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正随手弹着琴,在他正前方,有几个小不点正有模有样地跟着曲子比划着,瞧上去精神气十足,哪怕每个人的动作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他们也表演得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自己做错了的错觉。

错的肯定是别人,怎么会是自己呢!

嬴政没让人通传,立在不远处看向眼底含着笑意的扶苏。

他未立王后,也未立太子,后宫之中常有明争暗斗,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在这些你争我斗中无论谁输谁赢谁占先谁吃亏,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若是随随便便就输得彻底,那又有什么资格肖想王位?

嬴政瞧了瞧那群奶乎乎的小不点,基本分不出谁是谁,也没觉得谁比较可爱,倒是扶苏被他们团团包围着,一眼看去更加显眼了。

自称在梦中见过那“仙人”之后,扶苏身上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游离于俗世之外的仙气,整个透着股与世无争的安定平和。

若不是时不时还会红个眼,还真不像个小孩。

瞧扶苏这模样,却是真心喜欢这群小不点的。

嬴政也没看太久,领着身后一大群人走了过去。

一群小不点一年都见不到嬴政几次,乍然听人说嬴政来了,下意识都往扶苏那边跑,胆子小的还躲在扶苏身边抓着扶苏衣角不放。

嬴政扫了他们一眼。

有小不点开始瑟瑟发抖。

扶苏:“……”

父皇那是什么眼神,一点都不像是慈父的样子。

扶苏起身带着一群小不点喊人:“父王。”

扶苏起了头,那群小不点也就奶声奶气地跟着叫人,就是叫得不怎么整齐:“父王!”“父!”“父父王!”

嬴政没什么哄孩子的兴致,嗅了嗅隐隐飘来的腊肠香,让扶苏别在门口杵着。

怀德一向机灵,早在向嬴政行过礼之后就跑去膳房叫人多送一份竹筒饭过来。

膳房一向会有预留的份数,听说扶苏要加一份,立即跟着怀德送了过去。

嬴政落座净手之后,竹筒饭的份数已经凑齐了,他抬眼扫了一圈,看到的就是很不规整的食案满屋子乱摆。

中间这个位置明显是扶苏的,其他小家伙的食案就七横八歪地围着扶苏的桌案来放,可见他们在这屋子里读书玩耍时就这么乱坐,吃饭也想围着扶苏吃。

现在嬴政坐了本来属于扶苏的位置,看到这乱糟糟的坐法就皱了眉,吩咐人把食案整齐地摆好,让那群鹌鹑一样的小不点依次入座。

扶苏本来也要坐到下首去,嬴政却没让他走,而是让他坐旁边介绍介绍已经摆到食案上的竹筒饭。

这腊肠自然是扶苏最开始命人做的那批,晒到后面阳光不太好,还让人用松烟熏了熏,外面看上去卖相不算太好。

因为上回给嬴政送胰子被骂了,扶苏不想又被嬴政说“满脑子只想着吃”,所以也没想着把这不起眼的食物往嬴政面前送。

这会儿被嬴政撞上了,扶苏便把这腊肠的由来给嬴政讲了。

他起初是想着能不能让庄户们学着做来吃,不过真做起来算算成本,花费着实很不少,便没有叫庄户们跟着学,只留着最开始做的那批来尝尝鲜。赶巧今天将闾他们都来了,他便叫人把腊肠用上,让膳房的人试试做这个竹筒饭。

竹筒饭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听说南蛮之地有些山里人常年在山间忙碌,回家一趟非常麻烦,出门前便往腰上栓一小袋米,饿了就伐竹筒盛上米架在火上烧。

小小的竹筒,既当锅也当碗,十分省事。

嬴政知道扶苏在云阳县待了一年,不管是山野村夫还是行商走贩,他都要与别人聊上一聊,后头还单独接见不少人,听他们说各种见闻,能听说这种事也不稀奇。

竹筒饭已经上完了,嬴政也不多说,拿起筷子跟着尝了鲜。

他身为秦王,平日里虽不至于每日山珍海味,衣食方面却也都没人敢轻慢,自然不会对小小的竹筒饭有惊为天人的感觉。不过尝多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个新鲜也无妨。

扶苏不是第一次和嬴政一起用膳,动作始终不疾不徐,只有些担心嬴政会不会有故技重施投喂他几口。

好在这次嬴政没想逗他。

底下的小不点们一开始蛮紧张,后来看扶苏泰然地坐在嬴政身旁吃,他们也不慌了,努力把自己那份竹筒饭吃光光。

不过,他们都在心里更崇拜扶苏了:大哥好厉害啊,父王那么可怕,大哥还能吃得那么从容好看!他们也不能丢脸!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嬴政让人送一屋子小家伙回去。

