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个女儿,孔青琮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山上居高临下的,三房两个却看中了那亭子里头的,大房那位庶女似乎想跟着孔青珏走,但最后却跟着三房两人一同去了池子,剩下孔尚瑾带着孔青珏去了竹林,要知道她自己还没有尝试过这个地方呢。

青竹环绕,温泉生烟,如今已经不算太冷,在室外泡温泉倒是刚刚好,一旁的小厮端来清茶,孔尚瑾拉着自家侄女坐下,忍不住喟叹一声,又可惜的说道:“若是冬日里下了雪,在这竹林中间泡汤,才更有一番滋味。”

孔青珏听着心中一乐,原本她年纪大了,今年秋闱也要下场,是不打算出门玩的,不过孔尚瑾怕她太紧张,硬是给拉了出来,这会儿泡在温泉之中,也难得的舒展了眉头:“确实不错,等冬日下雪了,四姨再过来就是了。”

孔尚瑾却遗憾的说道:“爹就是把我当做小孩儿看,冬天下了雪就怕摔着,哪里放心我出门。”

孔青珏听了也觉得好笑,自家四姨明明才十岁出头,却比谁都稳当,偏偏爷爷就把他当做孩儿对待,每每都能看见四姨无奈的模样。

孔尚瑾见她窃笑,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撩拨了水泼过去,孔青珏连忙躲过,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见孔青珏神色轻松,孔尚瑾才笑着说道:“这样才对,整日里读书读书,连年轻人的朝气都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老太婆呢。”

孔青珏听见这话却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看了一眼孔尚瑾,难得吐露心声:“我也不知怎么了,平时读书好好的,一进考场就大脑一片空白,如今四姨跟四妹都已经拿了秀才功名,尤其是四姨,若不是奶奶压着你,怕直接春闱也是没差的,偏偏是我,比你们大了许多,如今还是个白身。”

虽然孔青珏注定是永宁侯府的传人,不出意外的话整个侯府都是她的,但如今永宁侯还活的好好的呢,孔青珏是个有志气的,便想要从科举入朝,好歹做出一些成绩来。永宁侯见她不适应考试,也有过给她蒙阴的意思,但却被她拒绝了。

听了这话,孔尚瑾也有些无语,这位侄女不是没有才学,而是这家伙应试能力太差了,进了考场就大脑空白,怎么可能考得好。一次两次每中,他们这两个年纪小的反倒是中了,无形之中压力更大,从而恶性循环了。

这也是孔青珏性格豁达,这才没对她们生出怨怼来。不过长此以往,难免心中郁郁,恐怕不是好事儿。若是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很可能成为孔青珏心中的一个疙瘩,一辈子挥之不去。

永宁侯也是孔尚瑾的家,十年来,她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归属感,见孔青珏苦恼的模样,忽然眼神一转,笑着说道:“如今距离秋闱还有一段时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够解决你的问题,不过左右是要吃一些苦头了。”

孔青珏听了眼睛便是一亮,她可是知道,自家四姨最是有些办法,有时候就是侯爷也会问她的意见,如今见她说的信心满满,顿时也对此有了期盼,连忙问道:“什么办法,吃苦怕什么,十年寒窗,那一日不是吃苦。”

孔尚瑾却不直接告诉她,卖了个关子说道:“回去之后再告诉你,现在啊,你就好好享受这里的好日子吧。”

孔青珏恨不得抓耳挠腮,偏偏孔尚瑾就闭紧嘴巴不再开口了,任由她怎么问都不说,孔青珏也拿她毫无办法。

等泡完了温泉,孔尚瑾又想要带着一群侄女侄儿到院子里头烧烤,谁知道一群男儿瞧见那精致无比的院子,如今正是那百花盛开的时候,美不胜收,哪里还有烧烤的心思,冯氏都直接驳了孔尚瑾的话:“看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风雅的地方,烤肉吃还不弄得烟熏火燎的,平白坏了这份雅致。”

孔青珠见自家四姨吃瘪,还笑着说道:“可不是,往常只听说四姨是个最最风雅的,如今怎么这般煞风景,爷爷,我看还不如让人煮一些花茶,带一些点心,大家看看花喝喝茶,倒是也应了景。”

