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虽不算长途跋涉,但包括后宫妃嫔和年纪不小的朝廷大臣都颇有些疲惫不堪。因此,贺皇帝驻跸的宴会是在明天正午方才举行的。

皇后一贯下榻的栖凤殿里。

莫心然沐浴梳洗一番,这副柔弱的身子也很是懈怠。不过她还是强自打起精神,招来心腹宫人仔细交代安排一番后。适才安心地歇下。

而位于静和园西侧的同福宫中。

“御膳房和太医两边打点妥当了吗?决不可露出半分痕迹。”郑贵妃一身品红宫装长裙,明艳张扬。身边只有几个心腹大宫女。

“回禀娘娘,一切俱已安排妥当。不过,二皇子也在其中,怕是——”画眉谨慎问道,最近的主子让她越来越畏惧万分。

“不过是些许致使腹痛的药物而已,无甚大碍。”说罢,就打法诸人办事去了。

郑贵妃预备在明日大宴前,让诸皇子服下药物。待到宴上,众目睽睽之下,皇子一同不适。皇帝必然会当堂就传召太医诊治。这是,郑贵妃收买的太医就会上场。诊出众皇子进食不洁的同时,揭露出太子不能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实。致此,朝野内外,人尽皆知。那么,太子下台那就是迟早而必然的事情了。

就算皇帝宣召心腹御医复诊,也不会诊出其他结果。况且,皇帝也不可能传位予一个没有后嗣的太子。

郑贵妃得意笑笑,如此,皇后母子就再也不足为惧。说不定,皇后大惊恐惧之下,以她那孱弱的身体吧,会一命归阴也不足为奇了。到时候——。

郑贵妃想及此处,心情越发飞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刚出到门外的画眉翠莺等人听到笑声,忍不住对视一眼后,加快了脚步离去。

是夜,翠莺回到房内。专门侍候她的小宫女马上端上热水供她洗漱。

翠莺与小宫女挨得很近。翠莺嘴唇不停微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小宫女专心看着她的嘴唇,待得翠莺停了下来。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后,就端着用过的水退下出房门。

门一关上,翠莺房中的灯随即就熄灭了。

东方泛出鱼肚白不久,太阳就从地平线之下一跃而起。初夏清早柔和暖阳随即洒遍了大地。

莫心然昨日歇得早,此时她就已起来了。领着浩浩荡荡二三十名宫女太监漫步在静和园中。

静和园中水景极多。其中园中最大水域南湖。此时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荷叶。此时正值春夏交夹之际,这碧水翠叶,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莫心然放眼观赏绮丽风光,登时便觉心旷神怡,大有胸怀开阔之感。

莫心然感慨,怪不得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多了,心胸自然就会宽广。而以前纠结的事情,再回头去看看,大多都会一笑置之罢了。

莫心然转眼瞅见行色匆匆、由远而近的夏竹。摇了摇头。她其实适合喜欢忘然在山水之间的。不过,这辈子的可行性不大了。最起码在太子登基前都无甚可能。

不过片刻,夏竹就近至眼前。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待到主子一叫起后。夏竹马上附到莫心然耳旁,轻声细语一番。

莫心然玩味一笑,脑子一转,思量了一番后。就悄声吩咐下去了。

这美好的大清早,却总有烦人的事儿搅人心绪。

容妃晨起梳洗更衣毕后,正打算去瞧瞧三皇子去。不想却被身边人禀报说,安插在郑贵妃宫里的洒扫太监无意间窥见,郑贵妃头号心腹画眉避开人前,将形态可疑的纸包交给御膳房一个管事太监。

容妃登时精神一振:“这贱婢,居然敢在御膳房动手脚!还是在皇上准备大宴的前夕。看来这姓郑的图谋不小啊。”

容妃与郑贵妃年纪相仿,未进宫前就彼此看不顺眼。进得宫来,更是天生宿敌,水火不可相容。要是能让郑贵妃吃瘪,容妃绝对愿意自带武器干粮亲身上火线的。

容妃越想越亢奋,连看三皇子都吩咐宫人前去了事。自己亲自安排,动用一切明线暗线,务必要将这贱婢阴谋弄清楚。以期给她重重一击。

☆、第23章 皇后之恨九

“什么!”

