口。

“这第一条路,只怕主子是不会选的,便算主子要走这一条,属下也要劝阻。”云绿神情肃然,“这些年常驻雁门,确是立了不少功劳,然而也正因如此,咱们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用兵上,那个工——主子您说的什么来着?”

“工农业发展。”王徽微笑着接了一句。

“对,工——工农业发展,”云绿说这词的时候还有点生涩,“这些方面却并没有特别大的起色,职权所限,河套那么大一块地界都暂时不能收归己用,雁门关弹丸之地,能供着静之他们研究出连天弩摩云梯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您虽然号称雁门卫父母官,代县却绝不是咱们的自留地。一句话,羽翼未丰,实力尚弱,墙尚未筑高,粮也没广积,您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了,怕是要冒极大的风险。”

王徽点头微笑,“不错,继续说。”

云绿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又道:“您手中握了兵权,却并非大军,又只领了个正三品都指挥使加平朔将军的职衔,说句难听的,那叫高不成低不就,在雁门卫您是地头蛇,然而回京之后,只怕处处都有人能压您一头。更何况您不光是功臣,更是武将,朝廷历来重文轻武,也就是这些年失地收复了一些,武人的势力才稍有恢复……可眼下咱们实力不足,您作为新贵回了京,陛下不夺您的兵权还算是好的,但凡吴王晋王等人进几句谗言,您就是出头的鸟儿遭弓打,可这鸟儿自己翅膀都没长硬,教那弹弓一射,也就只有落地的份了。”

“便算有皇贵妃娘娘和万相爷护持,最多也就能保您无恙而已,若想再攫取其他更多利益,只怕难上加难,这一趟,您若亲自回去了,最多也就是捞一个虚名闲职罢了,可雁门卫若没有主上坐镇,万一教人背后捅一刀,可就是得不偿失——别忘了,咱们这水泼不进的铁桶大营里都能混进奸细呢。”

云绿说得就有些意味深长。

“故而,属下思来想去,这第一条路都不该走。这京城,回是要回的,却不是现在。”

一番话说完,王徽一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云绿,仔仔细细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自从入主雁门之后,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摘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即便在外人跟前,也再不做任何掩饰,就那样大大方方把脸上的伤疤亮给人看。

而当年那场毁了她容貌的大火,算来已过去五年了。

如今的云随龙,二十足岁,风华正茂,一袭玄色长衣外披了半套戎装,负手立在那处,整个人如一杆坚韧的翠竹,内修外朗,不卑不亢,由内而外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即便是左腮上的伤疤也掩不住那张面庞的美丽。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帐下这位年纪轻轻却胸罗甲兵的军师,见面之后,无不施足了礼数,还要恭恭敬敬称一声“云佥事”。

再没有人因伤疤之丑而轻视她,也再没有人因皮相之美而逢迎她,她赖以征服众人的,是真真正正的实力。

从前的豆绿已然死去,而今的云绿重获新生。

王徽这样瞧着她,忽然之间心情极好,忍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是畅快。

“主、主子?”云绿一时红了脸,“可是属下说错了什么?”

王徽笑了一阵平静下来,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说得很对,一丝儿错处也没有。”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家军师,“我只是高兴……太高兴了。”

她语气慈和,带了一丝感慨,更多的却是欣慰,云绿眨眨眼睛,约略明白一些主子的用意,也不由露出了浅笑。

“好了,言归正传。”王徽就清清嗓子,点了点坤舆图,“第一条路我确是不作考虑,第二条么……我却只打算取半条。”

她一边说着,笑容就加深了一些。

云绿一愣,一股绵绵密密的激动从心底弥漫至身周各处,她看着地图东端那个苍劲的“朔”字,手指都有些颤抖。

“主子的意思是……”她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

“你猜得不错,这半条路,是说我的确会派可靠之人回京献俘。”王徽徐徐地道,“而另外一条么……”

一面说着,她就微微一笑,昂起下巴,双眸流光溢彩,笑容里仿佛也带了无尽的峥嵘。

“去把子絮子敬她们都叫来罢,咱们也该一起商量商量——这挥师东进、收复燕云的大计了。”

“是!”云绿喜形于色,拱手一礼,一溜小跑就匆匆出了大帐,完全把一开始要给主子端饭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这场仗,还没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手机客户端好像显示不出那个蛊毒的名字orz

那个名字叫“丧鱼印蛊”,中间那个字是一个鱼字旁加一个印字_(:з」∠)_

第128章 封侯

永嘉二十三年腊月三十, 是除夕之夜,也是一年到头最热闹最喜庆的时节。

金陵城刚下过一场大雪, 然而寒冷完全不能驱散过年的喜悦,不独最繁华的善和坊,便是城里其他地方,今年也格外热闹,天刚擦黑就挂上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 各处街道亮如白昼,鞭炮烟花之声不绝于耳, 直如春雷鼓动大地一般, 秦淮河上更是停了好几艘花灯楼船,巨大的灯船从水面上缓缓行来,倒映着无数火树银花, 和着远远近近画舫上传来的丝竹鼓乐,直教人难以分清这是人间还是天上。

民间尚且如此, 宫中就更是热闹, 明亮的宫灯几乎挂满了宫城每一个角落, 照得通衢宛如天街, 除夕大宴办在乾清宫和庆熹宫里,来往宫人穿梭不停,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又是忙碌又是欢喜。

时不时传来巨大的鞭炮响声、焰火蹿上天的声音,不论何时,只要抬头往夜空里瞧去, 总能找到好几朵正在绽放的绚烂烟花。

永嘉帝早下了旨意,今年除夕普天同庆,金陵城不设宵禁不闭夜市,炮仗焰火管够放,合城百姓不拘尊卑,彻夜同欢。

然而……这“合城之人”,某些人自然不包括在内。

又一朵焰火爆炸震耳欲聋,仿佛离得极近,好像屋顶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