冯氏果然叫好,等东西上来,孔尚瑾陪着吃了一会儿花茶点心,听着一群男孩谈论花草,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趣,好吧,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久了,思想都偏向女尊世界的女人了。

见冯氏他们吃的开心,孔尚瑾索性告罪了一声出来,刚走出几步,后头孔青琮也跟了上来,一副牙疼的模样:“真是的,烤肉多好啊,那些甜腻腻的点心有啥好吃的。”

好吧,孔青琮是孔尚瑾的最佳好基友,这两位比跟孔青珏还要合拍,离开花园子,孔青琮便说道:“方才我在山顶上瞧见,东面好像有一片寺庙,不如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孔尚瑾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人,又叫了个下人一问,果然那一片有一个寒山寺,据说求平安最为灵验,距离这里骑马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孔尚瑾想着这边无事,便索性带着孔青琮出了门,难得能在郊区骑马,孔青琮恨不得策马狂奔,若不是孔尚瑾压着,这位怕是乐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不一会儿,果然到了那寒山寺下,那寺院位于一座小山上,山头种满了松树,这会儿一眼望去也是绿茵茵的一片。

寒山寺并不大,两人拾阶而上,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不过香火倒是旺盛,时不时就看见前来上香的男人,不过看服饰打扮,大部分都是附近的贫民百姓,想想也是,大家的少爷太太出门上香,必定去那皇觉寺的多,那里是受到先帝册封的寺庙,接待这些大家子弟也不会显得寒酸。

一群男儿中间忽然出现两个女孩,还是衣着华贵,样貌精致的模样,顿时不少人往他们看来,孔青琮似乎毫无所觉,进了寺庙就开始求平安符,看她那架势,是准备给家里头一人带一个回去了。

孔尚瑾也不去抢孔青琮的事儿,索性让来顺看着她,自己带着来喜出去走走,寒山寺统共就这么几个小院子,并没有多少景致,不过倒是比富丽堂皇的皇觉寺多了几份寺院该有的肃穆。站在小山头,远远的似乎能看见清梦园,不过影影错错看不真切。

寺院没啥可玩的,等孔青琮求了平安符,两人便拾阶而下,回去的时候倒是不急,孔青琮屡次怂恿自家四姨带着去跑马,孔尚瑾只是瞪了她一眼,冯氏他们还在清梦园里头呢,她离开一会儿倒也罢了,怎么可能将他们扔在宅子里头自己去玩。

慢悠悠的往回走,没一会儿能瞧见清梦园的影子了,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上,将马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车轴子不知怎么居然断了,马夫满头大汗的在修理,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站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少爷,这可怎么办,马车坏了,不能敢在天黑前回去,太太肯定得着急了。”

孔尚瑾眼尖的看见马车上的标识,看着像是威武将军家的,便让来顺过去一问,果然是威武将军家的少爷,出门上香的时候遇上了这事儿。

孔尚瑾想了想,索性让人去清梦园拉了一辆马车过来,他们带出来的马车多,到时候小厮们稍微挤一挤就是。

从头至尾,那里头的少爷也没有露面,等马车渐渐走远,那个小厮才坐进马车,笑着说道:“幸好今日遇见了好人,否则的话太太知道,怕是饶不了奴才。”

原来他们这一日出门,是瞒着家里头的。

那少爷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说道:“坐了别人家的马车回去,爹爹怎么可能不知道,到时候还得多谢人家才是。我原是担心妹妹身体,才出门来求平安符,想必爹爹也不会责怪。”

那小厮听了,瞧了一眼自家少爷,抿了抿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47章 秦玉双

秦玉双带着小厮刚刚踏进家门,就瞧见自家父亲身边的老爹守在门口,见他完整无损的回来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太太可担心死了,让您回来就去他房里头一趟。”

秦玉双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进了后院,威武将军府虽然人口不少,但韦氏不是个善茬,故而倒是显得上上下下都井井有条。

进了屋子,秦玉双便见父亲的脸色不太好看,坐在那儿冷冷的看向自己。

秦玉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的跪了下来,这样一来,韦氏哪里还能维持着冷脸,忙不迭的将他扶了起来,垂泪说道:“你这个不孝子,为父辛辛苦苦把你教养长大,难道是为了让你吃苦受累的,你妹妹身体不好,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那寒山寺。”