小家伙们偷偷松了口气,乖乖各回各宫。

屋里收拾完,看起来清静了不少。

这屋子很宽敞,是扶苏腾出来教将闾他们读书认字的,因为小孩子爱玩爱闹,里面多余的摆设都被挪走了,免得他们嬉闹时磕着碰着。

眼下一屋子奶团子没了,瞧着难免空荡冷清。

嬴政叫人领走了那群小家伙,自己却没走,反而在屋里走了一圈,随后停在一旁的书架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叠稿纸翻了翻。

上面的字迹嬴政非常熟悉,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扶苏之手。

嬴政转头看了眼跟在一旁的扶苏,随手翻看着那叠稿纸。

稿纸上写的是一些简单易懂的小故事,粗略一看,大多取自各家学说,只是没往深里讲,只挑了趣味盎然的部分,一个故事也就一两百字左右。

每个小故事后头还陪着几幅大字,明显是用来教小孩子读书用的。

虽然这叠小故事还不算厚,但看得出很用心。

嬴政把那叠稿纸放回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朝扶苏招招手。

扶苏在嬴政身边坐下。

他主动开口:“孩儿有一事想求父王。”

嬴政挑挑眉,示意他说说看。

扶苏道:“前日我回来后碰上将闾,问了下他的学业,发现他和两个弟弟还没有启蒙,便想着在族庶长给他们请老师之前教他们识几个字,没想到今儿其他弟弟妹妹都来了。”

族庶长其实是驷车庶长,统理王族事务,后宫嫔妃、公子公主的理论上都归驷车庶长所辖的宗正府管。

不过如今的驷车庶长乃是父皇曾祖父的族弟,不管从年纪看还是从辈分看都高得很,很多人都不会拿琐事去烦扰他。

父皇未立王后,宫中没有嫡子庶子之分,想争取点什么全得各凭本事,像将闾他们三兄弟这样早早失了母亲,年纪又那么小,很难为自己走动和谋划。

都还是懵懂小孩,如何懂得宫中的残酷,又如何能应对弱肉强食的生存局面。

扶苏认真说道:“我这地方虽不小,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活动不开,光靠我一个人也没法全教。”他仰头与嬴政对视,“父王,我想要一处空置的地方稍微改改当学堂,最好离我们这边脚程近,也离外城近,我和将闾他们每日过去上课。老师可以不固定,只要先让将闾他们认完字便好,认完了可以一起练练武、读读兵法、听听各家学说。等他们都长大一些,再单独给他们挑老师。”

嬴政耐心听着。

扶苏接着说:“如果可以,文武百官家里的同龄孩子也可以送来一起学。等他们长大了,都可以为国效力。”

嬴政淡淡道:“我还说你回宫会安分些,没想到主意还是这么多。”

按扶苏这意思,这不还是还王城里弄个学宫,只不过生源不一样而已,云阳那边的学宫是面对百姓招生,这个学堂却是对内接收王孙公主、对外接收百官儿女,包揽咸阳所有适龄的王孙贵胄与官宦子弟。

到时所有王孙公主与外臣子女有了同等的接触机会,也就相当于宫中与外臣有了交通渠道,宫内的形势会比以前更加复杂。

嬴政审视着扶苏,想看出扶苏是不是因为笃定自己的地位不会被动摇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却对上扶苏不闪不避的灼亮目光。

扶苏道:“孩儿觉得这样好。”他坚定地说道,“若是所有人都能有最好的老师,读足够多的书,勤勉练就一身武艺,他们都将是大秦的未来栋梁。”

更重要的是,见识过足够广阔的天地,培养出足够开阔的胸襟,便不会再困于眼前的得失,把宝贵的精力消耗在各种明争暗斗、蝇营狗苟之中。

嬴政瞅着他。

还是个半大小孩,就敢谈什么国之栋梁,事事为江山社稷着想,难道是觉得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这也是他梦里的“仙人”告诉他的?

嬴政道:“你可还不是太子。”

嬴政此话一出,屋内倏然一静。

扶苏接不上话。

前世一直到死,他都不是太子。

扶苏安静下来,没有替自己分辨什么。

他只是当初在历练时曾见过有个皇室这么做,成效很不错,至少在他们新君病危、国家危难之际,那些曾与太子同窗读书的宗室子弟都发挥了他们的谋略与才智,护住了风雨飘摇的天下;相反,当王室人丁凋敝,除了太子之外个个都被养成庸才时,一旦君王及太子出事,权柄往往会旁落他人之手,甚至导致江山倾覆、生灵涂炭。

父王对所有儿女都不甚看重,族庶长和其他王室成员也对他们爱答不理,扶苏觉得这样不行。

就像他们师门一样,很难想象整个师门只有一个优秀子弟,其他全都是碌碌无为的废物。

若是一个宗门沦落到那种地步,离灭门断宗也不远了。

扶苏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浑身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嬴政见扶苏这模样,眉头动了动。

这小孩聪敏早慧,显然一听便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只是即便明白了,也没有必要这么委屈难过,好像他说了什么重话似的。

他确实不打算太早立太子,有很多事情他还没理清楚,天下也还没尽收于大秦手中,他暂时不想考虑太子之事。不过他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明白了,这么多儿子之中他唯一会腾出空来关注的也只有扶苏而已。

要不是格外看重这个长子,他有那么多闲工夫逗小孩吗?

