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清欢也知道想突然就把裴天华的称呼给改过来不大可能,但日后他总是要与旁人见面的,若是言谈间仍这样称呼,难免有些不伦不类。便道:“日后在我面前,你直呼自己的名字便可,莫要再称手下了。”说着,她已将朝服穿戴妥当。

裴天华痴痴地望着身着藏蓝朝服的清欢。她生得好看,眉宇间更是器宇轩昂,从前不知道是多少高门世家眼里的乘龙快婿,数不清的人家想把嫡长子嫁过来,可殿下都一一拒绝了,最后选择而来元洲,也就是现在的皇夫。

但那人……根本就配不上殿下!

想到元洲,裴天华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这样危险的人物,不能长时间留在殿下身边。他既然敢下一次的毒,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自己一定要跟在殿下身边时刻保护,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敌!

想到这里,裴天华强撑着不适下了床,结果脚软,直接向前扑去,好在清欢将他一把抱住,无奈道:“你呀,今儿个就在院子里好好休息,我不会有事的。”

裴天华摇头:“不行,属下决不离开殿下半呜——”

最后一个字没清欢堵在了嘴巴里。清欢若是想将一个人吻到喘不过气,那是轻而易举的,可怜刚刚得幸还没弄懂女爱男欢的裴天华,一张俊脸憋了个通红——因为他还不会换气,清欢一吻他,他便习惯性地停止了呼吸。

见状,清欢莞尔,掐了掐他的下巴,说:“呼吸。”

裴天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大吸了两口气之后,他的脸红才有了些许改善。但这回他却不敢直视清欢了,而是羞答答的抬头瞟她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连忙又羞涩地低下头,惹得清欢大笑出声。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会儿,清欢便命人传了早膳。她并非前去上朝,而是进宫与皇帝见面商讨一些国家大事。皇帝有意将皇位传给她,所以对她十分看重,平时议事时都会让她陪同。

裴天华发觉自己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因为他的手抖得竟然连筷子都拿不稳,更别说是自己用膳了。可他素来好强,又不肯让殿下为自己操心,便强撑着要自己来。清欢心细如发,立刻看出了他的窘境,竟二话没说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感慨道:天华看起来高大修长,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这个世界的男人呀……

被人抱着用膳,还是自己最最最敬畏和热爱的那个,任谁都会感到兴奋和激动的。明知道这样于理不合,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昨夜他才刚刚成为殿下的人,今天就让他权且任性这一回,日后他自会恪守礼数,决不会再让殿下为难的。

正想着,突然下人来通报,说是皇夫求见。

清欢听了,眉头一皱。她可不是女鬼秋安,对元洲爱如至宝。在她看来,元洲不过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烂人罢了。但这个烂人选在她纳侧皇夫的第二天清早来求见,安的是什么心?

她随意挥了挥手,说:“不见。”现在最重要的是跟裴天华在一起,她才懒得浪费时间去理会什么阿猫阿狗。

无法否认的,乍一听到皇夫求见的时候,裴天华心一沉!他真怕对自己这么好的殿下又被抢走!以前都是这样的,无论殿下在做什么,只要皇夫一有消息,她就会很高兴,然后对皇夫有求必应。就是这样,她还因此失掉了许多机会。要是能行,裴天华真想把元洲给碎尸万段!

背叛殿下,和对殿下有不轨之心的人,都该死!

就在他紧张兮兮以为殿下要见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殿下说了不见这两字。裴天华险些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对,即使他心里开心死了清欢的拒绝。

见清欢不愿见自己,元洲也不乐意等了。他心高气傲,从未把清欢放在心上过,自然不会为了她去卑躬屈膝。原本想着趁着今早献点殷勤,没想到清欢竟绝情至此,竟连见都不肯见他!

难道那个叫裴天华的男子就有这么好吗?比自己还好?

惊觉自己竟然想和裴天华比美,元洲脸一僵,立刻呸了自己一声,胡想什么呢?那裴天华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自己这个颛顼第一美男子?

自然是不能比的,说的难听点,裴天华不过是个丑男,怎么大皇女却对他那么看重?

是了。

元洲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大皇女得不到自己,所以故意找人来刺激他,看他是否对她有情,然后等着他因为家族巴巴的赶上去讨好?

哼,她做梦!

虽然嘴上这样否定着,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元洲便十分得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想法了。因为自从清欢纳了裴天华后,就再也没到他的落霞苑来过!

