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时候她的心情与剧情里时的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这会儿并不是打着要为了姐姐好的心思,想要挑出沈腾文的错来,而纯粹只是因为想要出口气,她想跟踪沈腾文,揪出他的错处,证明这个百合与刘氏等人都说好的沈腾文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好,想要让百合在知道真相之后下不来台,让她知道打了自己的后果罢了。

因此第二日她一大早的便溜出了门,段桂兰前脚一走,百合后脚就察觉到了。

这两天段桂兰不正常,前两日自己将她打了之后,依她性格,若是不整出点恶作剧报复自己,倒真是稀奇了,可这两天她成天都往外跑,不到天黑不回家,回来之后也绝口不再提之前的事儿,反倒神神秘秘的。百合不用想,就记起剧情里段桂兰在段百合即将订亲的那段时间去跟踪了沈腾文,惹出了大祸来的事儿。

时间上恰好就是这会儿,虽然确切的日子差了几日,可毕竟这会儿事情的发展与剧情中已经有了些差异,哪怕时间差了几分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就是因为这一场对于段百合来说是祸事的发生,结果却结下了沈腾文与段桂兰的一段天作之合的好姻缘,最后段桂兰的胡作非为搅乱了段百合的婚事不说,倒使原本应该最难嫁的她嫁得了如意郎君。事情再来一回,段桂兰搅了一回段百合的好事儿,这回也该让自己搅她一回好事了。

哪怕这两人就是月老手中早就牵好的红线,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这两人要想再像剧情中那样顺顺当当,却是绝不可能了。

段桂兰前脚刚走,百合后头也转身进了后院之中。店铺里刘氏这两天呆着养腿,哪儿也去不了。她这一走,刘氏眼皮一抬,本来想发火的,毕竟铺子里如今生意大不如前,请不起人了。自己腿伤着,坐着动弹不得,若是有客人前来,铺子中没有人在,到时谁来招呼客人?

只是想起这个大女儿前些天将段桂兰打成那般模样,自己又为了她摔得这样严重,百合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句话,连句认错哄自己的话都没有,刘氏想起也是心中难受,因此有意冷她。连着两三天都没有跟她张过嘴了,这会儿虽然想发火,可又不想自己先开口低头,因此强忍着不满看百合进了后院,气得直捶柜子。

百合早料准了有今日,因此这几年时间里,她借着平日做绣活儿的时间,捡了不少碎布拼凑做出了一身补丁袍子,这会儿往身上一披,又把叉发一拆全束了起来。换了一双脚,出了门感觉到刘氏还在前头铺子中,后院里没有旁人,她提起体内灵力。身体轻飘飘的就飞了起来,踩上屋顶,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出了段家院子了。

剧情中段桂兰闹事儿的船坊百合也知道在哪,毕竟当初刘氏为了这事儿,还焦头烂额,变卖了布庄赔了些银子出去的。此时百合一出段家,看准了方向就先朝那个地方跑过去。

她准备先去瞧瞧,若是没看到段桂兰,到时再挨个找就是。

淮河两畔虽然大,可她有轻功在,船坊虽多可对百合来说并不难。她先摸到当初段桂兰惹事儿的画坊,候在了一棵柳树下。

天气已经入秋,河两畔停靠着不少船坊,因还不到晚上的缘故,许多船坊并不热闹,上头挂着的红灯笼也不亮,剧情里出事的船坊中,虽然薄纱垂了下来,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可丝竹之声与莺莺燕燕的女人笑声却传进了百合的耳朵,这大白天的许多妓楼都并没有开门,可想而知沈腾文一行人十有八九就是在这船坊之上了。

百合想了想,决定摸上船去候着。

河边人虽多,可却根本没有哪个会注意到她,她身形奇快,旁人只觉得影子一闪,好像有人影晃动,再看时,便又只认为自己看错了眼罢了。

船坊极大,不少姑娘们昨夜接了客,还搂着恩客睡得正香,许多房间中门紧拴着,四周脂米分香气腻人,百合耳朵极其灵敏,有人来时她便跳上房梁躲着,这样一路来到那丝竹调笑声处时,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她。百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房梁顶上,下方七八个穿着儒衫模样的人此时每人身旁都坐着妇人,面前一壶茶已经煮得‘咕咕’作响了。

其中一个容貌斯文,头顶绾着方巾,穿着一身蓝衫的少年正是沈腾文了。看到了沈腾文,百合心头一松,这回没有走错,不必再去四处寻找了。

“沈兄,听说令堂已经与你要订下婚事,沈兄可真是双喜临门了。”一个穿着湖绿色袍子的青年抱手冲着沈腾文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说完话,那扇子‘刷’的一下便被他抖了开来:“俗话说得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沈兄虽然不到金榜题名,可却也是今年得中秀才,如今又要娶妻,可喜可贺啊。”

沈腾文眉毛紧锁,他身材瘦弱,长相确实倒是斯文,眉宇间带着书卷气,那蓝衫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瘦骨伶仃,给人一种正义凛然之感。

这会儿众人听到湖绿色拿扇子青年的话,都忍不住齐声说‘恭喜恭喜’,沈腾文却并不见得有多少欢喜之色:“功未成,名未就,谈何娶妻?喝酒喝酒!”

“只是不知那段娘子样貌如何,若是一等一的佳人儿,沈兄有才,那段娘子有貌,也算是天作地设的一双了。”另一个书生手拍了一下大腿,沈腾文听到这话,眉头便锁了起来:

“连面都未曾见着,据说段家名声不佳,若是贤良淑德,恐怕也不至于名声外传了。”沈腾文郁郁不快,在知道父母为自己订下婚事之后,他也曾对未曾谋面的妻子有过几分幻想的,找人打听过,结果却听到段家的姑娘风评并不好,当下沈腾文心中便凉了半截,哪怕此次为媒的沈氏再与他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是一点儿也不肯信的。

沈腾文曾与父母反对过,但父母都跟他算过这笔账,他如今虽然中了秀才,每年再种地不必向朝廷交纳税贡,有些好处但却并不多。家里父亲是与他一样的读书人,成日只知吟诗作对,不擅生计,生活全压在母亲身上,一家人靠典当为生,如今欠债累累。

他若是要读书,每年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长此以往入不敷出。他年岁大了,今年虽说中了秀才,可淮城之中年轻有为的读书人又不是只得他一个,他样貌只算清秀,并非多么高大威猛,真正有钱人家的姑娘不一定看得中他,段家家境殷实,且刘氏曾与沈氏提过,只要娶了段家的姑娘,嫁妆必定会封得多些,到时若是他的妻室有银子,可供他继续读书。

