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春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的漫天飘洒,天色似酒后少妇的醉颜泛着微微的酡红色。雨水打在身上脸上,一迈的清凉。

胡同两旁高高低低或大或小的房子,各家的房门也是不尽相同,有的开着大门,站着徐娘半老的窑姐哼着小曲在拉客或者是坐着买卖的店家,有的大门紧闭,黑漆漆的大门透着邪气刻着各式帮派的凶恶的标志,或是白底蓝色的一个大大的“赌”…

地上是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和着雨水愈显泥泞不堪,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与各种凶神恶煞或是贼头贼脑的人擦肩而过。在这种地方没有人留意我这样陌生人。在一处小门前我停下步子,摸索到门上的一处陷进去的凹处,手指上的触感隐约传来,那是一头苍狼的印记。于是叩响了

房门,三下一停,轻叩三次。

静默了些许,门自内打开,一青年男子面带警惕的看着我道:“何事?”

我道:“倦鸟还巢,求见刘掌柜。”

男子点了下头,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进去,又看了眼门外才关上门。也不多言,带着我就往西边的厢房去。

屋内摆设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炕头坐着一老者,双腿搭在桌子上,抽着旱烟,悠闲的吞吐着烟雾。见了我和蔼的笑道:“小姑娘哪里来的。”

“赵记老铺。”

老者悠闲之色顿收,对带我进来的青年男子道:“你先下去,今晚不见客。”

他说:“姑娘何人,竟然惊动了赵当家的?”

我微微一笑说:“老先生似乎忘记了这个行当的规矩。”

老者目光炯炯的端详着我,捋了把胡子道:“老朽愚钝。姑娘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掌柜的,今晚可有货发?”

老者道:“没有,半月前才发的,这批的人数还没有凑齐。”

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道:“今晚发,加上一个人,关城门前必须出城。”

老者低头狠狠的吸了口旱烟,思量半响咬牙道:“行。”

我作揖道:“多谢掌柜的。”

“姑娘。”

“掌柜有话不妨直言。”

“老朽多言一句,姑娘若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这眼神姿态怕是也得改上一改。”

眼神一暗,腰弯下几分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受教。”

“好,果真不是寻常人。”老者对外间叫道:“马驴,进来。”

方才带路的青年推门而入,便是老者口中的马驴。

老者道:“吩咐下去,今晚出货。”

马驴道:“掌柜的,货还没全…”

老者打断他,威严尽显道:“马上出货,今晚务必出城,明白不?”

马驴身子一直,喊道:“明白。”

老者指着我道:“把她算上,这趟你亲自跑,看好老三那个色鬼,知道吗?”

马驴惊讶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我平庸的姿色,应道:“是。”

老者道:“去吧,路上小心。”

我随着马驴出了屋子,他侧着脸对我道:“需要委屈你一下。”

我点了点头。

他取来麻绳把我手绑在身后,拿一块破布塞进我的嘴里。然后半拖半拽的扯着我走,行至院中见他吼了一声:“出货。”

方才了然无声的院子亮起了灯火,自各间房内走出约莫六七个人,都是一幅苦力打扮,其中一流里流气的中年人道:“马子,今晚出货,没搞错吧?”

马驴冷然道:“掌柜的亲自发的话,别废话,赶紧准备,今晚就得出城。”

那人一指我道:“就这个货色,你寻摸来的?”

马驴脸色一暗,道:“老三,赶紧干活。”

说罢拉着我往一间破旧的大屋走去,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屋内黑着灯,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其

间夹杂着低低的抽涕。

马驴低声在我耳边道:“自己小心。”我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开了锁,狠狠的把我往里面一扔。灯亮了起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堆满了稻草,我摔在上面身子倒不觉得疼。角落中,大概七八个女子满是惧色的依偎在一起,脸上泪痕犹在,手俱是被绑在身后,只是嘴里没有塞上破布,但从虚弱的脸色来看应该是饿了好些天的,就是大叫也叫不出多大的声响来。

马驴站在门口,明灯暗影下左眉处狰狞的刀疤宛如暗神一般骇人,他声音冷冷的道:“今晚就送你们出去,都给我记好了,到了这个份上,要想自我手里出去,只有横着被抬出去,不想死的就别动逃走的念想,不然,不要怪我刀下不留人。”

