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嘴角,再抬眉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我看着收拾碗筷的小淅,声音异常的冷静,道:“小淅,给你的主子带个话。”

小淅手上一颤,汤匙铛的一声掉进碗里,酸梅汤溅了出来,她望向我,眼神迷茫道:“夫人,你说什么呢。小淅是您的人呀。”

我笑了笑道:“不敢当。”的

小淅擦去手上溅到的酸梅汤汁,低着头声音很低的说:“夫人,我怎么会出卖您呢,我的命是您救得,再生之恩犹如再造。”的

我温和的看着她,心里却是一片荒芜,悲凉的气息纷纷扰扰俱是冰冷,“我也一直以为是这样,你没有理由出卖我,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天真,小淅,其实一直都是你在通风报信,你故意把嫌疑转嫁到月灵身上,她心气颇高自然不屑解释,反而无意的隐藏了你。是吗?”

小淅眼波微动,划出锐利的光彩,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流露出这样的锋芒,她说:“夫人既然选择揭穿我,心中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便不再你面前献丑了。”

我说:“小淅,我自问带你不薄,你为何出卖我?”的

小淅看着我,突然笑出声来,“夫人这番话可就显得假仁假义了,其实,事到如今,这些琐事已经不再重要了不是么

“是,是我多此一问了。”的

小淅道:“我也有一疑问,不知夫人可否解答?”的

“你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的

我看着她清秀亮丽的眸子,不知她面具下面的脸上是何种表情,我说:“这个也不再重要了,不是吗?”

心中却觉得沮丧,我放眼眺望,怀疑过很多人,却没有低低头看看身边的人,若不是昊殇死前叮嘱我,小心身边的人,我不知会不会把之前的蛛丝马迹串在一起想想清楚。而这一想,许多事情愈见清晰。比如,我与浞飏之间的情蛊,当然水汶阁内外消息俱被封锁,外人自何处得知,而那时月灵尚没有在我身边。比如,蛮夷之行,灰衣人为何会找到我,为何会知道我易容改装,因我只对小淅说过,“我若不是我,不就使得武功了吗。”…还有她屡次提起昊殇,可见那时他们已经动了除去昊殇的心思,而我居然天真的以为她爱上了昊殇…的

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然而却不得不静下心来,来走这最后的一步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不料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被人拎起放下,一举一动俱在别人鼓掌之间。

我说:“告诉你的主子,明日溪筵宫内我与修莛的谈话,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听到。”

“谁?”的f

“王上浞炱。”的

小淅一惊道:“这不可能…”的

“别和我说这些场面话。”我打断她,笑着道:“你只需要告诉你的主子,这是扳倒修莛的大好时机。我了解她,她明天找我自然会和我说些贴己的话,试想你们会愿意错过了这个倾听的机会吗?”的@

“可是…

我说:“小淅,记住,永远别把自己的看得太重要,话只要你带到就行,你也不希望心爱的人不高兴是吧。”

小淅一惊,手捂着胸口退后一步,看我犹如鬼魅一般,道:“你…你居然知道…”

我笑道:“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使女人迷失自我,小淅,我替你悲哀。”

小淅咬着唇,竟有几丝阴狠的恨意道:“你的自以为是也该醒醒了,爱你的男人一个个的被你迫害,而你爱的男人一旦看清你的真面目,呵呵,想想吧。”

我心中一跳,有些疼,但面上仍漾着笑意道:“小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为了传话?”的

我摇摇头道:“不全是,我要你留着命看看自己的惨淡收场。”的

小淅冷哼一声道:“你还是这样的自以为是。”的

夜色凄迷,萦绕着雾气,虚迷而不真实。的

我点了几盏宫灯,室内亮如白昼,却依然觉得不够明净,看不清许多东西。

那一张脸隐在重重迷雾背后令我看不真切,隐约已经看到狐狸露出了尾巴,可是就是差那么一点,一点的力道,让我揪不到他的尾巴。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就算被人利用了又怎么样,我的目的只是灭修家一门要浞炱赎罪,而今我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祭祀凭吊的祭品已经摆上了桌子,我还在犹豫什么,又或者我还在害怕什么。

浞飏推门而入,黑色的滚边朝服衬得一双黑眸瀚如深海,又亮似繁星,他说:“怎么也没留个丫头伺候?”

