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瑾瞧她作怪的样儿扑哧一笑,那头来喜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憨憨的问道:“小姐,先上车喝点参汤暖暖身体吧。”

孔尚瑾也觉得有几分不舒服,也就顺着话上了车,喝了口热乎乎的参汤才觉得好了一些。

来顺见状便要马夫往回走,谁知道马车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后头传来一个声音:“孔小姐,请稍等。”

孔尚瑾问问一愣,撩开帘子往后头看去,却见是张陌生的面孔,便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叫住在下有何事?”

叫住孔尚瑾的人穿着锦绣长衫,一看便知道出生富贵人家,见孔尚瑾言语和气,脸上的笑容便真实了许多:“在下孙锦涛,见过孔小姐。”

孔尚瑾微微一顿,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孙锦涛是哪个,还是来顺在旁边低声提醒道:“是三小姐夫郎家的弟弟。”

孔尚瑾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孙锦涛却是孔青瑜夫郎孙氏的亲弟弟,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孙锦涛的衣裳十分不错,身上配饰却十分简单的缘故,明朝对商人的限制许多,没有功名的时候,许多东西就算有也不能带出门。

既然是姻亲家的人,孔尚瑾便下车拱手说道:“原来是孙小姐,久仰久仰。”

孙锦涛叫住孔尚瑾,其实也是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虽然自家哥哥嫁进了侯府,但只是个庶出的庶出女婿罢了,她可不知道永宁候府对自己的态度。

如今看着孔尚瑾十分和善的模样,即使不知道她是真心实意,还是面子情分,孙锦涛心中倒是感激的,别看他们孙家有钱,但在京城,稍微有点势力的人家都能压着他们一头,每年送出去的孝敬银子都无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孙氏嫁进侯府才好了一些。

这般想着,孙锦涛带着笑容说道:“久闻孔小姐书法出众,几位同窗都是久仰大名,想请小姐指教一番,今日便不打扰孔小姐回家歇息了,等放榜之后,在下在聚宾楼置办一桌小酒,还请孔小姐赏脸光临。”

孔尚瑾看了一眼孙锦涛后方的几个学子,倒是笑着点头说道:“哪里谈得上指教,不过是相互切磋罢了,到时候你们可别说我徒有虚名。”

孙锦涛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又寒暄了几句,也不耽误她回家歇息,笑着转身走了。

孔尚瑾坐回马车,虽然她挺不耐烦这样的应酬,但等放榜之后,若是中第的话,这样的场合在所难免,她总是要习惯的,既然这位孙小姐诚意十足,何不给这位孙小姐几分面子。

外头的来顺也看在眼中,这会儿忍不住说道:“这位孙小姐倒是个识趣的。”

不仅这位孙小姐识趣,可以说孙家都是聪明人,从孙氏嫁进门的表现可见,这位要说对孔青瑜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那都是假话。冯氏心里头不喜欢三房,对这位庶出女儿的庶出女婿,还给几分脸面,若孙氏不是个男人,恐怕也得会有一番作为。

不说别的,就是孔尚瑾房里头,都放着不少孙家送来的好东西,倒不是永宁候府眼皮子浅,而是人情往来,拿了人家的东西,总要给几分面子。孙氏又是个八面玲珑的,送了礼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拿东西压人,谁人都愿意给几分面子,如今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其中侯府的帮助可不少。

孔尚瑾以前并且见过这位孙锦涛小姐,如今一看,别说才学如何,至少跟她哥哥似的都是聪明人,她不介意多结识一番聪明人,至于孙小姐想通过自己做些什么,能顺手帮忙的,她也是不介意,当然,若是想要踩着她往上爬,那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当然,这都是放榜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荡回家,倒是把孔尚瑾的疲倦都引了出来,原本还觉得精神头不错,到家的时候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偏偏好多天没洗澡浑身难受,孔尚瑾只能硬撑着。

