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对儿子远行很是牵挂,但知道是扶苏举荐的,在扶苏面前自然表现得高高兴兴。

等扶苏一走,李母就担忧地觉得自己给李由准备的行李是不是漏了什么,又拉着小裳华问同行的都有什么人,路上冷了饿了、累了病了会不会没人照料。

小裳华懂事地宽慰道:“阿娘放心,好多人一起走的,相互间会好好照应。”

李母听女儿这样说,稍稍放下心来,又着手做起李由的冬衣,准备回头让人连着家书一起送去给李由。

衣服外面当然能买,可当娘的看着总觉得针脚不够整齐、衣料不是厚实,哪比得上自己做的?

李由是长子,从小很有长兄的模样,从不哭闹,早熟寡言,一向是父母最容易忽略的孩子,如今人一走,李母就觉得自己从前对儿子的关心太少了,得赶紧补偿一下。

小裳华针线活不怎么好,在旁边看她娘忙活了一会,在她娘即将开口说“你也学学”之前脚底抹油,麻溜地跑了。她还是更喜欢制香,针线什么的,能缝个香包就好啦!

另一边,扶苏还真叫人移栽了一株花树在院子里。

别人有没有注意到不说,竹熊们全都对新来的花树很感兴趣,要不是扶苏说刚移栽过来不能爬,它们早爬到树上薅花玩了。

张良几人一走,扶苏的宅子却也没冷清下来,将闾他们时不时跑来闹腾一下,年纪大点的耍剑写字给扶苏看,年纪小点的和竹熊们滚作一团。

反正,这些家伙来了全都赖着不走,非要呆到宫门快落锁才愿意回去,偶尔还想打地铺赖个一整晚。

扶苏要么忙着少府衙门的事,要么检查一下弟弟妹妹们的学习成果,一直到李由他们平安抵达的消息递回来,他都没什么空闲感受分别后的离愁别绪。

李由他们到了渔阳郡,很快便忙碌起来。

李由和陈平忙着给游侠摸底,张良则琢磨粮食的事。

今年春耕时打了场仗,渔阳郡的春耕都给耽误了,嬴政下令把燕地富户豪强都迁往咸阳,入了市籍的小商小贩统统发配充军,留给渔阳郡的便只有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好在他们在邯郸郡时已经有解决这个问题的经验,一通操作改动改动搬了过来,勉强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当初邯郸郡那边还得面临河流处于枯水期的问题,渔阳郡临海的地方就省事多了,那么大一片海,能利用的资源可就多了。

张良领着随行的盐官到先叫人圈了块地当盐田,准备着手晒海盐,先解决渔阳郡百姓的用盐问题。

有了盐,可以做的事就多了,至少沿海地区捞起来的鱼不仅可以自己吃,还可以腌制好储存起来和运输到外地去,丰富一下百姓们的餐桌。树挪死,人挪活,反正只要肯想办法,总不至于坐拥宝山活活饿死。

渔阳郡的船厂和码头建起来时,咸阳的天气已经转凉。

秦楚两国交战半年,谁都没讨到好去,也谁都没倾举国之力动真格来打,等双方主将意识到两边只是在虚耗着的时候,一致决定暂时休战,好让士兵们先喘口气。

近来朝中针对此事进行数次讨论,结果是嬴政让人把出身楚国王室的昌平君软禁起来,陆续边缘化了一堆亲楚的官员。

楚国,那是一定要打的!

具体怎么打、派谁去打,朝中也有不同意见。嬴政召集几个武将进行讨论,王翦表示得有六十万大军才能一举拿下楚国,李信则表示自己二十万就成了。

嬴政一琢磨,李信这少了足足四十万人,性价比明显更高。王翦不年轻了,今年又屡次生病,看来是人老以后越发谨慎小心,得有六十万大军才敢和楚国一战!

真要有六十万大军在手,谁去打都能打下来啊!