即便她真的是拿裴天华来刺激自己,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也该满足了吧?可为什么……莫名的,元洲心头掠过一阵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根绝,只知道一想到大皇女是真的厌弃了自己,他就感到了心慌。

他坚信自己心慌的原因是因为被厌弃的话就没有办法帮助到三皇女了。

在这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去讨好谄媚清欢,因为只要他一个微笑,就能得到对方疯狂爱恋的眼神。所以,虽然心里对大皇女十分厌恶,但是能得到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的爱,元洲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非常得意的。如今突然失去,这失落感也可想而知了。

现在,以静制动的策略已经不奏效了,他若是还留在自己的落霞苑里等待大皇女宠幸,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府里的下人都说了,接连一个月,殿下都宿在侧皇夫那儿……不,这么说不够恰当,因为殿下早就让侧皇夫搬到她的院子里去了!与其说她是在宠幸侧皇夫,倒不如说这是对恩爱的夫妻。

元洲要是想把清欢抢回来,就必须去清欢的院子走一遭。他不想这么做,可他必须这么做。为了他的性命,他的家族的命运,还有他心仪的三皇女……元洲一遍又一遍地告诫和提醒自己,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讨好大皇女,是为了心上人和家人做出的勇敢牺牲,并不是对大皇女动心了!

想到下人们所说,殿下会抱着侧皇夫用膳,还会给他剥虾壳,夹菜……做什么事都不避讳侧皇夫,还会陪着侧皇夫上街游玩,陪他练武,更有甚者,殿下竟然恩准侧皇夫继续做她的侍卫,继续从军!

从来都不会笑的大皇女,原来也是会对一个人笑得那么温柔的吗?

这是元洲在看见清欢教裴天华读书时的第一反应。

裴天华自小便是作为死士训练的,武功没话说,识字方面就差了点儿,这也是为了防止死士新生他念。清欢发觉他很喜欢读书后,便主动提出要教他,然后时不时地在两人的亲密行为里占点小便宜~~总之这样的生活清欢可真是满意极了,当然,要是府里能没有元洲这样的烂人就更好了。横竖她今儿心情好,便见上一见也无妨。

彼时她正握着裴天华的手教他写字,这家伙,拿剑的时候说不出的潇洒威风,可一拿起笔杆子就不像是他自己了,这里僵硬那里结冰,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下笔。清欢便以此寻了个由头握住他的手教导,当然,期间少不得多吃两口嫩豆腐。

裴天华一边脸红一边学字,眼角余光瞟到站着的元洲,心里咯噔他一下,连忙推了推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清欢:“殿下、殿下!”

清欢嗯了一声,裴天华戳戳她,又朝元洲指了指,声音仍然冷静自持,听不出情绪,可清欢却能明显感受他的不爽和不安。

第64章 第四碗汤(七)

纵观这些年来,他元洲都是众人视线的中心,曾几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遇?那个冷落他的,还是曾经对他爱之若狂的妻主!一个将你视作珍宝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她的眼神不再为你停留,她的温柔也不再为你展现,而是全部给了另外一个男子。

那么,即使这个女人并非你所心仪的,你的心里也必定会不舒服。

元洲此刻就是这样的心理。以前大皇女对他有多么趋之若鹜,现在对他的冷淡就能让他多么难受。

可瞧着清欢待裴天华的柔情蜜意,温声软语,他心中又忍不住有些不舒服。元洲将这归咎于自己害怕娘家失势。原本他打算在旁边等清欢理会,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看自己一眼,反倒是那裴天华,不住地往自己这边看,还低声说些什么,元洲猜测,大概是在讲自己的坏话吧?

又等了大概半柱香左右,元洲终于等不住了。他上前一步,一个殿字刚出口,就被清欢嘘的阻止了。

她阻止他是为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裴天华这个字到了最后一笔,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万万容不得半点分心。清欢握着裴天华的手,带着他把这最后一笔写完,这才有精力去理元洲。“何事?”

