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她帮了柳凤至,他也会帮她的罢。

遮掩自己的身份,然后找个小倌破了身,从此就断了那些妄念,这样岂不是很好?

既然来了这世上,总不好辜负一世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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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每一次见到柳凤至,她都有新的发现。

沈未央坐在雅间里面,面前摆放着若干小品,一个叫做小五的在旁边伺候着,桌上还有热茶。她不由得四处张望,发现这间屋里,墙上还挂着一幅公子画像,眉清目秀,淡淡的一脸笑意。看模样很年轻,也就二十左右。

也侧身,半张脸上能见其颜色清俊。

再加上一身白衫,倒与沈君玉有些相像。想当年,也定然是个俊俏的小公子了。她看了两眼,不由对身边的小五笑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五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快一年了。”

她托腮:“平常都做什么呀?”

小五更不好意思了:“现在醉红楼里面的头牌有好几个,我连伺候头牌的资格都没有,平常就跟着大老爷,做做下事。”

未央哦了一声:“你多大了?”

他实话实说:“十七。”

十七了呀,最好年纪得找个大一点的,但是年纪大的,在这里估计也是接客的老手了,她有点接受无能。正是胡思乱想,柳凤至忙完了楼下的事情,回来了。

见到她就笑了:“未央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来了?”

沈未央笑意不减:“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行来醉红楼了?听说柳大爷手下的小倌可是燕京一绝呢!”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口,他还不至于难堪,但是就因是她说的,男人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好看了,他想起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顾君后对他说的那些话来。

他说,你想想,

若是叫沈未央知道了她亲爹是个名动京城的头牌,现如今成了老鸨,她怎么想?

若是叫她知道了,她亲爹和亲娘做了什么事,害了沈墨玉的一生,也害了沈君玉一辈子,你说她怎么想?

低眸掩下心事,柳凤至维持住了笑脸:“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可是那旧宅的事情?”

未央看了眼小五,这也不隐瞒了:“其实我是女子,因为各种原因才变成现在这样,今天想要找个干净的小倌破了身,方便日后行事。”

男人当然知道她是女子,那日入宫他是抱了必死的心态去的。

他问君后,为何要骗他。

顾琏城拿着顾家的血玉,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儿子,不曾想那日一见到沈未央,只那么一眼,他立即就断定了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虽然今生不能做夫妻,但她的容貌他又怎能忘怀!

令他高兴的是,这孩子长得既像她又像他。

一怒之下进宫,他当场质问顾君后,到底怎么回事?

他为他卖命这些年,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现在突然发现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怎能轻易释怀?

结果顾君后说出来的话,更叫他震惊。

原来这孩子还是个女儿家。

多好,他落泪,又跑到她的墓前哭了一通。

所以,当沈未央说出自己是个女儿身的时候,他也只淡淡地看着她:“现在你在东宫,这么做不妥吧?”

她才不管那个:“没事,你只管帮我这一次。”

到底是在风花水月的场所混了半辈子的人,柳凤至只犹豫了片刻,这就在脑中想了很多种可能性:“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沈未央想了想:“其实我理想当中的人呢,要年纪大一点的,但是估计你这里年纪大的也都不大干净了,最好就干干净净的。”

说着瞥了眼小五:“我看这孩子就挺好的,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那就他吧,以后也给他赎身带家里去。”

话音刚落,小五的脸立即就红了。她双眸当中尽是笑意,只叫他不敢直视。

其实他根本不认识沈未央,这是她口无遮拦的原因。

其实在醉红楼这样的地方,哪个不想要干干净净的呢?