嬴政说道:“你既然有那么多想法,就自己去找族庶长商量去。”他说完解下一枚玉印扔给扶苏,让扶苏拿着玉印在宫中自由出入。

扶苏一愣。

嬴政已经起身往外走。

扶苏立刻起身喊:“父王!”

嬴政停步,转头看扶苏。

扶苏心中百转千回,抓起玉印跑到嬴政身边,仰起头说:“多谢父王。”

嬴政没搭腔,由着扶苏送自己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宠儿子是不可能宠儿子的

嬴政:我就是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有点烦,随便打发了他!

第27章 认老

即便嬴政给了玉印,扶苏也没有立刻去寻族庶长嬴贲。

他静下心来,先准备好第二天的小故事,随后才着手连写带画地设计这座属于王族子弟和公卿子弟的学堂。

扶苏已经想好他的名字:国子学。

所谓国子,按照《周礼》的说法,指的是公卿子弟。

按照他们大秦的情况,扶苏认为国子以后可以涵盖更多人,因为大秦以军功封爵,普通人家的子弟也可以通过奋发向上而获得爵位。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机会获得爵位,而不是周王朝时那样公卿永远是公卿、平民永远是平民。

所以,日后大秦所有出色子弟,无论贵贱都将时“国子”,只是在前期会先倾向官宦子弟。

《周礼》里面详细记录了应该如何教授国子,扶苏读完后印象颇深,不必重新把书找出来也能熟练地写下相关部分。

他洋洋洒洒地把自己的构想混杂着《周礼》的内容写出来。

次日一早,扶苏仍是带着一屋子奶团子玩耍。

有小不点背着别人偷偷对扶苏说:“大哥,我差点就来不了啦!”

扶苏好奇地问:“为什么?”

小不点奶声奶气地说:“阿娘不让!”然后他又把他母亲给卖了,说是母亲知道嬴政来过,又让他来玩了。奶呼呼的小团子年纪还小,不懂他母亲是什么意思,吧啦吧啦地把这事儿给扶苏说了,还傻里傻气地往扶苏怀里蹭。

扶苏一听便明白了,这小家伙的母亲是不想儿子和他走太近,不过知道嬴政会过来这边以后又改了主意。

说到底,无非是权衡利弊而已。

扶苏没有放在心上,反倒觉得下意识往他怀里挨挨蹭蹭的小家伙很眼熟,那动作越看越像当初他养过的那些幼兽。

看来所有生物的幼崽都差不多,只是这些小孩没那么毛茸茸。

扶苏把小家伙往怀里拉了拉,抬手撸了小家伙柔软的头发一把,小家伙一点都不挣扎,看起来还挺享受。

其他小不点看到有人待遇不一样,争相都往扶苏身上扑腾。

扶苏眉眼含笑,来者不拒地一个个撸过去。

等午后送走一屋子小不点,扶苏才整理整理昨天拟好的国子学计划去拜访族庶长。

有嬴政给的玉印在,扶苏顺利来到族庶长府邸外。

族庶长嬴贲年岁已高,平时不怎么管外面的事,听人说扶苏来求见,先是想了想扶苏是谁,随后回忆了一下扶苏的年纪,已经有些浑浊的老眼慢慢睁开了,叫人把扶苏领进来。

扶苏理了理衣裳,确定自己没有失礼之处才跟着仆从入内。

由于当初成蛟的叛乱,父皇对宗室诸人有了戒心,与其他王族成员十分疏淡。

族庶长是位十分睿智的老人,当初帮父皇平定成蛟之乱后便不再插手朝中之事,偶尔还会约束其他王族成员让他们不要生乱,最后得以安稳地老死在族庶长位置上。

扶苏前世也见过族庶长几回,只是族庶长对他也颇为冷淡,他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后来扶苏回想了一下,不管是族庶长还是大将军王翦都很懂得急流勇退、保全自身,儿孙都因此得到了荫佑。

这些有远见、有智慧的人,扶苏都很想再见一见。

扶苏面带恭敬地入内,只见年迈的族庶长坐在主位上,正抬眼看向门口方向。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扶苏忙趋步上前喊人。

他虽然是父皇长子,但族庶长是父皇曾祖那一辈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现得恭敬些。

“坐吧。”族庶长开口招呼。

族庶长虽表现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听不看,扶苏在云阳县闹出来的那些个动静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对于自称有“仙人授梦”的扶苏,族庶长心里也颇为好奇:难道老秦人真有了个不一般的小王孙?