清欢的声音很冷淡,元洲一下就听出来了。和以前那种冷淡却包含着温柔的语气不一样,这一回是极致的冷漠,没有半点柔和。可他必须回话:“殿下……您已经、已经有月余不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竟然卑躬屈膝乞求这个女子来宠幸自己,元洲顿觉自己十分卑贱,尤其他求的并非是自己心仪之人,便让他在心底又悄悄怨上了清欢。

一听元洲说了这话,裴天华浑身一僵,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宣纸上,印出好大一块墨迹。但他随即将笔重新拿起,权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故作镇定地低头继续练字。

清欢哦了一声,说:“不止是这月余,日后恐怕都要皇夫你独守空闺了。”

元洲听了,心里一急:“殿下!这、这于理不合……”倘若现在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皇女府与三皇女在一起,他必然不会如此焦急,然而现在他还挂着大皇夫的身份,若是被外人得知自己被大皇女冷落……只要一想起那些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元洲便觉得无法容忍!他从来都是第一,是最美的,最出色的,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理不合?”清欢仔细琢磨了下这四个字,突然笑了。她可不是女鬼秋安,一颗心被人碾碎了还要巴巴地送上去,生怕毁灭的不够彻底。这元洲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做下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却仍想心安理得地受着大皇夫的身份,被大皇女庇佑,这样的人啊……也难怪会喜欢上裴淑楠,毕竟两人说到底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也算绝配了。“那依你,是什么意思?”

元洲咬咬牙,不说也不成了。“按规矩,每个月的初一与十五,殿下您都应该是宿在我的院子里的,至于其他时候……都由殿下您自己做主。”这话只是他随口一说,待到大皇女真的到了自己的院子,他自然有办法让她离不开他,从此以后都不再冷落于他。

望着元洲眼底的期盼,清欢微微一笑,她这会儿可真是觉得有趣了,女鬼秋安待他千般万般的好,他也不曾叨念过半分,可到了自己这里,只是冷落了一段日子,便眼巴巴地跑来争宠,看上这样的男子,女鬼秋安可真是好品味,好眼神。“不必了,这规矩便从现在起改了,初一十五我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你可以走了。”

元洲瞬间怔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眨了眨眼,似乎没把清欢的话当真,也或许他的潜意识里,爱他爱的要死的大皇女是永远都不会对他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的。可是……可是……“殿下……这、这……此事若是传出去,您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的!”

无视礼法,不懂规矩,这样的事情……怎会是素来严谨的大皇女所做?!

“没办法呀。”清欢扭头看见裴天华眼底掩饰不住的狂喜,心一软。“难道要叫本宫睡在一个同床异梦的枕边人身边吗?本宫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上捡来的。没能马革裹尸,本身就是一种遗憾,可若是被人害死,那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在战场上呢。天华,你说是不是?”

裴天华温顺地抬起头说:“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元洲大骇,如同五雷轰顶!他惊恐地盯着清欢,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

于是清欢很好心的又提醒了他一遍:“你给本宫送夜宵的那三个月里,每隔一夜,便下了相同分量的毒药,而后,又在本宫出征前夕曲意逢迎,趁本宫不备,在护心镜上做了手脚,更是从本宫的书房里盗走了布阵图。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她都知道了!!!!

元洲的小脸刷的惨白,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望着正用冰冷鄙夷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人。从前她看他时,总是无比的温柔小心,生怕惊吓到他,而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蝼蚁。

这时,裴天华出声了:“你可知道你盗走的布阵图落在了敌军手里,因此害死我颛顼多少兵士?你在殿下的护心镜上做手脚,可知她便险些因此死在边疆?你在她的膳食里下毒药,又何曾想过她是我颛顼数十万大军的主帅?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人,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元洲被指责的哑口无言。此刻他什么都不想了,他最恐惧的是,清欢书否会因此取了他的性命。毕竟他所做的这三件事,任意拿出一件来都是在要他的命啊!

“你不知道一直很喜欢三皇妹么?过一阵子,本宫便把你送给她。”清欢冷冰冰地说,对着元洲的时候,那个冷酷的大皇女又重新回来了。她寒冰般的眼神唯有在看见裴天华的时候才多了几许温度。“本宫虽然征战在外,可这府里到处是本宫的人,你与三皇妹暗通款曲,你侬我侬之事,当真以为能瞒得过本宫的耳目?”

“为人夫者,不曾守节,你根本就不配做殿下的夫郎!”裴天华不屑地说。

元洲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本来清欢并没打算今天就跟元洲摊牌的,只是此人太过烦人,总是在她跟天华亲热的时候冒出来,又是这个事儿又是那个事儿的,所以她才想直接把他给了结了,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气氛正好的时候,有煞风景的人出现。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她何必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敢对他动手,她早就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了。

对她好的人,她千百倍的回报,而对她差的人……她自然也是锱铢必较。

不是有句老话那么说么,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反过来也是对的。

“乖乖跟本宫滚回你的落霞苑去,日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听到了么?”