容妃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腾地站起来。她惊怒交加:“贱人尔敢!”

容妃万万没想到,郑贵妃竟敢给皇子下药。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三皇子是容妃的命根子,是她此生的依靠。决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心腹宫女马上出言安慰,并道清所探查到的消息:“娘娘莫慌,奴婢打探清楚了。所有皇子都用了药的,包括二皇子。”

由于时间所限,再加上郑贵妃深思熟虑,下手谨慎。直至到快要开宴的此时,她们这边并不能获悉全部的阴谋。

容妃闻听此言,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回落下来,理智也逐渐回笼。

既然所有皇子都用了药,那大概也就是不疼不痒的药而已。姑且不论二皇子,她郑贵妃就算是神志失常,得了失心疯。料想也不敢下重药,把皇子们一锅端了吧!那她郑氏九族,就是每人都长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么,那贱婢必然是要借此引出另一个更大的阴谋了。

容妃冷笑一声,垂眉暗下沉思一阵。

“将牵涉其中的人和证据都暗中掌握起来,再听本宫随时调遣。”不知道郑贵妃阴谋牵扯多广,针对的又是谁。想及此处,容妃心里一突,又想到一个可能,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容妃定了定神,这样说来。她就要侍机而动了,就算没有得到利益,也必定要保全自身不可。

宫宴设在静和园的主殿之一,甘泉殿之中。

甘泉殿,因两朝皇帝驻跸静和园时。每要大宴群臣时,基本都在这甘泉殿。所以除了此殿本身建筑恢宏之外,园内总管亦多年精心养护修缮。使得这大殿更是金碧辉煌,雄伟壮丽。尽显皇家威仪。

午宴即将开始,及宴者都已一一入席。恭候帝后驾幸。

宴席采取分席制,殿门至御阶下空出,左手边是皇子与宗室座次。而右侧则坐着一众前朝大臣。至于后宫妃嫔,就分坐在御阶两侧帝后左右了。

静鞭声鸣响,随即是太监尖利嗓音。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中所有人起立离席,俯跪在地:“臣(臣妾、儿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心然与皇帝携手抬级上了御阶,分别就坐在龙椅和凤椅之上。皇帝沉稳声音方传出:“众卿免礼平身,赐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诸人入座后,皇帝随意说了几句。便开宴了。

巨大的殿门已悉数全开,殿门前的舞台上歌舞升平。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奉上诸多美酒珍馐。

宴已过半,众人觥筹交错,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不想,变故陡生。

年纪最小的七、八两位皇子,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上。接着就捂着肚子卧倒在座位之上了。随即,就像感染开来一般。年长的皇子们,包括太子在内。也忍不住趴伏在桌案上,额头冒出豆粒般大小的冷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都在忍受不小的痛楚。

大殿之上,欢乐和美的气氛马上戛然而止。

能位列此宴的大臣都不是愚笨之人。绝大部分都猜到是后宫內帷很可能要出大事了。不由暗叹倒霉至极,他们一点都不想参与,甚至连知道都不想知道。

“王安,马上传太医。”

皇帝皱了皱眉,斜睨了下手的郑贵妃一眼。这女人最近在弄些小动作他知道。但由于皇帝今日朝政繁忙,兼之他近日又颇有些心潮起伏,心神不宁的。就没多做理会。

皇帝又扫了眼众皇子。她可别给他捅出大篓子出来。不然,就算她是自己培养多年的棋子,他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废了她的。

皇帝眼中寒光微闪。

莫心然则是悠闲的扫了眼右侧。嗯,有装聋作哑的,也有低眉垂目的,甚至还有个别伏案装醉的。莫心然心内失笑,这群朝臣真是一群人精子。

皇帝传唤,太医们一路飞奔。气喘吁吁地赶至甘泉殿。见是皇子们一起出事。心就提了起来,可别出大事儿啊!皆是急忙上前为皇子们诊脉。

莫心然见一中年短须太医提脚快步抢上前几步,有意无意挡在同僚面前,直奔最上首的太子而来。她挑了挑眉,此事过后,这人务必要离开太医院的。

莫心然又瞄了眼给二皇子诊脉的太医。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莫心然认得他,这太医姓林,是太医院副院正。几代人都在太医院供职。最关键的他虽不是皇帝心腹御医,但他的家族,都是出了名的忠于皇帝的无党无派人士。看出来他准备给太子诊脉的,不想被短须抢了先。林太医也不在意,拐脚就停在二皇子身边了。

