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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万里对于他而言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他经常日上三竿才出发,有时候出发得早,中午便停下来了,但凡有点名气的名川大泽,他们一路上从不放过。

  他们有时驻扎在深林,有时休憩在高山,有时在城里投宿,有时在郊野游玩,游玩的时间大大多过于赶路。

  这样一边走一边玩的旅程,两人都恨不得不会有结束的时间,至于速度慢…反正也没有急事,上门出诊已经很好了,和洛真蕖又没有深交…

  这一天,他们是在南诸城投宿的。

  南诸城是南方最大的城市,是南俪国的首都,南俪国国土广大,是南部大陆最大最强盛的一个国家,这个城市建筑大都是白色石块建成,顶部圆形,连城墙也是白色,城里大片种植着类似芭蕉的阔叶热带植物,充满异域风情,是整个大陆数得着的名城。

  这里的女子们身材苗条修长,喜欢穿着色彩艳丽的布裙,露出颈项和双臂,此地风俗质朴开放,女子经常成群在街上走,形成一道亮丽风景,也是吸引了众多外来客的原因之一。

  四个城门整日车水马龙,进出的人口车马数量众多,络绎不绝,蔚为奇观。

  谢橒领着她直接落在了城里。

  “此地虽以凡人为主,因为风光秀丽又有灵脉,也有一些修士隐居此地。”谢橒说着,给她扔了个掩息术。浅蓝色光晕在她身上一闪即逝,元婴以下的修士应该是无法看出她是个修士了。

  至于谢橒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以他的修为,要掩饰什么也只是由心而已。

  “这里的灵脉很适合你,皇宫后城还有一处火眼,一处灵泉,正合你炼器之用,你就在这里把本命法器炼制出来吧。”谢橒坐在客栈的窗前,用撑杆把窗子撑起来,看着外头笑容满面的商贩,满街奇异的水果鲜花,颇具特色的小商品,和衣着配饰颜色艳丽的满街的游人们,随意说道。

  庞脉脉怔了怔。

  炼制本命法器估计得好几个月吧?

  合适吗?

  让人家等那么久不好吧?

  谢橒淡淡转身道:“有什么不好的?”

  俊脸上嘴唇抿着,并不是特别欢喜的模样,下颌微微扬起,眼睛里有种久违的傲慢。

  于是庞脉脉明白了,谢橒这是故意要给人家添堵,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洛真蕖那是躺枪了。

  “…我也是为你考虑居多,”谢橒道:“你成了金丹之后,趁手的法宝一件都没有,遇敌未免麻烦。而且这本命法宝本来就是越早成形越早温养越好。”

  算一算,庞脉脉现在手头珍贵的材料着实不少,要弄一件本命法宝也不为难。

  她之前就想过了,要做一个双面镜子,一面毁灭,一面生发。

  将来,她还希望它能够通玄彻幽,洞世察微,当然,那就是遥远未来的事情了。

  她把自己身上的珍贵材料一股脑儿倒出来,当真是琳琅满目,褶褶生辉。

  谢橒跟她一起挑拣:“这个是玉涎丝,采自东海,极为难得…”

  “嗯,我用来在镜子边缘做缠边纹饰,顺便弄点阵法。”

  “这个是龙晶,是龙的一双眼睛里的晶体…这是谁给你的?从哪里找来的龙?”

  龙目里的晶体?

  庞脉脉端详着那两块微微凸起,透明无色,宛如水晶,碗口大小的圆形物体,心中一动:这个不是正好做自己镜子的两面镜面吗?