她的眼神太可怖,导致元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在清欢也没打算要他的回答,在得知自己已经知晓他所有的丑事之后,她不信对方还敢再不知廉耻地在她面前蹦跶。接下来只要将裴淑楠拉下马就可以了,到时候,她的皇夫突然“暴毙”,也是很正常的嘛。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大皇夫与三皇女之间的破事,想到只有女鬼秋安一人浑人不觉,清欢便无法想象那人——不,是那鬼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命人将元洲带下去,裴天华神色担忧:“殿下,这样好么?元洲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您非但不杀他,还不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这样真的好么?他回去之后,难道就不会再第二次下毒害您么?!”说到后来,他都有些急了,因为清欢看起来一点也不急。

“放心吧,短时间内不会的。”清欢笑意神秘。“他如此喜爱我那三皇妹,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光看着他这一片痴心付诸东流呀!”

“……殿下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裴天华顿时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正待再问,清欢已经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好了,这个字写得差不多了,咱们换下一个。”

元洲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好几天没有睡着,这导致了他的皮肤变得没有光泽,黑眼圈出来了,更别提是有闲工夫去做保养了。他引以为荣的容貌此刻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这样的夫郎!

没有臣服也就算了,还恃宠而骄,跋扈任性,更可怕的是想要谋杀妻主!这妻主还不是旁人,是颛顼的大皇女,也是掌管数十万兵马的大将!这样的人……要碾死他,难道不比碾死一只蚂蚁简单?

第65章 第四碗汤(八)

比起元洲的寝食难安,清欢可就过得逍遥快活多了。除了必要以外,她花费了自己所有的时间来陪伴裴天华,尽可能的给予他自己的温柔与宠爱。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吧。

一样的甘于奉献,不求回报,为了心中的那人,甘愿粉身碎骨。

而如今她已经从那迷局中走出,裴天华却仍陷在里头。女鬼秋安对裴天华毫无男女之爱,是以无法给他幸福,而她不是。这是清欢的任性,也是她的坚持。她厌倦了总是要一板一眼的过日子,总是要为了些繁文缛节来压抑和逼迫自己,她的人生已经过得够艰苦了,真的不需要死后还要继续这样。

生前被人欺辱,死后若还是如此,她留在奈何桥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对于她纳裴天华为侧皇夫一事并未说什么,因为皇帝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些微爱不顾一切的事情。如今见清欢这孩子在冷肃之外,总算是有些人味儿,心里也是替她高兴。先前为她指婚,婚后不久,皇帝才得知原来元洲早已心有所属,那时她便对这个大女儿充满愧疚,如今见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别说是纳个侧皇夫,就是清欢告诉她说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子,皇帝也会包容的!

这一日,皇帝在金銮殿上便提出了要立储君一事。平心而论,如今有资格和身份竞争储君的共有七名皇女,但在这七名皇女中,真要说谁最优秀,谁最适合,谁得到的支持最多——还属清欢。她自幼年便随军征战,多年来立下战功无数,为人刚正不阿,在群臣和民间的威望和呼声都很高。她的父后虽然去的早,但嫡长女的身份却是毋庸置疑的。

其次就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四皇女,虽然政绩平平,却胜在出身高贵,又有强大的世家支持。

最后却是一匹黑马,生父是一名小小宫人的三皇女。此人虽然出身不高,也不得皇帝器重,但却靠着满腹的才华名满天下。待人接物又十分的有礼谦逊,所以朝中支持三皇女的也不少。

最后的储君务必会是在这三人中选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皇帝心中最适合的人选是清欢。这孩子是她此生最爱的男子所生,自小又聪明伶俐,为颛顼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人虽冷淡严谨了点,但作为一名帝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四皇女本身对做皇帝就没什么兴趣,那孩子性格跳脱的很,总是向往寻常百姓的生活,即使有世家的支持,却并不适合做皇帝。至于三皇女……皇帝对她,虽然称不上讨厌,却也没几分喜欢。每每看见裴淑楠,皇帝都会想到当初裴秋安的父后是如何离世的。

那时,她信誓旦旦对心爱的男人保证说,日后只宠爱他一人,再不会碰别的男人分毫。可没过多久,便醉酒宠幸了一名宫人——也就是三皇女的生父。裴秋安的父后本就身体羸弱,遭此打击,更是一病不起,过不了多久,便没了。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皇帝始终不能忘怀。即使她再也不见裴淑楠的父亲,可是只要一看见裴淑楠,她就会立刻想起多年前自己所做的错事。那个男人早已逝去很久了,她也再没坚持住对他的承诺。若是连皇位都无法传给他们的女儿,皇帝当真是死后都没脸去见他了。

