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

清雅的声音,飘渺的身影,拦在了黑衣人前面。

“二夫人,这是楼主要见的囚犯。”

展颜这一个多月,已经得到了金楼所有人的认同,哪怕是这群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黑衣属士,都对她恭敬有加。

“她是我朋友。”

“二夫人,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我要带她回洗铅庭。”

“怨属下难以从命。”

为首的人语气坚定,正要绕道而过,却见展颜好整以暇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自言自语。

“这些日子又研究了一种毒,还不知效果如何呢,试试吧。”

展颜话一出,黑衣人均是惊恐的后退了两步,江家的毒,他们可不敢随便试。

“二夫人,这里是金楼,还望你…”

“望我自重?”

展颜挑眼,上前了两步。

“可是我不重呢,为了你们楼主夫人的病,我日夜忙碌,这个把月下来,瘦了不少。”

“…”

凤栖沐终于看见了拦在前面想要救自己的女子,这一看,便失声而出。

“景倾姑娘,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呢。”

“你,你是这里的…”

“嗯,名义上的二夫人。”

听到名义上三个字,黑衣人的脸又是一阵抽搐,好在刚刚已经示意他人去通知楼主了,楼主的命令的他不敢违背,二夫人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男人,还是不娶老婆的好。

同道中人

傅凉荆在想,这女人是不是天生和他命格相撞。

娶她时能遇上百年难遇的暴风雨,偏偏就她落入水中。

拜堂时与他争锋相对,叫他在众下属面前下不了台。

取个名字都得对自己暗讽贬低一番,说话也是句句不留情面,现在就连囚犯之事,她都要插手。

偏偏这金楼的人,还对她赞喜不已。

江展颜,你就是上天派下来报复我的吧。

“我名义上的夫人,你似乎做了一件身为夫人不应该做的事。”

冷飕飕的声音传来,含了一股子怒气。

“既然是名义上的,就不用遵循所谓的规矩了吧。”

展颜笑,转而指了指凤栖沐。

“凤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也未作对金楼不利之举,还望楼主念在我一月不出医庐的份上,放了凤姑娘。”

傅凉荆闭了闭眼,睁眼时,面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

他倾身向前,箍住展颜的肩膀,开口。

“江姑娘,我很感激你对穆然做的一切,不过,这并不代表,它可以成为你用来命令要求我的工具。”

手指缩紧,几乎已捏住她的骨头,可是展颜笑颜依旧,面上连一丝痛楚都无。

“是吗?既是这样,那我待会回去便将医庐撤了,傅楼主都不在意,我何故用心。”

是的,她不怕他知道,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在他这里谋取福利,她怕的是他不知道,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好,很好!”

风轻云淡的三个字,让一众黑衣人失了色。

楼主森然表情与满身的杀意让他们为之一颤,差点受不了这无形的压抑而身受重伤。

很多年,没见过楼主有如此大的怒意了。

二夫人,果真不同凡响。

展颜身处傅凉荆禁锢之下,且毫无内功,待傅凉荆收去杀意,嘴角已渗出一缕血迹。

“楼主!”

有人惊叫出声,瞬间已被傅凉荆一掌打昏死过去。

他是金楼楼主,江湖上让人闻之丧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不发怒,并不代表别人就能和他处处作对。

居高临下,满含轻视的看着江展颜,傅凉荆笑的很冷,很冷。

只是,展颜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似乎那笑是固定在她脸上的,任何事都不会使之改变。

抬手拭去嘴边的血迹,展颜轻笑一声。

“傅楼主,如何?”

这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女人!

不知为何,傅凉荆心里突然没了怒意,只有好笑。

“放了凤姑娘,让她和二夫人回洗铅庭,终身,不可出!”

转身离开,周围的黑衣人也瞬间消失,展颜走进凤栖沐扶住她,一步步走回了洗铅庭。

踏进庭院,一口血喷出,伴随着凤栖沐的尖叫声,展颜已然昏厥。

喜儿不知道如何展颜出去散心会散的如此重伤,哭着和凤栖沐将她抬进屋,又急急要去请人过来看。

凤栖沐拦住喜儿,问:“这里可有药材?”

喜儿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指了指外面的医庐。

凤栖沐说了句“我是大夫”,已经跑了出去,当她看见那医庐上的话,蓦地笑出声,随后踏了进去。

展颜服了药依旧未醒,喜儿急的团团转,说什么也要去找傅凉荆,凤栖沐冷哼一声,道:“就是那傅凉荆将你家小姐伤成这样的,你还要去找他?”

喜儿愣了,呆了半天突然跪在展颜床前,默默流了一天的泪。

夜幕时分碧霄匆匆赶来,她见凉荆去八众阁的时候面色很不好看,大抵猜到是展颜的原因,没想不经意间看见傅凉荆白袖上的血迹,知道那血不可能是傅凉荆的,心里担忧万分,处理完事情后

便匆匆赶来。

没想一进屋,发现坐在展颜床边的人,竟是自己那日抓的女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凤栖沐二话不说提起旁边的凳子便朝碧霄砸去,碧霄刚稳稳接住,茶壶茶杯已经一股脑的朝她砸

来。

“夫人怎么了?”

