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到嘴边了,吃还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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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道*苦短,当真苦短。

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顾琏城下意识摸摸旁边,可旁边没有人了。

他抬眸看了看,时候已经不早了,伸手再摸摸额头,已经确定自己体温正常。晚上睡着的时候,他记得两个人挨得极近,很是温暖。

也许是贪恋了那一刻的温暖,他睡得很实诚,以至于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坐起身来,喊了一声:“蛟河!”

蛟河就在外间的榻上收拾东西呢,听见声响连忙应了一声:“来了!”

顾琏城左右看了看:“未央呢?”

蛟河到了近前来,把准备好的衣衫放了床上:“轻君说过两日再走,说是沈家老爷生辰,我合计着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也得顾及着些,也就没分争。”

男人点头:“嗯,那就等两天再走。”

反正已经在一起,又在一起了,他心里有底了,自然不着急。

蛟河伺候他穿衣:“大公子这下能安心了吧,我就说嘛,都是轻君的人了,一次不和两次有什么分别,她既然顺从了您的心意,那就是认同大公子你了啊!”

说是这么说,但是顾琏城还是难以心安。

总觉得摸不清她想什么,穿上衣衫,他有心在沈家公开自己的身份,但又怕太过于激进了,沈未央厌烦。起来洗漱一番,叫了小五过来一问,这才知道沈未央是出去采办了。

沈家爹爹生辰,她要亲自张罗,别的事情都放置一边了。

一个叫做莫言的男子,看穿着也比小厮好太多,但他不言不语的,给他送来了,问他别的也不说。小五过来说是韩湘子屋里的,不多一会儿,才吃上了饭,韩湘子就真的过来请安了。平日这女也曾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而如此只有敬畏。

想必,未央是交待了她的。

顾琏城秉承着都是一家人的意思,对她还算客气。

不过她倒是放不开,一个劲地问他需要什么东西,叫他有事尽管找她。

外面雪早就停了,沈家的小厮都在院子里布置彩灯,他披着斗篷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点事情来:“蛟河,你还记得前两年西辽使者送来的那个玉珊瑚吗?你说我把那东西送给沈家爹爹怎么样?”

蛟河笑:“那自然是极好的,那玉珊瑚上面还有寿字呢!”

顾琏城勾起唇角来:“走,咱们这就去见见他,也好叫沈未央另眼相看。”

蛟河点头,主仆二人这就出了屋子,院子里面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的,一回头都看见他了,原本欢快的小脸蛋上面,都是戒备,随即全都躲了一边去了。

他淡淡瞥了眼,只当全没有看见。

沈家的宅院当初是陈子邯按照原来的布局,稍加修改建成的,当时这小公子一直喜欢花花草草的,就在外围留了一小条地方,但凡青砖石路的两边,都有栽植。而这些到了冬天,就变成了枯树,下面窝了许多的雪,还需要打扫。

顾琏城就不喜这些繁复的设计,东宫就全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奢华,他看多了了,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全然不在眼里。当然了,他也知道是陈子邯收拾的院落,所以多半是越看越不顺眼。走过长廊,问过院里的小厮,才知道沈君玉在书房里面,说是沈大老爷也来了,因为这兄弟二人现如今没有别个亲人了,所以走动得勤也是正常的。

他仔细斟酌了下,想了想才在外面叩门。

沈墨玉一回沈家来,都是他当家说的算,相比较君玉来说,他也比较强势,这个从说话的声音上来听,都有端倪。

顾琏城自报家门,里面就打开了房门。

外面天冷,他披着件寻常的兔绒斗篷,带子上面镶着几颗宝珠。

沈墨玉正和弟弟在外间看着这个月的花销账目,回头见是他,还有些发怔。

蛟河连忙关好房门,回身再给两位老爷行礼。

顾琏城若不自报家门,估计人都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幸好还有沈墨玉:“君玉,你看看,这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顾琏城,他模样好,当之无愧是这燕京的第一公子。”

顾琏城连忙谦虚了两句。

沈君玉上下看着他,脸上都是客气的笑意:“哦,我知道,顾大公子么,快坐快坐。”

在自己的姑父面前,其实他是诚心来摊牌的,他可不想每一次来沈家都像是个外人,他不过去坐,却是撩袍跪了下来,直把沈君玉吓了一跳。

他伸手要扶,却被哥哥按住了肩膀动也不能。

顾琏城一眼看见刚才小厮端过来的药汤水盆就在旁边,这就跪行了几步端起来放在了沈君玉的脚下,他扬着脸,神色诚恳:“我生下来就在宫中,从来不知道被爹爹宠爱是个什么滋味,上天有幸叫我遇见未央,还请爹爹怜惜。”

说着这就来拿他的脚,却要亲自给他泡药。

沈君玉急得不行了:“不用不用,大哥你快说说他,你看这孩子…”

顾琏城是不由分说,直接帮他脱了袜子,然后试了水温,才把他双脚都放入盆中。

原来以为这就完了,不想人也是有备而来,还按着穴位按将起来。

沈君玉更是急,可他双腿都感觉不大,只得叫着自己哥哥:“大哥!你快叫他起来啊,大哥!”