因此,几乎是毫无疑问的,皇帝在召了几名重臣商议储君一事后,在三日后的早朝上便宣读了诏书,立大皇女裴秋安为储君。

下朝后,清欢是最后一离开的,皇帝将她召到御书房,激励鞭策了她一番,又跟她说:“若是你不喜那皇夫,改日母皇为你再指一门亲事,包管比元家的要好。”

清欢身后跟着作为侍卫的裴天华,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仍是面无表情,惟独垂在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头。想必这孩子心里又不舒服了,可他从来都是憋着不肯说出来。思及此,清欢微微一笑,突然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裴天华没有安全感,他甚至随时做好了被她抛弃的准备。那么,她不介意让他定定心:“母皇,儿臣不想要指婚,儿臣只想要母皇一个恩典。”

“你这孩子……要什么恩典?”皇帝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清欢可从未求过她任何事。可见清欢面色严肃,她也不由得认真起来,觉得能让这个成熟稳重的大女儿这样正色的,必然是件大事。

可清欢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瞠目结舌:“儿臣想求母皇,答应儿臣日后只有一个夫郎的要求。”

此言一出,裴天华猛地抬头,露出惊骇之色。

皇帝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道:“朕不答应!日后你若登基为帝,三宫六院,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倘若你真有喜欢的不得了的人,那么封他做贵妃也就是了。若是身份高贵,便做皇后亦是无妨。可若说只要一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岂止是不可能!天下之大,哪个女子不是三夫四侍?即便是穷人家,都想着多娶几个夫郎回来,她一个皇女,还是储君,却想着说日后只要一个夫郎?“此事朕权且做你糊涂之言,日后不许再提了。”

“母皇。”清欢神色淡然却又坚定,那表情,那眼神,甚至那嘴角的弧度,都让皇帝的心为之一颤。“父后没有得到的东西,儿臣想让自己心爱的人得到。儿臣不想做会让父后伤心的事,儿臣,只愿此生只守一人。”

皇帝痴痴地望着清欢的脸,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找某个早已逝去之人的影子。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你、你是怪朕……怪朕给了你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却没有做到么?所以,你要用这个来报复朕?”

“儿臣从未如此想过。”清欢认真地说,就算是女鬼秋安,也从来没有恨过皇帝。“造化弄人,母皇也曾经想要做到的不是吗?可您是皇帝,注定了命中不会只有父后一人。后宫美男无数,若母皇只宠幸父后,却对其他妃子视而不见,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可儿臣不愿如此,儿臣若违帝,后宫只愿一人存在。”

“你……”

“求母皇成全儿臣。”见皇帝神色松动,清欢突然跪了下来。

皇帝连忙将她扶起,凝视着她的眼神里有些无奈的意味:“你这孩子……当真就那么喜欢元家的少爷?他的心根本不在你的身上,你又何必为了他……”

“不是他。”清欢打断了皇帝的话,转身将恭恭敬敬站在身后的裴天华拉了过来:“是他。”

“……”皇帝傻眼了,她一直以为女儿纳这个侧皇夫是为了刺激元洲,更有甚者,不过是将对元洲的求而不得转移到了裴天华的身上,怎么、怎么……这……这才过去多久,这孩子就转性了?!“你、你喜欢的不一直都是元洲么?!”

“那只是对他容貌以及才华的迷恋,儿臣喜欢的并非他的灵魂。”清欢微微一笑,柔情十足地凝视着裴天华红彤彤的脸庞。“离元洲很远的时候,儿臣对他的美好幻想有很多,所以喜欢他。而娶了他之后,方知对方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更不愿做儿臣的夫郎。更遑论,他为人有祟,儿臣无法对他倾心。”

她说了一大堆,皇帝却只注意到了那句为人有祟,问道:“此是何意?”

于是清欢便将那些事情一一道来。听得皇帝勃然大怒,一掌拍到了书桌之上,道:“岂有此理!”

