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他只能继续和他们合作下去。

“魁长老,我体内的邪气何时能解?”

舒王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健康。笑话,要是命都没了,还当什么皇帝啊?

魁长老黑布下的脸闪过一丝尴尬,可惜舒王看不见。事实上,对于舒王体内的邪气,他竟也不知该如何解开——因为他察觉不到邪气的来源在哪里!

这魁长老是天命教三大长老最年轻的一个,术法的造诣却比不过云若辰。云若辰在舒王府以螭龙玉佩设下的三星阵,魁长老居然察觉不到。他只有硬着头皮说:“殿下不必担心。老朽保证能尽快让殿下恢复健康。”

“多谢。”

舒王很怀疑猪队友的实力,但他也没有别的好选择。

魁长老话锋一转,忽然说:“不过,殿下,近来有件更急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舒王的语气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咱们原定的那个大计划…看来,要在除夕提前发动了。”

“什么?不行!”

原本软在椅子上的舒王,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我不同意!”

“…这,是我们教主的意思。”

魁长老寸步不让。

第四十六章:宗室闹事

小年的早晨,云若辰穿得暖暖的从屋里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北风一吹差点就迷了眼。

“这雪是越下越大了。”

她皱皱眉,呵出一口白雾。

银翘和连枝小心地替她掖好斗篷,生怕小郡主着了一丝凉。好在今年冬天郡主的身子骨是大好了,不仅没有生病,脸色还红润了不少,真真让人高兴。

来到黄侧妃屋里,那几位姨娘也都在。几人给云若辰请了安,黄侧妃忙招呼她到身边坐下,说:“天这么冷,郡主明儿早晨可别来了。仔细吹了风。”

“娘娘,不妨事的。”云若辰紧挨着黄侧妃坐好,几个姨娘便服侍二人用了早餐。

黄侧妃的肚子高高隆起,面容是越发圆润了。那几个年轻姨娘看向黄侧妃的眼里,除了敬畏还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人家命就是好,大家同样是宫女出身,她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受孕,坐稳了侧妃的宝座。王爷这些日子没少在她们屋里歇息,她们也求遍了名医、拜够了观音,肚子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明明她们更年轻更健康,真没道理啊。可见福分这东西,有时真是天注定,求都求不到的。

黄侧妃享受着姨娘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用毕早餐就让她们出去了,转而与云若辰商量起正事。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年节要忙的事情可真不少。尤其是给各家各户送年礼,更是主母们在过年前最重要的工作。

往年黄侧妃没怀孕,靖王府也低调,所以这一项还好对付。可今年却大不相同了。

“郡主,我听曾嬷嬷说,这些日子你学得很快,这些家务也该让你上上手了。”

黄侧妃说这些时的语气,倒也像个庶母的样子,带着些长辈的严厉。云若辰恭谨地应下,从黄侧妃手里接过几分礼单看起来。

这都是准备送给京城几家宗室的年礼。云若辰认真一样样读下来,发现送礼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虽然早期曾嬷嬷也教过她这些,但课本知识不经过实践始终无法转化为实际技能。

如今倒是有了实践机会。

“我近来精神愈发倦怠了,理不了这么多事。郡主你也知道,咱们府里能管事的人少,那几个又帮不上忙…”黄侧妃笑着撇了撇嘴,她指的当然是姨娘们了。她可是精明得很,才不打算因为保胎就把管家大权分出去,宁可让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和陪房婆子帮手。

开玩笑,她随着她们去勾搭王爷已经很宽宏大量,还指望她真把她们当好姊妹和谐相处啊?这些贱人,给点颜色就灰开染坊,要是她稍微示弱一点,说不得就蹬鼻子上脸了。坚决不能把管家权让出来!

然而她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也是铁打的事实。往后,还有生产、月子,势必有半年时间难以全盘掌握府里内务。

是以黄侧妃才趁着年节送礼的机会,把云若辰拉来和自己联盟。她相信小郡主能明白自己意思的——虽然她也不太理解,一个半年前还像木头人似的小丫头为何变得如此厉害。但是以黄侧妃的智商和想象力,也不可能怀疑云若辰根本就是换了人,只以为她是突然开窍了。

这种例子很多的,小孩子到了某一阶段突然聪明起来,不算特别奇怪。

不过黄侧妃要借重的其实还不是云若辰,而是她屋里的曾嬷嬷。

“让我带着曾嬷嬷过年前后来这边帮忙?”