是这林太医就再好也没有了,莫心然抬头看来眼拧眉的皇帝,和几乎圧不住欢喜紧张之情的郑贵妃。唇角笑意愈深。

嗯,好戏即将开锣!

一直留心在意的容妃看见皇后的笑容,不由心内一跳。再打量了眼毫无所觉,径直欢喜的郑贵妃。

容妃眼珠子略转了转,招手心腹上前耳语几句。便安静下来了。

莫心然回过头,刚喝了几杯子桂花酿。没想到这身子如此不济,竟就脸颊发热,头部微有晕眩之感了。

皇帝无意间偏首,见莫心然粉腮桃红,单手揉额。一副娇弱难堪酒力之态。他不禁倾身近前,握住另一只莹玉小手。皱眉到:“你身子不好,怎可贪杯。饮茶即可。”

说着扫了眼玉质的小酒杯。王安马上近前把酒杯酒壶撤下。并示意宫女换上热茶。

莫心然闭了闭眼睛。侧头淡声道:“嗯,臣妾知晓,谢皇上关心。”顿了顿:“不知太子和皇子们如何。”

婉转娇柔的女声似乎一下子惊醒皇帝。他一下子松开了手,慢慢地回过身子,声音提高听不出喜怒:“太子与诸皇子如何了。”

莫心然看那短须太医脸色略有阴晴不定,又不死心地把了把太子的脉。方才跪下回话。

“启奏万岁,太子是误食少量五石散。现已无大碍。”

莫心然看了眼太子,果然是已无痛色,只是脸色尚有些许发白而已。

太医话音刚落,莫心然打量太子的同时。就听见御阶左侧传来“啪”的酒杯碰倒之声。在这落针可闻的时刻,异常的清晰。一时众人侧目。

皇帝冷眼扫去,郑贵妃俯身请罪,声音微微发涩:“臣妾失仪,请皇上降罪。”

皇帝不耐烦道:“不要有下次,坐回去吧。”

而其他太医皆跪地回禀,答案也短须一模一样。只除了为二皇子请脉的老林太医。一时间,阶上阶下,都注视着林太医。

莫心然眼见这林太医拧着白眉,郑重地再三诊视。方才颤巍巍地跪下:“臣唯恐学艺不精,请万岁召御医再为二皇子诊脉。”

现场所有人都明白,事情要弄大发。郑贵妃惊呼一声,竟不顾礼仪从席后奔出,环抱着同样惊慌失措、恐惧异常的二皇子。浓妆艳抹都掩饰不住脸上血色尽失。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传御医。”皇帝淡淡看着郑贵妃:“先回去。”

郑贵妃两难抉择,不过她到底不敢忤逆皇帝,一步一回首地回到她的位置上。

莫心然也没等太久,御医便来到了。

☆、第24章 皇后之恨十

御医,专职事于皇帝、皇后、皇太后这个天底最尊贵的三人。一般都是皇帝的绝对心腹。而其他人并无资格传唤。

若是想御医为之诊治,就必须要有这三人降下旨意,其中包括太子亦是如此。不过本朝太后早逝,现今能支使御医的,就只有御阶上的这对夫妻而已。

大夏宫廷医署共有三名御医,现在正有两名当值在皇帝身边。此时皇帝旨意一下,不过是盏茶功夫,御医就已在为二皇子请上脉了。

偌大的甘泉殿上落针可闻,在座诸人几乎都屏息以待。精明点的都知道御医宣判的基本是二皇子结局了。

两名御医轮流给二皇子探脉后,又小声讨论几句。年长些的那个头发半白的老御医拱手跪地回奏。

“启禀皇上,微臣二人经诊断后确认,二皇子下焦虚寒、命门火衰。已是绝无孕育子嗣的可能。”