秦玉双却说道:“那是我唯一的妹妹,亲自走一趟才显得诚心诚意,爹,我又不是三叩九拜的去,哪里说得上吃苦。”

韦氏只有秦玉双一个嫡亲的儿子,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那女儿虽然养在身边,却是小侍生的,哪里有他亲儿子重要。

秦玉双也知道父亲的心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自家母亲对父亲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没有儿子一切就都是浮云,他还小的时候,母亲还能说不急着生,但一年年过去,家里头庶出的子女也多了起来,如今终于有小侍一举得女,也算是全了母亲的心愿。

韦氏其实也明白这些道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下狠手,让那小侍去父留女,如今虽然有了女儿,却被他从小抱在身边养着,不愁养不熟,但心底总有一些意难平。

伸手将儿子拉到怀中,他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也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见他情绪平稳下来,秦玉双才松了口气,问了几句妹妹的情况,因为韦氏多年不育,如今这孩子是记在韦氏名下,充作嫡女的。知道唯一的妹妹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秦玉双微微放了心,才把路上的小意外说了出来。

韦氏听了更是皱眉,他其实也疼爱养在身边的女儿,但如今那孩子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孩儿,儿子却是自己视若珠宝,一日日带大的,人心自然也就偏了:“永宁侯府,我倒是记得,侯府的太太是个和善的性子。”

韦氏恍然记得,永宁侯府嫡出庶出的女儿都不少,甚至还有一个跟侯府世子同辈份的小女孩在,跟自家儿子年纪正好相衬,不免便动了心思,打定主意要亲自上门感谢。

等晚上威武将军回来的时候,韦氏便笑着将秦玉双亲自出门为小女儿求平安符的事情一说。

威武将军秦宝山一听,果然高兴得很,这个肖似自己的儿子,她也是疼爱万分的,如今见儿子也疼爱女儿,心中更觉得这父子俩是识大体的,不像旁的人家,嫡出的夫君生不出女儿,还不准别人生,到最后闹得家宅不宁。

韦氏要是知道妻主的心思,恐怕会呵呵一下,如果不是真的被逼的没有了办法,他怎么可能会让女儿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不过事已至此,他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要养育,只能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将军,侯府的人虽然是举手之劳,但对双儿来说,却是大事儿,明日我想登门道谢,将军以为如何?”

威武将军手握兵权,又是皇帝的亲信,即使进京之后,与朝廷文武百官也疏离的很,以他的位置若是跟这些人走的太近,那才是碍着皇帝的眼镜。

秦宝山想了想永宁侯府,觉得空有爵位并不身居高位的人家,自家走动走动不算什么,便说道:“也好,省得人家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韦氏见妻主同意,第二日便带着一大堆的礼物上门了,他这般的殷勤,也有几分想要帮着儿子相看相看的意思,虽然儿子如今并不算大,但儿郎的好年纪就这么几年,需得提早相看起来。

也不是韦氏杞人忧天,只因为秦玉双越是长大,模样越是朝着秦宝山的方向去了,皮肤虽然算不上黝黑,却是怎么保养都不会白的小麦色,浓眉星眸倒也罢了,可以说一句端正,但八岁就能有人家十几岁儿郎的身高可怎么办。

明朝不管男女,都是以白皙为美,当然这个白皙不是指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而是玉白,这一点上,孔尚瑾的肤色就很符合时下的审美。女子高大还好一些,男子却是崇尚玲珑小巧,偏偏秦玉双反其道而行,为此没少被外头的少爷公子笑话。

昨日回来的路上,孔尚瑾就把这个小插曲告诉了冯氏,所以听见门房禀告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忙让人将两人请进来。

韦氏自己是个地道的美男子,这一日打扮的富丽堂皇,一走进来就笑容满面的道谢,倒是弄得冯氏有些不适应。

韦氏虽然比冯氏年轻许多,但他是皇帝宠信的威武将军嫡夫君,两人也算是身份相当,故而冯氏对他也客气万分,只是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太太这般客气,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韦氏眯起眼睛笑道:“值当值当,若不是侯府的马车,想我这冒冒失失的儿子,怕是要留宿荒郊野外了,这孩子满心只想为了他妹妹求平安符,却忘了自己个儿,倒是让我好不担心一场。”