如此一来,往后他专心扑在书本上,三年后说不定能中了举人,再不济,这百合的嫁妆银子也够养活他了,到时谋个师爷的职,一旦投了县太爷的眼缘,再加些银子使使,这辈子说不定能混个官史当的。父母将利害关系跟他分析得十分通透,沈腾文最后无可奈何,也只得应了。

只是应虽然应了,他心中却不见得欢喜快乐,毕竟母亲与姑母虽然一再提起这段家娘子长相貌美,但在沈腾文看来,却全是她们说来哄自己的。

若百合真像她们所说的那般贤淑又美貌,为何会已经十七岁了还没说人?一般姑娘十五六岁,哪个不嫁人的?拖到现在还没嫁,肯定是有原因的。自从订下了婚事,他就一直欢快不起来,今日与一班文人出来风流快活,又听同窗们提及此事,正好触动了沈腾文心中的不快,摇头便又随口作诗了两首。

“沈兄,兴许是市场无知长舌妇,道听途说罢。”有人看他郁郁寡欢的模样,尴尬的开口解了句围。

沈腾文却不领情,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了两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说完,众人连忙起哄着喝酒,才将这事儿给圆过去了。

“听说秀才郎书画双绝,不如替奴家画幅画儿,题诗一首…”坐在沈腾文身旁的女人极有眼色的往他身上靠,一面央起了沈腾文的墨宝。

淮河边上的**们若是能得读书人一份墨宝,他日这个读书人稍有成就,那姐儿身价便会涨了十倍不止,因此一旦有人开口要起了画像诗句,其余几个也开始软语央求。

争求如意郎君(十二)

一时间船坊之内娇声软语,百合趴在房梁上,在看到沈腾文拗不过那姐儿在他身上磨蹭着撒娇,十八岁的少年耳根都有些发红了,他虽然今日心里装了事,可此时在一群米分头面前被央着求墨宝,心中也生出几分豪情壮志来,渐渐脸上得了些趣,露出笑容来正要应了这几个姐儿的哀求时,突然一道‘哎哟’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哐铛’的杯盏掉落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尖细的男人声音拨高了些响起:

“哪里来的贱东西,竟然跑到画春坊上来了,还撞翻了我的酒盏!”这男人话音刚落,紧接着又喊:“你怎么钻进画坊上的,撞翻了我的东西你还想跑!”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仿佛两人之间发生了抓扯似的,很快的男人嘴中骂骂咧咧,一道不比他音量低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你才贱东西,你全家都是贱东西!这里又不是什么监狱大牢,别人能来得,我凭来不了,打翻脸几个酒壶算什么,赔你就是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声音一听就是段桂兰的,此时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偷溜出来还敢这样嚣张,躲在房梁上的百合听了这话,冷笑了两声。

那端酒的龟奴一听段桂兰骂他‘全家都是贱东西’,又骂自己狗眼看人低,虽说妓院里做事儿的人属贱籍,身份地位低下,可是这奴却练了一双会看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段桂兰明显女扮男装,虽说皮肤微黑,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许多,可是姑娘家是骗不了别人的,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扎过孔的耳洞,她甚至穿着衣裳那并不像男子的骨架以及胸前才刚开始发育的地方都不像是个男人。

妓院里溜进了一个女人,自然不可能是来寻花问柳的。

既然非恩客,不是来洒银子,这副打扮又不像是来画坊上卖身的。因此那龟奴当下也不客气,叉了腰便开骂:

“狗东西,鬼鬼祟祟的躲到画春坊来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的,一看就是个女客家。不伦不类的竟然装男人,你跑这地方,你是思春了吧?”

段桂兰本身便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原本被龟奴撞见时她是有些心慌的,可此时听到龟奴这样骂她。她一时火大上来,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朝龟奴脸上抽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得那龟奴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咚’的一下便倒了地。

“瞎了你的狗眼了!这地方本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敢说我思春,我打死你!”

“来人啦!来人啦!打死人啦!”那龟奴一被打倒,突然间张嘴便大声的喊了起来,画坊上平日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儿,院中是养着一批打手。此时听到那龟奴大声呼喝,不少脚步声都朝这边匆匆跑了过来,甚至许多紧锁着门正在睡梦里的姑娘们都开始起了,许多人不耐烦的在骂:“干什么鬼吼鬼叫?哪个不要命的敢溜到画坊上来闹事了?”

听到脚步声,段桂兰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惹祸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也开始想方设法要逃。她虽然胆大包天脾气不好,可段桂兰也不是傻子,自家事儿自家知道,若是打一个服侍人的龟奴。趁其不备兴许可以打他一耳光,可若是对方来人多了,两三个壮汉她肯定是打不过的,一想到自己要受皮肉之苦。段桂兰当即也顾不得隐藏,起身就开逃。

今日她是为了沈腾文才进入这个画坊中的,此时段桂兰也知道若是想要自保,必须要先找到沈腾文,怎么也要跟他扯上关系,说不定他可以看在沈家即将要跟段家结亲的份儿上。帮自己一把。否则若是闹起来,自己今日要是在这儿挨了打,可真是白吃亏了。

她慌不择路之下要逃,那龟奴挨了一巴掌正是火大的时候,见她要跑跳起身来便去扯她,她穿着男人的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那袍子宽松异常,此时被龟奴一扯,段桂兰被拽住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她身体一转,仗着女子身段娇小,一下子就将自己身上那件宽松的男士袍子脱了下来,并冲着那龟奴吐了吐舌头:“你要就拿去!”话一说完,她穿着一件里衣便朝画坊中间跑。

百合躲在房梁上看得分明,她从这个方向冲来,正是沈腾文等人呆的方向。

“…阳春三月…”沈腾文此时正应姐儿们所求,在为这些姑娘吟诗一首,可是这画坊不知为何,之前还清清静静,但没过多久功夫又吵吵闹闹,让他不得安宁。

原本立即题诗便极考人才智,他只是不想在女子面前输下阵来,此时答应正硬着头皮搜刮着满腹诗书,却被‘咚咚咚’的脚步声打乱,沈腾文哪怕脾气再好,此时那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斯文的脸上罕见露出几分怒容来:“发生何事了?”