在君臣坐下来讨论了几轮之后,嬴政决定还是由李信当下一轮攻楚计划的主将。

王翦对此没说什么,不过在嬴政吩咐人去征调兵卒的时候回家写了封辞呈,表示自己老了,体弱多病,想回老家养病。

这就是要撂担子不干的意思。

嬴政心里就不大高兴了,没采纳你的意见你就要回老家,这是威胁谁呢。

嬴政心里不舒坦,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反而还诚恳挽留了王翦几回,最后还是看王翦去意已决才松口答应让王翦回老家频阳去。

嬴政和武将们开的小会,扶苏还没资格参与。

他知道王翦要回乡后心头一跳,蓦然想到前世王翦也曾告老还乡过,只不过后来负责攻楚的李信吃了败仗,王翦又被嬴政亲自去频阳请出山,最后还是由王翦率大军攻下楚国。

前世具体的攻楚过程他也不大清楚,这一世的局势又已经变了不少,扶苏不确定前世那场败仗还会不会发生。

打仗向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即使是一样的人上阵,天时有变、地势不同、时局不一样,结果还是会有差异,他既不擅长打仗,也不了解交战时具体是什么形势,这事他根本插不了手。

扶苏心里有些不踏实,叫怀德打听到王翦离开咸阳的日子,提前一日登门拜访。

王翦年事已高,什么事都经历过,听人说扶苏登门,也没拒之门外,而是让人把扶苏领了进来。

王家上下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囊,王翦这次是告老还乡,冲着回乡颐养天年去的,若无意外便不会再回咸阳,所以许多东西都得带走。

扶苏跟着出来相迎的王贲往里走,见到仆从和亲兵们忙而不乱地做着自己的事。比较令扶苏惊讶的是,还有一批缺胳膊少腿的人集中在一处偏院前,像是在排队登记什么。

许是注意到扶苏的目光,王贲解释道:“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因为受伤往后种不了地了,这次父亲要回乡便打算带一批回去,自家庄子上总有些他们能干的活计,往后好歹有个照应。”

年年都有无数兵卒上战场,真正靠军功封爵的人却只是其中一小拨,其他人还是得回去老老实实种地的。有时候一不小心受伤缺了胳膊少了腿,一辈子也就被耽误了,王翦这明显是想帮他们一把。

扶苏忍不住问道:“这样的伤员多吗?”

“其实也不多。”王贲叹了口气,和扶苏说出实情,“轻伤能好,重伤很难活下来,受这么重的伤还能熬过来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扶苏沉默下来。

秦国的医疗资源,对贵族而言可能还勉强充足,对普通人而言就不是很够了,两军交战时将士伤亡多不胜数,根本不可能有足够多的军医给他们治伤。

一旦在战场上受了伤,轻的自己熬,重的看天意,缺胳膊少腿还能活下来那就是天大的幸运。

扶苏在心里记下这事,又问王贲:“王老将军这一去,往后不会再回咸阳了吗?”

“应当是不会了。”王贲也有些怅然,对扶苏说道,“好在频阳也不远,和云阳县差不多,马车小半天就到了,我若在咸阳也能时常回去侍奉父亲,有什么事想向父亲讨教也方便。”

扶苏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心里便安定了不少。

见了王翦,扶苏便向王翦请教攻楚之事。他对朝中的用兵数量之争有所耳闻,想从王翦这里听到对楚国具体情况的分析。

王翦常年征战沙场,看人看事都挺准,这几年他观察过扶苏挺久,多少也摸清了扶苏的性情。

这位大公子和嬴政不太相像,心地仁厚得过分,行事永远带着几分天真。

若不是孙子王离自己选了扶苏,王翦绝不会把自己孙子安排到扶苏身边,因为扶苏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所拥有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依附在嬴政的信任与偏爱上的。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要是将来有一天,嬴政对这个儿子不那么信任、不那么偏爱,甚至开始有了猜疑,那扶苏的处境就危险了。