这话倒是点出秦玉双出门的原因,免得冯氏还觉得自家儿子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到处乱跑了,冯氏听了果然点头,拉着秦玉双左看右看,笑着说道:“果然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孩子,来,这个你带着玩儿。”

冯氏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镯子,是水头十分不错的玻璃种,莹润的绿色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虽然比起韦氏大手笔带来的东西不值一提,但秦玉双也犹豫了一下,见父亲点头才接了过来。

冯氏见他进退得宜,规矩显然十分不错,倒是微微心动,只是再仔细看他的模样,难免有些失望。这个将军府的嫡长子,据说如今也才八九岁的光景,但看着居然跟孔青珠差不多高低了,肤色偏黑,如果不是梳着儿郎的发髻,倒像是个习武的女郎。

虽说娶夫娶贤,但若是夫郎的颜色不好,夫妻俩的感情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日子过得跟二房似的,也是没滋没味。

不过想想秦玉双的年纪,自家能配得上的,也就是琮姐儿和三房那几个,三房是庶出,恐怕人家将军府还看不上呢。

孔青琮的年纪尚小,冯氏也没有越过小冯氏做主的意思,这个念头不过是一转,立刻就抛了开去。这会儿冯氏倒是灯下黑,直接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呢,或许在他的心目中,自家小女儿什么样优秀的男儿都娶的,潜意识有些看不上这个秦玉双的。

韦氏说了一筐子的好话,心中有些想要见见侯府的小姐们,但他贸贸然的提出来难免有些不好,见时间不早,虽然冯氏留了饭,他好歹知道一些分寸,只能讪讪的带着人离开了。等离开侯府,韦氏忍不住感慨道:“侯府好风光,咱们府内也是断然比不上的。”

侯府好歹已经过了三代经营,累积下来的财富自然巨大,而将军府名头是好听,但他母亲不过是农家子出生,登上高位到如今还不到二十年,家里头的富贵怎么能跟人家比。

韦氏心中却是感慨,当初以为儿子颜色不好,他还曾动过让儿子下嫁娘家的心思,但却被妻主一顿骂醒了。

官商有别,他娘家确实是江浙一带的大商人,说得上家财万贯,但家里头的男人出门,连个凤钗都不敢带,更别说那些只能上供的珍品了。

士农工商,明朝对商人压制得很,限制的规矩许多,家里头有钱却连绫罗绸缎也不敢明晃晃的穿出门,可见商人的可悲。当年韦家给他丰厚的嫁妆,可不就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等韦氏离开,冯氏微微皱眉,对着身边的何老爹说道:“这个韦氏看着倒是热情的过分。”

何老爹想了想,也想不通韦氏为什么这么热情,只好说道:“太太忘了,前几年韦氏第一次上门参加宴会,出手也是大方的很,想必是外来的,急着跟京中的太太老爷交好罢了。”

冯氏似乎想起当年宴会,韦氏出手却是大方的很,听说这位韦氏出生商家,嫁进将军府的时候,家里头将大半的家财都动了他的嫁妆,恐怕也是个有钱的主。

冯氏打量了一番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年轻女郎用的,便说道:“分别给瑾儿和琮儿送去,这举手之劳也是她们的。”

这边孔尚瑾收到重礼倒是吓了一跳,自己随口一句话,哪里值得这些东西,尤其是里头的一块玉佩,成色几乎要赶上当年皓辰给她的见面礼了,可见其珍贵。不过冯氏既然已经收下了,她自然不会做出退回去那样打脸子的事情,人情往来这方面,想必自家老爹能帮忙处理的很好。

红梅将东西一一小心翼翼的收好,一边打趣着说道:“小姐如今的东西,私库里头怕是要放不下了。”

红玉便在旁边凑趣的说道:“要是真放不下的话,便求太太再给一座院子当了库房就是。”

孔尚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致,让红梅将自己的私库册子拿出来瞧瞧。

侯府的小姐少爷们,手里头都有不少好东西,以防丢失都是上了册子的,红梅见她要看,也就真的拿了过来。

孔尚瑾打开一看倒是乐了,她毕竟还是个未曾分府,没有收入的小姐,里头不少的东西都是逢年过节收到的见面礼,当然也有许多是冯氏私下里添补给小女儿的,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甚至还有她小时候的一些玩意儿,九连环什么的都还好好的放着呢:“这些都还留着,以后也用不着了。”