  她仔细用神识探查这两块材料:非常坚固,兼具水,电双重属性,而且似乎有特殊的作用。

  似乎能放大攻击…

  放大的幅度…不能准确计算出来。大概是在百分之二三十,具体还要取决于炼制难度。

  似乎也很利于洞察之能,但目前庞脉脉还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来炼制。

  不过好在本命法宝本身就是可以不断进阶,不断温养的。

  两人又找出了好几种极为珍贵的金属和十来颗火系雷系的高阶灵丹和宝石。

  谢橒把自己的家当也掏了出来,虽然他进阶元婴也是十分仓促,并没有积累的时间和机会,但他身家也不算薄,又给庞脉脉添了十来颗内丹宝石之类的东西,别的材料他觉得好的也一股脑儿给了庞脉脉:“拿着做点别的法宝,要不然我留着也是浪费。”

  庞脉脉收了下来,突然皱眉道:“你进阶元婴,也没有趁手的法宝吧?可惜我如今修为不足…”要做元婴期的法宝她还力不从心。

  谢橒淡淡失笑道:“你替我愁什么?我是剑修,有一剑足矣。”

  庞脉脉在这个风光和人气兼具,有着全木结构,绿植葱茸摇曳的凡人客栈里,闭关了三天,推演自己的本命法宝的炼制方法,等到三日出关时,脸儿都有些蜡黄。

  心神消耗过大。

  但是她心情却是飞扬,满脸都是笑容。

  谢橒实则最喜欢看她这时候的模样,上前揽住她,低下头,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而没有使用任何清理法术。

  “走吧。”这一刻他的声音也算得上低柔,更不是没有怜惜。

  庞脉脉因此也抬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好。”

  谢橒带着她去了南俪王宫的后院禁地,在王宫御花园的后面,谢橒带着庞脉脉过去时,还看到了两个嫔妃,一个和自己的侍女在一起,密谋着什么事情,一个却离那禁地很近,在那里端详着,她的侍女问她时,她说:“都说这后头有时候会闹鬼,会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可后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你说,若是我把那贱人骗过来,再弄点什么吓吓她…”说着掩唇而笑。

  她的侍女则恭维她:“娘娘好计策,想那位最是胆小,坏事做得多了,就会怕鬼神…”

  庞脉脉看这凡俗的宫斗颇为有趣:多少年没见过了。

  谢橒却不耐烦听他眼中土鸡瓦狗一般存在的凡人说话,拉着庞脉脉走了。

  其实禁地这里是有阵法屏蔽的,这个阵法应该有许多年了,阻挡金丹期修士以下的,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谢橒说:“这个国家是有护国法师的,多年前我曾经来过,好似是个金丹初期修士,一直在设法弄懂这个阵法好进去,这些年过去,也不知他成功了不曾。”

  应该是没有。

  两人悄然破开阵法入内时,这个大阵并没有被破开的痕迹。

  里头也是一片花园,但是种植的都是仙草奇花了,药材也有一些,左边有一口泉水,灵气氤氲,都快形成实质的白雾了。

  另外一个洞口,大约直径够一人手臂长短,洞口周围焦黑,然内里却无火焰,显然是被封印住了。

  洞口处不远还有一块碑,写着“以灵石灵丹投入泉中,足量即可使用九幽火穴,然切勿生贪念,非我血脉,占之者必有奇祸。”