如今亲眼见了,族庶长不免信了几分。

哪怕只是装样子,扶苏也装得很像,举手投足明显就不像个普通小孩,即便不是有“仙人”点拨,必然也是个早慧的孩子。

想到扶苏还是个没娘的孩子,族庶长的态度便缓和了几分,和气地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

扶苏取出带来的文稿呈给族庶长。

因为准备的原料十分充足,所以造纸作坊那边正源源不断地生产着新纸,咸阳的权贵家里大多都买了些。

族庶长这里有嬴政赐下的新纸,自己也叫人去买了些回来,对它并不陌生。他接过扶苏递来的文稿,看了几行,对扶苏说道:“我眼睛不好使了,看不得太多字,你给我念念。”

扶苏闻言立刻道歉:“是扶苏考虑不周。”

族庶长看着扶苏稚气的脸庞,摇头笑道:“没事。”

扶苏便把文稿上的内容念给族庶长听。

他想要在王宫之中划一片地,里面设置藏书楼、练武场和讲学的地方。

藏书楼应当藏天下之书,不管是古人的学问还是今人的学问,全都收纳其中。

之所以书要多要全,是因为读书应当先博后专,各家的学说都大致了解一下,以免如管中窥豹、只见一斑;等对是非对错有了基本的判断力,能够知道自己喜爱什么、该学些什么、擅长些什么,便可以专攻某一方向。

学堂之中应当如《周礼》所说的那样,教国子以三德,让他们以德立心;教国子以三行,让他们亲亲爱贤;教国子以六艺,让他们有立身之本;教国子以六仪,让他们知进退明行止。

所以这学堂应当叫做“国子学”。

不过他们大秦的国子,应该囊括大秦所有出色子弟,而非仅限于周王朝所说的公卿之子。

他们大秦的国子,将来必然成长为大秦最坚固的壁垒,最可靠的栋梁。

别国来的人才,只要他们愿意为大秦效力,大秦照单全收;但是大秦自己的子弟,绝不能贪于享乐、安于富贵,坏了大秦根本!

扶苏的嗓音虽犹带稚气,却清越有力,听来十分悦耳,又极有说服力。

族庶长听到后面,因衰老而整日微闭的双目蓦然睁开,坐直身体定定地看在坐在自己对面的扶苏。

扶苏过了年也才七岁,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引经据典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更要紧的是他在引经据典的同时还有十分清晰的思路。

这一点对老秦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身上一直贴着“没文化”的标签,东方诸国很多事都不带他们玩。

要不是嬴政命人携重金用计瓦解了六国的结盟,说不定东方诸国真能联合起来与大秦对抗。

虽然老秦人也有努力学习三晋之学,不过扶苏要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且弯弯绕绕,族庶长还是不耐烦听的。

扶苏这番话却说得族庶长既惊又奇。

惊的是扶苏远比外面的传言要厉害,至少扶苏这番话让他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东西都心神剧震,恨不得再活个几十年,好好看看这国子学是不是真能有扶苏所说的成效。

奇的是他们老秦家居然生出了这么个异类,爱读书不说,还能用书上的内容把他说服!

族庶长说道:“你与大王商量过了?”

扶苏说道:“父王让我来找您。”

族庶长道:“把你写的东西留下,回去等着吧。”

扶苏乖乖点头,再次把文稿呈给族庶长,离开了族庶长府邸。

这番对答有些久,扶苏走到外面是已经接近黄昏,一轮红日正缓缓西沉,把整个天边都染红了。

扶苏顿住脚步,看向天边的红云。

跟随在扶苏身后的怀德疑惑喊道:“公子?”

扶苏笑了笑,说道:“都说朝霞不出门,暮霞行千里,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怀德见扶苏心情颇好,自然连声应是。

扶苏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族庶长拿起文稿反复看了几遍,一点都没有眼睛不好的模样。

第二日一早,族庶长早早醒来,看着窗外的晨色,叫人把自己最正式的朝服取来。

穿戴完毕之后,族庶长踏着清晨的微光在仆从簇拥下出了门。

他虽然老迈,脚步却并不虚浮,哪怕身上的衣饰有些沉重,仍是走得健步如飞。

嬴政听人说族庶长求见,先是一愣,而后亲自出门相迎。

当初嬴政的名字记回宗谱时,还是族庶长亲自主持的,嬴政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一向十分敬重。

等见到族庶长那一身隆重的朝服,嬴政又是一怔。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族庶长穿得这么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