云若辰愣了下,这才明白为什么黄侧妃平时从不和自己谈理家的事,这会儿却如此积极了。

合着也不是真心想把自己培养成未来的好贵妇,只是想从她屋里借人,不好直接提要求。

要是别人,黄侧妃也不至于这么迂回。但曾嬷嬷不同。

曾嬷嬷曾是宫中女官,品级不低,而且又是皇上专门赐给云若辰的,和一般的下人不能相提并论。

云若辰笑道:“好呀,还是娘娘考虑周到。辰儿年纪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娘娘一下子让辰儿帮您看这些…真是挺心慌的。有曾嬷嬷在,辰儿不懂的时候可以多问问她,就不必老是劳烦娘娘费神了。”

“郡主也别谦虚。”黄侧妃见云若辰果然上路,很干脆的把曾嬷嬷借给她管家,笑容也更和煦了:“你父王总说你聪明乖巧,曾嬷嬷也对我说你学东西最快。其实也就是些逢年过节的俗礼,照着大规矩来就行了,我这边雪鹃红菱几个也都会给你打下手的。”

“那就多谢娘娘了。”

云若辰笑得十分诚恳,一副感谢栽培的表情,屋里顿时呈现出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实际上往深了想,云若辰这特殊的身份,倒是不需要像普通贵女那样把十八般武艺都学全了的。

因为要是靖王成功继位,她就是皇上的长公主,只有她开公主府招驸马的份,压根不必嫁到别人家里去做贤妻当主母。

要是靖王不成功…她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操心那么多干嘛。

但目前除了她,这府里似乎没有人考虑到她的前途只有这两种选择,还在默默地按照培养普通贵女的方式在培养她。

作为靖王府自认最有远见的人,云若辰其实对靖王府从上到下的智商水平都保持着淡淡的怀疑态度…呃…算了…

反正在笨人堆里比较好混,一天到晚身边都在斗心机也很烦的。

她还是很爱她的包子老爹,所以她会继续努力当他很自豪的“聪明乖巧”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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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接连几天云若辰就带着曾嬷嬷一整天泡在黄侧妃屋里,替黄侧妃处理许多家务了。

送年礼可不像黄侧妃跟云若辰说得那么轻松,“照着大规矩来就行了”。首先得按照每家的品级地位来送,然后对方家里的人口、禁忌、喜事白事都得了解,最好还要把当家人的喜好都摸个通透。哪像后世,随便提溜点名贵烟酒上门就算知礼了。

饶是云若辰头脑好使,也被那一张张礼单绕得头晕。幸亏曾嬷嬷替她把条理都说得清清楚楚。雪鹃送来拟好的礼单给云若辰敲定,曾嬷嬷一下子就能看出礼单做得是否周全,哪样该增哪样该减,都是张嘴就来的。

一两天下来,黄侧妃屋里那些丫鬟媳妇看向曾嬷嬷的眼神简直就像脑残粉看着本命偶像一样,闪啊闪啊闪啊…

“黎叔说得对,缺的就是人才啊。”

云若辰对自己将曾嬷嬷保下来这件事再满意没有了。这么难得的高级管理人才,打着灯笼没处找!

黄侧妃在旁看了两天,也对曾嬷嬷彻底放了心,终于能安心保胎了。她已经怀孕七月,渐渐进入危险期,不小心保养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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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曾嬷嬷替云若辰拟好两份礼单,云若辰让雪鹃吩咐下人去库房取礼品的时候,下人却来报说这几样库房都取完了。

“这些人,非要等库存用完才报上来,偷懒耍滑。”

雪鹃有些尴尬,这些事是归她管的,黄侧妃的钥匙倒有一大半在她身上。

云若辰不去管她的推脱之词,只淡淡地交代她快让下人出去采购,否则明儿送礼的时候就麻烦了。

雪鹃忙不迭领了对牌出去。到下午的时候,雪鹃却讪讪地来向她报告,说下人手脚慢,那几样东西都还没买到,可不可以换另外的礼品上去。

“怎么回事?”

曾嬷嬷板下脸来,露出几分她在宫里做女官的气势来,一屋子下人登时噤若寒蝉。

雪鹃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御街上堵了路,那几个出去采购的下人绕了远路去买,结果去到的时候礼品铺子里的货恰好卖完了。

“御街堵了?为什么?”

云若辰以眼神止住曾嬷嬷的训斥,她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奴婢也不大清楚,听回来的人说,好像是有好多勋贵人家带着家人去礼部那边吵闹…马车轿子太多,路就不通了。”

嗯哼?

宗室勋贵围堵礼部?

这种事,内宅女子未必会重视,云若辰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嬷嬷,请你和雪鹃商量着办吧。我要去外院一趟。”

她丢下那堆内务,匆忙往外院赶去。

马上就要过年,宗室却聚集到礼部外闹事,这只能让她有一种联想。那就是——

削减宗室待遇。

皇上这回来真的啊!这事都说了快一年,没什么影子,偏偏在年前发“过年福利”的时候来这一出…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宗室反应激烈也很正常。但,发展到集体上街闹事?是不是太过了?

这背后,有没有人在蓄意推动呢?

被害妄想症患者云若辰又开始阴谋论了。而且,她不认为是自己想太多…

无论如何,先跟父王商议再做打算!

第四十七章:有人搞鬼

出乎云若辰意外,往日常在家宅着的靖王竟出门去了。

“父王不会卷到这事里去吧?”

