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一罢工出现的连锁反应也是极其恶劣的,顾君后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明明那样尊贵,却又受情伤之苦,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他叫人指点了蛟河一二,不到一天的功夫,蛟河就去了沈家。

彼时未央正和吴样在一处商讨事宜,听见是蛟河的名字,也不避讳叫人领了他进来书房,当然了,这小子一见吴样模样立即就恼了,当着他的面指责沈未央,从开始对大公子不问不睬,到背信弃义,反正就像是被他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未央仔细一算,的确是有七八日没见到顾琏城了。

她和吴样在他眼里竟然是那样暧昧的,多是可笑,原来高高在上的大公子顾琏城,也与平常的小公子无异,嫉心那么强也真是动了心的吗?她不理会蛟河的跳脚,迅速想到了好办法来摆脱这些。

当即与他说,叫他回去准备,沈家晚上有家宴,请大公子过来。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顾琏城听闻蛟河去了沈家是勃然大怒,推脱有事,人不来。

沈家是做好了准备的,未央还刻意叫做了些山东小吃,结果等了半天等来个大公子有事不能前来的消息。

她十分无语,犹豫片刻是亲自上门去请。

不管怎么说,她好好解释就是了,也不应该把人那样撵出去,未央叫老孙赶车,直奔东宫。蛟河回去之后就一直盼着她能去,不过也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赶了来,甚感安慰。

顾琏城就在东宫。

他这几日因着病是消瘦了些,窗前的鸟笼里面,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才刚训斥了一顿,这会儿蛟河又出去了,这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事情。

其实按照他对沈未央的了解,她应该是个干干净净的女人。

这两日他心略乱,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正是拿着鸟食逗弄着鸟儿,忽听身后的脚步声顿起,他身形颀长,长发还披在肩头,回过头来能见其俊美容颜上带着病色,略苍白。

沈未央站在了门口,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疼。

顾琏城也是怔了怔,随即别开脸去:“你怎么来了?”

她笑笑,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令人心烦,不过多日未见,他忍不住又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脸柔意,竟有种错觉,似乎刚刚那一刻,的确是担忧着他的,释然的笑。

而这个女子,这个时候,在他病了这么长时间的时候,还是那副模样,面若桃花。

他抬眸,看着她,猜测着她的目的。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

然而她只是笑,那种目光无比的温暖。

沈未央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甚至还略轻佻地轻拂下他的长发,掖在他的耳后,她微微扬着脸,亲密地捏了他的耳垂,又抓起他的手来揉着他微凉的指尖,动作间尽是挑逗的暧昧。

蛟河假装没有看见,侧过了身去。

片刻,他听见那女子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你也这么傻,我的殿下。”

这…说自己男人傻,也算是情话了吧?

蛟河不确定自家主子会不会翻脸,不过他偷偷回头,只见那沈未央太不要脸,明明之前都不搭理人的,这会儿竟然一踮脚,仰着脸就在大公子唇上亲了口。

沈未央还在笑:“走吧,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顾琏城抿唇:“不去。”

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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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门就在眼前,再回到这里,的确需要些勇气。

顾琏城是被她赶出去的,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再来,不过沈未央是拍着胸口和他保证了,以后不会再赶他出去,而且她还说那天晚上照顾了他一晚上,本来就已经消得差不多的气,这就散了。

他连说了三次不去,未央被他折磨得有点烦躁了,也逐渐不耐。

她也不是没有脾气,只退后两步,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最后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叫蛟河准备点礼品,然后去梳头,和我一起回沈家,不然我真就一个人走了。

她目光略显疏离,很明显他再不答应人就真走了,而且这次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像刚才那样哄他,大丈夫能伸能屈,二人对视片刻,顾琏城到底是移开了目光。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来接我,那我就去看看好了,蛟河去准备些礼品,要贵重些的。我去把头发束起来,咱们这就走。”

“好的殿下。”

蛟河连忙去做准备,沈未央背过身去,这就回身坐了窗前。

鸟笼里面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听得厌烦了,伸手抓了桌上的小糕点这就扔了过去,正砸在鸟笼上面,吓得鸟儿在笼中胡乱扑腾起来。

顾琏城坐在镜子面前,另一个小厮给他束发,二人都从镜子当中看见她的动作,不过谁也没有开口,蛟河很快就回来了,他取来了一对玉如意,缠银丝珍珠坠子,还有一套的如意头饰,九宝小薰炉一对,珍珠若干还有些许小玩意。

沈家人口多,他私自做主多拿了两样,到了殿内给顾琏城过目,他看了眼微微点头。不多一会儿,收拾妥当,这就站了沈未央的面前。

她正揉着额头:“好了?”