“奴去瞧瞧…”那说话的姑娘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只看到一个穿了里头,身下还不伦不类穿着一双女子绣鞋的人朝这边冲了过来,后头妓院几人追她得很快,她转了个角看到这边有人时,眼睛一亮,就朝这边冲了过来。

“你给我站住,死丫头,敢跑到这个地方来撒野,不要命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半老徐娘此时叉了腰,有些火大的吩咐:“将她给我拿了,捆起问是谁家的。打扰了各位郎君雅兴,不消片刻功夫,奴家便能将这坏事的鬼东西给逮住了。”

“呸!你才是鬼东西,看你一把年纪,却画着血盆大口,丑人多作怪,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鬼东西,你才是个鬼,比鬼还可怕!哈哈哈!”到了这样的地步,段桂兰还忍不住去还嘴,她此时看到了几个文人,虽然不认识沈腾文是谁,但段桂兰却本能的知道沈腾文估计就是在这群人中间了,如今她跳上画坊闹得太凶,还打了人,凭她自个儿的本事要想逃有些困难,必定得寻个人帮她。

因此段桂兰在骂完**之后,看那女人气得脸色发青了。才突然开口喊:“沈腾文救我!”

她这话让一群读书人都呆住了,沈腾文脸色涨得通红:“我与姑娘素未谋面…”

“好啊,原来你就是沈腾文!”段桂兰此时听到沈腾文自己开口,眼睛不由一亮。朝他跳了过去,伸手便揪他衣裳:“你跟我姐姐定了亲事,如今还敢来妓院寻花问柳,亏我娘她们还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回头看我不跟娘说,看她以后还夸不夸你。”

沈腾文一听这话,脸色登时漆黑,他本来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此时被段桂兰在当着自己的几个兄弟面前,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可此时他却顾不得去担忧自己脸面损伤。反倒表情有些难看:“你是…”

“没错!我就是段家的,我就说你不老实吧,否则你怎么可能十八岁还没有娶妻,如今都快定亲了还来逛妓院,你真不要脸!若不是被我逮到了,恐怕人家还当你是多好的人了。”段桂兰得意洋洋,她一把将沈腾文推到了自己跟前儿挡着,一面嘴里骂:“真不是个好东西,也亏我娘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还读书人呢。下流胚子还差不多!”

她嘴似炮弹一般,话一说出口,便让沈腾文脸色涨得通红,浑身直哆嗦。

“你。你是段家娘子,派来跟踪监视我的?”沈腾文这会儿听到段桂兰自报家门,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会儿的他顾不上自已被段桂兰推来拉去,男女之间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只是一想到段桂兰有可能是百合派来跟踪监视自己的,沈腾文浑身都开始打摆子。毕竟这姑娘是不是说假话。往后一问便知,若是旁人,今日也不见得会知道自己出了家门到了画坊上,必定是有人守在他家附近,跟踪他一举一动,才知道他今日要出门的。他这话音一落,开始还得意洋洋的段桂兰登时便有些心虚了起来。

当然这事儿不可能是百合派她过来监视跟踪沈腾文的,事实上是她自己不服气刘氏最近总夸百合找了个乘龙快婿,才想要找出沈腾文的缺点,好回头在刘氏再提这些时反驳她罢了。段桂兰见不得百合嫁了个样样出色的丈夫,也不喜欢听刘氏总说自己以后要靠百合提携,所以她就是想要找出沈腾文差错,好出口气。可是这样的话此时怎么好说得出口?她结结巴巴的,复又大声的喊:

“那又怎么样?”这会儿她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来全是她自作主张,既然沈腾文自已误会了,也不算是她张嘴胡说的,更何况自己就是承认了又如何?哪怕以后百合就是知道了,可自己是为了她着想,若不是自己提前跟踪他,又如何会知道沈腾文会来了这样一个不干净的地方?若不是自己跟踪沈腾文,以后百合嫁过来了看丈夫寻花问柳的,自己这个妹妹还算是帮了她的忙!

争求如意郎君(十三)

如此一想,段桂兰心头的那丝心虚一下子又散了个一干二净,张嘴便骂:“幸亏我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你这心里藏着的花花肠子呢不要脸,臭不要脸,还说自己是读书人”

沈腾文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在落实了自己的猜测,从段桂兰口中认定了她是由百合派来监视自己的之后,沈腾文开始拼命的挣扎。

他就说嘛,为何那段家大娘子一把年纪还未说人家,亏自己母亲与姑母还处处夸她性子温顺贤静,如今看来全是骗人的,这个毒妇,这个妒妇,简直是岂有此理。

八字未合,聘礼未下,便开始管起自己要去哪儿,若是以后这样的女人抬回家,岂不是要让自己处处将她供在头上沈腾文这一刻心里生出无尽的愤怒,偏偏段桂兰为了脱身,死死抓着他不放,他竭力挣扎,可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之外,于事无补。两人扭成一团,周围几个读书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人摇开折扇将脸挡住,一面摇头叹息:

“男女授受不清,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可这会儿的段桂兰哪里还听得进这些,画春坊的人死死盯着她不放,若是她将沈腾文一旦放开了手,恐怕自己最后要被人抓住打上一顿的,她听到别人开口,转头便去骂:“关你们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来妓院鬼混了。还管我跟人拉不拉扯。”她说完,又拽住沈腾文:“走,你跟我走,回段家说理去”

“你放开,放开”沈腾文今日当着同窗的面出了这样大一个丑,简直心头将百合恨得滴血了:“岂有此理”

“谁敢走哪个也不敢走”两人拉扯中,桌上的酒水杯盏全都洒落在地摔了个米分碎,哐哐声中,几个原本陪酒的姐儿花容失色,深恐被这两人连累到。都尖叫着躲到一旁。

看到这样的情景。脸色更加难看,厉声大喝:“将这两人各自拉开。”

到了此时,自然就是该百合出场的时候,段桂兰今日惹的祸。最多是让她名声尽毁。画春坊里她虽然大闹了一通。可最后打破的东西并不多,最后找上门,刘氏赔了一笔银子便使其消气儿了。最后倒对于段家来说不痛不痒。

段家布庄本来是由段百合与刘氏二人起早摸黑挣来的,可因为段桂兰这一闹的缘故,刘氏深恐小女儿毁了名声嫁不出去,段桂兰本身长相不太好看,又闯出了这样大一个祸事,眼见以后没了前程,因此在沈秀才上门提亲时,刘氏大喜之下自然也顾不得其他,那会儿的她为了小女儿,早忘了当日曾说过的一碗水端平,家产均分嫁妆两姐妹各自一半的话,将段氏布庄全部发卖,送给了段桂兰做嫁妆。

正是有了这卖段氏布庄的银子,沈腾文后来才可以安心读书,最后还拿着这些银子谋了一份县太爷的官职当。

刘氏本来以为大女儿哪怕没有嫁妆,可凭她温顺的性情,以及姣好的容貌始终最后还是能嫁得出去的,却没想到最后将段百合害到了嫁人做填房的地步。

此时百合自然不可能再让剧情中的旧事儿重演了,段氏布庄有段百合一份心血,而这一次又有她的功劳,刘氏不应该罔顾她的利益,便将布庄全卖了给小女儿做嫁妆,既然段百合得不到,那么也应该像刘氏自个儿所说的,公平一些,大家全都不要得到。