红梅见她说的是小时候那些玩具,便笑着说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哪一个不值得好几两银子,小姐你看这个,没有几十两都下不来,哪里能随便丢了,再说了,将来有了小小姐,留着给小小姐玩儿也是好的。”

孔尚瑾被他一句话说的笑了,感情玩具也能当做传家宝,不过想想也是,她小时候玩的弹珠都是珠玉做的,甚至还有龙眼的的珍珠,要真的丢了岂不是可惜,这般想着,孔尚瑾也觉得自己作为世家小姐的生活实在是奢靡的很。

薄薄的原本册子,记着的东西倒是不少,其中最为珍贵的都是摆件或者首饰,这些大部分都是冯氏给的,样样都是精品,上辈子有一件都得放保险箱里头,如今倒是成了常规的物件儿。

几下子翻完,孔尚瑾随手将册子递给红梅,一边笑着说道:“如今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东西确实不少。”

红梅小心翼翼的又把册子放好,听见这话又笑道:“可不是,只是太太每次过来一看尤嫌不够,怕委屈了小姐,可见是真疼小姐的。”

想到自家老爹的性子,孔尚瑾也无奈的很,上次她见一个竹子做的笔筒有趣,便买回家来用,谁知道正巧被冯氏看见,顿时觉得女儿委屈了,第二日就送来十七八个玉的宝石的香木的,各式各样的笔筒过来,真让孔尚瑾哭笑不得。

大概正因为冯氏毫无保留的疼爱,才让孔尚瑾迅速的融入这个世界,每次看见冯氏慈爱的眼神,她总能想到上辈子的母亲,这般想着,更觉得自己要孝顺才行。

红玉见红梅讨了小姐的喜欢,不甘示弱的说道:“太太疼爱小姐,我们小姐也孝顺的很,每次送过去的物件儿,总能让太太喜欢,上次春柳姐姐还说,如今太太用餐,非得用小姐绘制的那套碗碟不可。”

这说的还是上次冯氏生日,孔尚瑾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送的,最后便自己画了样子,让外头帮忙烧制的一套瓷器,东西并不精贵,但胜在一个新巧,红玉这话倒是带了夸赞的成分。

孔尚瑾也是知道,看了看两个小厮,见红玉看着红梅的时候带着几分妒忌,不免微微皱眉,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身边小厮小心思多起来的也更多了。

孔尚瑾对小男孩没啥兴趣,想了想忽然说道:“我瞧里头还有一些陈年摆件,你们一人挑一样,将来当做嫁妆也是体面。”

听了这话,红梅只是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倒是红玉眼睛蓦地睁大,眼中弥漫起泪珠来,却怕孔尚瑾看来,忙不迭的出去了。红梅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心中对红玉有些担心,小姐如今这般说,可见是不打算收用他们了,红玉要是再有小心思,将来铁定讨不到任何好处。

第48章 舞勺

孔青珏心心念念着自家小姨说的办法,只是回家之后,孔尚瑾倒像是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该吃吃该喝喝,该出门读书绝对不留在家里写字,如果不是她知道,小姨这个人从来不是信口开河,会拿这样事情开玩笑的人,她怕是会以为自己被耍了一把。

就在孔青珏几乎忍耐不住,想要把孔尚瑾堵在门口逼问的时候,这一日孔尚瑾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直接让人把她眼睛蒙住,左转右转的拉着走了。孔青珏心中莫名,等摘下眼睛上的布条时却是惊呆了,指着孔尚瑾大叫道:“四姨,你,你,你怎么把我带到贡院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砍头的罪名。”

贡院是读书人考科举的地方,那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进出的,孔青珏看着那熟悉的院落几乎没有晕过去,要知道朝廷对这一块重视的很,若是被人知道自家小姨带着自己贸贸然的进来,恐怕连侯爷也救不了她们。