碧霄虽气,但见凤栖沐能在这里,肯定是楼主的意思,便也不想与她打斗,一心关切着展颜。

凤栖沐听此言才住了手,恶狠狠的看着她道:“还能怎么,被你们那混蛋楼主打伤了!金楼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碧霄不理她的辱骂,急急奔至床边探了探展颜的脉,半晌,终于松了口气。

“碧霄姑娘,你怎么来了?”

喜儿煎了药进屋,见屋内乱作一团,又见凤栖沐脸色不善的看着碧霄,惊讶不已。

“我来看看夫人,不过她的脉象平和,想来是无事了。”

“真的吗?”

喜儿欣喜万分,随即朝凤栖沐跪下磕起头来。

“多谢姑娘救了小姐,多谢姑娘。”

凤栖沐忙扶起她,愧疚道:“如若不是我,你家小姐也不会受伤,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碧霄见展颜无恙也放了心,将一瓶药丸交到喜儿手上,让她按时给展颜服下,方离开。

好在展颜次日便醒了,服了凤栖沐和碧霄的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穆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搬了个椅子坐在院中悠闲的晒着太阳。

见展颜气色不错,穆然松了口气,随即又拧了眉头。

“展颜,你别和凉荆怄气,你们两个,哎…”

“没有,我从不做给抹黑人生的事。”

“…”

“要怄气啊,也要看对象值不值得自己计较,不然,会降低身价的。”

身后有人接话,穆然皱眉望去,看见凤栖沐拿着一件薄衣走了过来。

“虽然快夏天了,但你身子还禁不得风。”

将衣服披在展颜身上,凤栖沐开始好奇的打量着穆然。

“你是傅凉荆的正牌夫人?”

“嗯…”

“听说傅凉荆很宠你?”

“嗯…”

“那你能和他说说,把展颜和我放了吗?”

“…”

“栖沐,帮我倒一杯水来。”

展颜打断两人的话,淡淡一笑。

“穆然,我没事的,你身子也不好,赶紧回去吧。”

穆然不放心的看了看展颜,也不好再说什么,交代她注意身体便离开了。

“命不久矣。”

待穆然出了洗铅庭,栖沐突然冒出这句话,眼里有些怜悯。

展颜略惊讶的抬头,道:“你看得出来?”

“略懂医术,略懂医术。”

凤栖沐咧嘴一笑,搭上展颜的脉,省了半晌,露出一抹慰然。

“再服几次药便大好了。”

“你医术如何?”

展颜似乎很执着这个问题,看着栖沐的眼闪着亮晶晶的,呃,贼光?

“一般般啦…”

“能治好穆然的病吗?”

栖沐耸耸肩,摊手。

“很难,她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好好将养着,最多还有一年左右。”

展颜沉思一番,蓦地握紧栖沐的手。

“如果治好穆然的病,傅凉荆会放了我们。”

她说的是我们,不是你。

凤栖沐一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依旧有些为难。

“但是治好很困难,我连她什么病都不知道。只看她脚步悬浮,面色发黄,吐纳吸气间有浊气,正当韶华却眼有死灰才判断她得了绝症。”

“能从这些方面看出来已经说明你医术超常了,我这里有整理的她的病症,在医庐里面,你去看

一下,我们有的是时间,多研究一番,总能找出症结所在。”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凤栖沐应下来,在展颜养病期间开始研究穆然的病症,颇有高人之

资。

但当展颜身子全好,询问其进展时,凤栖沐的眼睛就像穆然一样,一片死灰。

“看来我真要在这里被关一辈子了。”

“这不叫关,叫软禁,怎么?毫无办法?”

“你知道这正派夫人患了何病吗?”

凤栖沐的神色突然有些奇怪,怔怔问了这句话。

展颜摇头,道:“只知病症,不知病名。”

凤栖沐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说,思忖了良久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这病,这病名,我也不知你听不听得懂,我也不知道古人是将这病列为何类,有个说法,将此病称之为,癌。”

癌症!

说完这句话,凤栖沐发现展颜变得很奇怪,她似乎是不可置信的颤了颤身体,满眼震惊,却又夹杂着丝欢喜和不知名的哀伤,随即又一脸了然之色,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太多的变化她看的晕晕乎乎,只以为展颜听不懂这是什么病,又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

“正牌夫人的病是癌症中的肝癌,就是,就是人的五脏,肝出了问题,这个肝,你也知道,是人身体很重要的部位,这个,唉,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凤栖沐说的纠结,却见展颜的嘴角越来越上扬,到最后都要笑到耳朵根了。

“你,你笑的那么开心干什么,你,你不会是因为正牌夫人绝症不可治,死了后自己就成正牌而开心吧?”

展颜收了笑,语气里却依旧听得出欢喜。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