云若辰暗暗为父亲着急,偏又无计可施。问靖王的长随,只说王爷一早就出去了,却不知其行踪。

云若辰只得回屋等待靖王回府再议,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辰儿,你怎么的还没睡?”

靖王刚进屋除下外袍,还没来得及净脸,就看见云若辰匆忙赶至。

靖王府和其他大宅门一样,男女主人独居一院,侧室们则各有各的院子。

有些人家的男主人因为公事繁忙的缘故,也常在外院居住,不过靖王却不属于这个类型——他倒是想有公务,可惜皇帝老爹暂时没给他这个机会啊。

由于正妃梁氏早逝,正院一直都是靖王自己在住着,平时一到晚上就清净得很。突然见到女儿跑来,靖王还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大事,精神顿时一紧。

听得云若辰是来问今儿宗室们围堵礼部闹事的事,靖王才稍微松了口气。

“哦,是这样的…”

经过这小半年来的“潜移默化”,靖王对于女儿热衷掺和“正事”的爱好已经免疫了。

下意识里,他其实是把这个女儿当成了半个儿子来看待,只觉得女儿贴心又聪明,往往还能从巧妙的角度来分析事情,和她讨论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牵扯得比较广。无非还是空虚的国库与庞大的开支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国库没钱了,然而马上就要过年了。

元启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把拖了一整年的削减宗室开支立刻提上日程。

过去,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礼部就要给在京的宗室发放俸禄年货。今年宗室们等啊等啊,小年过去好几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人按捺不住去打听,礼部的官员只说内阁没有条子下来,他们做不了主。

内阁那几位阁老开始装死,但凡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件事,他们就开始间歇性失聪,听不见啊听不见!不要来问我!

说实话,宗室勋贵们家里都是有老本的,谁都不至于没了这点钱和东西就过不了年。

但是这种事,是不能有开头的!

一旦这回不闻不问让人胡混过去,以后就成定例了。先是逢年过节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紧接着就是各家应得的年俸、福利会被进一步削减…

这怎么能忍?

于是京城里的宗室们开始互相串门子,纷纷对内阁——其实谁也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这回的做法大大不满。

“其实他们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闹了,”靖王苦笑说:“之前是断断续续有人到礼部闹。今天从早上起,不知谁家先倡议的,好几十家一起堵了过去,礼部那边人仰马翻的,真是…”

靖王是个温和的人,说不出什么重话,但表情上分明是对这些宗室颇不以为然的。

他虽然是亲王,从小却爹不亲娘不疼地长大,半辈子也没享受过多好的待遇,所以对拿不到宗俸就要死要活的亲戚们理解不能。

云若辰早就知道亲爹的政治敏感度超低。但是她却深明大庆的宗室人口俸禄问题有多严重,远不是靖王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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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就是历史系高材生,来到大庆后也没有坐井观天,而是努力从各种能接触到的渠道了解整个大庆朝的历史与政治生态——她倒也不想那么累呀,谁让她有个太单纯的王爷老爹呢?

本朝太祖立国之后,即承袭前代旧制分封诸王,而且赋予他们很大的政治、军事权力。不仅如此,还特别给予他们丰厚的物质待遇,目的在于依靠宗室实行对全天下的有效统治。

太祖的想法很单纯,自己人才靠得住嘛。

他肯定数学不好,没把人口繁衍增长的因素考虑进去…

云若辰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个古老的寓言。

某个国王爱上了围棋。他与一名高明的棋士对弈,声明若棋士赢了就可以提出一个愿望,无论多么不合理都会得到满足。

棋士果然赢了,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愿望。

“我希望陛下赏我一粒米。”

“只是一粒米?”国王深感惊讶。

“是的,只要在棋盘的第一格放上一粒米,”发明者说,“在第二格加倍至两粒,在第三格加倍至四粒…依次类推,每一格都是前一格的双倍,直到放满整个棋盘为止。这就是我的愿望。”

听起来数目并不多啊,只不过一次次加倍,难道整个王国的粮食还不够填满整个棋盘吗?

答案是,真的不够,远远不够。数目不停递增的结果,是一个全人类都无法承受的数字…

大庆的宗室们就是如此。

在大庆朝初期,宗室们曾拥有过巨大的地方势力,但随着几代皇帝锲而不舍的削藩与防范,诸王子孙慢慢变成了一群只知道领取丰厚俸禄,无所事事的寄生虫。

地方上,他们兼并土地,染指商业,然而这些隐患朝廷虽然看得到却也无力去制止。

元启帝老了,懒得折腾,他这回削减宗俸的目的还是蛮明确的,就是想赖账。

“朕就是没钱,你们看着办吧”…这态度倒也光棍,很符合元启帝一贯的作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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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云若辰想了想,问道:“您可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今儿闹得特别凶?”

“唉。因为今日户部开始给官员们发年俸了。”

靖王一摊手,叹气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