孔尚瑾撇了撇嘴,暗道自己怎么可能做那么不靠谱的事情,别看这地方跟贡院看似一模一样,其实不过是像了一个模子罢了,外头院子上挂着的是书斋两个大字,里头靠近厕所的这几排,看着倒跟贡院一模一样,但再往后却都是寻常的砖瓦墙壁,不过是造成一种跟贡院一模一样的视觉效果罢了。

孔尚瑾为了这个大侄女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要克服心理障碍,一般而言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开解,让她自己慢慢放开,当然,孔青珏要是能做到的话,也不至于连续两次折戬而归。第二个就是以毒攻毒,让她对这种压力麻木,从而不会过度的紧张。

孔尚瑾当时考虑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损招,私自进出贡院是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想要在家里头造一个贡院,那也强人所难,但弄一个仔细看四不像,但身在其中却不能察觉远处不同的“贡院”,与她而言不过是多费一些事情罢了。

不过是几个单间,就算跟贡院相似又如何,外头明晃晃的挂着书斋的匾额,这几排房间之外,都是青砖搭建而成的普通院落,就算被人知道,也拿不到侯府的把柄。

也是永宁侯府占地面积够大,她才能动用这么一大片的土地,建立这么一个试炼场。当然,其中冯氏吕氏也是出了大力气。

孔尚瑾也不解释,拍了拍手,却见两个官差上前两步,却是要对孔青珏搜身,而后头已经陆陆续续的跟上了好几个“学子”,如果不是孔尚瑾莫名的出现,孔青珏几乎以为自己是午夜梦回,到了科举的贡院里头。

一切就跟孔尚瑾预料的那般,孔青珏在初初的震动之后,便开始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明知道这地方有古怪,不该是科举。但看着贴出来的试题,她又一次感受到那种窒息的紧张感觉,坐下之后大脑就是一片空白,连带着握着笔的手掌都开始抖索。

孔尚瑾已经消失,书斋里头就像是举行了一场科举,甚至旁边厕所传来的臭气都一般无二,若是孔青珏能看见,不远处的小楼上头,自家小姨笑嘻嘻的拿着一只千里眼,正乐滋滋的欣赏自己的窘态,恐怕会愤起掀桌。

孔尚瑾的身边,永宁侯微微皱眉,待看清楚自家孙女的紧张姿态,又是叹了口气,明明不管是她还是先生,都说珏儿的才能,中一个进士绰绰有余,偏偏她屡战屡败,到最后弄得全家人都没有了信心,从而给了珏儿更大的压力。

永宁侯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不对劲,却除了开解又是无能为力,在她看来,珏儿是将来要继承侯府的人,即使不考科举也没啥大不了的,但偏偏这孩子就是钻了牛角尖。

而家里头,瑾儿和琮儿又早早的得了功名,两相对比,永宁侯也不得不担心,这孩子有朝一日因此心性大变。

有时候,为了孔青珏,永宁侯甚至兴起过打压嫡幼女和另一个孙女的心思,很多世家大族其实都有这样的做法,因为法定继承人不够出色,就压制其他的旁支,不让他们过于优秀。

但永宁侯最后还是压住了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做法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不但无益于家族的兴盛,反倒是会毁了那些好苗子。

孔尚瑾没瞧见自家老娘的心思百转,乐滋滋的看了一会儿自家侄女儿的笑话,才转头说道:“一次两次怕是不成,多试几次,以后珏儿便对这样的地方无感了,以她的才学,科举还不是手到擒来。”

永宁侯心中喟叹,暗道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要真压着瑾儿和琮儿不许出头,不说这两人对珏儿会不会有所怨恨,如今断然不可能这般费心费力的为珏儿着想。

看着面带笑容,还跟面团子似可爱的小女儿,永宁侯不由和缓了神色,笑着说道:“就你歪主意多。”

孔尚瑾见她面带笑容,笑着走到她身后,一边给她捏捏肩膀,一边说道:“还是母亲有先见之明,我们姐妹侄女几个都是习武之人,否则的话这样艰苦的条件,我哪里敢给珏儿多来几次,真伤了身体,大姐夫可不得把我吃了。”

永宁侯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也盼着这个办法有用。不知道是不是以毒攻毒的办法起了效果,反正三次之后,孔青珏再考试的时候,就态度自然了。不过临到秋闱,一家人还是担心的很,毕竟假书斋和真贡院还是大有不同,生怕到了真正考试的时候,孔青珏又被自己的心情影响。