  庞脉脉啧啧称奇,原来那口灵泉并非天生,而是无数灵石灵丹灵珠等物所化,而它的存在,又滋养了这一城的灵脉。

第189章 心魔

  大把的内丹,灵珠,灵石,奇玉被谢橒投入了灵泉之中。

  灵泉的水渐渐氤氲出一层珠光来,美得胜过任何一种宝石。

  而大地渐渐震动,那干涸的火脉处,慢慢有些动静出来了。

  “够了,”谢橒冷静地说着,停止了向灵泉投入,然后便设置了一个结界,来确保庞脉脉炼器不会被打扰。

  火脉口这时已经隆隆作响,零星的火星带着一股硫磺味透露出来,紧接着,一股带着极为巨大压强的火焰便喷薄而出。

  “现在!”谢橒依然冷静地站在一旁指导,俨然是当初给她当教练时的风范。

  这股地火名不虚传,大概是从地心极深处透出,带着九幽之气,以庞脉脉金丹初就的实力,竟然也就能将将控制和引导。

  庞脉脉自己有石莲心火和春雷火,故而很少借助外火,更不要说如此高等级的地火了。

  不过她从《元融真经》和《点睛赋灵》里学到的控火技巧极多,她又是极为出众的火灵根,所以很快便掌握自如了。

  汹涌的,带着微微黑色调的九幽地火被她慢慢如一条乖顺的蛇一般玩在手掌之中。

  她自己的异火虽好,但适合用来炼制一些精细,微妙的精致法器,炼制本命法器,火力却不够霸道,做出来的即使好,也无法突破。

  她需要一些凶猛的外力,所以谢橒替她选择了这里。

  每一步推演都在脑海里,熔炼,萃取,成型,镶嵌,以及镌刻阵法,和最后的收灵。

  零零总总数千步骤,每一步都不能出错,而其中一些对灵力,对火,对速度,对精细度,对神识的要求都奇高。

  这是庞脉脉迄今为止,挑战的最高难度。

  幸而恢复灵力和滋养神识的灵药,谢橒身上都有,给她备得充足。

  每次灵力难以为继,神识濒临枯竭,就有灵丹奇物喂到她口中,她只需要张开嘴接受,尽力促进吸收即可。

  最难的一步其实是压榨铁牌里生发之力。

  之前给所有的真人解除困灵时,她动用的铁牌中的生发之力,应当是不足其十之一二,如今她打算将近全部压榨出来,投入到她的本命法宝中。

  然后,起初还算勉强顺利,但当取出的量达到一半左右时,难度骤然提升!

  铁牌竟好似变得吝啬起来,突然间一滴都不肯放了。

  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去压迫和命令它,双方又拉锯了很久,最后大概是给它剩了十分之三的样子,就再也不行了。

  庞脉脉看看也达到了自己需要的最低量,而且品质比预想的更加精纯几分,也便罢了。

  将近三个月时,镜子终于做成了!

  多么美的一面镜子!

  用上了她从孩提时所有关于美的梦想!

  一面的镜框是近乎半透明的水银色,盘绕着精雕细琢的藤蔓花纹,时时有一道隐隐带了紫色和暗蓝色的电光流过,周围一圈镶嵌了二十多颗颜色形态各异的宝石或内丹,有红色,有黑色,有金色,有墨绿色…几乎都是火系和雷系的,充满了难以约束的力量,冶炼它们的九幽地火给了它们更深的色泽和更强的爆发力;另一面镜框是生机盎然的碧绿,只有清浅的,玄妙难言的水波纹不住流动,幻化出复杂的阵法符文,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却不时开出一朵花来,有时是一朵艳红的大花,妖冶地遮盖了半个镜面,有时只是一朵小小的白花,不起眼地乖乖待在镜子的一个角落…

  两边的镜面都是完全透明的,故而映照着它们各自的镜框颜色。

  庞脉脉怀着极大的喜悦观看自己的心血力作。

  她低头看着那透明如水的镜面…

  镜子里是她的脸…

  是他的脸…

  庞脉脉抬起头,发现自己是骑在马上。

  自己是…对了,是乔红儿。

  美美的马儿甩着尾巴,马蹄得得,敲在青石板的小径上,春风似乎使马蹄声更加轻快,使他的心情更加轻松。即使没有金鞍鞯,没有紫狐裘,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韵。

  他独自一人,驱马走在这干净而僻静的后街小巷上,只偶尔迎面遇到几个行人,道路两旁是二三层的小楼,有的画梁朱瓦,有的却已木漆斑驳,露出老木头的原色纹路来,昭显着它们平凡的主人们起落兴衰的不同…

  隔了楼便是一条小河,故而水声隐隐可闻。

  没有纵马奔跑,没有呼朋唤友,自己一个人原来这般轻松快活。

  自己要去…对了,自己要去看看朱栀儿。

  乔红儿少年英豪,没有家累,薄有家资,生得健颀俊美,喜欢他的,跑来媚眼勾搭的,甚至主动夜奔的女子从来都不少。他却不知为何,对这些女人从无兴趣。

  唯一的例外就是朱栀儿。

  朱栀儿年方十七,善织,小小年纪已有大家风范,所织的锦能有几百种纹理,图案活灵活现,毫发纤细可见,因她所织的锦价值极高,故而从乡间迁到城里,她父母早亡,自幼随祖母长大,祖母也过世之后,她就摆脱想占便宜的亲戚,立了女户,独自在城里赁下楼舍,买了奴婢,自己关门织锦谋生。