可惜她这一番话,只叫他心生向往了,却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了下去,柳凤至始终没有答应。

柳凤至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也就嗯了一声。

说起来,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昨日顾君后还惦记着这点事,特意把他叫了去,让他教诲教诲,说顾琏城一时下不去手,最好叫两个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他假惺惺地说是为了亲上加亲,说了很多场面话。

柳混迹于醉红楼,一辈子都在阿谀奉承,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他又不是看不出来。什么亲上加亲,无非就是看中了沈未央的家底,看中她的财力。

想当年的沈家,不就是这么瓦解掉的么…

可笑当朝君后,还想故技重施。

他抿着茶,心想不如将计就计,他的女儿,也的确应该当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顾君后只以为世间女儿家都非要落入顾琏城的掌心吗?

当真笑话。

就这几次见面,他就能看得出来,这孩子薄情得很。

若真就睡了那个,岂不是很有趣?

他假意思索片刻,这就欣然答应了下来:“好,我突然想起了,有一个人很适合你,他年过二十了,但也不是个卖身的。”

说着瞥了眼小五:“去,给莺歌叫来,让他干干净净的来,别描眉弄眼的。”

听着也就是普通的一句话,像是随口说的。

沈未央笑:“如此甚好。”

莺歌是醉红楼过气的头牌,虽然长得是有些书生气,但那可是接客了很多年的啊!小五虽然狐疑,但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这就去了。

这雅间原来就是柳凤至的,他看着未央:“就这间雅间吧,干干净净的没有别人用过,我平时也少有来坐。”

她表示满意。

柳凤至这就站了起来:“你先坐会,我去安排点酒菜给你助助兴。”

当然了,在这个地方,她对一个陌生的人,还是有助兴的东西比较好,还是他想得周到,到底是常在醉红楼的男人。

未央心里对于助兴这两个字非常的清楚,那是什么。

多半就是些催情的药,参杂在酒菜里面,反正也豁出去了,这不差这点事。

她对着他的背影笑,觉得醉红楼是来对地方了!

外面莺歌已经到了门前,柳凤至对小五挥了挥手,立即遣退了下去。

莺歌果然是老手,一听说干干净净的,当真是连眉都没画,还穿着一身白衫,冷一打眼就像个世家的公子哥。他眉眼间再带着些许的冷意,更觉清秀,柳凤至一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上面,轻轻一按。

“你拖延些时间,不许下手。”

“…”

眼看着他推门走了进去,柳凤至又叫人送了酒菜进去,到楼下招手叫来了亲信,耳语了几句,那人就连忙去了。左思右想,又觉得这件事以后,怕她是要连带着责怪他,厌恶他,还得预留后手,黑锅全叫顾琏城背上才好。就这么想着,赶紧又回到楼上部署一番。

小五等人进屋把帘子放了下来,屋里立即暗了下来,许多人都鱼贯而入,端菜的端菜,端酒的端酒,一时间进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沈未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一个男人的身影这就靠在了门口。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眸色就这么看着她。

她上下扫了眼,面向上来看还算干净,这就对他笑了笑。

这莺歌可是吃了一惊,沈未央眸色纯净,简直就像是未经渲色的白锦,这样的一个人,听小五说还是个女子,怎么就来醉红楼了?

柳大爷还说拖延时间,不许他动手。

若不叮嘱了,他也只怕真的想陪一陪了,他自来是戏子一样的人,装个世家公子模样的,是手到擒来。

桌上酒菜已经备好了,莺歌对她欠身:“莺歌见过小姐了。”

沈未央点头:“过来坐吧。”

他笑,坐了她的对面,然后习惯性的先伸手点燃了熏香。

她瞥着他娴熟的动作,脸色不变:“你在醉红楼多少年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想赎身出去吗?”

莺歌淡笑如斯:“年纪大了,自然是想过安稳日子的,不过我也在醉红楼住得惯了的,外面那些女人见不得我们的这条命,又哪里会有人想给我们赎身呢。”

未央点头:“说得也是,柳大爷可是说了我的要求?”

他抬眸,大胆地看着她:“说了。”

她挑着眉,却是对他摆了摆手:“你去找柳大爷,别糊弄我,找个未接过客人的来。”

莺歌脸上的笑容这就挂不住了:“小姐何出此言呢?”