当然,在旁人的眼中,她这般倒是更加符合科举的形象。等到了府内,就是冯氏也亲自在那儿等着呢,原本永宁候还想问问女儿考的如何,但冯氏见女儿一副累到的模样,哪里还让她多问,忙不迭的让人送她回房休息,生怕女儿累出一个好歹来。

孔尚瑾哭笑不得,倒是听话的回到房中,红梅红玉早就把洗澡水准备好了,连带着一些好消化的粥品都一直温着呢。孔尚瑾一边享受一边感叹,每每腐败的时候都不得不提醒自己奋起,否则的话以后哪里还能享受这样的好生活!唔,好吧,今日就先不想这些了,洗完吃饱再好好的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头才有奋起的精力不是。

第63章 金榜题名

等终于站到金銮殿上的时候,孔尚瑾也需要紧紧握拳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明明上辈子她走过不少次故宫,那些宫殿精美是精美,但并没有带给她多少震撼,但现在,低头垂首的站在殿堂之内,那种皇权带来的震撼是现代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其实说起来,永宁候府每年都会入宫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孔尚瑾应该对宫廷并不陌生才是,但实际上,逢年过节的时候,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可能入宫面圣,你要是官职第一点,排在最外头的地方,连皇帝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好吧,这个时候其实也没有人敢直接朝着皇帝看。

永宁候府虽然是侯府,但除了永宁候和冯氏,家里头只有担着世子名头的大娘子以及吕氏才有资格进宫。当然,若是备受皇帝信任看重的家族,皇帝一声令下,家里头白身的小姐少爷也能跟着一块儿进宫,只可惜的是,永宁候府显然不在此列。

在孔青琮娶了明珠郡主之后,因为云华的体面,小夫妻俩倒是能进宫参加宫宴,不过明珠郡主是男儿,宫里头又没有正宫皇后,他即使有资格常常进宫,也不耐烦进宫应酬的。种种原因之下,孔尚瑾倒是第一次进宫来。

虽然是第一次进宫,孔尚瑾对宫廷却并不陌生,一个是因为永宁候之前对她讲过许多,第二个就是,皓辰好歹也是皇女,对宫廷熟悉的很,知道自家师妹考中之后,便特意对她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甚至对待一群宫中侍从的技巧也没少说起。

来自现代的孔尚瑾心中其实是缺少几分对皇权的敬畏之心的,但如今跟着一群学子慢慢踏进大殿,碍于规矩只能低垂着脑袋,广阔的大殿之内,内侍略显尖利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感觉,眼角余光似乎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身穿金色为底,上头绣着五彩神龙的身影,让她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

等在殿中站定,孔尚瑾心中那一丝紧张倒是慢慢散去,心中不断闪过各种心理学暗示法,其实皇权带来的压力,一半都是因此而来。

殿试只考策问,考题却是由皇帝亲自题出的,到了临考的时候才揭晓,这样的考试,其实对人心理承受能力的要求更大。

孔尚瑾等一群学子从黎明就开始进场,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之后,才能办法策题。虽然历经这么多的步骤,大殿里头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声,一些学子还没等答卷就已经满头冷汗,手脚都抖索着。

虽说一般而言,殿试只重新排列名次,并不会直接把人筛选下去,但若是临场发挥的实在是糟糕,或者形容有碍,让皇帝看着眼疼直接把人推出去,那就实在是命苦了。

还别说,这样的事情真有发生过,如今明朝还好一些,前朝时期,几任皇帝都是颜控,有权任性,形容丑陋的人,连进殿的可能性都没有。

明朝的开国皇帝深深觉得,以样貌论才学不可取,这样的风气才渐渐消失。但人都是感官动物,皇帝也不能例外,同样的学子,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形容猥琐,下意识就会有偏向。不说别人,皇女们还不都是如此。

孔尚瑾这会儿自然没有这么多的心思,等考题下来之后就专心致志的写起来。皇帝的考题倒是也实在,跟当下的朝政没有丝毫的关系,而是针对农业。孔尚瑾这辈子从未下过地,但上辈子从事公务多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倒是不至于言之无物。只是她生怕自己写出超越年代,现在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来,每每都要在心中思索一番才敢下笔。