“母皇息怒。”清欢连忙跪下,连带着裴天华也一起下跪。“此事还请母皇莫要声张。”

皇帝如何能忍住这口气。她本身便不喜裴淑楠的生父,如今一听裴淑楠竟抢了清欢的夫郎——还是在元洲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夫之后,她的心就如同被放在火堆上碳烤,煎熬且狂怒。“不声张?不声张,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朕、朕、朕——”

见皇帝气得厉害,清欢起身,扶住皇帝在龙椅上坐好,转身回去又把仍旧跪在地上的裴天华拉起来,对皇帝说道:“儿臣这里有证据,稍后便命人将其送来。”

清欢看人素来很准,她一是利用了皇帝对她的疼爱,二则是将裴淑楠蛊惑元洲盗取布阵图的事情放在重点说。皇帝这把龙椅都坐了几十年了,最看重的是什么?是整个国家。而裴淑楠是嚣张跋扈也好,与皇夫私通也罢,都赶不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大。

至于证据也是真的有,裴淑楠看样子是好日子要到头了,这阵子那厮总是阴阳怪气地看着她,清欢有时候也不得不考虑下,是不是要提前把人给解决了。毕竟有个这样碍眼的石子挡在她登基的路上,实在是不好看。

皇帝似是突然间老了许多,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朕、朕要好好想想。”想想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第66章 第四碗汤(九)

出了御书房后,裴天华跟在清欢身后,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眩晕,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他这阵子是不是太好运了?到底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以往梦寐以求,从来不敢奢望的,竟然一股脑儿地全来了。想起方才殿下毫无惧色的在皇上面前说,只要一个夫郎,那就是自己。裴天华顿觉眼前一阵发黑,如果这真的是梦,他乞求上苍让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清欢见他走着走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不顾周身还有其他宫人侍卫,一把勾住裴天华的腰,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笑道:“瞧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属下……啊,天华没有。”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连忙改过,然后如同小动物一般悄悄瞟了清欢一眼。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脸一红,低下头不敢直视了。殿下的眼睛……好漂亮……

“那你在想什么,嗯?”最后一个嗯字,低沉优雅,听的人心里痒痒儿的。

裴天华正要回答,满脸的羞赧突然变成了冷肃,他迅速从清欢怀里挣脱,一把将她挡在身后,抽出了腰间长剑,指着某处悉悉索索的树丛,厉声喝道:“何人在此?!”

身后的侍卫纷纷把剑拔了出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树丛。

只见树丛内又响了几声,便走出一个身着雪白锦袍的美丽女子。她乌黑的发髻绾的高高的,插着一根白玉钗,手拿折扇,腰间系着一块美玉,端的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说不出的俊俏风流。其人气质又恬淡如菊,给人一种不问世事不食人间烟火之感,但清欢很清楚,这个人的表象有多么干净纯洁,内在就多么肮脏腐败。

“天华,回来。”她示意裴天华回到自己身边来。

裴淑楠露出秀美笑容:“大皇姐身边的侍卫真是好身手,竟然要对我出手了。”说着,她展颜一笑。

这是暗指裴天华无礼呢。

清欢才不会为了一个裴淑楠责备小天华,她望着裴淑楠脸上的笑,淡道:“三皇妹倒是好兴致,散步散过御花园,竟到了这御书房了。”

裴淑楠笑容微敛:“大皇姐这是何意?”

“随口一说罢了。”清欢笑容不变。“三皇妹并非那宵小之辈,亦或是心怀不轨之徒,这姐姐还是知道的。”

闻言,裴淑楠眼底闪过一抹怪异,以前的大皇姐沉默寡言,甚少拐弯抹角的说话,做什么都直来直往的,怎么今儿个……她将疑惑吞入腹中,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小妹是来恭喜大皇姐,得封储君。”

“多谢三皇妹。”

“大皇姐身边这位侍卫,便是那日新纳的侧皇夫么?”裴淑楠的眼神和表情都明明白白在说,跟元洲差远了。不仅是身段容貌,气质也是大不如。男子便该娇娇弱弱地由女子保护,依附女子生活,这裴天华却偏偏一副强悍的模样,也真亏得裴秋安下的去口。难道说,是在元洲那儿遭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饥不择食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裴淑楠便忍不住想心底暗自发笑。不知裴秋安知不知晓,她捧在手心呵护,快要宠到天边去的男子,早就臣服在了她裴淑楠的身下,辗转承欢,好不快活,说不定现在肚子里都揣了她裴淑楠的种了呢!一想到能让裴秋安给自己养女儿,裴淑楠就更高兴了。虽然对方得封储君,那终究不是皇帝,母皇活着一天,那皇位是谁的不可知。

“正是。天华,与三皇妹见礼。”清欢却像是没听到她话里的讽刺一般,反而认认真真地要裴天华上前来。

虽然认为自己配不上殿下,并非能匹配上殿下并有资格站在殿下身边的人,但在裴淑楠面前,裴天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拂了殿下的面子,让殿下丢脸的!于是他大步上前,对着裴淑楠抱拳:“天华见过三皇女。”

“……免礼。”裴淑楠的眼神有点奇怪,她突然觉得……这个叫裴天华的男子,其实也有点意思了。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像引诱元洲一样,将其纳入帐中呢?裴秋安为人古板严肃,毫不温柔体贴,哪个男子受得了。瞧,元洲不就是因为厌恶裴秋安的这性子,因此才转投自己怀抱么?

