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英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拿了个别的,付了银子然后递给了小五,她看起来神色很好,全然不是平常唯唯诺诺模样的那个女人,竟也神采奕奕。

少年与她站在一起,看着并无违和感。

吴样脸色顿变,未央看了眼,抱臂笑道:“你看,即使没有你我姐姐也能生活得很好,不过你也别想得太多了,我相信她对你是有感情的,不然不能纵容你那么多年。”

他啪地放下了窗帘:“未央,我自动请命去各地巡查钱庄,你能相信我吗?”

她当然相信,不过现在这种状况走真的没有问题吗?

未央下意识地想去打开窗帘:“先回家看看,再走不是放心吗?”

吴样垂眸:“不,既然她自己能安顿好自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我也答应她了,给她时间好好想一想,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未央觉得不大妙:“喂,都说了不要胡思乱想,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抱臂:“嗯,我知道。”

她开始转移话题:“我说,其实我吧,一直很好奇当初你明明是我的小厮,怎么就看上那个榆木疙瘩了呢,好歹你跟着我东奔西跑有些时日,就没想过我也是个不错的人?”

马车行得很快,这就快到沈家门口了。

吴样白她一眼:“我觉得你不错,你就能看上我了?笑话!再说你这个人看着笑眯眯的,其实太过于凉薄,我不喜欢。”

未央干笑:“说的也是,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他斜眼,已然看穿了一切:“好了,到家门口了,你下车吧!”

当然要下车,沈未央笑:“走吧,你也说都到门口了不是?”

他笑:“你认为她在街上闲逛,这么会儿工夫就能回来吗?我不在的日子,想必她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不是吗?”

她无言以对:“…”

吴样对她伸出手来:“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先去巡查,各地掌柜的都需要重新安排,你的银子随后就要跟上,大概来年夏就能全部走动起来,未央,你就期待吧,我们会大赚一笔的!”

未央笑,吴样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男人。

她也不再劝了,这就下了车。

天色还早,福宝见是她回来了,还十分惊讶,沈家现在没什么人,铃铛和几个孩子都在学院,韩湘子不在,爹爹被伯父接走去拜佛了,只有莫言在。听闻他们回来,才出来相见。

吴样在车上坐了片刻,也不下车,也不说等或者不等。

只不过,那个人也没有回来,他放下窗帘,这就与未央她们告别,马车这就在她面前绝尘而去了。说来也巧,不过走了片刻,何秀英就带着小五回来了,这两个人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都提着几个纸包,手上还挂着好几个小摆件。

未央一直在大门口站着等候了,这时候也不得不对着姐姐叹气:“你再早回来片刻,就能见到小样了,可惜他倒是真等了你,你却才回。”

她有点不明所以:“我和小五上街买了些东西,怎么?你们怎么回来了?”

沈未央探身过去:“这都什么东西?我们刚才在街上就看见你了…”

何秀英回头张望,可马车早就走远了哪里还有吴样的影子:“那怎么不叫我?我昨晚上就梦见你们回来了,还梦见…嗯算了,他走就走吧,早晚不得回来不是么。”

说着低头走进了院子,小五抱着一堆东西,只跟在她的身后,对未央抱歉的笑笑。

看来这少年是伺候谁了去,都是一心一意的,沈未央无语赶紧跟了上去:“怎么回事?我看你都拿的什么,平白无故的买这么多小摆饰干什么的?”

能看出何秀英神情低落来,显然她刚才错过小样还十分的懊恼。

小五赶紧解释了下:“说是昨晚梦见胎梦了,五小姐就说说不定这回就能有孩子了,一早就叫我跟着,出去买了许多小东西,想给孩子准备个房间来着。”

未央无语:“不是不想要么。”

小五抿唇:“也不一定有呢,就是一个梦而已。”

那真的可惜了,不然还能见一面。

她抬头看着天空,上面零零散散飘着几朵云彩,顾琏城回东宫之前,是问了她的。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她也真说不出不去的话。

天黑之前,还得回东宫看看,毕竟是受了伤的,未央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收拾东西,顾琏城要她给带些熏香,她新制的熏香味道清香又淡然,他很喜欢。

上次制成的,还有一小盒,赶紧找了去。

正是收拾着,福宝突然来报,说是有客到了。

她以为是爹爹的访客,不想却说是来寻她的,沈未央才刚到沈家,就有人得了消息来找她?将熏香小盒揣在了袖口里,她这就去了前堂。

已经有人上了茶了。

她看见对门的那位柳大爷,哦不,现在已经是苏大爷了正坐在桌边,另一侧一个男子模样的背对着她站着,正看着堂前爹爹写的那副字。

起初她也没太在意:“恭喜苏大爷了呗,得偿所愿。”