抽涕声断断续续,我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哭泣的脸,默然。

丁字胡同的李掌柜,道上的人称无良李,做的是活人的买卖,无本有利的生意。被抓来或是被买来的姑娘,天南海北的不知会被送到哪里,但是今后的名头已经就此定下,军妓。

很快,我与那些女子一样被带上了一辆辆平板的货车,身上被压上了东西,盖上了麻布。世界顿时一片黑暗。身旁的女子不安的只往我怀里钻,身上一股稻草的霉味。

城门口,显然马驴与守城的兵士已经混熟,他们走的这趟买卖自来是得到官家的默许。只听那士兵道:“马子,这么快又送货了。”

马驴道:“没办法,前方的兄弟耐不住寂寞,催得紧。”

众人哈哈大笑。那士兵道:“马子,你们别耽搁了,赶紧出城吧,再晚点怕是要封城了。”

马驴道:“我这一路也见到官兵出动了不少,怎么了,城里出什么事了。”

那士兵压低了声音道:“大事,具体的我们这些小人物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太子爷满天下的找人,挨家挨户的搜寻,估计是太子府走失了什么人。”

“哦。”马驴道:“那我们先走了,等这趟回来再请弟兄们喝酒。”

“行,咱弟兄们等着。”

出了城门,心中的压着的大石才缓缓放下,神经一松,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醒来时已是清晨,人已经不在平板车上,而是靠在树边,身边倚在一起的是那七八个女子。马驴他们一行约莫六人在我们周围分散的坐着,有闭目养神的有立着身子放哨的。

我目光平静的扫视了一周,见马驴就在我左侧,倚着树干也在打量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看他,眼睛不大,眉毛却是浓密,薄唇带着几分冷削倒也称的上一表人才,但左眉处一道直入鬂间的刀疤分外狰狞,掩了他本是清俊的面容。他年纪不大,却能得到刘掌柜的器重,自然是不容小瞧的人物。

他毫不避讳的看着我,如同在审视一件货物,我亦眉目不动的任由他看着。

半响,天色大亮,他收回目光,喊道:“歇够了,都起来接着赶路。”

平板车不见了,林子中只有几匹马和一辆轿箱很大的马车。

那些女子被饿的身子无力,俱是软绵绵的,由着那一个个苦力模样的男子抱着扔上了马车。免不了被摸几下。

我嘴里依旧塞着破布,身子倒是有力。一人刚欲过来抱我,马驴喊道:“她有力气,让她自己使。”

因为不敢走官道,走的俱是坑洼不平的山野小路,一日颠簸下来浑身酸疼跟散了架一般。加上一日未尽米粮,只间歇的喝过几口水,身子虚弱颓然的倚在一旁。车里的女子都好不到哪里去,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有几个还干呕起来,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也只是酸水而已,加上有人失禁,但车内的气味愈加难忍。

天色黑陈,车子才停下来,帘子拉开,马驴的脸被他身后的火把映明,他看了我一眼,拽上我的胳膊,粗暴的拉我下来,我确实无力,身子一软就靠在了他身上。我微弱的感觉到他身子一僵,但还是拉着我让我靠在树边。车上的女子一个个被放下,看着他们熟练的拴马,生火,做饭…

我们身上的绳子被解开,每人分到了一块干硬的烙饼。我咬着硬帮帮的烙饼,闻着空气中烤鸡的味道,看着他们围着火堆吃着烤鸡喝着酒,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想起了临月楼的翡翠金丝、鸡茸金丝笋…还有那香气醉人的糯米酒。浞飏不让我喝多,说我酒后是胡言乱语的疯婆子。其实那次,我虽是多喝了几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觉得平日里被浞飏欺压的心中郁结,便借酒装疯,在大街上抱着他大喊:“你个臭男人,娶那么多老婆,你不要脸…”后面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最后是浞飏把我打晕抱回去的,第二日便传下话来,厨房送去水汶阁的饭菜内不许加醋。

突然,一只粗糙大手拽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向树林里走。我惊声尖叫,却发现不只我在叫喊,所有的女子俱在哭喊,那一个个苦力打扮的人同样拽着她们往林子里走。男人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如同地下城中兽性的火焰,在暗夜之中如同妖魅断人心魄。