原本殿试的时候,皇帝是不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有时候都是等成绩出来,学子们才会见到皇帝的身影。毕竟皇帝年事已高,殿试持续的时间可不算短,总不能让皇帝一直在旁边干等着吧。

不过这一年皇帝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开始就出现在大殿上,等殿试开始,甚至还从上头走了下来,走到一群学生们的旁边走走看看,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落笔直接成了一团墨点,想也知道之后的成绩肯定受到影响。

没有人敢抱怨皇帝的人来疯,被吓得失了分寸的学子也只能暗骂自己倒霉,或者痛恨自己怎么就吓懵了。当然,皇帝也不可能体谅这些苦读多年才有机会进了殿试的学生,或许在她看来,这些自己一出现连字都不会写的人,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就算是考中了也没啥大成就。

皇帝并没有重点照顾哪一人,孔尚瑾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影的时候也微微一惊,不过很过镇定下来,那啥,上辈子高考的时候,身边杵着一个监考老师的时候多了去了。

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满意孔尚瑾的淡定姿态,甚至还多站了一会儿,低下头来仔细看了看卷子。

孔尚瑾几乎能听见皇帝的呼吸声音,却只能假装身边没人,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幸好没一会儿,皇帝终于看得满意了,继续朝着下一个学子走去。孔尚瑾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朝着前头看了一眼,肉眼可见前头那位学生整个人都微微发颤,不过很快也镇定下来。

等殿试结束,孔尚瑾只觉得比会试的时候考了几天还要更累一些,毕竟会试的时候自己一个小单间,你要休息一会儿也没事儿,但到了大殿之上,你敢整个人放松看看,直接定你一个御前失仪都是有可能的。

殿试的成绩并不是马上就能出来的,考完的一群学子倒是能乘机休息一会儿,当然,即使被带到了偏殿,也没有人敢真的放松下来。孔尚瑾微微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有几个人便不甘寂寞起来,有小心翼翼同周围的内侍打听消息的,也有故作大方,与人讨论方才试题的。

察觉到有人走近,孔尚瑾便睁开双眼,看见来人倒是露出一丝笑容,却没等孙锦涛开口,只笑着说道:“孙小姐,这些茶水还不错,不如坐下来品品。”

孙锦涛眼神微微一闪,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在她旁边落座下来。

没等一会儿,却见门口内侍通传,原来竟是太女殿下亲自过来了,带来了皇帝御赐的午宴。

孔尚瑾随着一群人跪倒在地,听着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喊起,因为她个头比太女还要略高一些,起身的时候倒是看清楚太女的模样。

太女看起来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女子,眉目之间略带几分郁郁不得志,想来也是,太女才能一般,下头却有一群出色的妹妹紧盯着自己的位置,偏偏上头的老娘越活身体越好,自己登基那日遥遥无期,当了大半辈子的太女,实在是有些苦逼。

这一日的太女脸上还带着几分喜色,想来也是明白,皇帝愿意将这个任务交给她,这是白白让她收揽一群学子们的心。太女原本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对着一群学子们也是和蔼可亲的很,孔尚瑾是会试第四名,这会儿也受到了几分关注,听着太女温和的问话,她心中也忍不住嘀咕起来。

如果太女真的如她表现的这般温和的话,成为守成之君倒是并无问题,不过可惜的是,她下头妹妹太多,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待到登基那一日还不一定。

于情于理,其实孔尚瑾也希望这位太女能够好好的坚持下去,毕竟皓辰可是这位的亲妹妹,真是被的皇女上位的话,不一定能善待好歹也是嫡出的十二皇女。

太女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等她离开之后,偏殿里头更是像炸开了锅,有几个胆子大的居然妄议朝政起来,话里话外映射的,无非是几位皇女的表现。当然,也没有人傻到会当场对太女表示不屑,那不是表现才华,那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