苏凤至放下茶碗,对着她笑:“嗯,这可多谢你了未央,今日听说你又回来了,可特地带了一份大礼来送你。”

说着他唤了声:“云舟,快把礼物拿来。”

男人这就转过身来,他身形颀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如秋水,熟悉得不能再过熟悉。

他手里拿着一副卷轴,两步到了她的跟前,先未开口却是低眸嗅了嗅,伸手就探向了她的袖口,随即将香盒带了出来。

苏凤至笑道:“我介绍下,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儿苏云舟。”

真是万万都没有想到会是他,未央怔住,看着他竟不能动弹。

香盒就落在他的掌心,苏云舟眸色流转:“小未央,好久不见。”

竟然是沈从流,他一身锦衣,再无从前的阴郁,未央下意识瞪他:“好久是多久,我们认识?”

他两指拈着香盒,在鼻下轻轻嗅着,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的亲密,略带些顽皮与嫌弃:“这香香味不纯,你手法略差。”

沈未央:“…”

62||出差归来

沈君玉是有名的大善人。

这一点无需置疑,多少年了,他脑袋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没多,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修行自己。当苏云舟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是欢喜的,欢喜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沈墨玉有事未归,只是叫人把他送了回来。

未央冷眼看着他看着现在的苏云舟,之前的沈从流,是真心的高兴,实在无语。

也不问从前为何不来相认,也不问以后他打算如何,只是单纯的高兴,她站在爹爹的后面,不时在后面轻轻地戳着他的后背。

不过沈君玉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苏云舟,还和苏凤至话着家常:“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还很能照顾人,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很记挂他,现在好了,有了你这个舅舅,以后可算有个真正的家了。”

苏凤至笑,目光却落在未央的脸上:“这都要感谢未央。”

起初,沈未央是因为挣了他不少银子,有些心理难安,事至此她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一向厌恶绕弯子,哪怕是苏云舟,他以这样一个身份站在面前,也不得不多生了三分嫌隙的心。

这爷俩一直没有走的意思,天色将晚,她只怕顾琏城等得不耐烦,又怕爹爹在他两个人面前吃亏,不想离去。

她不时瞥着窗外,苏凤至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也只是笑。

自始至终,她都和苏云舟没说一句话,他脸色依旧,只管和沈君玉一起闲说着话,他问他这些年都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偶尔瞥着她。

她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君玉知道她有事,见她神色,也是推着她:“未央有事就先去忙吧,爹爹见了从流高兴,多说几句话。”

她犹豫片刻,也嗯了声:“那我先出去一趟。”

沈爹爹点头:“嗯,今天回来吗?”

屋内几个人都看着她,未央柔声回道:“不回来了,明早再回。”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她手里还拿着那卷画轴,先回了自己屋里,那盒香被苏云舟拿去了,还得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好给顾琏城拿去。

可惜屋里干干净净,那点熏香早就她点着玩了。

时间也不早了,未央随手把卷轴放了床上,翻了翻东西,赶紧出去了。外面天都黑透了,十六的月亮也是那么的圆,马车都叫人赶走了,她两手空空,这就出了外面大门。

月色下,蛟河就拢着袖子站在一边,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轻君,殿下命我来接你。”

沈未央嗯了声,赶紧上车。

车夫在外,蛟河跺着脚,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等他上车以后,未央给毯子扔给了他:“盖上腿暖暖吧,来多长时间了?”

蛟河嘻嘻笑道:“有一会儿了。”

她瞥着他:“那怎么不敲门进去?在外面等着干什么?要是我一直不出来呢?”

蛟河抿着唇笑:“殿下吩咐我了,轻君若是有心来,早晚能来,若是无心,可不许我进去叫你。我原来想着等着轻君到酉时,到时不出来我就回去的。”

他倒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顾琏城有他自己的骄傲,轻易干不出低三下四的事情。

不多一会儿,车到了东宫,蛟河又变戏法似得变出来一袋蜜饯来,这就捧到了她的面前:“殿下爱吃这个,轻君上点心。”

她略无语,不过也接了过来:“知道了,谢谢你。”

东宫轮守的人来回巡视着,沈未央走过小楼时候,一个女子装扮的人影就站在楼上,她的目光一扫而过,只当没看见。

自古以来,皇宫内院里面的事情都那样的神秘莫测,东宫虽然不得比较,但必定有她不能及的地方,她安分的做事规矩做人,少与人较真,则无人来扰。

走进顾琏城寝宫,早有人迎上前来。

蛟河叫了人出去,热水都准备好了,未央过去洗手,把蜜饯这就夹在了腋下。

顾琏城在一边靠着,手里拿着本书来回翻着书页:“怎么来这么晚?”

她擦干了手,提着蜜饯到了他跟前,这就放了他的旁边:“喜欢吃这个?”