这一次沈腾文喜不喜欢段桂兰百合不管,可这两人哪怕是郎有情妹有意最后相互看中了对方,百合也不能让他们像剧情中那样的顺顺当当。

那银子她得不到的,段桂兰也不要想得到任何利益拿去补贴沈腾文,往后做上现成的官太太。这淌水段桂兰既然自己搅了,自己就替她搅得再浑一些,她之前将沈腾文泼来的污水往自己身上倒,此时自己也要给她扣个屎盆子在头上,让她吃个哑吧亏,有冤无处诉

一想到这儿,百合从梁上突然就跳了下来,此时画坊中乱成一团,尖叫声怒骂声同时响起,乱糟糟的吵得人心里烦,百合突然跳了起来朝身上踹了过去,嘴里大声的喊:

“段二娘子快逃,我收了你的银子,必定替你将事儿办好,你放心,这里我替你挡着”

百合故意压低了声音喊的,她说话时用灵力压着,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一时也分不清男女,那只听得百合喊声,后腰便被踹中,尖叫了一声,身体直挺挺的朝前飞去,嘭的一声撞上了画坊侧面的栏杆,堪堪才落了地。

那凭栏精美异常,质量本来也不差,可百合出脚时力道奇大,再加上又加了一个人重量,撞上栏,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她身体虽然落了地,可那栏杆却断裂了开来。

她顾不得自己这会儿后背心处钻心的头,仰了头去看,凭栏上本来挂着轻纱,此时一断,震荡之下纱掉落了下来,这回可不是几个酒盏可以比的损失了,她尖叫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喊:

“抓住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几个画春坊的打手朝百合与段桂兰围了过来,段桂兰自己都蒙了,不知道何时来了个同伙,可是此时若是有人来跟自己断后,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她拉着沈腾文左闪右躲,这会儿倒不是她将沈腾文赖上了,而是段桂兰自己也知道,时至今日闹到这样一个地步,回头刘氏恐怕要饶不了她。

平日里她闯的祸虽不少,可这一回闹得实在太过头了,到了此时,唯有将沈腾文抓住,将他拖到刘氏面前,让刘氏看看他的真实面目,说不定这一回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否则刘氏恐怕真要气疯了。

因着这个原因,她抓着沈腾文的手没放。

而另一头沈腾文读书读到十八,平日连正经女儿家的手都没摸过,此时跟她拉拉扯扯,偏偏拼命挣扎又挣扎不掉,着急之中又有些羞涩,他转头去看段桂兰,只觉这姑娘性子虽然莽撞,可至少倒也讲义气,没有将他扔了逃跑,他全然忘了自己原本好端端的在画坊中喝酒聊天,落到如今地步完全是被段桂兰所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段桂兰印象差到了极点,或是因为她讲义气是替姐姐来办事才落得如今下场的缘故,却没听她抱怨几句,也算是有情有义,到如今沈腾文对段桂兰气恼交加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百合这会儿一出现,就没有再留手了,画坊中这几个打手最多只练过几下粗浅的功夫,她三拳两脚很快将几个打手打倒在地,反正这些损失会在刘氏身上要赔偿,她控制着手下的分寸,没将人给打出什么好歹,可最后拖着这些人,将画坊内部毁得差不多了。

一群姑娘的尖叫声中,许多昨夜留宿的恩客们被吵醒,个个看到画坊出了事儿,都忙不迭的躲。

缩在角落里,既怕又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念着:“段二娘子,好一个段家”

所有人都在对付百合,趁乱中,段桂兰一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慌忙拉了沈腾文就跑。

“你不管她了吗”沈腾文吓得气喘吁吁,他一生之中循规蹈矩,还从没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儿,此时心脏还跳个不停,偏偏又有些刺激。

段桂兰听得这话,缩了缩脑袋,也不知道刚刚那帮自己的人是谁,可这会儿让她再回画坊中她却是不敢了,听到沈腾文这话,她瞪了沈腾文一眼,心里骂了两句,这真是个书呆子,读书读得人都傻了,现在一两人自身都难保,还想着要管别人,也不看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本事。

若不是自己今日闹得太大,这样独自回去可能会挨刘氏责罚,想着拖着沈腾文,刘氏指不定最后骂她两句也就算了,否则她早跑了,没见刚刚那要吃人似的段桂兰心中不耐烦,又看沈腾文不时回头张望,扯了他一把,含糊不清的道:

“你管那么多没见他那么能打,别人伤不了他,他要跑,肯定有其他办法,但是如果我们被逮住,可就完了”她说完,赶紧踩着跷板要下船。

沈腾文晕头转向之下任由她拉着跑,画坊之内百合看到她人都快走了,此时也不再留手,她将围上来的人扔开了,没人敢再来碰她。百合双脚一跺,只听咔的一声,众人后背发麻,船底处被她很快跺出一个裂缝来。众人胆颤心惊之下,只见这个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也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跺了脚,那船便越分越开,眼见快要裂成两半了。

挂在船沿外的灯笼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女人的尖叫声中众人四处狂奔,这样一来船体本身受了百合灵力攻击,再加上众人逃跑时的力道,散得更快,几个呼吸的功夫,船突然断成两半,一群人的惨叫声里,不少姑娘们像是下饺子似的往水中掉。

争求如意郎君(十四)

段桂兰与沈腾文二人刚踩上跷板,这会儿船一毁,自然两人也再稳不住身形,此时上岸也太晚了些,两人惊慌失措的相互看了一眼,慌乱之中,尖叫着手拉手掉噗通一声掉落进水中。平日段桂兰性格大大咧咧不像普通小姑娘,可到底是个女孩儿家,此时与一个陌生男子湿了身搂搂抱抱。她之前外裳又被那龟公给撕去了。这会儿难免也感到有些羞耻。好在两人之前离河边也不远,她虽然带着一个人,可段桂兰体力比普通姑娘好多了,因此仍是带着沈腾文很快游到了河边。爬上岸。飞快的拖着已经快失去意识的沈腾文跑了。

淮河畔此时乱成一团。许多河边原本看热闹的人见出了事之后,会水性的都下水救人了,也有不少自行爬上岸的。段桂兰的举动并不引人注目。她平日闲着没事儿就在淮城中闲晃,对于淮城许多地方都十分熟悉,上了岸之后趁人不备拉着要死不活的沈腾文寻了个无人的后巷,这才将他放平了。

她自个儿吐了水出来,又看沈腾文像死人一般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像失去意识了,段桂兰直到此时才开始感到有些害怕。她胡闹是一回事儿,可还从来没有闹出过人命,因此伸手去拍沈腾文脸颊,一面慌慌张张的喊:“喂,你没事吧”