嬴政也许不会对自己儿子动手,却不会介意动手剪除儿子的羽翼,到那时最先遭殃的就是扶苏身边的人。

比起盲信什么君臣相得、父子相亲,王翦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对人性的了解与判断。

只是孙子选都选了,嬴政父子俩目前又还好得不得了,王翦便也没干涉。

他和气地和扶苏说起自己对楚国的了解。

脱去战甲、放下兵器,王翦看起来就像个慈和的老者,只有一双锐意犹存的双目隐隐显露了他蓄意收敛起来的棱角。

他话语从容,简明扼要地把楚国的地理位置、兵力分布、猛将名臣都给扶苏讲了一遍。

楚国的先祖和秦国先祖一样,其实最开始都是被逼着往没有人烟的地方开荒,他们的封地又穷又破不说,人烟还格外稀少,可秦楚两国都靠着一股子蛮劲把封地搞起来了。

所以,秦人不怕死,楚人也不怕死,两边的人骨子里都是好战分子。

到眼下这一代,虽然楚王治国能力一般般,但楚国良好的基础盘摆在那里,等闲是打不下来的,必须集秦国举国之力一鼓作气打过去。只要给他们留一口气,他们就绝不会服输投降,他们只会抵死反扑到底!

这也是王翦在嬴政面前狮子开大口要六十万大军的原因,要是人数上没有碾压性的优势,两边打起来绝对是场持久战,到那时的损失也许就难以估量了。

只可惜嬴政不这么认为。

扶苏眉头紧皱。

王翦见扶苏一脸纠结,不由说道:“公子不必忧心,此事大王自有决断。”虽说外面都传言扶苏有仙人授学,可他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小孩,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事实上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虽然王翦不太看好李信的打法,不过对攻楚之事还是挺乐观的,一次打不下来可以打两次,打两次不行还能打三次。如今秦国的疆土扩大了几倍,打个三两次绝不至于伤筋动骨,该着急、该担心的应该是楚国才对!

扶苏点点头,见王翦面有疲色,便也不再打扰,只叫人把自己带来的几坛好酒送进来,让王翦带回频阳喝。

第二日,王翦便启程离开咸阳。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唉,犯愁

嬴政:你愁啥?

扶小苏:医生不够

扶小苏:医疗水平不高

嬴政:……

第110章 寻访

王翦走后,扶苏琢磨了两天,也没个人能再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嬴政说说“梦中”之事。

嬴政现在对扶苏还是挺宽容的,听扶苏把自己知道的“梦”说完,眉头跳了跳。任谁在准备打仗时被泼冷水说“你可能会吃败仗”,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他刚被王翦甩了脸,直接告老还乡撂担子。

前两天扶苏去见王翦的事,早有人报到嬴政这边来了,不过扶苏不说,嬴政便也不问。

这小子憋了两天,还是没憋住找了过来,显见是被王翦说服了,还把自己的“梦”给搬了出来。

扶苏那些梦,嬴政觉得除了那些新鲜玩意之外基本靠不住,主要还是扶苏明显不太关注战事和政事,很多事情只知道结果而不知道过程,而这些事情往往不能只看结果。

嬴政耐心地听扶苏说完,开始向扶苏发问:“梦里”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打楚国?具体征调了多少兵卒?李信他们走的是什么路线?楚国派出了哪些将领来应战?双方交战了几场?为什么李信会落败?

扶苏哑了。

这些东西他还真不清楚,当时他也就十来岁,还在跟着老师读书,哪里知道战场上的事,都是过后才听说的。有些东西嬴政不让人讨论,他也就无从得知,怎么可能答得上来。

他只知道是项燕让李信惨败。

嬴政见扶苏没声了,才问了个扶苏答得上来的问题:“那么在李信打了败仗之后,我可有处置他?”

