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嫔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冲上前,随手拨开几个宫女后。在郑贵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重重一脚踹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将其踹翻在地。

郑贵人身边的随侍宫女搀扶不及,立马乱作一团,慌乱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郑嫔冷冷凝视地上的人一眼后,扬首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贱婢!本宫看你往后有什么可炫耀的。

剧烈疼痛从肚子传来,郑贵人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疼得蜷缩成一团。浅蓝色的宫裙下摆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这又是抬回宫,又是请太医地折腾了一轮。郑贵人腹中的男婴到底没有保住。

☆、第26章 皇后之恨十二

消息当天就传到莫心然的耳朵里。

莫心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郑贵人才好。这子嗣就是后宫女子的命根子,一生的依靠了。你一个无帝宠、无家世、无根基的三无女子混在后宫里头生存。仅仅凭着是被皇帝唯一的一次临幸后,就怀上了皇子。这是何等的鸿运当头啊!

这时候,你不凭借着表面是皇后昔日心腹的这个余荫,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好生下皇子终生有靠不说。还要大张旗鼓的上门,以成功爬床并上位的昔日奴婢身份,去刺激挖苦一朝落魄的旧主。这不是找抽吗?所以这郑贵人完全自讨苦吃你,怨不得旁人。

“传懿旨,郑嫔贬去嫔位,降为贵人,仍居于永福宫侧殿。”莫心然不在意地摆摆手。

虽然是郑贵人自找的。但郑嫔到底是蓄意谋害皇嗣,无论如何都得小惩大戒一番。以后,就让这两人在永福宫自个儿折腾去吧,她可是懒得去理会了。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过去了。

一眨眼,中秋节八月十五都已过去几天时间。

这日傍晚,莫心然优哉游哉地用罢晚膳后,正准备到小花园溜两圈,消消食。

“娘娘,娘娘,大喜啊!”一贯成熟稳重的夏竹这回是一路小跑,神情激动,脸颊泛红。

“什么大喜?慢慢说。”莫心然笑吟吟看着她,对于身边这几个一直忠心耿耿、坚定不移的贴身心腹,她向来是很宽容的。不过,对于莫心然本人来说,她暂时是想不出除了皇帝歇菜、太子登基以外的大喜事了。

夏竹利落给主子请安后,才喜气洋洋的说:“回禀娘娘,刚刚东宫太子妃处打发人报喜。说是太子妃午睡起来略感不适,就召了太医前去请脉后,太医说,太子妃已怀孕将近二月了。”

莫心然闻言也颇为欢欣。嗯,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她正要说话时,一转眼,就看见殿门口处喜笑颜开的杨永宁。看来他在殿外面就听得消息了,一时兴奋得不等传禀就直奔母亲处了。

莫心然微笑招招手,示意儿子到身边来。就转头对夏竹道:“传本宫口喻,宫中各处皆赏一个月月例。坤宁宫、东宫加赏三月。”

众人纷纷谢皇后赏赐,又俯身恭喜太子殿下。

“赏,大家都有赏!”杨永宁坐在母亲身边,他头一回有妃妾怀孕,大为开怀。遂大赏贺喜诸人。

莫心然笑看太子和众人来往一番。然后再嘱咐了几句多多留心太子妃身子后,就打发他回去陪老婆去了。

杨永宁也不与母亲矫情,他问候了莫心然几句后就火烧火燎的回东宫去了。

莫心然摇头失笑。不过,就是古代男子再是妻妾儿女成群。想必他们初为人父时还是是会很激动的。因而,他们一般对头生子感情都要略重一些。

当然了。皇帝这个奇葩要例外。

这时,被莫心然念叨的皇帝正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他刚刚收到太子妃怀孕的消息。

皇帝手上提着的御笔停顿了一下,一滴红墨滴落在案上的奏折之上,殷红似血。

皇帝垂下眼皮,将御笔放在笔架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赏。”

太监领命下去了。

御书房静悄悄的,气氛莫名诡异。御前大总管王安低眉垂目、小心翼翼上前给皇帝换上新茶盏后,就夹着尾巴缩到一边站着了。

王安作为皇帝的头一号心腹,他知道的实在是有点多。这本来也没什么,反正他这辈子都是忠心于皇帝的。皇帝若能长寿,他老了干不动的,就出宫荣养那是最好不过了。若是皇帝天不假年,那王安就直接随皇帝而去好了,以后继续侍候着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皇帝自从在那片西府海棠林子回来后。王安就敏感地感觉皇到帝对皇后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感。王安突然想起一种可能,他顿时就猛地激灵了一下,妈呀,如果是那样,这局面就不知该如何收拾才好了。