“你不要死啊,呜呜”如果沈腾文要是死了,这就是她害的,回头刘氏肯定饶不了她。

想到当初百合与姓何的人相亲时,自己闹了那么一出刘氏就念了她这么多年,这一回如果自己将沈腾文害死了,百合要是再嫁不出去,刘氏肯定得念她一辈子了,更何况打伤人与弄死人是两回事,段桂兰喊着喊着,抹着眼泪就哭了起来。

巷子后头没有人,她哭了一阵,也没谁来安慰她,秋天的时节她穿着湿衣裳,头发也湿透了,刚刚紧张之下不觉得,此时冷静下来才开始感觉有些冷,四周没有旁人,冷清得可怕,段桂兰再怎么大胆,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罢了,她原本是看沈腾文不顺眼的,可这会儿周围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她也情不自禁的对沈腾文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更何况自己闯了祸,身边还有一个知情人,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段桂兰也说不出来,只贴他更近了一些,她看沈腾文紧闭着眼睛,头发衣裳全湿了,那张斯文的脸庞此时白得有些发青,段桂兰哭了一阵又停下声儿,伸手去摸他脸:“没想到长得也不是那么难看。”她咬了咬嘴唇,看沈腾文动也不动的样子,开始还有些害羞,后面胆子便放大了些,索性半趴在了他身上,仔细观察他:

“哼居然比我皮肤还要白,真不像是一个男人。”她将自己的手拿到沈腾文脸颊边去比对,在发现自己的手比他脸黑了许多之后,又有些恼羞成怒的去拧他脸,她沉浸在自己的动作中,没有意识到沈腾文的睫毛开始抖了起来。

本来落水的地方又不深,沈腾文一开始虽然喝了些水昏厥过去,但因为被救得快起来,再加上段桂兰带他走动间他肚子里的水因为被她带动的姿势吐了些出来,其实在巷子中时他就有些清醒了,只是觉得两人这样的情况太过尴尬,不敢睁开眼睛,没想到段桂兰竟然会摸他脸不说,还这样贴近他。

沈腾文活到十八岁,除了去风月场所之外,从没与良家姑娘这样说过话,也没有这样亲近过。少女柔软的肌肤与吐气如兰吹拂在他脸颊上,让他心头痒痒的,他强忍了心里的悸动不敢出声,就怕将段桂兰吓到了,两人到时都会觉得尴尬。

没想到段桂兰竟然会说他皮肤比她白,不像是个男人。沈腾文一时间觉得既是好气,又是有些好笑,紧抿了嘴唇,仍闭着眼睛。

“从小到大,娘什么都是偏心姐姐的,姐姐比我长得好看,比我白,比我听话,娘都最喜欢她。上回看我被姐姐打,也不帮帮我,这次姐姐又有了你这样一个夫婿,还说让我往后要讨好姐姐。”沈腾文开始装昏迷,本来只是为了避免醒过来之后两人都不好意思,没想到段桂兰摸了他一阵,竟然开始说起了内心话,她说她从小有个优秀的姐姐,是多么的痛苦,她说她的母亲刘氏偏心,给姐姐挑选优秀夫君,却说她往后可能嫁不掉,沈腾文原本还觉得段桂兰性格这样胡闹确实有些不太像话,可听到了少女此时内心的独白,倒是有些同情起她来了。

想起那段大娘子还未跟自己定下婚约,便已经派人监视跟踪自己,本来他就觉得百合十七还嫁不掉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在画坊上时听到段桂兰承认她跟踪自己是被百合指使,便已经认定了百合心思恶毒了,此时又听段桂兰说起心事,更觉得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小丫头行事虽然莽撞,可性子却是天真无邪,她姐姐利用她来做这样的恶毒事儿,她却傻呼呼的为了姐妹情而答应了。

那画春坊是个什么样的龌龊地方,难道那段大娘子不晓得吗正经姑娘家谁会去那里如果事情一暴光,段桂兰一辈子名声都毁了,这段大娘子果然心思恶毒,这小丫头也实在是太傻了。可恨的是那刘氏,明明两个女儿,却偏偏把心如蛇蝎的大女儿当宝,这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娘子却不知道珍惜,大女儿这样胡闹,她也纵着不管管,实在太可恶了。

初时沈腾文心中还没想到这一些,这会儿听段桂兰说着家里的往事,对于段桂兰却越发怜惜了。他甚至开始觉得段桂兰那行事张扬的表面之下,掩饰着一颗纯真质朴的心,她的外表也许可能没有段大娘子好看,可是红米分骷髅,他不是重皮相的人,这样的心,远比段大娘子那徒有皮囊的外表要美得多了。他强忍住想要将这小姑娘抱进怀里哄哄的冲动,男人有时候一旦对于一个姑娘开始生出怜惜之心,那便是爱上的开端了,段桂兰却不知道这些,她平日没什么知心朋友,同龄的女孩子都把她当成异类一般,不与她玩耍。

家里刘氏只知道让她乖一些,不要外出惹祸,大自己三岁的姐姐百合更不要说了,两姐妹如今感情那样生疏,她没有地方可以诉说的,此时觉得沈腾文还昏迷着,便一个劲儿的跟他说了,说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只感觉满腔的怨气都发泄光了,将沈腾文当成了一个心情垃圾桶吐槽完,才直起身来:

“好了,这下子心里舒服多了,平时也不知道跟谁说。”她这话音一落,沈腾文心里不免更加怜惜,他强忍着想醒过来安慰她的冲动,又听段桂兰伸手指戳戳他的脸颊:

“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嘻嘻,不过你告诉了也不怕,反正没有人知道。好了,你这个姐夫,我认可了以后可要多帮我的忙,我姐姐欺负我时,你可要替我打她还有以后我的婚事,你也要帮我做主,快点考上举人,当个官儿呢。”她嘻嘻哈哈的说完,沈腾文心里只觉得她开朗又活泼,对她印象不免更好,下一刻段桂兰又嘀咕:“算了,我娘都说我不一定嫁得出去,反正如果嫁不出去,你以后发了财,你是我姐夫,也要养我的。”

争求如意郎君(十五)

她说完,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身上还穿着湿衣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将沈腾文拖了起来,沈腾文靠在她身上,只觉得这个娇小的身影是如此惹人怜,这会儿她还没有想过要将自己丢下,足以证明她心中是多么的善良,他看段桂兰拖着他十分吃力的样子,此时哪里还忍心再让她背负自己,咳了两声,假装悠悠醒过来的样子,就见段桂兰像是触电一般,一把将他推开了。

沈腾文‘嘭’的一声被推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

若是在画坊上她这样干,沈腾文恐怕要恼羞成怒了,可此时心中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之后,看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不顺眼了,反倒对她印象好了许多,他有些无奈的看了段桂兰一眼,长舒一口气。

“你,你,你,你你你…”段桂兰指着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好半晌之后才跺脚:“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她想起自己之前对着昏迷的他说过的那番独白,此时心中又羞,又不怎么的,有种好像女儿家的隐私被他知道的甜,一股红晕从她微黑的脸颊浮起,她目光仿佛都要滴出春水来:“你醒了怎么不说?”