这个扶苏知道,他索性把自己了解的东西合盘托出:“没有,后来他还随着王贲将军打燕齐两国。”后来秦国鲜有败绩,既然李信还能上阵为将,后来自然也屡立战功,得了不少封赏,并没有因为攻楚那场大败而被弃用。

说到这里,扶苏也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两国交战,没有一直赢的道理,除非真的有碾压式的优势,有输有赢才是正常的情况。既然前世李信并没有受到多少惩处,那就说明落败并非李信这个主将的过失,至少主要责任不在他。

这么多年来嬴政不是没打过败仗,一场败仗不至于输不起,不过既然扶苏提了个醒,他也会让人盯着项燕,现在他们还有飞鸽可以传递消息,很多情报可以传得非常及时,李信好歹也指挥着十几二十万精兵,要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应该不至于惨败才是。

嬴政心里有了计较,对扶苏说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嬴政还是得正视现实:扶苏在打仗方面不太有天赋。要他读书,他读得又快又好;要他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奇巧淫技,他可以轻轻松松弄出来;可要他分析战事,他着实不是那块料,也就适合读读兵书。

看来打天下这事儿还是得他这个当爹的来干,根本不能指望这小子。

扶苏知道嬴政心中已有成算,乖乖点头。他又和嬴政说起王翦收容伤兵的事,王贲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仔细一琢磨却叫人触目惊心。

倘若有足够多的随军大夫,很多人是不是不会死?那些重伤的人是不是也可以保住自己健全的四肢,打完仗后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听了扶苏天真的想法,嬴政摇着头说道:“且不说哪来那么多大夫,即便有那么多大夫,他们也不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大部分大夫能治的也就是些小伤小病,在大伤大病面前他们同样束手无策。”

谁都不想自己的百姓死伤太多,可真到了上阵厮杀的时候哪可能没有伤亡,那种时候别说大夫了,神仙都救不了。

扶苏沉默。

嬴政说道:“至于伤亡士兵,朝廷一直都有抚恤,他们的家小都会受到优待。王翦让他们迁到自己的庄子上,那是更进一步的安置,是王翦对自己旧部的荫佑。”

朝廷能做的基本都做了,要像王翦这样把每家每户都安置好,暂时还没谁能做到。

扶苏说道:“往后各地的官道会修得四通八达,沿途还会建许多驿站,我们是不是可以优先考虑把伤兵安排到这些驿站做事?哪怕他们做不了事,应该也有适合他们妻子儿女的差使。”

一家人之中只要有一个能混出头的,那他们一家老小也就有了指望,驿站这一块算是扶苏能想到的最能安置伤兵的去处了,驿站的差使又多又杂,大部分只要稍加培训就能上岗。

要是驿站这边安置顺利,往后还可以考虑腾出更多的基层岗位让伤兵优先上岗。

嬴政对此没有意见,这些小地方用谁不是用。他说道:“行,你看着安排。”

扶苏和嬴政商量完,溜达去找几位武将商量着弄个伤兵名册,记录下伤势影响到生活的士兵,以后好有限把岗位安排给他们或他们的家人。

听说是有正经差使可以安置伤兵,武将们都十分配合,都是跟过自己的兵,看他们缺胳膊少腿的谁不心疼。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临时征调到自己手底下的,那也是曾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兵啊!

能有这样的后路,往后不愁底下的兵不肯拼命了!

对扶苏给伤兵优先安排岗位的做法,武将们非常满意,看向扶苏的目光充满欣赏。

果然,那些坑他们钱的主意肯定都是嬴政出的,这种仁厚的举措才是出自大公子的本心!

两边一商量,很快拟定了初步的伤亡将士安置方案。当然,具体要怎么实施还得进一步细化方案,比如敲定驿站各岗位的岗前培训课程,保证他们能顺利上岗。

这课程怎么展开,扶苏直接交给了程邈,让他带着云阳学宫那边的人尽快搞个岗前培训课程出来。

事情安排完了,扶苏又开始琢磨起军医的事。虽然嬴政否决了他天真的想法,他还是想试试看,哪怕救治不了所有人,能救上十个八个,不也等同于让十个八个家庭不至于失去他们的顶梁柱?