她耐着性子看他:“你装得不错,不过你的习惯出卖了你,从面相上来看,你也是个纵欲过度的,又在醉红楼呆了这么多年,一个只经过柳大爷一句话点拨就知道以什么面目来见我的人,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会是个未经人事的吗?”

他长长吁了口气:“好吧,我本来也没打算接你这一单,既然想要干干净净的,那就找个未破身的来就是,这个简单,全是少年。”

少年就少年,沈未央面色已冷:“去罢!”

屋里的香气简直甜得腻人,她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就忍住了。

醉红楼的少年当然不少,莺歌走了以后,柳凤至又重新登场,自然他有自己的一番说辞,大概就是担心少年小子未经人事怕不能伺候好她之类的云云,她不想和他啰嗦,只是不耐烦地看着他。

他拍着手,一派少年鱼贯而入。

沈未央耐心渐失,一抬眸就看见刚才伺候着的小五也在其中,这就伸手点了他:“也不用别人了,就他吧。”

柳凤至没有异议,带着其他的少年走了出去。

这些个,就在刚才已经全都叮嘱过了,不管她点了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走到转角处,从楼上窗口能看见后院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他一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半张假面,不由得这就笑了。

顾琏城到了,好戏就要开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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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小五真是个实诚孩子。

未央都有些后悔了,这样的少年只应该像陈子邯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当然,也不能这么说,陈子邯也并不全随心所欲。真是见鬼,她竟然想起了他好几次,伸手提起酒壶给少年倒了酒,他竟然拘谨到给她倒酒都不会了。

也许是酒意冲昏了她的头脑,屋内助兴的熏香也让她心浮气躁。

她开始对着不认识的少年吐露心声:“其实邯郸也不错啊,他长得也算好看,个子也很高,说话拿声掐调的,虽然总和我发脾气可是真喜欢我,我为什么就喜欢不上去呢?”

小五在旁劝酒,这个是柳凤至交代的话当中他唯一记得的了:“对啊,听你这么一说,这小公子不错啊,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还偏要到这种地方来,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伤心死了。”

说得也是,未央得意地笑笑:“对啊,就叫他伤心。”

小五有点心酸酸的:“为什么?”

沈未央仰头喝下了酒:“为什么啊?因为小五你可要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也不说别的了,只是眨巴着眼睛:“为什么必受其乱呢?”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诚心来谈心的了:“你还太小啊,当然不懂,女人是很容易和别人产生感情的,比如我和你啊,如果我今天刚好是睡了你,那以后就会有根看不见的羁绊牵着咱们两个人,可如果是别人呢,就会是我和他的牵绊,这种东西很难说得清楚的。从佛家的角度看呢,那就是孽缘,一旦有了因,那势必以后就会有个果。”

小五抬眸,眸色当中闪了闪:“我的确不懂,小姐懂得真多。”

她简直就要哈哈大笑了:“我懂?我逗你呢!”

他单纯至极,并不曾怀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随口说说?”

未央拍着桌子,第一次觉得心里酸涩:“其实我和那些来寻欢作乐的女人一样,没有分别。”

他摇着头:“不,我觉得小姐和她们不一样。”

她一指头戳在他的脑门上面:“那是你傻,殊不知这世上些个男人女人,往往痴情的那个多半都说假话,不过就是得不到不甘心罢了,等你以后就懂了。”

他抿着唇,继续给她倒酒:“小姐喝酒。”

许是醉意让她心里烦躁,许是这屋里的淡淡香气勾起了她心底那点邪恶的地方,沈未央看着他嘻嘻地笑:“是想把小姐灌醉了,然后好好伺候着吗?”

小五垂眸,脸色微窘:“是,不然怕小姐着恼。”

她摇着头,微微扬着脸不知看着哪里:“恼什么呢,今天晚上遇见你就是有缘,伺候什么样都不怪你,以后给你赎回去,你就日日做个小厮,虽然名分上没有,不过也能同我天天在一起,怎么样?”