他挑眉,不叫她转移话题:“我问你怎么才来?有什么事情吗?”

总觉得她脸色不太对,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也不怪他心思敏感,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能察觉一点不同来。

未央笑笑:“不是给你找熏香么,找半天也没找到,没有了。”

他才不相信:“你明明说还有一盒,这么快就没有了?该不是送了别人罢。”

其实顾琏城也只是随口一说,能怀疑的人也就只有陈小公子一个人,他略起疑心,虽然口气是轻描淡写的,事实上已经在仔细盯着她的脸色了。

他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些蹊跷来,沈未央记忆力一向很好,她说有,怎么就突然没有了?

还有,对门的那个人又带着什么样的年轻男子去了她们家?

为何她又只字不提?

顾琏城看着她,期盼着她能给他一个定心丸。

不过未央却是只随手解下了外衫,匆匆去了外间洗脚,再回来时候也就往床上一躺,蜜饯倒是推了他的面前,人却闭上了眼睛。

她闭眼:“我太累了,不想说话。”

他适时闭嘴:“那你睡吧。”

说着把书合上,也挨着她躺下了,蜜饯就在他手边上,顾琏城伸手拿起来看了眼,发现就是平常自己吃的那一种,上面盖着的戳都是一样一样的,沈未央对这样的事情不能上心,多半都是蛟河的去买的。

这就伸手打了开来:“这是你买的?”

未央也不骗他:“不是,蛟河给我的,说是你喜欢。”

顾琏城拿出一个,非送到了她的唇边:“你尝尝?”

她始终不肯睁眼:“不要,你吃吧。”

他嗯了声,随即缩手,可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与她啰嗦的时候,他却是低下头来,这就含住了她的双唇。

未央睁眼,正对上他眼中的笑意,紧接着蜜饯就滑入了口中。

酸酸甜甜的,她无奈地看着他,他却已经拿起了另一个咬在了唇瓣之间。

男人也不看她,不过却是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顾琏城现在对她的亲密已经超出了他平常时候,冷不丁的,还真叫人不大习惯。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

“你有心事。”

“没。”

“你有。”

“没。”

“有。”

“没。”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说没。

他伸手来抓她的发辫,有些小小的心思藏在里面:“沈未央,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两年以后。”

她估计她是不可能轻易睡着了,没办法只能翻过身来,侧身对着他。

他脸上风淡云轻的,看不出什么来:“你觉得算什么就是什么,两年以后的事情,两年后再去想,现在有什么想的。”

顾琏城斜眼:“我要说我觉得现在我和你,就像是真的夫妻呢?”

未央面色不改:“那就是。”

这话他听着欢喜,也就拉了她的手,在掌心来回揉捏了个遍,然后紧挨着闭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睡,有她在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睡着。

当然了,他睡着得很快,可她却睡不着了。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太复杂了,现在她觉得苏凤至这个人有点麻烦,他并非简单的接近她,有些事情,她不愿多想,但不等于她不知道。

沈从流摇身一变变成了苏家子,老王爷旧宅和沈宅有什么关系?

他们明显和顾君后是有些过节的,故意接近她又有什么目的?

想来想去,才想起那个卷轴,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在沈家的时候,也忘了看一眼,这会扔在自己床上并未带着。

顾琏城在身边呼吸浅浅的,倒不是她护短,这男人目前来说,对她还很重要。

没有他,那些钱庄和银号根本运转不起来…

二哥那个没良心的,一直以来都什么不说,今日见了,拿香的时候还伸指在她掌心挠了挠,无比的暧昧亲密,似乎两个人从未分开过一样。

对于二哥,她更多的是不解。

当初的悸动随着时间的变幻,现在只剩下些许牵挂了。

毕竟这么多年,那种羁绊已经成为了习惯,越想越是睡不着了,她有心事,自然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顾琏城伸手一摸,旁边就没了人。

他不动声色地叫了蛟河来,仔细叮嘱了一番,然后起来穿衣洗脸,因为腿上有伤,动作也慢,等他吃了早饭,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面喝茶的时候,蛟河才回。

男人抿着茶,只淡淡瞥着他。

蛟河上前,微微欠着身子:“我都问清楚了,福宝说昨天晚上对门的柳大爷来了个新认的侄子来,一直不走,今早又来了,现在轻君就在沈家呢!”

顾琏城抬眸:“一早回去就为这个?”

蛟河摇头:“我看不像,轻君不是那样的人。”

他放下茶碗,却是叹气:“是不是那样的人一去便知。”

蛟河连忙称是,出去备车。

去沈家…

63||加更版本

马车行得很慢,蛟河犹自不解。

顾琏城伸手翻着卷宗,不知在翻阅什么东西,在这其间,车内只能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外面依然很冷,偶尔抬眸,都能瞥到那目光。

他十指修长,又是低眸:“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