那被叫做老三的色胚手里拖着一个姿容不错的女子,笑嘻嘻的对马驴道:“今次七个女人,咱们七个弟兄本来正好享用,可你老弟偏偏不好这口,那老哥我就搂着两个美人爽歪歪去了。”

拉着我的男子嘴上应和着,脚上的步子却不停歇,急不可待的往林子里走。

我看向马驴,他也在默然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坚持,但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终于,他指着我说:“我要她”

拉着我的男子一愣道:“马哥,你说真的?”

马驴不答,似乎还在固守着胸中的那份密园,倒是老三走过来,把我自男子手里拽了出来,塞进了马驴怀里,道:“难得马子动了心思,咱们做兄弟怎么也得成人之美不是。去吧,马子,让弟兄们听听这娘们的叫声。”

他的怀抱僵硬而温暖,他右手箍着我的腰带着我走进林子,把我放在地上,他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沉默。

林子里渐渐响起了呻吟声和男子低哑的吼声,马驴神色依旧冷然,不带一分感情的凝视我。我突然很想知道,若是我摘取脸上的面具,他会不会还如现在这般沉稳不动。

老三的声音响起,他赤着上身站在灌木后面看着我们,眼中神色不明,道:“你俩相敬如宾呢,马子,是不是不行,不行告诉哥哥,哥哥带你整治这娘们。”说着就往我这走。

“不劳烦三哥了,我自己解决。”马驴说罢迎面把我扑到在地,吻铺天盖地的落在我的发上,脸上,颈间,一只手摸索到我腰间去结我的衣服,我哭喊着挣扎着,拼了命的去捶打他,他低骂了一声,挥手就是一巴掌,很疼,打得我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的响。这许是我挨过的最重的一巴掌,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以前浞飏打我看似凶狠却没有用足力气。我不再挣扎,木然的由着他解开了我的衣服,冰凉的手覆上了我的胸膛。

身子里有股热流缓缓流过,那是情欲本能的反应。但我的心是冷的,我想马驴也是如此,他没有吻我的唇,我们不过是两具例行公事的工具而已。

他手上使力狠捏了我的胸,我呻吟出声,他再用力,我更加大声的叫了出来,声音说不出的娇媚。

那老三的呼吸渐渐急促,顾不上许多,匆匆去找自己的女人了。

马驴眼中依然清明,星光点点下我见他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唇语。他说:“老三不可信。”

我相信他,在他没有吻我的唇的时候,在他身子火热眼神冰冷的时候。我虽看得懂唇语但却不会说,只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把我捞了起来让我反身趴在地上,顺手扒下了我的裤子,晚间的凉风徐徐而来,我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他的手分开了我的腿,我感到他的僵硬自后面抵着我开始缓缓律动,一下下的撞击在我腿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的火热在我身上律动,而我身子里空荡荡的,只能随着他的起伏控制着声调大声的呻吟。

随着马驴的一声低吼,一切归于平静。他没有在我身上多留片刻,起身,自顾的穿上衣服。我拿出身上的绢帕擦拭着大腿上的液体,默默的穿好衣服,抬起头发现马驴也在看我,依然没有丝毫情绪的看着我,令人琢磨不透。

之后的日子俱是如此,白日颠簸赶路,晚上由着男人们发泄欲火。慢慢的,奴性渐渐在女子们的身上体现,那一具具躯体被欲望征服沦为肉欲下的奴隶。哭泣声反抗的挣扎都成了身后的一点点尘埃,她们学会了如何勾引男人、取悦男人、如何叫,如何笑,如何媚…马驴依旧护着我,却在这样靡乱的环境中依然固守他的君子作风,每每与我的大腿做着激烈的运动。我有时怀疑这个男子是定力太强,还是身有隐疾,就算我姿色平庸,但身材还在呀。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日子过得有些混乱,我已经记不清我们走了多久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越往北去山路渐渐崎岖,人烟稀少一派荒凉之色。

快到了,我告诉自己。

那一晚,接近黄昏时,我坐在马车里听到老三在外面叫了一声“停。”

马驴问道:“怎么了?”