皇帝随手拿起茶盏抿了口。刚刚听到太监禀报太子妃怀孕消息后,他脑海第一时间就掠过那一抹浅紫色的丽影。不知她笑靥是否会更加灿烂。

出了一会子神后,皇帝陡然惊醒。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些什么,不由得又惊又怒。皇帝脸色霎时就阴沉如水。从什么时候起,区区一个女子竟会影响自己的心神!还要是一个早晚要废的棋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帝“啪”地一声,猛地将手中茶盏掼在案前,目光沉沉。既然是废棋,早废晚废也不会有太大差别的。他随即招招手,示意王安近前来。

王安马上颠颠跑上前。皇帝侧身附在王安耳边吩咐了几句话。王安一一仔细听明白后,马上就领命下去了,不敢怠慢分毫。

出了御书房的不远处,王安才敢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一惊一乍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啊。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要命的口喻,背上又是湿了一层。

王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主子怎么想的他这做奴才的可管不了,他还是好好的执行命令吧。

莫心然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桌上,那一个被打开的纸包上头,有小小的一撮白色粉末。

这就是皇帝给自己的好东西?真没想到自己这待遇比前身还要差啊。前身可没被招呼过这玩意儿。难道是自己比前身要活蹦乱跳的原因?

莫心然啧啧两声后,就吩咐秋菊将纸包收拾起来。

看来,事情要进入收尾阶段了。

可是,十五刚过,她还得找个借口才能与皇帝见面啊。

莫心然这边还在捣鼓着合适的好借口。那边厢就有宫女回禀,说是二皇子饮酒过量突然阙倒了,太医刚刚已过去诊过脉。

啧,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看来自己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莫心然看了看更漏,未时过半,想来皇帝就是午睡也早该醒来了。她当即站起身:“本宫好歹是二皇子嫡母,这事本宫要与万岁好好商量一番。”

凤驾启行,浩浩荡荡地往皇帝此时所在的御书房而去。

莫心然下了凤辇,抬级而上。

御书房早有守门小太监远远望见凤驾后,就转身向皇帝陛下禀告了去了。

皇帝一怔,心绪有些莫名。半响,他才放下朱笔,缓缓起身走出御书房。

因此,莫心然不过刚踏上顶阶,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皇帝。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莫心然领着众人屈身盈盈下拜施礼。

保持俯身姿势等了好半响,莫心然却没听见皇帝叫起的声音。心下疑惑,这皇帝不会是突然不想演戏了吧。

莫心然微蹙眉心抬头,撞上了皇帝复杂难言地凝视着自己的目光。

什么毛病,莫心然心下不悦。

两人目光相接,皇帝回过神,才开口道:“梓童免礼,快进来吧。”说完,就上前挽着莫心然玉臂进了御书房。

这皇帝今日态度于往日大相径庭,很是奇异啊。不过,这些都已无关要紧了。莫心然想了想,就撇开一边去了。

☆、第27章 皇后之恨十三

两人落座,莫心然喝了口茶。随即抬眼看着对面的皇帝笑了笑。

“陛下,臣妾此行前来,是想跟陛下商量一下老二这孩子的事的。”莫心然面带愁绪的缓声开口。

这二皇子的抗打击能力实在太差了。她本以为他能参与到这么狠毒的谋划中,心性应该坚强些才是。枉自己还再三嘱咐太子要防备二皇子的临死反扑。没想到二皇子一下子就被打沉下去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皇帝移开目光,伸手拿起茶盏:“梓童有什么想法?”