我笑着拉过他,递上湿毛巾,道:“天热得人心里烦,想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

浞飏接过毛巾擦了手,略显疲惫的说:“不早了,咱们睡吧。”的

我应了声“好”,便去解他的扣子,为他更衣。的

浞飏拦腰横抱起我,便要去吹熄烛火,我忙道:“留一盏吧,夜里也有些光亮。”

浞飏点了点头,轻轻的把我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来。的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道:“朝里很多事吗?”的

浞飏长臂环着我的腰,侧着身子把我搂进怀里,道:“修家虽说是倒了,但很多关系盘根错节的,不是一时半会理得清的。”

我默了一会,才轻声问道:“修家倒了是你所乐意见到的吗?”的

浞飏亦沉默了半响,低沉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他说:“其实这里头的关系我早就看明白了,只要天朝仍然握在浞姓人手里,修家必败,这是早晚的事,我想外公的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我倒不觉得难过。而这些年我见着父皇处处受到修家胁迫,很多政策因为触犯了修氏的利益得不到推行,修家看似国之栋梁,实乃国之硕鼠,除去他反倒是件对民生社稷有利的好事。”的

我闷闷道:“皇家的人真是无情。”的

浞飏笑出声来,张嘴咬住我的耳垂,闷声道:“胆子大了,敢说自己的夫君无情,这便让你见识一下多情。”

边说着手便不安分的掀起我的衣服,攻城掠寨…的8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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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三)

翌日。

溪筵宫。的

我身着轻绢罗纱,水云色的腰带宛若浮云流离坠至足边,一只只蝴蝶或展翅或驻足栩栩如生的绣于裙上,裙摆摇曳间竟似活了过来一般。黑簪绾发,青丝浓黑如墨稠如缎锦,松散的坠在头后,成坠云之势。的dbe2 @

我跪在地上。修莛坐于正座,一身白色锦缎素服,长发绾髻,腰带麻布。

她说:“平身,坐吧。”的

小淅扶起我,我坐在侧座上打量着颓势尽显的修莛,只觉得她满脸的疲惫之色,原本孤傲的气势和凌厉的贵胄之气褪去了八分。再坚强的女人到底也是女人,任谁也无法永远长胜于宫廷之中,先不说岁月流转繁华褪尽容颜老去,单是这一颗女子的心,便经不起宫闱争斗刀光剑影数十载的磨砺,斗得久了必然会有累的一天,而今,修氏已倒,修殄商已死,修莛身后得以依靠的大树在覆手之间轰然倒塌,她如何能不感到绝望,如何能不觉得挫败,更何况,她苦心痴守二十年的男人,宁可夜宿大正宫也不愿意与她共眠,这算不算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即便她击败了所有的情敌对手,也不敌心爱人一个笑容来得欣慰。的

修莛,自你被我看透的那一刻起,我便在等今天。当然,或许我还需要再添点柴,好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说:“修家败了,是我小看了你。”的

“王后…”的f

“够了,收起你那些虚言,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我心里俱是明镜一般清楚。”修莛打断我,接着道:“自你一回来,爹便要除去你,那时浞飏待你未必深情,你亦没有牵扯到浞飏的性命,可是我告诉爹,二十年前能令你一败涂地,二十年后我同样能使你生不如死。如果我当时肯听爹的劝告,爹也不会…”的

她盯着我的脸,一双美目中全是愤恨,二十个春秋寒暑,她对我的恨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半分,反而被岁月更加深刻的沉淀下来,烙印在心底,无法磨灭。她说:“瑭姻,我告诉你,我不后悔,若是重头来过,即便是被浞炱再恨上二十年,我依然会选择除掉你,但是这一次修家绝不会妥协,不会答应浞炱的请求不会让你活着轮回凡间,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被处以灰飞烟灭的极刑,我要看着的灵魂你的身躯化作尘埃被风吹散,这世间存不下你曾经活过的任何证据。”

我看着她渐渐迷离的眼和癫狂的表情,身子往前凑了凑,这张脸是她仇恨的根源,我相信若是午夜梦回,她定然忘不掉我的这张脸。

修莛眼中恨意更胜,凤眸之中翻涌着暗黑,她走到我面前挥手便甩了我一巴掌,道:“你别拿这种无辜的表情看我,我不是那帮没有脑子的男人,见到你这虚假的善良就动了真情。瑭姻,你恨我入骨,却要对我恭敬有礼还要下跪行礼,心里定是不好受吧。”的

我捂着脸,轻声道:“娘娘,据我所知,当年处置瑭姻一家的是王上,与…与娘娘何干?”