孔尚瑾就是好端端的坐着,也屡屡被波及,谁让她是会试第四名,自然有人心怀不满,对她发起进攻的。

但无论是明朝还是暗讽,孔尚瑾都直接装聋作哑,倒不是她没有脾气,而是这地方不对,如今他们殿试的成绩还没出来呢,直接在偏殿吵起来,别说输赢肯定都得不到一个好字。再说了,周围那么多的内侍,那么多的眼睛,她又不是想找死。

孙锦涛看着孔尚瑾的态度,一开始还为她着急,欲言又止想要为她出头,等瞧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孔尚瑾老僧入定的模样,倒是眼神微微一动,心中闪过一丝复杂。渐渐的她也看出一些不对来。

这边偏殿热闹的很,那头批卷的一群学士们也争得一个脸红耳赤。即使有皇帝在上头镇着,三年一次的殿试,一群皇女们怎么可能不插手,在会试成绩出来之后,就有不少人成为了皇女府的常客。

孔尚瑾的卷子到底还是被排到了第四,一个是因为她写的确实不错,言之有物条理清晰,再有一个就是,孔尚瑾好歹是永宁候府的嫡出女儿,又有一个明珠郡主侄女婿,皇上方才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最长,卷子恐怕都看完了大半,他们要是敢直接给刷到后头去,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吗!

殿试的卷子,皇帝也不可能全部看完,一般都是由这些学士们挑选出前十名,让皇帝做最后的审核。

景帝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一群官员的争执,等最后排好名次的一堆卷子放到她的案上,才慢慢的翻起来。

从头至尾,景帝的神色未变,没有人能知道她心中所想,下头的一群官员纷纷垂着头,哪里还有方才争执时候活跃的模样。即使老了,景帝在这些大臣的眼中,已经拥有着无人可比的权威性。

等翻完了最后一份卷子,景帝忽然拿起下头呈上来的头名,直接就给扔到了地上:“言之无物,好高骛远,虽有几分才华,却不能脚踏实地,这样的人当个所谓的才子倒是还成,入朝为官的话,可不是祸国殃民。”

景帝忽然发难,下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事实上这个人真没有景帝说的这么糟糕,卷子里头的内容虽然锦绣了一些,但好歹也有几个说到了点子上,不过皇帝既然都说了这个人为官会祸国殃民,除非这位背后的皇女能够上位,否则的话仕途就已经毁了。

景帝扔完了头名,倒是没有再对下头的卷子发表意见,反倒是看向左边的一位大臣:“孙爱卿,孔尚瑾此人似乎对农事十分娴熟,提出的办法也算合理,此人可有状元之才?”

皇帝看似是随口一问,但谁敢正把她的话当做疑问,那才是自己找死。

这位孙爱卿已经满头冷汗,要知道方才的头名就是她一力主张的,事实上,这位孙大人早就投到三皇女赵旷的名下,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孔尚瑾文采确实出众,原本臣等也有意让她入驻三甲,但此人如今年方十五,尚未及冠,若是名声太盛,就怕她年轻气盛,反倒是应了伤仲永。”

景帝听了倒是点了点头,少年成名难免年轻气盛,弄到最后一无所成的也多了去了。她看似很满意这位大人的回答,只是测过身子问身边的内侍:“方才你去偏殿看了,这位孔尚瑾可算稳当?”