顾琏城十分高冷:“嗯,走吧。”

他这就往出走,仿佛是他一直在等她一样,这男人脚步不快,未央起身跟上。

老孙还一直等在车上,二人上车,蛟河又乘一车,也没忘记叫人去回顾君后的话,顾琏城这几天的火气虽然消除了去,但疑虑并未解开,他和她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不能互相相信,而是他总不能安心,因为现在两个人还不能称之是真正的夫妻。

车上并无别人,他二人中间隔着一大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顾琏城伸手挑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首先先找一个话题:“今天天气不错,不算太冷。”

未央嗯了声。

他这才回头:“你说你那天晚上照顾我一夜,那为什么早早又回了沈家去?”

她表情淡淡的:“我爹生辰,难道我要一直在东宫也不回去?”

他抿唇:“好吧,沈爹爹比较重要,那我都没去你为什么不去叫我,怎么就叫了陈子邯?”

她回道:“我早就告诉你了,那天是我爹生辰,至于陈子邯么,我没叫他,不过他是我爹干儿子,不知道我爹叫没叫他。”

他闻言又急着追问:“那他怎么就跑你床上去了呢?”

未央无语:“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大相信:“我再晚进去片刻,就…”

话未说完,她已经打断了他:“你再晚进去片刻,被撵出去的就只有他了。”

顾琏城看着她的眼睛,这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吧,我相信你,那么今天你要我见什么人,先告诉我,可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她任他握着:“一会你见了就知道。”

再无言语,不多一会儿找就到了沈家大门前,小五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见了马车连忙上前迎接,蛟河把东西分给他些,两个人就抱着东西一起走进了院里。

家宴已经准备好了,沈未央等顾琏城下车,二人并肩走入。

她脚步缓慢:“顾琏城你想好了吗,这次来是以殿下的身份来的呢,还是以公子的身份来的呢,你是以太女的身份看待他们呢,还是以我男人的身份看待他们呢?”

他笃定地回道:“自然是你男人,沈家人是我的家人。”

她没有挣开。

其实沈家并无特别人出来迎接,只有几个孩子在门口蹦蹦哒哒玩着,见了未央直喊哥哥,她一一摸头,然后叫他们也叫顾哥哥,孩子们叫了,他也学着她的模样每人抚慰一番。蛟河在前早给几个小的分发了礼物,叫哥哥的时候可是小嘴甜甜的。

因为是家宴,铃铛带孩子们坐另一个小桌,这边一大桌却有几个人等待在旁,未央到屋,逐渐布菜,她都请了坐,随后拉着顾琏城挨个介绍。

从沈墨玉开始,到韩湘子,他全都认识。

只不过到了后面,他一直注意着的那个黑面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未央笑笑,指着女人说道:“这位是我的五姐姐何秀英,她是个读书人,不喜客套但为人厚道,我小的时候常常照顾我的。”

顾琏城这会为了表达一家人的和气,一直是笑颜以对。

这就叫了声五姐姐。

未央随即看向她身后的吴样:“这位呢,就是我特意从山东叫过来的总掌柜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和我商议各地账房的事情,当然,他也是我的五姐夫。”

何秀英嗯了声,也介绍了下:“不才我的夫君。”

顾琏城耳根发热,若不是人太多躲不开,不然早就羞愧得暴走了,一直耿耿于怀的,原来竟然都错得离谱。

吴样向来心直嘴快:“都介绍一圈了,未央好歹你也得介绍下,长得这么好看的大公子,你哪遇着的?他是谁啊?”

未央笑,向着大家伙盈盈笑道:“谁?这还看不出来么?当然是我男人啊!”

吴样笑:“哟~还你男人,什么时候办的喜事我怎不知道?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你好意思么?”