二皇子的事皇帝知道得比皇后还要早些,不过他并没在意。一个废棋,现在看来还是个没能力的废人。他要喝多少就随他去吧,皇帝并不在意。

“臣妾想着,老二就算如此了,但到底是龙子凤孙。如今年龄也算到了,还是要娶妻的。至于子嗣方面,到时过继一个到膝下就是了。总不能一直不娶媳妇。”莫心然说的是实话,就算今天她不说,事情迟早会这么办的。历来皇子就算有什么毛病,也不会不娶老婆的。最多是妻子出身差些而已。

“嗯,朕留意下吧。”皇帝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就要皇上劳神了。”莫心然也不是真心在意二皇子娶妻的事情。说说就过去了,反正就是一借口而已。

莫心然说罢,就径直站起身,看向皇帝:“既然这样,臣妾就回去了,以免打搅到皇上处理朝事。”

皇帝抬起眼,也没有挽留。他站起来走到莫心然身边,“朕送梓童出去吧。”莫心然温婉微笑,抬手挽住皇帝右臂。一双玉手动作之间,借着帕子拂起的扬起,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弹到了皇帝面门近前。

粉末很少很轻,普通常人绝对难以察觉。因此皇帝一无所知,在呼吸之间已将部分粉末吸入体内。

脸上表情没有半丝变化,莫心然依旧笑意盈盈地与皇帝携手步出御书房大门后,被贴身宫人搀扶走下玉阶,上了凤辇,接着就扬长而去。

皇帝站在御书房门前,静静看了凤驾起行,脸色思绪难辨。好一会,皇帝突然说:“王安,事情办妥了吗?”

王安躬身:“回禀陛下,已经交到那人手里了。还未有消息传来。”那人,说的是皇帝特意安插的、坤宁宫大宫女春兰。因此时身边人数甚多,王安便没有明说。

皇帝点点头,转身进门同时道:“让她加紧速度。”

“是,奴才遵旨。”王安赶紧应声。

皇帝进门以后很久,那渐行渐远的凤辇上。莫心然面无表情回头看了眼庄严肃穆的御书房。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隔日清晨,莫心然梳洗更衣完毕后。自己在梳妆镜前画了一个比平日浓些的妆容,细细打量一番。唔,苍白憔悴,画得不错。莫心然满意地站起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莫心然不过刚刚坐下,扫了眼桌上粥品后。就听见殿外廊下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紧接着,春兰就一脸惊慌地撞进门来。她衣衫微乱,呼吸急促,连向主子行礼都已完全忘记。

“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早朝时突然昏迷从御阶上摔下来了。”

终于来了,摔得好啊。莫心然抬眼似笑非笑睨瞟了眼春兰,漫不经心地说:“摔就摔吧,本宫都不急,你那么焦急干什么?”

莫心然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调羹,慢慢喝了口侍膳宫女刚刚麻利地给她盛好那碗绵稠香滑的粥点。

春兰霎时愕然,她有几分不明所以,眼前的皇后态度眼神都十分不对劲。春兰一时莫名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莫心然咽下口里的食物:“滚下去吧,别杵在本宫面前。”

“奴婢告退。”春兰呐呐地应了声,神思恍惚地退出殿门去了。

莫心然眼睛都没抬一下,“去把春兰看管起来,事情没结束前,不许她离房半步。”

“是”秋菊与夏竹马上安排人办此事去了。

该怎么处置这春兰呢?莫心然想了想。嗯,还是交给太子处理吧。这春兰亲手给皇后下毒,想来也没有比太子更合适处理她的人了。

尽管莫心然进食速度很慢,但整个早膳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实在是这身体的食量真的太小了。

莫心然用热帕子拭了拭唇角和双手,随手扔下帕子起身道:“摆驾乾清宫。”

到皇帝寝宫转转是必要的,毕竟事情还未完全了结。

乾清宫,是大夏朝历代帝皇寝宫。面阔9间,进深5间,东西各有暖阁,高度足足有20米。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建筑恢宏,气势雄伟。建筑规模乃是大夏皇宫之首。

此时,这座巍峨宫殿前面,黑压压一大片挤满了人。

皇帝突然在朝会上倒下了。因此,乾清宫大门外早就聚集了大批朝臣。

“皇后娘娘驾到!”尖锐的声音暂时打破了沉凝的气氛。众人纷纷下跪叩首。

在众人参拜声中,莫心然跄跄踉踉地下了凤辇,贴身宫人连忙上前扶持,这才顺利地到了御阶之上。

太子闻声赶出,他面上难掩焦急之态,匆匆忙忙出了门扶住母亲回身往里走。半路上,遇见了走在半途迎接的丞相与六部尚书等重臣。

莫心然抬手止住了众人见礼。与太子两人一路疾行,转眼间便到了龙床之前。

此时躺在宽大龙床上的皇帝此时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人事不省。厚重的金黄色九龙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一群御医,太医紧张地围在龙床近前。见是皇后驾到了,连忙跪下行礼。