那内侍陪伴皇帝多年,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满脸带笑的说道:“若是旁人,老奴还说不准,但若是这位孔尚瑾孔小姐的话,确实是个老成稳重的,在偏殿之内,这位小姐最是镇定,旁的学子与她不睦,也能淡然处之。”

皇帝听了倒是露出一丝笑容,又像是恍然想到似的,开口问道:“姓孔,莫非是永宁候府的人。”

那内侍连忙说道:“可不就是。”山东孔家虽也有盛名,但因为禁止嫡系入仕,朝堂之中反倒是姓孔的人少。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又问道:“莫非还是咱们明珠的妻妹不成。”

也怪不得皇帝这般想,孔尚瑾的年纪太小,永宁候府能对上年纪的,可不就得是孔青琮的妹妹辈了。

那内侍倒是笑了,又说道:“皇上可是忘了,永宁候老来得女,这位孔小姐可不是咱们明珠郡主的妻妹,反倒是他小姨。”

皇帝似乎才想到这一茬,哈哈大笑道:“确实,这孩子是个稳当的,不能因为人家年纪小就压了名次。”说完这话,直接提笔定了状元人选。

第64章 谁家状元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高中状元的孔尚瑾还有些晕晕乎乎,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名次会这么给力,不是她小看自己,论才学的话,文无第一,谁能说得上自己的文章符合所有人的审美。

好吧,这些暂且不说,报喜的人上门的时候,永宁候府上上下下都带上了喜气,冯氏差点没笑出一脸皱纹来,连声喊赏,光是这一日,怕侯府的下人们都拿了好几倍的月钱,一个个能不高兴吗。

女儿考中秀才,举人的时候,永宁候压着,冯氏不能庆贺,如今中了状元,冯氏可不管会不会碍着别人的眼睛,大肆欢喜起来。

这会儿其实永宁候也不会再拦着他,这会儿自家要是安安静静的话,在旁人眼中不知道的才觉得奇怪呢。

在永宁候的同意下,由冯氏力主,吕氏小冯氏和马氏作陪,永宁候彻底的热闹起来,一般而言,状元郎很难出自勋贵之家,这会儿好不容易出了个奇葩,上门送礼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再说了,孔尚瑾还未定亲,自有许多人将眼光放到她身上。

家里头如何的热闹,与孔尚瑾如今的关系却是不大,如今她正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子,骑在白色的骏马上游街呢。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有意启用年轻人,今年的前三甲都未超过三十,状元郎最为年轻俊美,榜眼是个三十不到的女子,身材略显魁梧,是一脸正气的长相,探花郎刚刚弱冠,眉清目秀。

三人前后排列着一块儿游街,袍子也是大同小异,孔尚瑾与那榜眼都会马术,显得越发的英姿勃勃,后头的探花郎倒是个原原本本的文人,不过挑选出来的马匹都是温顺的,又有人在前头牵着,倒是并不会太难为。

每每这个时候,街道两旁出来看三甲游街的人熙熙攘攘,更有一些大胆的男儿朝着三人扔手绢儿之类的东西,孔尚瑾长得出色,大红的袍子一穿更是貌美,自然是首当其冲。单单是手帕绢花之类的倒也罢了,也不知道哪家哪户的少爷这般大方,连玉佩都砸了下来,幸好孔尚瑾也是个身手矫健的,不然非得出现流血事件不可。

后头的榜眼看在眼中,忍不住露出善意的笑容,她的年纪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如今早已经儿女成双,自然没有攀比的心思,见孔尚瑾略显狼狈的模样,还打趣着说道:“状元郎可要珍惜这刻时光,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

孔尚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想大喊这样的待遇谁要谁拿去,但还没开口呢,直接一朵粉色的绢花砸在她的脑袋上,偏偏还缠在发丝里头一时拿不下来,孔尚瑾忍不住苦了脸,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尊容。

果然身边的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说实话,孔尚瑾皮肤白皙,容貌俊美,带着绢花也不算难看,但怪就怪在这朵花儿是粉色的,这就跟现代花美男带上粉红头箍一样的效果,总是有些不对劲不是。

等终于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孔尚瑾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她从未觉得骑马这般累。后头的榜眼终于忍不住发出大笑,孔尚瑾挑了挑眉,这会儿倒是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笑着说道:“陆大姐这般喜欢粉色的绢花,这便送给你吧。”

榜眼陆家辉哈哈一笑,还真的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倒是也成,我家有个三岁的小儿,怕是觉得心中欢喜。”