  乔红儿认得她是因为她家伯伯企图将之嫁给一个丧妻的老鳏夫,收取二百两银子的聘礼,朱栀儿抵死不从。乔红儿偶遇此事,就打了抱不平,朱家大伯自然不敢跟他斗,便偃旗息鼓回去了。

  觉得朱栀儿是个好姑娘,是因为她并没有因此就含情脉脉地“无以相报,以身相许”,反而是郑重又恬静地朝他深深行礼,再三拜谢。

  相处久了,发现她是个恬美又宁静,心里有许多想法的聪明女孩儿。

  乔红儿没想过成亲,但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成亲,他大概会娶朱栀儿这样的姑娘吧…

  隔半月一旬,他会去她家,喝一盏茶,吃一顿饭,聊聊天。

  朱栀儿有时会替他做衣服做鞋。

  这样春天的傍晌,温暖微凉,春风温柔,鼻端萦绕青草的芬芳,耳边听到淙淙的水声,隐隐有买卖东西,讨价还价的人声…想到朱栀儿要做给他的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去年秋天她酿的石榴酒…乔红儿年轻不羁的心也温柔起来。

  到了朱家,看到小花园荼蘼架下的案上,简单又美味的酒食,穿着淡黄色衫子薄荷绿裙子,黑发垂到肩头的朱栀儿,心情便更加愉快起来。

  用完酒食,他随朱栀儿去她的织室看她正在织的锦。

  渐渐昏黄的日光下,暗宝蓝色和棕色的丝从织机上流泻着珠光,怕看不分明,朱栀儿又点了一盏灯,灯光如豆,照着她的手却分外素白。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叹息了一声。

  乔红儿转身朝她看过去。

  她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莹润得仿佛含着泪,至少,也是带着不知道多深的寂寞和无依…

  乔红儿因此心里便隐隐难过起来。

  这一年年的韶华易逝…

  一天天的光阴流去,何尝不知道无情?

  这样美好的少女,本不应该在织机旁耗费一年年光阴…

  也许,他应该娶妻了?

  他并不想和任何一个女子帐笼鸳鸯,被翻红浪,可是,却想要安慰她。

  一向任侠豪爽的乔红儿,这一刻竟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朝她走向前一步。

  而朱栀儿却勇敢起来,朝着他小步走向前两步,仰着白净的面孔,眼睛里都是殷切。

  他被鼓励着,却依然没说出口…

  正在胶着时,突然一声巨响,凭空一把剑飞射而来,乔红儿竟然完全来不及反应,那剑超出常人所能,如电光一般,等他能看清时,已经插在朱栀儿的胸膛,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血从她胸脯的伤口和嘴角一起溢出,流过她白皙的肌肤,浸湿她衣襟…她还没有死,眼睛里满是凄楚…

  乔红儿虽然见血不少,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简直是噩梦!

  他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朝着窗户的方向:

  一个个子比他还高的男子,一张脸比最亮的月光还要动人,俊美得让从来自信的乔红儿都不忍直睹,冷冷地站在窗口。

  他正想问“你是谁”,下一秒那年轻男子已经带着一股夜风的森寒出现在了他面前。

  根本看不见他如何移动的…

  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红儿也生了一背的冷汗。

  那男子朝他伸出手来。

  乔红儿看着那只手,竟然不敢抵挡。

  手靠近了他,甚至碰到了他的耳朵,猛然一撕。

  乔红儿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然后虚空中仿佛什么被撕掉了…他茫然感觉到有什么倾泻在他肩头,是…头发?

  然后那男子继续面无表情地撕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没有痛楚,是什么被撕掉了?

  他的肩膀,怎么变得这样窄小圆润?

  他的前胸,白生生的,娇俏地傲然挺立的是什么?

  他的腰,纤细白嫩,如此陌生…

  乔红儿发出一声大叫,但听到耳朵里的,却只是一个女子悦耳动听的惊叫声,陌生又熟悉…他转身就逃,却撞上了织机,而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压倒在地…

  织机翻倒,丝和锦缎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