看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好像一只被惹怒了亮出爪牙来的奶猫一般,沈腾文有些好笑,但也体贴的不去将她揭穿:

“我,才醒过来的,姑娘你…”

听到他才醒过来,段桂兰心头不知怎么的,虽然是松了口气,可莫名的又感觉有些失落,她鼓起脸颊。好半晌之后才道:“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天冷了,你要中了风寒死掉,可不关我的事了。”

“姑娘教训得是。”段桂兰说话的语气本来不怎么好听,若是换了别人,听到她说‘死不死’的,估计会认为晦气早翻脸了。哪怕就是刘氏听到她这样说。也会教训她几句。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是脾气好,不止不生气,反倒温文尔雅的说她教训得是。段桂兰心中有些微甜,可又想到这是刘氏给百合定下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心头便一下子泄了气。那张小脸都垮下了。

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她都样样不如百合,如今这样一个男人。有学识,又有前途,脾气还不差,刘氏竟然也只说给百合不说给自己。段桂兰开始是来找沈腾文茬的。原本发现他去妓院时,段桂兰还感觉到有些幸灾乐祸的,可现在发现沈腾文脾气温和。长相好之后,这样一个男人是百合的。她又有些嫉妒了。

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了心头的酸涩,转身便跑。沈腾文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见她一跑又去追,连忙赔礼道歉的,又是哄又是说,段桂兰越看他这样,越是心中厌烦,‘哇’的一声哭着就跑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便惹得她哭哭啼啼的,沈腾文心中也感到有些焦急,想要再去追时,段桂兰已经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而此时另一头百合在将画春坊毁去之后,很快几个起落间,便回到了段家的院子。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衣裳又整理了头发,将换下的那件衣裳用内力撕碎,拿进灶房中烧掉处理完出来时,刘氏阴沉着脸坐在柜台里,虽然不想跟这个大女儿说话,可是此时却实在是忍不住了,重重的伸手拍了一下柜台,将手边的木尺都举了起来,厉声喝道:

“你还知道出来?你跑哪儿去了?”

百合离开大概有两刻多钟了,这样久的时间里,段氏铺子来了几个客人,可刘氏腿脚不良于行,却根本招呼不得,因此这半天,生意一单没做,刘氏心中窝了把火,此时看到百合回来,便朝她发泄了出来:“一个二个的都拿这里当客栈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给我滚过来,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她怒气冲冲的骂骂咧咧,仿佛要将这些天来心中鳖着的气一股脑的全发泄出来一般,百合有些好笑的盯着她看,刘氏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十二三岁,顺从温婉,只有任她打骂的那个原主?还想要打自己。之前她倒是想过要跟刘氏修复母女感情,可是在刘氏一再偏心之后,百合已经没有了这个打算,她又不是原主,刘氏气也好,欢喜也罢,都与她无关,她试过想要替原主得到母爱,以增加完成任务的圆满度,可是刘氏仍是那样的偏心,她也没有办法。

“娘气什么?我不过是肚子疼,回后房里上个茅房罢了,人都有三急,难道桂兰一天到晚四处往外跑可以,我连去个茅厕娘都要打骂了?”百合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委屈之色,刘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若百合当真是去上厕所的,自已这火确实也发得太莫名其妙了,不过她向来在大女儿面前凶悍惯了,此时要她低头,她也拉不下那个脸来,因此哼了一声:

“去个茅厕,要这样长时间?懒牛懒马,屎尿多!一天没见你做多少事儿,光知道吃吃喝喝,上厕所也要上这样久时间了。”百合听她骂个不停,心中不耐烦,眉头也拧了拧:“娘这话还是说给桂兰听吧,若论懒,谁有她懒?她一天到晚啥事儿不做,吃的可比我多多了。”百合一句话将刘氏堵了回去,气得刘氏浑身哆嗦,可对百合这样的话却偏偏又说出半点儿反驳的字。

见百合堵完了自己,迳自转头往另一走坐去,刘氏只觉得心口儿梗着疼,早气得头晕眼花。

段氏布庄里母女两人相对无言,而另一头画春坊中姐儿们与**等人却相继被救了起来,这会儿**气得可不轻,一辆画坊造价可不便宜,如今却被那姓段的丫头片子给毁了,虽说那穿着破衣裳的人不知道是谁,可他跟姓段的死丫头可是一伙的。这会儿**认准了人,自然要将一切损失全算在段桂兰身上。

等到将所有人都救了起来,众人还来不及压惊,**便朝段氏布庄这边气冲冲的领人来寻事了。

刘氏还不知道段桂兰惹了大祸,她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也不知怎么的,刘氏今日就觉得心烦意乱气息不宁。以往段桂兰惹了祸事儿时。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从来没有一回像今日这般的严重过。刘氏虽然还在生百合的气,可这会儿心头实在慌得厉害。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张嘴便问:

“你知道桂兰去哪儿了不?”她觉得好像不对劲儿,要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此时额头冷汗一股一股的往下淌,却偏偏又什么事儿也说不出来。

百合听刘氏这样一问。看刘氏脸色有些不太对头,眉头皱了皱:“桂兰性格娘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总爱往外跑的,娘都管她不住。我跟她之间关系一向生疏,她怎么可能会跟我说她去哪儿了?”

她这样一说,刘氏也明白确实是这个理。可这会儿她心里慌得很,因此有气无力的一挥手:

“快去寻她回来。我心头慌得很,怕她要捅出什么祸端来。”

“这两日桂兰都没在家里头,一大早的便跑得不见踪影了,现今去哪儿找她?”百合听到刘氏这话,心头冷笑了一声,此时才来担忧段桂兰会闯祸,已经晚了。她祸闯都闯完了,刘氏这一下子倒霉肯定是倒定了,她宁愿刘氏一无所有,没办法再偏心的呆着,自己往后想办法给她养老,替原主尽孝,也不愿意再让刘氏手里有银子补贴段桂兰了。百合眼皮垂了下来,挡住眼中的冷意:“更何况我想桂兰哪怕是再胡闹,可好歹应该是有分寸的吧,她一个姑娘家,又能闯出什么祸来?”