孔尚瑾摊了摊手,对于这样厚脸皮的人,她表示十分无奈。

后头的探花郎见他们相处融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越过两人就走了,陆家辉脸色不变,跟孔尚瑾告辞了一番,他们晚上还要参加琼林宴,如今得回家收拾一番,这身红袍子也是不能再穿了。

孔尚瑾也没把探花郎的姿态放在眼中,回家换了身衣裳,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马不停蹄的往琼林宴的地方赶,虽说是晚宴,但这时候的晚宴也不是说到了天黑才开始的。

出发之前,永宁候倒是将女儿叫去嘱咐了一番,之前倒也罢了,琼林宴上,恐怕一群皇女都不会罢手。

孔尚瑾心生警惕,这些年来,赵旭皓辰一直忙着公事,但两人的联系并没有断过,时常能够见面说上一会儿话,孔尚瑾也慢慢发现,赵旭对皇位并不是毫无兴趣的,只是太女是她的亲姐姐,如今她也并不受宠,没有自己的实力,所以才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如果皓辰真的打算参与储君争夺战,孔尚瑾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这条路向来都是不成功便成仁。不过幸好这时候太女还在,赵旭的心思也掩藏的很深,如果不是她信任自己,孔尚瑾肯定也不会有任何的发现,毕竟在旁人的严重,这位十二皇女不受宠倒也罢了,还有些不务正业,整天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赵旭慢慢积累下不少的能量来。

孔尚瑾到达琼林宴的时候已经不算早,许多学子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如今他们虽然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但若是没有门路,以后仕途怕也是不顺。每三年一次期考,每次的进士得有三百多人,但能混到五品以上的都屈指可数,可见科举只是敲门砖,并不是护身符。

“孔小姐来啦,快来快来,方才还说起小姐的书法非同一般,几位同窗正嚷着说要看看您的墨宝呢。”这话却是孙锦涛说的,她也中第了,虽然名次偏后,好歹没有落到同进士的那块,她家里头又有钱,以后好好经营的话,说不定就能脱离商户的困扰。

孔尚瑾也给这位几分面子,毕竟在场的人以后都是同僚,这会儿相互联络一下也是好事儿。

走过去一看,已有不少人留下自己的墨宝,孔尚瑾也不推辞,上去提了一首诗,她的书法融合了上辈子的字帖和这辈子的苦练,确实比大部分人都好,就是已经去世的程庆山也是夸过的。

一开始还有人心中不服,等见了孔尚瑾的字,不免承认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围着孙锦涛的几位更是开口夸赞起来。

这时候榜眼陆家辉也走了进来,看见热闹便走过来一瞧,见状便叹道:“早就听闻状元郎书法出众,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怕是当世的大家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的。”

陆家辉的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冷哼,却是探花郎程昱。这位虽然长相清秀,看起温和,实际上却是个十分清高的性子。进场之后,一开始也有不少的学子跟她搭话,但这位明摆着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的架势,要知道能考中进士的,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渐渐的便没有人在围在他身边了。

程昱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说道:“阿谀奉承。”

陆家辉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方才她的话固然有几分夸张,但孔尚瑾的书法确实是不错,这话也不全是假的,程昱一句话倒是将她直接归到了小人那一头。

孔尚瑾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开口说道:“陆姐姐这般夸我,可见是看我年纪好好糊弄,不过姐姐放心,以后我更会多多练习,可不能让姐姐白夸了。”

这话一说,好歹现场的气氛好了一些,陆家辉也是个有脾性的人,索性只跟孔尚瑾说话,看都没再看程昱一眼。

程昱心中憋火,眼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架势,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原本有几个进士还打算跟这位套套交情,如今一看也不敢再走过来,索性也去了孔尚瑾那边,好歹状元郎和榜眼都在,大家一块儿能说上话不是。

孔尚瑾将这样的情况看在眼中,倒是没有好心的去解救这位被孤立的探花郎,好吧,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刚才被为难的人里头可有自己。