其实单论容貌,裴秋安毫不逊于裴淑楠,但她气质冷硬强悍,因而令柔弱的男人们接受不了。而裴淑楠恰恰相反,她不仅容貌俊秀,性格更是温和,再加上才华横溢,又知男人心,所以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没瞧连待字闺中时是朵高岭之花的元洲都被她给折下了么!

高岭之花都不是问题,像裴天华这种小杂草,还不是一折一个准儿?

于是裴淑楠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格外温柔起来,她上前想要握住裴天华的手将他扶起,没想到自己的双手才伸出去,裴天华就已经退回到了清欢身边。裴淑楠扑了个空,脸色顿时就有点难看了。

她在男人堆里素来是无往不胜,裴天华越是要与她保持距离,就越能激起她的好胜心和征服欲。

见裴淑楠眼神不对,清欢问道:“天华性子胆小,还望三皇妹多多海涵。”

裴淑楠干笑两声:“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皇姐此番远去边疆,大获全胜,皇妹还未恭贺过呢!”

“三皇妹无需如此客气。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还要多谢三皇妹为我着想,替我照料皇夫呢。”

闻言,裴淑楠正在笑着的脸有些扭曲,她搞不懂了,这裴秋安说这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怎么她就觉得这话里有话,好像在讽刺她?难道说……裴秋安已经知道了她跟元洲有私情?!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就被裴淑楠压下了,不可能。她对这位大皇姐知之甚深,若她当着真知道了自己与元洲的私情,定然不可能表现的这样云淡风轻。裴秋安看似冷酷严肃,其实内在比谁都温软。她戴着严肃冷淡的面具,不过是为了掩饰过于柔软的内心罢了。如若事情败露,她决计不会如此平静,还纳裴天华做侧皇夫。

看着清欢脸上淡然自信的笑容,裴淑楠面上阴狠一闪而过。她很期待呢,期待这位大皇姐发现事情的真相,深受打击的模样……裴秋安不是样样都比她强么?是嫡出长女的身份,又少年成名,洁身自好,声誉及高。可那又怎样?她喜爱的男人不还是匍匐在她裴淑楠的胯下?!

夺走元洲只是第一步。既然裴秋安没在战场上死成,那么她不介意再想办法送她一程。当然,此事还是要交由元洲来做。即便日后事情败露,她也能把罪责都推到元洲身上,自己则摘的干干净净。

想起元洲销魂的身子和绝美的容貌,裴淑楠难免感到了一丝遗憾,但没办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的时候,必要的牺牲是不能少的。

与清欢告别后,裴淑楠的视线在裴天华的身影上盯了许久。这男子……虽然乍一看不是很显眼,甚至颇有些丑陋,可是看久了,愈发有种令人心动的魔性啊!她……实在是很想尝尝他的味道,然后问问她,到底是她的大皇姐厉害呢,还是她裴淑楠更胜一筹?

回到自己的皇女府后,裴淑楠很快就联系了元洲。可令她奇怪的是,元洲并没有回复她,甚至没有依约前来老地方见她。

不可能的呀!元洲为她痴迷,决不可能拒绝得了她。那么,他为何没有来?难道是消息没有成功送到他手上?为这,裴淑楠还把送信的人严刑拷打了一番。和外强内柔的裴秋安不一样,裴淑楠看似温和儒雅,其实最是心狠手辣,更是不把下人的命当命。每每在外头受了气,保持了形象回到府中,总是要葬送掉几个下人的性命。

因为坚信清欢并不知晓她与元洲的私情,所以裴淑楠根本就没朝这个方面想。

但事实上,她是真的冤枉这送信的人了。

元洲的的确确收到了她传来的消息,也的的确确有些心动,想要出来见她,告诉她,大皇女已经得知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不仅如此,大皇女甚至连他在她的指使下盗走布阵图,还有在日常膳食里下毒一事,都清清楚楚!