幸好,上天也厚爱这个努力的少女,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层层关卡,孔青珏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考一次过一次,等金榜题名之时,也不过是十八岁稚龄。

十八岁,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但对于科举来说,绝对是属于青年才俊。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大喜事,孔青珏一下子就遇到了俩,在她考完乡试的时候,家里头冯氏吕氏多方对比,总算是给她确定了未来的夫君,赵氏。

赵家如今看似平庸,但早几年的时候,可是京城里头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家。赵氏的祖母乃是当今的太子太师,在当今上位之后,还稳距内阁许多年,后告老还乡,当今也给予了极大的重视,如果说程庆山这个太子太傅是读书人心中的大儒,那赵氏的祖母则是许多官员心中的不倒丰碑。

只可惜的是,赵太师一生只有一个嫡女,虽然赵家旁支不少,但嫡系却单薄的很,这位赵家女还是个早逝的命运。

赵家女临死之时,倒是已经有一儿一女,死后,这双儿女便养在赵太师跟前,如今赵家看似没落,不过看当今的态度也就知道,若赵太师的这个孙女是个出息的,将来不愁没有出路。

原本吕氏是不满意赵氏的,毕竟有丧父长子不娶的道理,但之后听了冯氏的话,细细相看了赵氏一番,觉得这位的教戒规矩,倒是比一般的大家公子都要更好一些,可见赵太师为了这个孙子,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赵家如今看似远离朝廷,但其实赵太师依旧简在帝心,皇帝时长召她相见,唯一可惜的是,赵太师年事已高,谁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若是一病去了,恐怕赵家就会大不如前。

只是冯氏心中也明白,如果赵家还是当初的赵家,永宁侯府还不一定能攀上这门亲事。

赵太师年老体衰,唯一的孙女尚未弱冠,为人谨慎但才学一般,将来成就恐怕就那样了。但就是这样,冯氏才能放心的结亲,否则的话,如今皇女们一片乱象,勋贵权贵之家,有几个能独善其身的。

多方考虑,赵氏终于进了永宁侯府家门,恐怕那边赵太师会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看中了永宁侯远离夺嫡之争。成亲的第二日,孔尚瑾便见到了这位传言之中颇有贤名的赵氏,赵氏的姿容不过秀丽,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比一般的大家少爷圆润一些,看着很是可亲的模样,但看其说话做事,便知道是个心有城府的。

孔青珏并不是那种只爱颜色的,见赵氏气度非凡,没几天就把房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每每谈吐有物,对他更多几分尊重,夫妻俩个举案齐眉,感情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孔青珏成亲没多久,家里头便给她谋了一个外职,以侯府的门路,倒是不至于不能留京,只是永宁侯觉得,如今京城乱的很,留在这里很容易掺入夺嫡之争,再说其实京官如果没有圣宠,想要晋升更加不易。

为此,孔青珏只好带着嫡夫君赴职去了,地方官无旨意不可入境,等孔青珠成亲的时候,孔青珏也只能送来一份厚礼。

说起来,孔青珠的妻主与赵氏还是表兄妹的关系,却是赵氏父亲娘家的嫡出长女,最是端方的一个人,与孔青珠倒是相得益彰。

一年之内,侯府里头接二连三的办喜事,孔尚瑾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关注,因为她那像是停滞了发育的身体,终于后来奋起,蹭蹭蹭的往上冒头了。

之前的时候,孔尚瑾还深深忧虑,怕自己身高不足,成了个三等残废,谁知道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她就直接超越冯氏,朝着永宁侯的身高奋发追赶了。

大概是短时间内身高拔高的太快,即使一贯身体好的孔尚瑾也每夜每夜的抽筋,即使每天牛奶骨头汤的使劲吃喝,还是有些营养跟不上,原本就没多少肉的她直接变成了竹竿子,每每看得冯氏心惊肉跳,恨不得将那些好吃好喝的全部塞进女儿的肚子。

孔尚瑾也是无奈,她自觉除了每晚的抽筋之外那是吃嘛嘛香,但发育期的身体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如今袍子一穿,就跟披了大褂似空荡荡的,站在那儿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比一向纤弱的杨怡晴还不如,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担心,生怕她有一个好歹。