御医语气斩钉截铁,多年混迹宫廷的他,自然明白他说出的话对二皇子意味着仕么。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干涉他的命运。只要皇帝满意自己。其他人,他都无需在乎。

御医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轰的炸在二皇子的脑海中,使他瞬间就失去思考能力,四肢冰冷沉重,像是被灌了铅似的。他跌坐在座位上,宽袖把酒壶带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二皇子却毫无所觉,他觉得四周一切似乎是在梦中,浑浑噩噩。就连前方郑贵妃晕过去摔倒在地。二皇子都无法反应过来。

荣妃马上抢前一步,一手麻利地托住郑贵妃的后脑勺。状似焦急呼唤着。另一只手在广袖的遮掩下,狠狠掐在郑贵妃的人中处。哼,现在还不是你晕的时候。你晕了,接下来她安排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郑贵妃疼痛的嘤咛一声,便悠悠转醒过来。她一把猛地推开荣妃,现在顾不上这贱婢。郑贵妃抢上前几步,跄踉了一下,摔倒在御阶上。她仰着脸祈求地看着皇帝,嘴唇颤抖:“皇上,臣妾——”

郑贵妃想皇帝为她们母子主持公道,但又不知如何说,她甚至不知该恳求皇帝什么,一时间,郑贵妃脸色百变,痛苦万分。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闹剧,又扫了眼御阶前、舞台上噤若寒蝉的人群。冷声开口道:“御宴结束,诸卿先行退下吧。”

朝臣、宗室亲贵们都大大松了口气,他们早就想离开了。皇帝家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莫心然看着诸人谢恩告退后,火速倒退出了甘泉殿。她揉了揉因微醺而还有些晕眩的额头。又给了下首处太子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些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她们可以对其他人,百般算计,异常狠毒,甚至对象可以是无辜稚子。但是对手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以颜色。她们就无法接受,恨天怨地的。

最低限度,这都算是成王败寇。难道她们真不明白?

莫心然瞧了眼刚趴跪在阶梯上哀哀哭泣的郑贵妃,二皇子现在已算是大局已定了。这母子都已不足为惧。

莫心然淡淡收回目光,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水。不想,皇帝此时侧转过身子。目光幽深似海,静静的注视着她。半响不发一言。

皇帝也很明白,皇后在此事其中,绝对起来不小的作用。

莫心然抬眼迎上皇帝的目光,两人对视一阵。莫心然挑了挑柳眉,唇角扬起。在皇帝的注视下展颜一笑:“皇上如此注目臣妾,不知所谓何事?”

莫心然语气舒缓,说话不紧不慢。就好像是平日问候“你吃了吗?”般的自然惬意。

如花笑靥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眼前人潇洒灿笑映入皇帝眼帘。但他脑海中却恍惚掠过昔日皇后那张,带着含蓄温柔的笑容和隐忍关切的面庞。

两张脸上眉眼五官不差分毫,但皇帝心下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皇帝看着眼前风姿卓越,气度凌然的绝色女子。他发觉,他并不讨厌皇后这种变化。

皇帝心间思绪纷杂,面上却没表露分毫。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子,淡淡开口:“没事。”

在皇帝转身同时,一个御前太监进殿禀报:“奴才启奏皇上,御膳房总管求见。”

甘泉殿众皇子一事早已传开。皇宫中消息灵通者,耳聪目明得让人不可思议。何况,御膳房大总管还是皇帝的铁杆心腹,权柄不小。

莫心然瞅了眼下方含蓄微笑的容妃。看来她安排的后手要上场了。就不知能不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她饶有兴致地想着。

“宣”

皇帝神色不变,似乎这一连串糟心事丝毫没有撼动他的心绪。声音沉稳依旧,不疾不徐。

“奴才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福金安。”

御膳房大总管姓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夏季衣衫单薄,他跪下时,莫心然似乎看见他腰间肥肉都似乎颤了颤。

莫心然心下抖了抖。一边看戏,一边心下跑题暗想:啧啧,这人得有多少肉啊!