他是真的想告诉裴淑楠的,可不知为什么,在拔腿想要去见裴淑楠的前一秒,他犹豫了。

万一……自己仍然被大皇女所看着呢?万一再一次被大皇女捉住呢?他不敢去了。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全盘托出后,三皇女还会不会喜爱自己。他……在害怕。

在看到清欢如何宠爱纵容裴天华之后,元洲的的确确开始怀疑裴淑楠对自己的情意了。当然,他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心上人,但是……每每瞧见清欢与裴天华之间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生酸楚,甚至还感到伤心和失落。

失落什么呢?元洲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深思这是为什么,大皇女宠爱谁那是她的自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啊,没有关系的。

可他心里,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难受。

第67章 第四碗汤(十)

俗话说得好,兵败如山倒,尤其还是在裴淑楠手上根本就没有兵权的时候。自那天她在御膳房外拦住清欢,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到今日不过五日,然而她的身份却已是天壤之别!

从高高在上的皇女,沦落成了通敌卖国,谋害长姐的阶下囚!

裴淑楠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在牢房里没有吼叫也没有挣扎,只是冷静地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会致使自己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思前想后,觉得唯一不能百分百保证完美的,就是元洲了。想当然尔,一个已经为人夫的男子,却受了她的引诱,不守夫道,给自己的妻主下毒,又毫无忠义之心,盗走机密布阵图……这样的男子,难道就不会是裴秋安的威逼利诱下,将自己供出来吗?!偏偏当初为了讨元洲欢心,她还特意送了他许多定情信物,那些东西和自己是密不可分的,完全可以用做证据!

裴淑楠越想越对头,心里对元洲登时便恨到了极点,自己英明一世,暗中培养了那么多的势力,却没想到最后会毁在一个男子手上!果然,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贱货!不过是个玩物,她竟也把他当真了!

但裴秋安以为这样,她就会束手就擒了吗?裴淑楠露出阴狠的冷笑,她手里的王牌还多的是,一个小小的天牢就想困住她?门都没有!

于是,三日后的深夜,颛顼三皇女越狱逃窜一事,令皇帝大发雷霆!接到清欢的证据后,她心中原本对这个三女儿的不以为然,变成了深深的顾忌!不到双十年华,便建立了民间最大的情报机构,甚至还与江湖人称兄道弟,暗地里招兵买马!毫无疑问,裴淑楠是想要谋权篡位!

皇帝的想法很简单。如今这个龙椅是她在坐,她想要传给谁,那都是她的选择她的自由。她的女儿们可以对这个位子充满渴望,也可以为之努力,可若是为了这个位子,弑母杀姐,通敌卖国,那是决计不行的!

于是她当机立断,命人火速包围三皇女府,趁其不备,将裴淑楠及其爪牙一并拿下。否则若是循序渐进的来,说不定裴淑楠会察觉,到时候她疯狂反扑,那就难办了。

谁知道这人是抓来了,却守不住!

皇帝怒不可遏,砍了数十人的头,裴淑楠心机深沉,又身居兵部之位,所知颛顼朝政大事何止一二!这样危险的人物,放走了,必然是后患无穷。皇帝命人张贴皇榜,通缉捉拿三皇女,并将她的罪名昭告天下。这样的话,日后即便裴淑楠能卷土重来,也决不可能得到民心!

可天下之大,想找到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自裴淑楠逃走已经过了两日了,别说是把人捉回来,就是连消息都没有。京兆尹封锁京城,派人挨家挨户的搜索,都未能寻到,很有可能裴淑楠早就逃了出去。离开京城还想要找,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人人自危紧张的氛围也感染到了裴天华。他很不安,就怕裴淑楠会悄悄回来行刺于殿下,那女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她手下也的确有这样有能耐的人。所以他几乎是每天都紧张兮兮的,一刻也不肯离开清欢身边,去哪儿都要跟着。

清欢觉得他这小模样很可爱,所以任由他跟。直到又过了一天,清欢命人将元洲请来。

在自己院子里战战兢兢待了这么久的元洲,哪里还有当初的清高孤傲?他很清楚,在清欢面前,他根本清高不起来——对方早已撕开自己的画皮,清高给谁看呢?望着清欢宠溺地把糕点喂进裴天华口中,元洲眼眶一酸,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三皇女此刻行踪不定,生死未卜,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已是很久没有安眠了。

“今日本宫找你来,是有件好事要帮你。”清欢说。

元洲愣了一下。

清欢没工夫跟他废话,几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没必要拖泥带水的,而且她瞧见元洲就恶心:“你可否还喜欢裴淑楠?”

不明白清欢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屑设陷阱的,元洲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头点的有多么犹豫和敷衍。

“既是如此,你可还记得当日本宫说过,要成全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