他心里大惊,竟然脱口而出:“真的吗?”

她嗯嗯笑道:“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我的男人,但是你很幸运。”

他又犯傻了:“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是我?”

未央使劲睁着眼睛,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叫嚣了,那种渴望就像是埋入骨子里面的,一点点腐蚀着她的心肺,她忽然很想清清楚楚地看着这少年,可惜却眼前发花了,只剩脑子里面还清楚得很:“因为啊,因为你傻。”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站起身来,因为脑中混沌,差点摔倒。

沈未央一把扶住椅子,才勉强站住:“好了好了我要睡了,你扶我一把。”

小五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身上都是酒香味道,还带着些许淡淡的体香,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眼房门,心里咚咚直打鼓。

按照柳凤至说的那样,他只管给人放在床上,就得赶紧回来,不然大祸临头。

可未央说的话当真令人动心,他双手都架着她,踉踉跄跄奔了床前。这就放下了,她腿软,也不好好配合着走路,拧着脚差点叫他摔她身上,少年跪在床边,低着头看她微微眯着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刚才也喝了一点酒,此时也晕晕乎乎的。

他伸手来解未央的衣领,笨拙的动作十分缓慢,她嗤笑一声,懒洋洋得哼哼着:“你这温吞吞的,可真是个孩子啊!”

这会儿熟悉了一点,小五撇嘴:“我就是个孩子啊!”

她下意识皱眉,伸手去拉幔帐,可惜人也醉了眼也花了,摸了两把都没摸到。小五笑,回手拽了下来。

她又不耐,自己动手把衣带扯了开来。

一身的酒气,账内黑漆漆的,他脱着她的外衫,冷不防她也扯着他的衣衫,竟也稀里糊涂扯开了去。小五认真地和她衣裙做着斗争,半晌她都困了,他才脱了下来,沈未央侧身躺着,白瓷一样的身体随意搭着腿,屈膝,只着一条小裤。

他心里砰砰直跳,昏暗的光线下能看见她微微垂着的眼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想也不想这就拉过薄被来给她盖上了。

小五在心里暗中计算着时间,到头来还是不敢忤逆柳大爷,当然,大爷也说了,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不管是谁,日后可分得些许银子,帮着赎身出去。

这才是他想要的,家里还有妹妹。

他还想回家。

再不犹豫,少年从床上滑下,倒退着从床上下了去。

他一掀幔帐,不由得吓了一跳,也不知什么时候,顾琏城已经站在了幔帐的外面,他甚至是抬着手臂,只差一点点,就抓个现行。

幸亏他没动什么歪心思,赶紧低下了头去,伸手拢好了衣衫。

顾琏城双眸如刃,小五抖着唇,连忙低声说道:“我刚要去找大公子。”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时间做什么,男人对他一摆手,这就掀开了些许幔帐,为了模糊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在这屋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满屋都是淡淡的香气,他掀开幔帐,很快在背后又合拢了。

若是平常,他不会再近半步,可佳人在前,已经没有了退路。

顾琏城长出口气,伸手解开领口,他动作缓慢,一颗颗盘扣都解了开来,床上女人呼吸浅浅,似乎已经睡着了去。

有些东西一直想要,可临了的时候,总又犹豫。

他开始试想,如果明天一早,她睁开眼睛看见睡的人是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伸指解开腰带,他脱鞋上床,脑海当中闪现出洞房夜看的那一幕。而就在刚才也草草翻了一遍,柳凤至给了他一本闺中事。

幔帐之内,尽是香色。

顾琏城滑入被底,鼻尖内这就窜入了她的气息,察觉到有人上床,沈未央回身就抱住了他。

赤-裸相见,他下意识扶一把,竟然摸到一手柔软。

他自从出生以来,哪个在他身边又敢放肆?

他又何时做过这等事情,一时间那些教诲过他的那些人,说的那些话,全都忘记了个一干二净。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也亏得他小心翼翼的,沈未央残余的清醒,让她以为是小五,甚至还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