谁又能知道,这么轻飘飘的孔尚瑾,那是上得了马,射的了箭,打得了拳,跑得了步。每天的食量已经超过两个成年人,孔尚瑾都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这般的发育冲劲,跟那力大无穷的金手指也有一定关系,君不见随着年纪增大,她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如今上千斤的石磨,她也能一鼓作气举起来。

之前看永宁侯和几个姐姐的身高,孔尚瑾便觉得自己矮不到哪里去,毕竟身体最为单薄的二娘子,身高也够得上中上水平。果然等她奋起直追,很快就超过了自家的几个侄女,如今堪堪与永宁侯比肩,想必在发育期结束之前,超越永宁侯不是难事儿。

孔尚瑾这般的长高,她自己还不当一回事儿,身边的人却担心的很,冯氏倒也罢了,可着劲的给她进补,如果不是有太医的话压在那边,恐怕连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都要找出来了,就是永宁侯,时不时的还要问一句女儿的吃喝呢。

而一直看着孔尚瑾长大的皓辰,一段时间没见,乍然一看自家小萌萌的包子脸师妹,忽然变成瓜子脸瘦竹竿了,吓得差点没直接喊太医,还以为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生了一场大病呢。

等知道了真相,皓辰也是哭笑不得,她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人,怎么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有这么的寒碜,左看右看还是放心不下,第二天一溜烟的滋补品就进了永宁侯府,倒是看得永宁侯感慨了一句,这位十二皇女,对自家女儿到底是用了心的。

皓辰这段时间上学的时候都少,倒不是她乐意如此,而是最近朝廷上出了一件大事儿,匈奴人派了使臣前来朝拜,而皇帝大手一挥将事情交给了太女接待,皓辰这段时间入了太女的眼,也得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

第49章 匈奴

匈奴在明朝人的眼中,一直都是北方那茹毛饮血的游牧名族形象,前朝末期,匈奴部落一度强大到攻下了大半的中原土地,只是后来太祖皇帝登高一呼,率领将领将匈奴人驱逐出境。

太祖时期,匈奴人元气大伤,都是安安分分的,先帝等位之后,倒是闹出了一点动静,只是先帝是个好糊弄的,却有一个强硬的老娘还有一个强硬的太女,当时还是太女的当今亲自带领大军北上,将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威武将军之流,都是那时候兴起来的一批将领。

这些年来,匈奴人小打小闹没少,却再也没有大规模的犯境,可见也是怕了当今的雷霆手段。匈奴人进京朝拜并不是新鲜的事情,虽不是每年,但隔三差五的,这位邻居总也要冒出来刷刷存在感,或者是死皮赖脸的从明朝讨得一些好处回去。

当今早年的时候铁马金戈,恨不得将匈奴人赶尽杀绝了,那时候匈奴人朝拜是真的朝拜,多少金银珠宝,汗血宝马,都作为贡品运来,只为了让这位马上皇帝息怒,别一个劲的抓着他们不放。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当今的脾气似乎也越来越温和,早年动不动就出动大军,与匈奴拼死大战的情形消声灭迹,甚至斩杀大臣都越来越少。匈奴人便又开始冒头,距离今年,竟足有十年功夫没有朝拜。

当然,或许也是朝着皇女们一个个长大,为了储君之位花样百出,朝堂之上热闹的很,如今的太女并没有当今和太祖的魄力,能把一群妹妹压得心服口服,理所当然的,这些事情也牵扯住皇帝大部分的精力,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除了派人申斥一番,对待匈奴的问题上,也更加趋向和平一些。

数十年未朝拜的匈奴人,忽然要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如今匈奴人的单于呼韩邪。正因为如此,接待匈奴使臣的任务才会落到一国储君的太女身上。不说一群皇女如何的羡慕太女这个长面子的任务,就是身在礼部的永宁侯也忙的脚不沾地,虽说是使臣,但匈奴人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孔尚瑾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十年不来朝拜什么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而且再次前来就是单于带队,绝对不仅仅是重视明朝的关系。

单于等于是皇帝,即使是附属国,也断然没有皇帝亲自作为使臣出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