“快起来,不必多礼了。皇上如今如何了,为何会突然昏厥。”莫心然一双美眸泛红,语带哽咽焦急地道。

太医署诸人左右看看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首席御医李御医身上。这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李御医责无旁贷,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脉象肝阳偏亢,痰热阻滞,灵窍不利,络脉失和。”李御医说到此处顿了顿,头有低了几分,“恐怕是大凶之兆。”

莫心然当即就惊呼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了。太子见状一骇,连忙伸手将母亲扶住后,将其抱到一边的软塌上安置妥当。方才转头厉声喝道:“还不滚过来给孤的母后请脉!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这才如梦初醒,一御医连忙连爬带滚地来到榻前跪下。太子托起莫心然的手,将帕子铺在她的手腕上。御医忙小心诊脉。

莫心然闭着眼睛,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按压穴位多时,现在绝不会露馅。

“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并无大碍。太子殿下只需按压娘娘人中处即可转醒。但娘娘向一体虚,必要好好休养,决不可怠慢。”

在场所用人暗下舒了口气。可千万皇帝还没什么,皇后就先倒下了。皇后身体极度虚弱是出了名的,一倒下很可能就。。。

杨永宁马上依言照做,随即莫心然果然“悠悠转醒”。

莫心然面白如纸,勉强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李御医,虚弱地道:“皇上向来信重于你。本宫也不多说了,皇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若皇上大好,本宫重重有赏;若是,皇上有何不测,那你就追随着以后继续侍候万岁吧。”

莫心然话到最后,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在前身的记忆中,就是这人为皇帝提供一系列好药的。

李御医全身一颤,他抬头看了眼皇后母子,就深深低下头涩声回到:“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他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很不厚道,但太医署其他人的心底还是狠狠地松了口气。主要是皇帝情况实在太不乐观啊。历朝历代,皇帝驾崩的同时,太医署必定一片腥风血雨。如今,能保住小命已是大幸也。

☆、第28章 皇后之恨十四

莫心然在太子的坚持下决定回宫休养去了。

太子半扶半抱,亲自送皇后回了坤宁宫。莫心然刚刚躺在大床上,就一把攥住儿子的手,睁开眼睛淡声吩咐:“都退下,无本宫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

坤宁宫如今上下早已是铁桶一般。夏竹、秋菊得令后,立时领着宫人火速退下,并关上殿门。

杨永宁欢喜十分,“母后,你没事了吗?真是太好了。”若说皇帝病重,太子担忧是九分假一份真。那么方才与他在偌大皇宫中相依为命的亲娘倒下,杨永宁心下早已火烧火燎一片。

莫心然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宁儿,你要做好准备了。”

杨永宁呼吸猛一重,瞬间明白过来:“可是,父皇还是有可能。。。。。。”

“没有可能了。”

莫心然定定注视着儿子双眼,声音不急不缓但却如斩钉截铁一般,不容质询。

杨永宁明悟母亲的意思,他呼吸重了几分,心头一惊后复又一喜。那把时刻悬挂在他们母子头上、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的利刃不久就要拔除了吗?

太子心中大定,时时悬心忌惮的倾覆危机即将解除。

皇父即崩,杨永宁却并不伤心。因为皇帝早把父子之间的情分磨得差不多了,皇帝从来带给他与母亲的只有危机与迫害。

莫心然拍了下儿子的手,“好了,你快回去吧,不会等太久的,就半个月左右功夫罢了。”

杨永宁见母亲依旧安好,加上自己实在不适宜留下太久。就细心给母亲掖好被子后就匆匆返回乾清宫主持大局了。

今日是皇帝自倒下后的第十天。

皇帝现今的情况并无任何好转。相反的,病势还要比之前沉重了不少。已经达到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状况。

乾清宫外第一天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一来,皇帝寝宫位属内廷内,是不允许外臣随意入内的。那天不过是特殊情况而已。长此下去,肯定不行的。二来,最重要的是,朝廷还是要正常运作的。这大大小小的官员就必须要回到工作岗位上的。