她挑眉,拉着顾琏城坐下:“我男人就是最好的名分了,你懂什么。”

的确,现在顾琏城满心都暖暖的,既然她都带着他参加这样的家宴了,还郑重的介绍他,想必是认可他了。

这顿饭吃得是无比愉快,当然,沈君玉身体不适,兄弟两个人早早离了席。

剩下几个孩子都欢欢喜喜的叫着他哥哥,他叫蛟河把带来的礼物又重新分了一遍,吴样和何秀英二人并未在一起说什么亲密的话,不过这夫妻好生奇怪,女人都不大掌事,所有长脸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是吴样在说。

她偶尔附和一句,大家也似乎都是习惯了模样。

顾琏城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默默将他们的特点和喜好记在心里。

吃过家宴,又是聚在一起说话,何秀英本来话就不多,这时候也要早早退去,未央叫铃铛给她夫妻二人都安排在后院的厢房了,不过她却执意要去书房睡。

吴样的脸色当时就不好了。

未央连忙将老五叫了出来,外面天气很冷,二人都呼着气一起走在院里,她离远了些才开口问道:“五姐姐,现在小样不在跟前,你跟我交个底儿,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他分房睡?”

何秀英木然的脸上只有愁绪:“不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累。”

这算什么解释,未央扯住她的胳膊:“原来他也算是我的小厮,好歹我也能给他做主,什么事就说清楚,你说累很明显就是借口,你一个读书人,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打点,怎么就累了?”

女人叹气,无奈地看着她:“我是活得累啊未央,你知道吗你走以后,小样他故意骗我喝促孕的汤药,说是给我调理身体,然后我就有孕了。”

沈未央大惊:“那孩子呢?”

何秀英别过脸去:“没了,那天我去私塾教孩子们,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

她连忙拉过姐姐的手:“那你一定很难过。”

何秀英咬唇:“可小样不那么想,他说我是故意的,其实我再怎么不想生孩子,那也是我和他的骨肉我怎么能亲手扼杀呢!”

未央连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好了,现在都过去了,孩子以后也会有的。”

何秀英仰脸,木然地看着夜空:“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小样那些日子魔怔似的一直叫我喝药,只要他有空到晚上就缠着我做,为了一个孩子他差点把我折腾死,倒是他一直打理一切,但是他腹中也尽是怨气,一到跟前总是吵架,我一个读书人懒得理他,太累了,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她这个姐姐从来都是温柔的,未央知道这两个人的问题不是一时能劝得了的,也就安排她先去了别处歇下,回头还得做做小样的课业。

天也晚了,她回到屋里,吴样已经回厢房睡了。

看来,这两个人还在冷战时期,横竖也不差一天,沈未央就没太在意。时候不早了,自然是该哪去哪去,谁男人谁领着,这就叫小五和其他两个小厮收拾桌子,带着顾琏城主仆回了自己屋里。

她们走后,那俩个小厮直为小五抱打不平:“小五你说我们干这些粗活也就罢了,你到沈家可是半个主子来的,好歹也算个人屋里的,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少年虽是傻笑,但双唇抿得死紧。

这样一个夜晚,最得意的莫过于顾大公子,他大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的感觉,能看出沈未央心情很好,他尝试着在躺倒之后往她旁边挨了挨,本来是打算循序渐进的,但人直接就扑了过来。

直叫他知道,*一刻值千金,这话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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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琏城醒过来的时候,沈未央还在睡梦当中。

她长发披散在枕边,姣美的容颜就在脸侧,这一切都仿佛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又似乎是来之不易。他伸手缠住她的发稍,轻轻扯了扯,见她并无反应,又大力扯了下,然后迅速闭上了眼睛。

未央是被痛醒的,其实这几天一直都很累。

她本来就是讨厌繁复的人,日子巴不得过得越简单越好,睁眼一看自己的头发就在男人手里,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皮还微微颤着,简直十分无语。

可能是这一夜缠-绵让她们之间有了更亲密的关联,她屏住呼吸,没有动。

片刻,顾琏城疑惑的睁眼,四目相对,被她抓个正着。

未央笑:“怎么?装睡好玩吗?”

他脸皮似城墙:“谁装睡了?你吗?”

她斜眼:“好吧,我刚才一直在装睡,真有意思。”

说着起身,掀开被,一早的屋里没有那么的暖和,她穿的是长袍,下面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上冷得直起小疙瘩,里面一有二人的说话说,外面那两个人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小五更是牟着劲的讨好未央,给她准备的都是她喜欢的玄色外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不过他稍显亲厚,甚至到未央身后的时候还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这一幕恰好被顾琏城看见,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也掀被下地。与未央不同,他上身都是赤-裸着的,腰部以下全在中裤里面。

蛟河连忙进来伺候着他,顾琏城锁骨往下,痕迹颇多,足以能见昨晚的激烈程度。他一边穿衣一边瞥着未央:“你成天穿的这都一个样的,眼看过年了,不能换换么?”