他目光灼灼,只恳求地看着沈墨玉。

不想后者却是苦笑一声,然后挑着眉看着顾琏城:“你摸着这双脚,看看这双腿,知道沈未央给他按了多少年吗?知道这些都怎么来的吗?”

他两鬓已白,顾琏城怔住了。

沈墨玉眼看着门外人已到了门前,影子就被日光映在门上,不由得叹息一声:“起来吧,你回去问问你父君,就全都能知道。”

顾琏城抿唇,却是不起:“还请姑父坦然相告。”

沈墨玉顿了顿,正对上才进来的沈未央的那双眼:“没什么好说的,君玉的这双腿,还有沈家的败落,全都拜你父君所赐。”

他的手还在洗脚盆里,热水覆没了手背,可他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顾琏城甚至都忘记了起来,沈未央手里拿着一卷画轴,几步到了他的跟前,这就拉了他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企图在她眼中能看出些与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可惜女人的双眸,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只不过她的手,却是拉着他的,她甚至握得很用力,让他有一种错觉,似乎,似乎她也不是那样的浑不在意。sk'

未央仿佛没听见刚才沈墨玉说的那些话,松开顾琏城,把画轴摊开在了桌上。她弯腰蹲了下来,亲自给爹爹擦了脚,然后又亲自给他穿上鞋袜,只是笑道:“爹爹,快看这是谁?没想到这么快就裱好了,拿来给你一个惊喜。”

沈君玉伸手拿了起来,也是笑了笑好像没听见哥哥的话一样:“嗯,惊喜…这…这小公子是谁啊?”

未央笑,给他穿好鞋子才起身来:“爹爹…你仔细看看,不会是忘记了吧。”

沈墨玉连忙在后面按住了弟弟:“就是,这不是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吗?忘了?”

兄弟二人对着画像说起话来,沈未央这才回头,看着还在发怔的顾琏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扯着人赶紧离开了去,外面日上三竿,顾琏城浑身冰冷,脚步错乱。

未央更是握紧了他的手:“你先回去东宫,过两日我爹爹过完生辰再一起出京。”

他脸色不好,有些恍惚:“嗯。”

她犹豫了下:“不然你先回我屋里,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那些话就像是印在脑子里面一样,顾琏城只是摇头:“不,我这就回宫去,我去问问父后,我要知道怎么回事。”

沈未央脸色也变了:“你别问。”

他低眸看着她:“我…”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只是再次握了他的手:“别想太多。”

他急忙像是烫到一样甩开了她的手:“我走了。”

男人去得也快,未央交代小五盯着些,亲自送了顾琏城主仆二人出了沈家大门,这才回转。

再次回到屋里时候,爹爹正在端详那副画像,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她回屋里,也只淡淡一瞥,随即又仔仔细细盯着那副画像。

未央只觉好笑,上前推着他:“怎么?既然这么喜欢就挂在书房天天看着好不?”

沈君玉勉强嗯了一声,卷了起来:“是很喜欢,不过这都陈年的东西了,还是收起来了,我不想天天看着。”

许是看见少年模样的自己,怕引起伤怀来。

沈未央笑:“我知道爹爹喜欢,我也喜欢,你看那眉那眼,足以见到我长得多像你。”

沈君玉低了头,沉默不语。

她也并未察觉,径自去拿了画轴起来:“我这就挂起来去,爹爹等着!”

相较女儿的开怀,沈君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求助地看着哥哥,双眼赤红。

四目相对,沈墨玉抿唇等他做出选择。

男人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最终是摇了摇头…

他始终记得,当初是怎么把这孩子在心口捂热的,他也始终记得,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全是她的陪伴,沈未央从小就独立自强,若是他养了她这么多年,还不如说是她有操不完的心,一直迁就着他,养着他。

那是他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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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顾君后目光如刃:“顾琏城!”

男子依旧冷漠,看着他的眸色一成不变的还是失望:“父君,您只需要回答是还不是。”

儿子的性格脾气多半都像他,真令人头疼。

还问他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他不做那些,能有今天吗?

来找他质问当年的人还少了?

若不是还有用处,早就一个个处理了,别人问也就罢了,儿子也来问,他怎能搪塞。

顾琏城梗着脖子,还等着他的回答。

那些陈年往事一件件这就蹦了出来,犹在眼前。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拗不过儿子,嗯了声:“是我做的,又怎样?”

就像是印证了什么,又不觉得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顾琏城有些恹恹的:“沈未央一回来你就应该知道她和顾家的关系了?那样的话你还叫我去接近她?我是想要她的身家,但是现在我反悔了,我也想要她的人,可…可现在父君你以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和她爹爹?”

顾君后抚额:“沈未央和顾家的关系,远远不止你能想象的那些,当年那件事也非常复杂,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管怎么说,都与你无关。”

怎能无关?