“让你快去就快去!废话那么多。”刘氏听百合这样一说,更是觉得心中慌乱无比,她恼怒之下大喝了一声,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赶紧去找!找不到,你也不要回来了。”

“现在去哪儿找?淮城这样大,若当初娘给桂兰裹了脚,她小脚跑不快,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了。”百合站起身来,将手中拿着的针线本来要放到柜子上的,而这会儿画春坊的人,终于也赶到了。

“就是这儿!”只听那**熟悉的大喝声传来,一群人脚步声响起,刘氏脸都黑了。

这种感觉每年都会发生几回,并且每回都是段桂兰惹了祸事,可平时她惹完祸都知道回来,今日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现在还没回家。

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冲进店里,为首一个头发还湿漉漉的女人进了店里便破口大骂:

“那贱皮丫头呢?”

虽说知道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应该是段桂兰惹了祸事儿,可刘氏听到有人这样骂自己女儿时,护犊之情却本能的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回嘴:“你们是谁!找错地方了,滚出去,不要在我这里闹事。”

“哼。”那**眉眼儿一挑,眼中显出几分狠戾之色:“老娘今日过来就是寻你晦气的,段二娘子好大的面儿,敢将老娘的棺材本儿都毁了,今日我不让你段家给我连皮带骨的还回来,老娘这十几年皮肉生意都白做了!”那**确实也气得不轻,她年轻时候也是靠卖身挣钱,好不容易干了十几年,人老色衰了,攒了些银子开了家画春坊,如今生意稍有了些起色,眼见下半生就靠着这个吃喝了,却被段桂兰一闹,又引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同伙给毁了个干净。

想到自己这辈子男人没有,儿女没有,唯一的画春坊也没了,那**想嚼死段桂兰的心都有了。

她站在店中破口大骂,那污言秽语的直骂得刘氏脸皮通红。

刘氏平日里虽然也是个彪悍不输人的主儿,若论吵架脾气,那也是一顶一的,可此时与这气急败坏的**相比起来,却仍是差了一些。

这些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没皮没臊也不知羞,句句话直说得刘氏头顶冒烟儿,四周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氏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她想要起身,可那脚伤却没全好,这会儿一动便钻心的疼,她刚起身便又坐下。

“…这个不要脸的小浪货,想男人想得发疯,恨不能叉开了腿给那男人入。十五不到。毛没长齐便钻妓院来了。老娘这辈子生意做得多,见识也不少,买过的女子不计其数。人哭天抢地死活不肯进这地方的倒有,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有好人家的女儿不要银子主动来妓院的,真是稀罕,见了院里的龟奴都把那衣裳脱。穿件里衣在妓院里晃,啧啧啧。那股风/骚,可惜那模样端是差了些,既非细皮嫩肉,又非国色倾城。长得黑里巴啾,像搓了泥巴,这样的货色。在老娘那画春坊里,哪怕就是主动挂牌儿。老娘都不要!”那**气疯了,嘴里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骂得刘氏那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

百合冷笑着躲在角落中看着这场热闹,看刘氏因为段桂兰被骂得还不起嘴来,这就是刘氏一直宠着的女儿,惹了祸事之后不敢回家,躲在外头这会儿将一切后果全推给刘氏来承担。

“你浑说!”刘氏以往能说会道,可此时却被这**说得抬不起头来,涨红了脸,来来回回只有说她胡说。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冷笑着:“假事真不了,真事假不了,今日这样多人都看过段二娘子那身儿,光我一人说了不算,多的是人看到。现今老娘不想跟你说这样多,我那画坊被你那死丫头如今尽数毁了,现在打捞上来也完了,这银子得赔,若赔不了,拿你这布庄子抵。”她说完,转头又看了百合一眼,眼睛倒是亮了亮:“哼,若是赔不起,还有你这如花似玉的大丫头,小的太丑了我看不上,可你家这大丫头却模样不差,还是个清倌儿吧…”她话没说完,百合冷冷盯着她看,那**也算是精明人物,经的事多,本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这会儿被百合一看,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后背发麻,看段家这位大娘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那看人的眼神也着实太吓人了些。

她闭了嘴,原本想说段家赔不上银子抓了百合去妓院抵债,卖个两三年,说不得也能赚回一笔银子,可是这会儿百合的目光看得她心中发寒,那**嘴唇动了动,又将脸别开了。

“口说无凭,不能认你们自个儿张嘴胡说了便是真的,今日这事儿我女儿不在家中,我还说是你们拐卖良家少女,将她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我要告官!”刘氏被这**骂得气血直往头顶冲,一股阴寒的感觉从她脚底升起,再涌向她浑身四肢百骸,让刘氏身体都开始不住哆嗦,那难听的字眼,以及周围人指指点点看热闹时的情景,让刘氏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原本不肯相信自己的小女儿惹下了这弥天大祸,可不知为什么,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又觉得这**说的可能是真的。

段桂兰平日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若是真像这**所说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跑到了人家的妓船上,还被人看了身体,这辈子可算是毁了。

刘氏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如今已经十五了,年岁不小,本来她名声便不见得好听,性格又刁蛮,轻易少有婆家能忍得下她这样的性格,她又并不温顺,长相还不貌美,原就不好嫁。当初闯了祸事之后不止是她自己至今无人问津,就连大女儿都被她连累得现在十七了,好不容易才说到了婆家。

想到这儿,刘氏心中一惊。她想起一年多前何家原本准备上门提前时的情景,那会儿的段桂兰也跟现在一般胡闹,结果搅了百合一场姻缘,使得两姐妹感情生疏。如今好不容易大女儿守得云开见月明,眼见快要跟沈家结亲,结到了一门好亲事,若段桂兰再这样一闹,恐怕沈家也是要不依的。

这个死丫头!沈氏心急火燎,当下险些哭了出来,若百合再被这样一搅和,哪怕她再好,往后恐怕也难再嫁了,自己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凉,越想越是一股想哭的冲动涌上了心头,只是表面上刘氏却也知道好歹,这事儿绝不能承认。

现在这样多街坊邻居都在看着,若是她一认,两个女儿这一生都毁了,因此哪怕这自称为画春坊的**骂得再难听,刘氏也死死咬住不承认。并且还以自己的小女儿如今不见下落,有可能遭这**窝藏起来为由开始撒泼。

开始刘氏还只是为了段桂兰名节,随口那么一说,可越说,她却觉得越不对劲儿了。

“我的女儿,我心中对她性格清楚得很!桂兰平日虽然爱闯祸,可她的性格从来都不是惹了祸便躲起来不敢见人的,如今出门这样长时间却不见踪影,说不定便是你这黑了心烂了肺的老贱人将她给我藏起来了。”刘氏说到这儿,突然‘嗷’的一声便哭了起来:“你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我一个守寡的妇人,如果女儿出事,老娘也不活了!你今天赔我女儿命来,否则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要想走出段氏布庄了!”