未央伸手系着领扣:“不好么,这颜色我喜欢。”

他却转身到她大柜里翻了翻,然后细心从里面挑出一件细纹的牙白锦边外衫,里外都是同色,不过在袍角处却有精美的蔓藤图案。这就递给了小五:“穿这个。”

小五不敢言语,只能拿着。

未央嫌麻烦:“算了,我都穿好了。”

顾琏城看着她:“陈小公子给你送那么多新衫,你天天换着穿怎不嫌麻烦?”

她未免口角,伸手解开扣子:“好,依你就是。”

说着把穿好的衣裳又都脱了下来。

顾琏城先一步穿好了,到外间去洗脸,小五抿着唇,把未央脱下来的衣裳挂在手臂上,又把这新的递了过去:“其实小姐那么美,穿什么都好看。”

她动作也快,一件件又重新穿上:“他喜欢这件,那就穿这件。”

小五定定地看着她:“小姐脾气真好。”

沈未央斜眼:“大事值得口角,小事就让着他又能如何。”

小五耳根子都发热了,就一直跟着她走:“能跟着小姐真是我的福气。”

她嗯了声,不过想起伯父的叮嘱,回头说道:“明天我要出趟远门,也不太方便带你,你就留在沈家,自己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估计也就三五个月就能回来了。”

他知道她是要去各地巡查,柳大爷还一直与他说,要他跟着去。

头一天晚上,小五趁着出去倒水的空隙,被柳大爷拽进了他的院子,他再三叮嘱他两件事,一件事就是要他跟着未央,伺机跟她好上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还因为他没能上去床而骂他笨呆傻,可是陈小公子那样的个人儿,不也被人赶出去了么,他怎么敢呢。

柳大爷给了他点东西,说要叫她主动才行。

他还是不敢,第二件事是叫他跟着去巡查,好趁机离间俩个人。

没想到,人沈未央一句不能带你,叫他这两件事都破灭了,少年想都不想一下跪了下去,这就把她小腿给抱住了。

“小姐带我去吧,我得伺候小姐啊,三五个月那么长的时间,要是不跟着小姐,小五…小五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

“求小姐带我去!”

“怎么的呢?”未央回头,眸色深邃:“不跟着我,怎么就不知道怎么活了呢?小五,这些都谁教你的?”

她目光纯净,似乎能有看透一切的能力,他抿唇,脸色微赧:“我…不是别人教的,我在意小姐…”

话未说完,顾琏城正好走回来了,一脚里一脚外,他这就站了未央的面前,甚至还伸手帮她扶了一下衣领上面的扣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未央脸色微沉,却是大步挣开了小五的双臂:“没事,他想跟我去各地钱庄巡查而已,不过我不打算带着他,你收拾好了么,先到前院去给爹爹请安吧。”

顾琏城都不曾低头,只是看着她“不一起去吗?”

她沉吟片刻:“有一件难事,别人托了我,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去回个话。”

他没有想走的意图:“什么事?谁托你了?”

未央先叫小五去打水,见他急忙逃一般跑了,这才淡淡开口:“对面的柳大爷,我卖了他好几万银,现在房子还在我的名头上面,不都因为他户籍的事情么,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公子,这么多年了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挣了人那么多不帮一把有点说不过,可我有什么能力帮呢,还是去回绝了算了。”

说罢,这就作势要走。

顾琏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户籍的事情?那是小事。”

未央怔了怔,随即笑道:“哦对,这在你眼里当然是小事,不若你帮他这个小忙?”

他微微扬着脸,此时竟不由自主的想在她面前骄傲起来:“那我有什么好处?”

话音刚落,她这就翘脚在他唇上啄了啄:“好处费给你了。”

他勾起双唇来,脸上隐隐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倾泻出来:“好吧,看在还有好处的份上,我就帮你好一个小忙,不过你也得记得,是我帮你,不是我帮他。”

沈未央等的就是他的话:“那是自然,谢谢你。”

他又不快:“我不用你谢我,我要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