扶苏修行时也学过点歧黄之术,不过他连头疼脑热都少,更别提受伤,对外伤这一块不是特别了解。都说术业有专攻,这事还是得让专业的来!

扶苏召来徐福,让徐福安排人手到各地寻访擅长治外伤的大夫。

徐福这人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后来嬴政也不会叫他出海寻不死药。趁着这家伙还没带着人和钱跑路,扶苏觉得可以好好让他发挥一下自己的才能!

徐福在来见扶苏前心里还在琢磨是有什么事,听扶苏说是要寻会治外伤的大夫,便说道:“太医之中也有通晓治外伤的,要不公子先见见他们?”

“也好。”扶苏轻轻颔首,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要好好寻访,尽量多找一些。”他要的可以不是一般的外伤大夫,他要最顶尖的那批,让他们大胆地尝试各种治疗方法,在储备好通用基础伤药的同时争取能救下更多重伤将士。

徐福表示明白了,当即按照扶苏的话去把事情办妥。

秦国一向讲究“专人专事”,一个人决定好自己干哪一行以后,他的户籍基本就落在哪一行上头,等闲是不允许改行的。

各地的方士大夫基本都入了籍,找起来并不困难,徐福很快列出名单派人去把名单上的外伤大夫征调到咸阳。

与此同时,太医之中擅长治外伤的那几位也结伴前去见扶苏。他们没听说宫中有谁受了外伤,听说扶苏要见他们心里都是打着鼓的,毕竟给这些贵人们看病着实危险得很,动不动就得面对嬴政的雷霆之怒。

等扶苏把召见他们的目的讲完,太医们才稍稍松了口气,各自拿出自己了解的伤药方子给扶苏参考,大部分都是止血的,用的药草也大同小异,很多都已经有了成药,可供随军大夫带着应急用。

只是近年来征战频繁,伤药一直不太够用,实在没有的话就只能看看能不能用按压穴位的方式把血止住了。

针对这种情况,太医们又贡献出自己的止血手法,集思广益之下勉强算是把一套完整的急救方案给弄了出来。

这么一套急救方案只能说无功无过,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顶多只是指出了一个药草采集和储备的方向。

扶苏收起记录好的文稿,认真询问道:“诸位可认得其他格外擅长治外伤的人?”

几位太医也知道自己贡献的方子不算特别出彩,听扶苏这么问都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他们既然是吃着碗饭的,在当上太医之前自然认识不少同行,不管是自己师门还是外面的游医,他们都结交过不少,这些人综合水平可能不如他们,但单论治外伤的话还真有挺多比他们擅长的。

要知道医术这东西还是得靠刷经验来提升的,太医面对的病人不是公卿贵族就是后宫妃嫔,能有几个经常受外伤的?他们顶多也就是去给武将瞧瞧伤势,压根没多少练手的机会。

几位太医都给扶苏报了自己认识的外伤大夫,只有一个太医没说话。扶苏把其他人的提名都记了下来,抬头看向没吭声的那位太医,好奇地问:“您不认得擅长治外伤的人吗?”

那太医说道:“下官不善交游,认识的人很少。要是论治外伤的话,下官倒是认得一个令下官万分佩服的,只是他脾气比较古怪,已经不见外人,估计派人去找也找不着他。”

他给扶苏讲了个例子,说有人多年前意外受了伤,伤口深得能见骨头,谁看了都觉得这人的手保不住了,结果经那位老大夫一治,手上虽然多了个大疤,但还能用!至于什么箭伤咬伤,那老大夫治起来也是信手拈来,经他手就没有不活的。

扶苏听完精神一振,认真记下了那位老大夫隐居的地方。他有预感,这是他就是要找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感觉儿子傻傻的

嬴政:看来我只能自己打天下了!