修莛盯着我,笑了起来,“瑭姻,你还记得吗,监牢之中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只是想看看万里江山浞炱他舍不舍得拿来换你。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当年的事就是我布得局,在你喝的茶水里下了药,买通了经阁里的两名侍卫,把你带进去自里面锁上了门,然后他们杀死对方,而迷药的分量我亦计算准确,让你恰好在百官参拜的时候醒来,却查不出半点被下药的痕迹。怎么样?浞炱就算知道你是冤枉的又能如何,百官亲眼所见,绝不会允许君王因女人而误国的。”的

我眼神迷茫,呆呆的坐着,看着陌生的王后仿佛从来也不曾认识这个人一般。

其实我心里很想问问她,她的这种手段我用的好不好,对修溦和修涯。的

修莛见我不言语,依旧是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怒气不由更胜,反手便又甩了我一巴掌,揪起我的头发恶狠狠的道:“就是这幅该死的表情,让浞炱沉迷,你说,我哪里不如你,哪里不如…”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偌大的殿堂之中,却听一个沉厚的声音道:“住手。”

我与修莛同时转过头,见开敞的大门外站着身穿龙袍的浞炱,身后还站着几位穿着朝服的老臣,脸上俱是一色的惊讶,对于他们刚刚听到的事实。

修莛愣了半响,揪着我头发的手不松,慢慢的转过头,大笑起来,尖利的笑声是那样的刺耳,她说:“瑭姻,你赢了。”

我依旧是一脸茫然,愣愣的看着修莛,一幅不知所云的模样。心里却在琢磨,小淅的主子确实是不容小窥的角色,心思更是慎密的令人惧怕,竟然想得出请得来这一帮老臣,正是这帮仁义徳理熟记于心对天朝忠心耿耿的臣子,最容不得败坏天朝威仪有违伦常的丑事…的

浞炱走上前来,他没有看我,只盯着修莛,帝王的威严之态里竟有些悲哀之色,十多年的夫妻,对于一个为你生儿育女的一心爱你的女人即便是恨又能恨得起几分。

可惜,身在局中修莛看不明白,年复一年执着的以变本加厉的蛮横想引起浞炱更多的关注,却反而把浞炱越推越远。

浞炱说:“泫汶,你先回去。”的

于是我带着小淅走出了溪筵宫。的

宫殿楼宇高峻巍然,院墙深深笔直高耸。琉璃瓦飞檐拱,龙壁玉阶耀目的白,在金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泛着朦胧的金光。浮光下的雕塑栩栩如生,重檐八角,雕梁画栋,精美而奢华,却凝结着一代代工匠的心血和才情。百尺枯骨亦会化作尘埃入土,唯有建筑得以长久的存于世间,记载这一个王朝或是几代人的风雨兴衰。

我缓步行于青石路上,小淅在身后打着伞撑出了一片阴凉。的

我轻声道:“我若问你,这神秘人是谁,是不是也算是多次一问。”的07563a3fe3bb

小淅声音清冷,没有感情的说:“是,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出卖他。”的f47d0ad31c

我回过头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面具还是我给的,而今却让我看不到她真实的表情。

小淅凑到我身前道:“这样就能扳倒王后了吗?”的

我目光看着前方,觉得前路明明就在眼前却依旧漫长,心生疲惫,茫然若失。我握紧了拳头,凭借疼痛来使自己清醒,我说:“眼下看来怕是不行,还少点有说服力的东西。”

小淅道:“什么。”的

我冷冷的憋了她一眼,小淅低眉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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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无殇-风月妖娆劫  作者:米无良 [收藏此章节] [全文阅读(暂时关闭)] [手机UMD下载] [电子书下载]作 者 推 文

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四)

清黎宫。的

我抬眉看了看门上的匾额,推开了虚掩的院门。的

依旧是一派破败的姿态。残墙败瓦,墙壁在风霜吹打之下褪去了颜色,生出裂纹来。院内杂草丛生,石路也是或残或缺,连不成路。

我走进屋:有人么?