其实也不怪程昱心气高,这位出生的程家可算是清流世家,虽然跟程庆山的程家毫无关系,但比那个程家更有底蕴,家里头光是状元,本朝就出过两个,可见程家的读书人有多么厉害。

在别人家,拿到探花郎已经不错了,但在程家,探花郎的成绩并不足以傲视群雄,程昱是程家这一辈最被看重的女儿,如今状元的名头却被一个贵族出生的家伙抢了去,程昱怎么能够不恨。

榜眼陆家辉却是农家子出生,家里头不过是富农罢了,在程昱的眼中,这家伙粗粗壮壮的鲁莽模样,简直就是侮辱了读书了。

偏偏,她眼中的纨绔子弟和农夫压在了她头顶,程昱这几日简直是食不下咽。

程昱最后也没能用眼神杀死这两人,因为没过多久,太女殿下就出现在宴席上,后头还跟着一溜烟的皇女,就是赵旭都远远跟在后头。

太女看似温和可亲,但总是带着几分距离,二皇女赵昌身材魁梧,往太女身后一站,倒是将太女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作为状元,这次孔尚瑾受到了这群皇女们的首要关注,首先太女就纡尊降贵的走下来,一手拉住孔尚瑾的手,笑着说道:“状元郎年轻有为,实为国之栋梁,以后大明朝可就要靠你们了。”

孔尚瑾受宠若惊连忙应是,太女的手掌有些冰凉,握着并不舒服,孔尚瑾更是万事小心,生怕自己着了这几位的道儿。

没等太女的话音落下,二皇女赵昌便笑着说道:“太女这话,你们可都记住了,以后入朝为官,千万记得最重要的,还是黎明百姓。”

这话原本自然没有不对,但这位二皇女直接赶着太女说话,对着太女并没有多少尊重,可见皇女们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就差摆到明面上了。

太女脸色微微一变,抓着孔尚瑾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后头的赵旭见状,上前一步笑着开口说道:“二姐这话说得对,咱们都是大明朝的臣子,以后自然要为了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被她一打岔,太女立刻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对着孔尚瑾笑了笑,摆手说道:“二妹心系百姓,自然是大好的事情。”

二皇女见她们姐妹俩一搭一唱,直接将自己定位为臣子,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幸好二皇女是个莽撞的,但跟在她身边的七皇女赵晨却是聪明人,一把拉住想要当场发飙的二姐,二皇女也意识到场地不对,好歹将怒气压了下去。

三皇女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心中暗道玉妃是个笨的,否则的话那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怎么可能一直不受宠,不过他倒是生了个聪明的女儿,这七皇女在二皇女身边鞍前马后的,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后头的八皇女,十皇女对视一眼,除了太女和赵旭,只有她们俩是同一个父亲的姐妹,自然紧紧抱成一团。

别管私底下如何,面对着新晋学子,一群皇女态度都略显温和,即使是最为高傲的二皇女,也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来。

一圈儿的皇女轮下来,孔尚瑾脸颊更僵了,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但要真的敢掺和进皇女们的战争,恐怕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赵旭作为十二皇女,最后一个站到了孔尚瑾的面前,她们是师姐妹的消息没有多少人知道,在人前的时候也并不显得特别亲密。

看着赵旭眼中挡不住的笑意,孔尚瑾眨巴了一下眼睛,心中暗道要不是场合不对,一定要让这家伙知道自己的难处不可。

赵旭权当看不见她的脸色,挑眉说道:“状元郎,春风得意的滋味如何?”