顾琏城要疯了!

可是那时候的事情,他参与不了,现在又如何还能挽回?

从宫里回来,他觉得伤口隐隐作痛,这就歪了榻上不想动,宫里宫外的所有事情,一个个前来的所有的人,都叫蛟河打发了。

到了晚上,他还没起,蛟河觉出不对,进来查看。

顾琏城还在睡,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在额头上面轻抚了一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如此温柔相待?

他睁开眼睛,只觉有气无力。

原本以为是蛟河,可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沈未央。

一时间似梦似真,顾琏城怔住了。

御医已经到了,蛟河在旁急得不行了:“快给看看,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沈未央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不在,顾琏城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她好像真的在,又好在是做梦,十指纤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白天,明晃晃的光线十分刺眼。

他一直没能打理政务的时候,自然会有个‘太女’殿下替他做事,顾琏城揉着额头,这就坐了起来。蛟河在一边站着,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殿下!”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昨天晚上沈…”

话未说完,从外间走进来一个女人,此女身形高挑,模样与他十分相似,一身锦衣华服,穿戴凤袍是不怒自威。

她伸手一挥,蛟河连忙退下了。

顾琏城略有些头晕,也只淡淡瞥着她。

女人缓缓来到了床前:“昨天晚上你一直在说胡话,整个东宫都要闹翻了。”

说胡话?

他无语,伸手在旁边无意识地点了两下:“我说什么了?”

女人站在他面前,略微低眸,长年的模仿他动作习性,让她不能再了解不过,其实他有些紧张,看着她的模样又有些失望。

“你能说什么,一直胡言乱语,我在这看护了一夜,也真是好笑。”

她把背后拿着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枕边:“蜜饯,你最爱吃的。”

他淡淡瞥了眼:“嗯。”

后面有人搬来了椅子,女人坐了下来,伸手打开了纸包:“我听悠然说你因为沈家的事情,进宫问君后了是吗?”

顾琏城抚额:“嗯。”

她将蜜饯亲手送了他的唇边:“记住你的初衷,也记住你最终应该做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别开脸,气息不定:“那是我的事,你离沈未央远点。”

女人站起身来,淡定地把蜜饯咬在唇中:“好吧,祝你好运,我的殿下。”

她转身离去,不多一会儿蛟河才低头走进,还端过来一碗汤药来:“殿下喝点药吧。”

顾琏城略有些失神,伸手接了过来。

外面正是晌午,蛟河低头看见蜜饯,也是劝道:“药苦的话就含个蜜饯,殿下受苦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就不消停。”

顾琏城伸手拈了个这就含在了口中,把空药碗交到了他的手里。

蛟河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提醒了他:“殿下,今个是沈家老爷子的生辰,那玉珊瑚是送还不送了?”

这么一说,男人立即抬眸,不过半晌之后,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我不想去了,你叫人把玉珊瑚送去吧。”

蛟河连忙应了,这就叫人去准备。

沈家可是十分热闹,因为是来到燕京之后第一次铺张,未央名声在外,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也有许多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黄昏过后院子里接待了好几十贵客,她有韩湘子接待应酬也省了不少心。

入夜之后,三三两两这才送走那些人。

沈家消停了些,这才撤走了大席,开始清点礼物。

韩湘子是最高兴的,她逐一做了归类,其中,尤其是东宫送来的玉珊瑚,最为扎眼。

她与未央说了,赶紧给东西送到了地库里面去。

沈君玉一直在和孩子们在一起,其实办场小宴也不想太过于张扬,主要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十三十四十五都很听话,分别亲手给他做了小礼物。沈未央一直陪伴左右,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繁星当空,沈家的大门被叩响了。

看大门的小厮打开朱门,外面站着对门的新邻居,柳凤至带着小厮也提着一个礼盒,他走进沈家大门,脚步缓慢。

又有客来了,沈未央迎了出来:“是柳大爷啊,这么晚了想必刚才热闹闹到您了吧?”

男人笑,浑不在意的模样:“没事没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正赶上你爹爹寿辰,当然应当过来看看了。”

说着他叫小厮把礼盒送上。

爹爹还在自己屋里和孩子们一起,她带着人过去相见,才刚说了两句话,那边小厮又来报,陈子邯上门贺礼来了。

她实在是累,也就叫人把他带过来了。

陈小公子可是故意迟来的,他给沈家爹爹带来了一箱子的新衫以及许多的小玩意,据说是前段时间货郎在外地淘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铃铛带着他过来相见,正好全到了一起。

沈君玉平日都是十分和气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说太晚了歇下了不见客了,就连陈小公子也没见。

未央只得将两个人带了书房去,刻意摆了一桌酒菜,想一起招待了。

依旧是韩湘子作陪,她略有酒色,只在一旁吃茶。

韩湘子可谓是资深的陪酒了,陈子邯有心喝酒,二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你一酒樽我一酒樽你来我往的,聊起外省趣事来,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