老三道:“肚子疼,兄弟我得方便方便。”

马驴道:“我们先行,你完事后赶紧赶上来。”

却听阵阵呻吟,底下有不少人也都说肚子不舒服要方便。

老三道:“马子,要不咱今晚就歇这吧。”

马驴道:“前边不远就是边境,赶赶路今晚就能交货,兄弟们加把劲。”

一人道:“马哥,不是咱不想赶路,那大帐里有酒有肉的弟兄们也盼着呢。可你看看,咱们腿都抖成这样了,还能骑马吗?”

马驴无奈道:“罢了,收拾东西歇这吧。”

下车的时候马驴过来扶我,我低声在他耳边道:“要出事。”

马驴握着我的手一紧,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微有情绪,道:“没事。”

虽然他嘴上说没事,但我感觉的到他的紧张。相处的日子不短了,这冷面的男子虽然没和我说过几句话对我从没有过笑脸,但他是好人,我知道。

拉过肚子后,男人们脚下虚浮,都没有力气去做那男女之事。

偶有女子钻进怀里,也都是一脸厌烦的道:“去,去,去,大爷烦着呢。”

老三呵呵笑道:“马子,我们这是有心无力呀,你和你那娘们去快活吧,我们听听声就行。”

马驴也不说话冷着脸拉着我往林子里走。

接下来的程序我已经熟识,任由他的吻落在脸上,却不料,他突然吻上了我的唇。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眼中一丝血丝闪过。突然,我嘴上一疼血腥蔓延,他缓缓抬起头来,沾着我鲜血的唇夜色下竟然有些妖艳。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响起。

马驴看了来人一眼,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为我扣好衣服,拉着我的手站在我身前。他说:“三哥,你的朋友兴致很高。”

老三的旁边站在一位灰衣人,他只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灰蒙蒙的了无生气。就是这双黯然无光的眼睛,我看向他空荡荡的左边衣袖,心迅速一沉,他便是树林中追杀我被修涯所伤的黑衣人。

灰衣人捕捉到了我的眼神,咧嘴笑了:“夫人认出老夫了?”

我向后缩了一步,问向马驴道:“他…他是谁,好怕人。”

马驴搂着我的肩,对灰衣人道:“阁下怕是认错人了。”

灰衣人右手按在腰间,看着我若有所指道:“既是认错了,就留不得活口。”

马驴亦是冷然道:“愿意奉陪。”

二人之间凌厉的杀气尽显,风吹草动在这一刻倾然而止,天地间一片静谧。

老三被这等气势所震,结结巴巴道:“巫爷…这女子虽说来得时间和您说的一样,但也…也未必是您老要找的人。我这兄弟脾气硬,您…您多担待。”

灰衣人冷哼一声道:“宁妄毋纵,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嘴边挂上一丝优雅的微笑,我缓步上前,马驴握着我的手不送,拉着我后退。我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说:“放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马驴不言,手依旧紧紧的握着。

我道:“放心,我有办法。”

他瞪了我一眼,手就是不放。

我叹了一声,转身面向灰衣人道:“前辈好能耐。”

灰衣人呵呵笑道,“若说计谋,老夫怎比得上夫人。但,夫人此番与这莽夫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就是今晚老夫不为难你,殿下也留你不得。”

我说:“前辈为王后办事可算是尽心竭力呀。”

灰衣人面上一暗,嘴上却道:“夫人随老夫走便是。”

“若我不从呢?”

他一字一顿道:“老夫依然可以杀你。”

“王后的懿旨怕是要前辈把我带回她为我准备的牢笼中去,前辈若是杀了泫汶怕是不好交代。”

“你是泫汶?”老三指着我大叫,又摇了摇头道:“那女子美得像画里的人,你?不是。”

马驴握着我的手一颤,我手在面前一拂,露出了倾城的容颜,看着跌坐在地的老三浅浅一笑

道:“三哥你看我是不是如传言说得那样的美。”

老三痴痴道:“美,美…”

第三个字尚未出口,头一歪便没了呼吸。灰衣人冷眼看着老三的尸体,一双同样苍白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马驴拉过我,恨恨道:“为何要害三哥。”

“为了你我能够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