屋顶有一处漏了个大洞,阳光倾泻而下,在地上投下一个圆晕。屋子里的桌椅一如先前的那般陈旧。的

“谁?”自后室走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洗的褪去了本色。整齐的发髻间白发丛生,一双手粗糙的很。

嬷嬷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身便磕了一个头。

我赶忙拦下,使力把她拽了起来道:“嬷嬷,你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有话好好说。”

嬷嬷握着我的手,眼中便积满了泪水,老泪纵横的说:“夫人大恩大德,老生永生难忘,此生报答不了,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嬷嬷这说的是什么?”的

“夫人,您是好人,帮了人不求回报,连个名都没有留下。您可知道,要不是您接济的过冬的棉被衣服,我们…我们娘娘可能就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嬷嬷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您那天一走,第二条内务府的总管就亲自来送了好些东西,却说是各家摊派的份子,临走时才撂下一句话,说是,没想到这等货色也能攀上太子府的贵人…”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嬷嬷你别这样,不过是举手之劳。瑜妃娘娘还好吗?”

“还是那样,过得一日是一日。”说着端来了茶水。的

刚沏好的茶冒着腾腾热气,嫩绿色的茶叶浮在水上,阵阵清香入鼻,我在嘴边清啄了一口。缓缓放下茶碗,犹然觉得唇齿留香。我突然一问道:“瑜妃娘娘的膝下可有儿女?”

嬷嬷一愣,问道:“夫人说什么?“的

“瑜妃娘娘入宫多年难道没有子嗣吗?”的

嬷嬷眼神飘忽,望着我似乎又没有在看我,目光散散的望向我身后,道:“没…没有。”

我盯着她,把她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嫣然一笑道:“不知可不可以请娘娘出来,泫汶想见见她。”

“这。。。。。。’‘

我眉间一紧道:“怎么,不方便?”的

“没有,没有,夫人稍候,奴婢去请娘娘。”的

我点了点头。的

人未到声先至,瑜妃尖利的嗓音自内室传来,“本宫要绣花,绣鸳鸯戏水,该死的奴才别拉我,王万一来了本宫还没绣出花样怎么办,别拉我…”

就听嬷嬷一声痛呼,然后自内堂走出来,捂着右臂,走过来露出右臂上清晰的牙印,还渗着血,一脸痛色的看着我道:“夫人,您看…这…”

我笑了笑道:“小淅,帮嬷嬷包扎一下。”说罢抬腿向内堂走去。的

嬷嬷一边大声的叫我一边紧随着我冲进内屋。的

屋子不大,但也是窗几明净,一室阳光。的

瑜妃穿着水天色普通的薄纱衣裙,头发绾髻,眼神呆滞的看着手里的花样。

我亦去看她的绣出的图案,只见大红的缎布上彩线交错,凌乱的根本看不到什么绣的是什么东西。

瑜妃侧着头看我,痴痴的笑道:“好看吗?”的

阳光明亮,恰好打在我的脸上,不禁眯起了眼睛道:“好看。但泫汶以为,娘娘可以绣的更好,在你清醒的时候。”

瑜妃的手上一顿,脸上的傻笑却没有变样,嘴角还流出了口水,吧嗒的滴落到她手中的绣样上。“本宫也觉得可以绣得更好,王上还总夸本宫绣工精细呢。”

“既是如此,娘娘为何要在此处委屈…”我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嬷嬷,轻声道:“装疯。”

瞬时,室内一片沉静。随即,瑜妃咯咯笑道:“你…你说我疯了,你敢说本宫疯了?”

嬷嬷一脸严肃的说:“夫人,老奴敬你们有恩于我们,但是话不能乱说…”

我挥手制止她,冷冷的道:“你觉得若是没有必然的把握,我会揭穿你们吗?”

嬷嬷看着我身子一抖向后退了一步,瑜妃低着头注视着手中的绣样,默然无声。

我接着说:“瑜妃,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昔日你是怎样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当日我误入此地见你已然疯癫,日子过得也是困苦。我虽然是觉得依你的心性不可能蜗居此处,但你确实装得很像,我已然相信了你。可是今日,你们却露出了破绽。”的

我一指外间桌上的茶碗,对嬷嬷道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茶,我想你定然不认识,否则你也不敢沏给我喝。我告诉你,这茶怕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喝都喝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