扶小苏:_(:з」∠)_

第111章 探讨

说话的太医见扶苏感兴趣,又多介绍了一些关于那位老大夫的事。

那位老大夫祖上也是太医,只是不爱提旧事,也不爱报自己的名字,别人都跟着与他熟识的人叫他辛老头。

辛老头祖上可很了不得,是位有名的外科专家,单名一字竘,最高成就是曾分别为秦王、齐王割痔疮。当然,痔疮只是小手术,他还给人治过不少外伤、背疮,治疗特色就是敢对人动刀子。

辛老头也继承了祖上这个动刀子的绝技,年轻时意气风发,干过不少大事,交过不少朋友,后来是他儿子死在战场上了,他媳妇受不了打击跟着儿子撒手人寰,他才一头扎进山里不出来。

那位太医说起辛老头的事时很谨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提不适合,因为论起治外伤,他觉得这位辛老头最好。

扶苏问了太医的姓名,得知他叫夏无且,微微讶异。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前世荆轲刺杀他父皇之后,父皇赏赐了一个在旁伺候的太医,名字就叫夏无且,说是夏无且护驾有功。

没想到荆轲刺杀之事没发生,他倒是在这里见到了夏无且!

扶苏对敢于在危急关头救驾的夏无且挺有好感,立刻邀请夏无且一起去拜访那位隐居山野的老大夫。

听到扶苏要亲自去拜访,夏无且有些惊讶。

不过连大王都曾屡次亲自登门招贤纳才,扶苏效仿大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夏无且略显犹豫地说道:“那位前辈行踪不定,下官怕公子会白跑一趟。”

扶苏说道:“要是能找到人,多白跑几趟也无法。”他手上也没多少事是离不开他的,寻访隐世名医这种事当然是亲自去才有诚意。

扶苏第二日便和夏无且一起出了咸阳。

辛老头隐居的地方离咸阳不算太远,骑马出城小半日便到了山脚下。

正是暮秋时节,树木大多只剩光秃秃的枝桠,瞧着很是寥落。

扶苏自幼练武,骑了小半日的马也不觉得累,在山脚的驿站栓了马,就着热水吃了点东西,又由夏无且领着进了山。

王离一路随行,因着李由不在,他得肩负起护卫头子的责任,话都比往常少了,专注地观察四周有没有危险。

好在这山大是大了点,也挺偏僻,路倒还算好走。扶苏一行人沿着山路一直往山林深处走,不一会便见到一片结着青柿的柿子树林,已是晚秋,这些柿子却还没有成熟的迹象,一树树全都含着青带着绿,瞧着就还吃不得。

沿着柿子树林往深处走,便见有茅屋三两间藏在山窝里,再走近一看,竟能看到一弯溪水绕屋而过,潺潺地顺着引水的竹筒渗入屋前屋后的药田,滋养着药田中长得极好的药草。

扶苏只觉精神一振,亲自上前叩门。

不一会,一个垂髫小儿跑过来打开柴扉,好奇地看着扶苏一行人,歪着脑袋问:“你们是谁呀?”

扶苏说道:“我叫扶苏,是咸阳来的。请问辛老先生住在这里吗?”

“我们这里没有辛老先生啊。”垂髫小儿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一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的认真模样。

扶苏看向夏无且。

夏无且试探着问:“那辛老头在不在?”

“辛老头在,你们要见辛老头吗?我带你们去找他。”垂髫小儿这下把他们往里引,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

扶苏:“……”

夏无且:“……”

扶苏让其他人在外面候着,自己和夏无且跟着那垂髫小儿走往其中一处茅屋。那垂髫小儿把人带到后,听到远处好像有只蟋蟀在叫,马上欢快地跑去挪石头挖地找蟋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