孔尚瑾装模作样的行了礼,压低声音说道:“自然是滋味非同一般,简直再好没有了。”

赵旭忍不住扑哧一笑,瞧着没有人注意才说道:“待会儿散场的时候走慢点,有东西给你。”

孔尚瑾还未说话,那头赵旭就走开了,这位向来是对太女马首是瞻,自然这一日也不能例外。孔尚瑾挑了挑眉头,暗道这家伙不知道几个意思,不过等散场的时候,果然还是让马车慢慢的往前走。

第65章 穷翰林

夜幕之中,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走,因为宴席之上难以避免的喝了几杯酒,孔尚瑾浑身有些发热,忍不住扯了扯领子才好受一些,虽然她年岁少,但这样的场合太女敬酒,是没有人敢不喝的。

没一会儿,后头便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音,孔尚瑾探出脑袋,看见来人便露出一个笑容来,原来赵旭却是只带着一个宁竹就跟了上来,孔尚瑾连忙让马车停下来,回头喊道:“可算等到你了。”

赵旭挑了挑眉头,却是直接从马上跃到了车上,伸手摸了摸孔尚瑾的脸颊,有些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喝酒上头了,别吹着凉风,如今虽然是春天,但夜晚也冷得很。”

孔尚瑾这会儿正燥热呢,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却被她直接塞进了马车。

赵旭确实是把这孩子当做妹妹看待,如今见她脸颊红扑扑的,说话都带着几分酒气,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难免都要念叨几句。孔尚瑾倒是虚心接受,暗地里却打定主意屡教不改。那啥,这年代的酒水其实酒精含量低得很,喝几杯压根不算事儿。

多年的相处,赵旭哪里能不知道这家伙的心思,见她半眯着眼睛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心中感叹起来,当年初见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个圆不隆冬的小孩子,如今却已经长成翩翩少女了,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男儿牵肠挂肚。赵旭既有几分自豪,又有几分怅然。

瞧她这幅模样,孔尚瑾倒是忍不住笑起来,直接趴到她肩头说道:“我说皓辰师姐,您才不到而立,用得着跟我娘似的吗。”

赵旭被她一打岔,那一腔怅然也丢了大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拿出一个锦盒说道:“臭丫头,不知道在心里头怎么嘀咕我,难为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贺礼。”

孔尚瑾笑嘻嘻的将盒子接过来,摇头晃脑的说道:“就知道师姐最疼我了。”说完直接打开盒子,却见里头是一块玉佩,不同于曾经送给他的暖玉通体雪白,却是透明的绿色其中带着一丝紫色的光晕,要知道这时候的玉佩可都是全天然的,这样的玉佩不但水头好,紫气东来的寓意也是难得。

赵旭伸手给她系上,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侯府小姐,从小都不喜欢这些东西,这块玉佩不算珍贵,平时磕着碰着也不心疼,可别再收起来了。”

孔尚瑾不喜欢这些丁零当啷的东西,通常都是放到一边,如今听了这话倒是不好再拿下来。

赵旭见状才算满意了,点了点头,又说道:“翰林院学士贾大人虽然是个牛脾气,但却是保皇党,对手下人严格了一些,倒是比其他地方乌烟瘴气来得好。”

科举三甲按理来说都是要进翰林院的,如今相比六部,翰林院倒是比较干净的地方了,这位贾大人可是居功至伟。

孔尚瑾点了点头,赵旭又说道:“那两位侍读学士一个是二皇女的人,一个是三皇女的人,不过都不被皇上看重,倒是有一位侍讲傅大人备受皇上信任,十次里头倒是有七八次都是宣她在身边。”

翰林院的关系还算简单,当然,也是这地方若是不被皇帝信任的话,其实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再有一个就是,那位贾大人是个油水不进的,有她在翰林院压着,下头的人想要弄鬼也不容易。

孔尚瑾点了点头,暗道自己进翰林院之后,就只跟着这位贾大人行事就是。不过她进去之后,一开始只是微末的编修职位,皇帝不想起的话,说不定就能干上一辈子。别的地方读书人还珍贵一些,翰林院里头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的,这里可不是你有几分才华就能出头的,穷翰林的名头可是响当当。

有了皓辰的话垫了底,等到真的进入翰林院的时候,孔尚瑾也不会显得手忙脚乱。每三年一次的科举,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一窝蜂的塞进翰林院,虽然每年都有人能找到门路往上爬,但也有不少停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