如今就只有朝上有地位的大臣们,还能每日来探视皇帝陛下的病情。

前朝后宫现在都沉浸在一片安静而紧张的气氛中。刚开始时,还有一些有地位的嫔位到殿前哀戚哭泣。她们没帮上忙,反而添了不少乱。最后,还是在缠绵病榻的皇后听闻后,下了懿旨。所有后宫妃嫔一律不得外出,都得留在寝宫为皇上祈福。这才解救了乾清宫上下所有人。

乾清宫内。

左右丞相入内见到太子后,连忙跪下拜见。

他们对太子态度是相当毕恭毕敬,跟以前的尊敬之间却保持一定距离有很大差别。皇帝此时的情况,每日探望的两人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登基之日恐怕绝不远矣。君与储君虽然只差了一个字,距离那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样对朝中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福音。因为皇子们渐次长大,一场夺嫡的血雨腥风怕是在不久即将展开了。前几月的二皇子事件,精明些的人都知道这恐怕就是一个开端。要不然,二皇子都长十六岁了,期间太医诊脉无数,要是不能孕育子嗣应该早就查出来了。怎么会等到今日呢?

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变故眼看消散无形,很多人其实是悄悄松了口气的。毕竟真到了那时候,恐怕也轮不得你不站队啊。大家站了队,那新帝登基时,恐怕就是刷下大批人的时候了。

“两位丞相快请起。”杨永宁上前虚扶下二人,左右丞相方才就势站起。

杨永宁随后带着俩丞相探视询问皇帝病情一番后,才亲自送二人出殿。朝中事务众多,他们也久留不得。

“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出至殿外,杨永宁略拱拱手道。

二人连忙回了一鞠后,左丞相捋了下长须,道:“我等怎算辛苦,倒是太子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右丞相亦点头称是。

“皇父病重,孤心忧甚已,难以安眠。”杨永宁眉心紧蹙、面带忧伤,黯然叹了口气。

两位丞相也同样一脸沉重地表示忧心皇帝身体一番,又苦劝太子定要珍重自身后。双方才分了开来。杨永宁静静看了两位丞相背影一会,才转身回了内殿。

杨永宁这段时间既要主持乾清宫内事宜,又要给议好的重要朝务作出批示。毕竟皇帝人事不醒,他身为太子责无旁贷。

再加上这些天,杨永宁都是在皇帝寝宫外间歇下而已。如此劳心劳力,又休息不好兼心情略激荡。杨永宁是憔悴消瘦了不少,身上明黄袍服都显得空荡了不少。

朝臣进出往返之间,乾清宫内的消息有意无意地倒是悄悄地宣扬开来了,一时间,朝野内外皆赞誉:太子殿下真乃纯孝也。

大夏朝以孝治天下。如此这般,皇太子殿下的威望又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秋意渐渐浓厚起来,现在已是将近酉时将尽。不同于夏天的晚霞漫天,此刻天早就昏暗下来了,不过今天月亮直入细细的柳叶般的,与几颗黯淡的星辰一起高挂在墨蓝的夜幕之上。

乾清宫大总管王安看了外殿一眼,太子殿下正在那里抽空给朝中重要的折子做出批示。他心底叹了口气,才回过头来,接过小太监拧好的热毛巾,细细地给躺在龙床上的主子擦脸。

王安一边擦,一边看着皇帝消瘦泛黄的脸。心头一阵酸楚,万岁身体一向强健,不想一病就病得如此突然而沉重。这些时日如左右丞相般重臣对太子态度愈发恭敬,他清楚地看在眼中。恐怕,这些皇上心腹重臣都觉得皇上是病愈无望了吧。一个两个都已在不觉痕迹得讨好新君了。

重新换过了新毛巾,王安又给皇帝擦手脚。

太子虽然看起来纯孝有加,但王安偶尔却能窥见他淡漠无波的眼神。恐怕,那些暗地里的事情,太子殿下应该并非一无所知了吧。

不过对王安来说,也也是没什么妨碍的。他一生只忠心于一个主子。若万岁真的不好了,那他就追随陛下而去吧,还省的万岁找不到用得顺手的奴才。

王安俯身,仔细地替皇帝陛下掖好锦被。正当他要撤回手时,却看见无知无觉已近半月的皇帝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后,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呐的气音。

皇帝动作虽然轻微,声音也极小极小,根本让人无法倾听,但王安却没有忽略过去。

王安瞬间激动异常,眼眶一热,鼻头酸楚,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转头飞快抹了一把脸,高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陛下有动静了!陛下说话了!御医何在?李御医。。。”

前一刻还静悄悄的乾清宫。随着这声呼喊声响起,顷刻之间,就犹如冷水泼洒进了滚滚油锅中似的沸腾起来了。

外殿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太子杨永宁闻声眼皮一垂,手中毛笔微不可察停顿了一下。但他马上扔下笔就猛地站起身:“御医,御医快进去!”