她这厢思维跑火车,那边厢的皇帝已道:“起吧,何事求见?”

那徐总管躬身回话:“启禀陛下,奴才有罪,奴才一时疏忽。让人串通手下人在皇子们的点心下了药。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幸而奴才已彻查御膳房,查出下药一个分事总管和协同的二名小太监。他们俱已招供画押。”

说到此处,徐总管将画押呈上。御阶下的小太监上前接过,转手交给王安。

王安见皇帝丝毫没有察看的意思,就先自己收起来了。

徐总管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而指示他们和提供药物的,正是长春宫掌宫大宫女画眉。”

话音一落,殿上方才还断断续续响起的,郑贵妃那哀戚的低泣声就戛然而止。

郑贵妃垂下头,目光惊慌失措。但她突然就想起皇帝对她十数年如一日的爱宠。又想到她母子二人现今的境地。接着又联想到皇后。

郑贵妃猛地抬起头,目光哀婉,张口欲言。却不想却一头扎进皇帝冷漠的双眸中。她顿时哑了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帝冷冷地看着狼狈的昔日宠妃,声音没有丝毫爱怜:“传旨,废郑氏贵妃位,贬之为嫔。即日起迁居永福宫侧殿。”

哼,真是一个废物,谋算不成还把母子俩都搭进去了。白费他十几年的精心培养。

想到此处,皇帝脸色颇有不虞。

郑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皇帝,她惊呼一声,刹时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接着就“啪”地一声倒在御阶底下了。

☆、第25章 皇后之恨十一

皇帝说罢,便径直起身,拂袖离去。

众人恭送皇帝陛下后。莫心然扫了眼昏迷的郑贵妃,和一边还神思恍惚、对后事无知无觉的二皇子。只得先吩咐宫人将他们送返住地。接着,就让众人散了。

午后阳光渐足,气温比早晨升高不少。好在,这避暑行宫碧波荡漾、绿树成荫。倒是要比皇宫大内要凉爽舒畅不少。

在返回栖凤殿的路上。

皇后与太子缓步走在前头,身边的宫人在后方稍远随行,离母子二人足有十几步距离。

杨永宁放慢脚步,轻轻地搀扶着母亲。他摩挲了下母亲掩盖在宽大袍袖之下,仿佛能一折即断的瘦弱手臂。又侧头看了眼母亲盛妆之下难掩苍白的脸。

或许,在宫中其他人眼中,会觉得纤柔楚楚、弱柳扶风皇后,简直已将病弱美态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身为儿子杨永宁,此刻却只能想到,自己身体羸弱的母亲却还在为这个无能儿子操心劳神,不得安宁。他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沙哑不少。

“母后,都怪儿子无能。还要连累母亲劳神。”

莫心然侧头看见儿子眼眶微红,不禁失笑:“真是傻孩子,不是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嘛。母后能有你这孩子操心,也是很好的。”

杨永宁忍住了鼻间泛上的酸楚,想到自己都快要及冠之年了。还在母亲跟前坐作小儿之态,不禁有些赧然。复又低声仔细询问母亲今日可有劳累之感。

莫心然觉得此时心境很是平和安宁。果然,人还是需要不定时补充些正能量。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母后身子好多了,并不疲累。”又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倒是宁儿,如今你经已大婚了。可是要早日让母后当上祖母啊。”

杨永宁笑了下:“必不会让母后久等。”

古代男子,不但对于延续后嗣相当看重,而且还觉的很正常自然。一点也不会扭捏这话题。更别说杨永宁还是太子,子嗣对他的意义比寻常男子更要重大得多。

莫心然接着又嘱咐儿子需注意郑贵妃母子可能会有的垂死反扑。太子一一点头应是。

母子二人一番交谈,脚下不停。现在已经回到皇后起居的寝殿了。

杨永宁待到母亲安然歇下后,方才率人离开栖凤殿。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一转眼,已到了行宫里的树木已微黄落叶、候鸟亦开始南飞准备过冬之时。天气早晚渐凉,午后阳光不再灼热逼人。此刻已是初秋微凉之时。