声音中难掩焦急,杨永宁一脸担忧地与跑到半道上的御医太医一伙人火速冲进内殿。

☆、第29章 皇后之恨十五

李御医跪在龙床边上,三指搭在皇帝脉门,凝神仔细听脉。

乾清宫内此刻气氛紧张又沉凝,兼又压抑着隐隐的欢喜。

杨永宁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李御医面上表情。见李御医不过把了一会子脉,脸上略带激动的表情瞬间就灰败了下来后。杨永宁刚刚不知不觉间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缓缓回落到原处。他动了动肩膀,后背传来了一阵凉清。原来,自己后背的贴身内衣早被冷汗湿透了一层。不过这时,杨永宁无暇顾及这些个小问题。

“李御医,父皇病情可有好转?”杨永宁一见李御医放下手,就马上压低声音询问。

“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无能,陛下他。。”李御医让开位置,让其他御医复诊。他顿了顿,声音颤抖:“陛下怕是已到强弩余末之时矣。”

杨永宁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旁边原来在乾清宫侍候的一众人闻言悲上心头,“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捂着嘴无声哀泣。他们既为主子伤心,更为自己的未来惶恐。

这时,御医、太医们都为皇帝一一诊过了脉。他们低头无言,跪在了龙床边上。沉默地附和了李御医的说法。

这时,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了模糊的几个气音。

一直在边上默默流泪、伤心哀泣的王安闻声,马上转身扑倒龙床边上:“万岁,万岁,您想说什么。”

皇帝挣扎了一阵子,终于费力睁开了眼皮子。王安随即端起一杯温水,小心翼翼托起皇帝后脑,给皇帝喂下了小半杯水后,皇帝终于能清楚说话了。

“皇后”皇帝声音很虚弱,不过此刻诸人皆屏住呼吸,内殿落针可闻,倒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皇后呢?朕,朕想见皇后。”

“禀陛下,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呢,她很快就会过来。”王安强忍心酸,轻声回答。一边早有小太监飞速奔出内殿,往坤宁宫去了。

杨永宁立在龙床一侧,并未凑上前去。广袖底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皇帝听到王安回话后,微微半合上眼。

皇帝昏迷的这十几天并非全无知觉。他知道身边人来来去去,也非常清晰的知道自身情况是十分不妙。皇帝很想睁眼,可是却一直都无法成功。

在这短短的十几天中,皇帝这一生经历的时光在他心头飞速的过了一遍。就连那些年代久远、皇帝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一切,原来他都还清楚记得。

幼年丧母,生母地位不显,兼又母家无人,他一个人挣扎着在深宫中存活下来了。少年时期,父皇随意封个爵位,他出宫开府,成了个闲散贵人。可命运无常,他偏偏一朝扬眉吐气,成了万乘之尊。从此运筹帷幄、主宰天下。

这所有一切掠过皇帝心头。可到了最后,他念念不忘的确实唯有那一抹,在西府海棠花林之间绝美而缱绻的淡紫倩影。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纵然现在明悟已是太迟,可他还是想再见她一面,再好好看她一眼,与她再说上几句话。

皇帝心头执念支撑着他一再苦苦挣扎,终于在今天成功睁开了眼皮子。他终于可以再见她了,她,她会不喜他吗?皇帝忐忑间又想到一事,他费力侧头看了眼王安,“王安,快,快为朕整理仪容。”自己病了多日,怕是很邋遢了。

王安见主子这般,也心痛难忍,但他明白了皇帝心意。打发大部分人后,王安含泪招来热水。细心为皇帝漱洗束发,更换了新的寝衣,安置妥当后。轻声说:“皇上除了瘦了些,都没什么大变化的。”

王安不愧是跟随皇帝多年的心腹之首。皇帝听了这话后,面上果然放松了不少。

“那就去看看吧,看他还要弄什么幺蛾子。”莫心然不以为意。梳妆更衣后,便直奔乾清宫去了。

随着一声“皇后娘娘驾到!”莫心然在宫人搀扶下走进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