既然炎炎夏季已经告一段落,那么就没必要继续再留在这避暑行宫了。

皇帝一声令下。提前收拾停当的行宫内外诸人,便随着御驾一起返回京中皇城。

皇宫,永福宫,东侧殿。

昔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梅,如今的郑贵人。早已过上了呼奴唤婢的舒适日子。

郑贵人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得意地扬起嘴角。

她虽不得宠,皇帝也只临幸一次便将自己抛于脑后,连行宫避暑之行都没有她的份。但好在自己却有一个非常争气的肚子。只承宠一次,就怀上了龙种。而且这肚皮尖尖的,看来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个皇子。

只要她一朝分娩时,顺利诞下龙子。那么到时,进位为嫔、成为一宫主位就是必然的事了。

郑贵人意得志满。她眼珠子一转,站起来娇声吩咐:“咱们去探望一下西侧殿的郑嫔娘娘吧。”

说罢,她就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摇曳生姿地往门外走了出去。

这位西侧殿郑嫔,正是郑贵人昔日的幕后主子郑贵妃。

本来几月前遭遇贬位的郑嫔,皇帝的旨意是迁居永福宫侧殿的。但奉旨办差的宫人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是应该将郑嫔即日遣返呢?还是应该将郑嫔安置在行宫,到时随大队伍一起回宫。这郑嫔到底是皇子生母哇,二皇子虽生不出儿子,但不是还可以过继嘛。将来安分守己,封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掌事宫人正两厢犯难时,不想郑嫔却当夜就发起高烧,并一直缠绵病榻。掌事宫人当即就汇报上去。

于是,莫心然就颁下了懿旨。让郑嫔在行宫养病,到时候再跟随御驾一起回宫。

郑嫔这一病断断续续的,直到御驾启行前不久,才勉强算是康复。不过,这一次打击对她们母子太过巨大。二皇子至今仍闭门不出。至于郑嫔,更是失去所有神采,像是一朝就老了十岁似的。昔日那一张明艳张扬、光彩逼人的面庞上,竟然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

郑嫔端坐在偏殿里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寥寥几个宫女太监在忙碌地进出收拾。树倒猢狲散,她今日一朝落魄,肯跟随着自己的只剩下这几个心腹宫人。

郑嫔冷冷一笑。

如今,这皇宫中的奴才都敢这般轻忽与她了。本来,皇帝下旨郑嫔迁居永福宫偏殿,但皇帝并未指明是那个偏殿。而这永福宫共有左右两个偏殿,住着她与郑贵人两个主子。

而皇宫的建筑规格以及现下时人所认知,都是以要东边为尊的。本来按理,郑嫔地位高于郑贵人,掌事宫人该让郑贵人迁至西侧殿后,再让自己搬进东侧殿的。

可是这人精子般的掌事宫人,也不太愿意为了基本没有翻身可能的郑嫔,去开罪另一个怀孕的宫嫔。毕竟对方还有无限可能。

正当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启禀娘娘,郑贵人要求见娘娘。”翠莺快步走进门禀报,当然了,郑贵人并没有这般客气,她原话是说“来与郑姐姐叙话”的。

“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这奴才也太不像话了。对主子也敢随意阻拦。”娇呼声十分响亮清晰,似乎已到近旁。

随着话音落地,郑贵人经已跨步进门。

原来这郑贵人竟没有等宫女通传,就径直往里头闯了进去。而西侧殿的宫人也不敢推搡她,唯恐郑贵人肚子有何闪失,自己遭殃不说,还连累早已势微的主子。

郑嫔猛地一下死死攥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她知道如今自己是落魄了,但没想到一个小小贵人,这个昔日在她面前摆尾乞怜的贱奴,也胆敢上门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郑嫔抬眼望去,仅剩下的不离不弃的几个心腹挡在郑贵人面前,动作间颇有几分又些束手束脚。

以前的这几个大宫女,什么时候受过这些闲气。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郑嫔高高在上时,这些小贵人还需讨好着她们呢。

自己这个主子无用,还要连累底下人受气。

郑嫔胸口陡然燃起一把熊熊的怒火。她就是再不济,也不是这等贱婢能随意上门欺辱的。你既然来了,就必须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