平日段桂兰虽然也爱惹事生非,可在刘氏心中,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样样都好的。她觉得段桂兰性格虽然莽撞,可唯独有一点好,就是段桂兰性情纯良耿直,惹了祸事之后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哪怕当初就是搅了百合的姻缘,那样的大事儿,段桂兰都从来没有躲过,但如今却这样长时间没有回屋,可见十有八九是被人害了。

刘氏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极有可能,越想越是觉得有些后怕。

难怪她一上午时间,那眼皮就突突的跳,当时还担忧是不是段桂兰惹了祸事,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恐怕是段桂兰在外出事了!想到这儿,刘氏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她甚至从座位上一下子便跳了起来,指着**就开始喊:“我的女儿如果出了事儿,老娘跟你们拼了!害了我的女儿还敢闯进我铺子里来,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狗东西。”

**没想到刘氏此时比她还要凶恶,若是旁人恐怕要被刘氏这凶神恶煞,如同发了疯一般的拼命模样给吓到,可那**平日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刘氏这样的阵仗却吓不倒她。她在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来便冷笑:

“当真是做贼的喊捉贼了!老不要脸的东西养出一个小不要脸的,毁了我的画坊还敢说我拐了你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女儿的德性,长得跟那地初莆团似的,一张面饼脸朝开鼻,眼似绿豆嘴朝天,鼻子似蒜头,这样的货色倒贴银子给我,老娘还怕毁了我画春坊的招牌,你这丑姑娘放哪儿都不怕丢,那瞎子都不见得摸得中她那身粗皮老肉!”

一番连削带打的,说得刘氏暴跳如雷,强忍了自己钻心的脚疼要来挠她。只是刘氏那腿之前摔得厉害,骨头错了位,此时激动起来,坐着不动还好,一使力之下,便钻心似的疼。刘氏怒火中烧,指着百合就喊:

“将这群泼皮赶到衙门,求老太爷给我们家桂兰做主!”

刘氏认为她的小女儿样样都好,哪怕就是闯祸也该有分寸,可百合却是知情者之一,明白今日段桂兰确实是去了人家画坊,并且大闹了一通,更何况毁了画坊的人还有她,刘氏如今一味偏心认为段桂兰不可能闯祸,还让自己去报官,百合当然不可能掺与到这样的事儿里去,因此刘氏话音一落,百合站着却没动。

争求如意郎君(十六)

“快去报官”刘氏声嘶力竭的喊,画春坊里几个跟着前来的人此时在示意之下,将布庄的门口把住。百合看得分明,别说这些人把门拦住,她就是想要去报官也不见得走得出去,哪怕就是人家没有拦门,她也压根儿没想过要为了段桂兰去报什么官。

刘氏此时是一心认定段桂兰遭了暗害,早已经不能自已了。可是百合心中却十分清楚,她在将画春坊的妓船毁去前,分明是看到段桂兰拉着沈腾文的手准备离开画坊的,自己在毁去画坊之后,大量的姐儿与恩客们掉落进水中,段桂兰肯定也是掉进水里的人其中之一,可是百合却知道段桂兰会泅水,并且画坊在当时离岸并不远,当时河堤上的人也不少,她就是落了水,哪怕段桂兰泳技生疏游不得了了,要想获救也并不难。

至于如今为何还没有归家,百合猜测应该是段桂兰自个儿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惹了大祸,不敢回家罢了。

可笑刘氏偏心段桂兰没边儿,此时还认为她是被画春坊害了。百合低垂着头,站了没动,刘氏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一股火腾的一下便涌了出来,厉声便喝:

“让你去报官,将你妹妹找回来,你是不是耳朵聋了”刘氏这会儿气得要死,哪怕画春坊的这个老妖怪说她看不上段桂兰样貌,可自己的女儿凭白无故可不敢惹上这样大麻烦的,更何况段桂兰就是再傻。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平白无故去画春坊干什么

“报官”听刘氏这话,冷笑了两声:“我倒确实是要报官,你那丑姑娘,也只有你自个儿当个宝,还要我拐她呸倒贴钱都没人要,老娘手下随便挑出个姑娘都胜她千百倍,这种亏本儿买卖我可不做,你要报官也成,只是我那画坊你却要得给我将这笔账算清了。”

“不要脸的老妖精。窝藏了我的女儿。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毒妇,该下十八层地狱,如今还敢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刘氏这会儿气得不轻,偏偏她因为受伤的缘故。又不良于行。此时恨不能跟画春坊的打上一架。却又偏苦于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唯有嘴上大声的嚷嚷:“我的女儿再傻,也知道你那画春坊是个什么样的地儿。她平白无故的,去那肮脏之所干什么你那臭烘烘的地方,只有你这种烂泥才当成是个宝地,我呸,进来都污了我的庄子”

那并不是善茬,刘氏这话又确确实实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痛处,教坊妓女属贱籍,一旦进了这泥潭,哪怕就是往后赎了身,也是一辈子的污点抬不起头来。段桂兰今日伙同人毁了自己的棺材本儿,如今刘氏还强辞夺理非说自己祸害了她的女儿,如今还敢来说自己是烂泥,那哪儿还忍得住,当下挽了袖子就朝刘氏冲了过去。

刘氏早就担忧女儿被她给拐了,想要跟她拼命,只是腿疼得走不动路罢了,这会儿自己冲过来,她也不甘示弱,伸手便朝这画春坊头上撕扯了过去,一时间两个女人又骂又打,场面十分难看。

画春坊的妇人这几年养尊处优,性情虽然泼辣,可是身体却并不如何壮硕,但她胜在比刘氏年轻,再加上刘氏腿又受了伤不良于行,更何况这妇人早年是姐儿,那衣裳被撕了她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刘氏,因为是守寡的妇人,那刁钻专撕她衣裳,撕得刘氏又羞又气,最后不得不将原本扯住这头发的手放开,将自己的衣裳死死抓住。

如此一来刘氏受制于人,那也看清她好脸面,害怕出丑的弱点,尽撕扯她衣裳裙子。刘氏穿的是斜领上衣,那衣领一被扯开,脖子肩膀都露了一截,那一看这一招有用,登时也不管不顾,既撕刘氏衣裳,又来扯她头发,并偶尔还伸手在她脸上拉几条血印子。

一时间两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周围人对此指指点点,却碍于带来的画春坊护院而不敢进来劝阻,个个都议论纷纷,摇头晃脑的。刘氏羞得脸庞涨得通红,脸上还被抓得火辣辣的,这女人力道虽然不大,可下手却狠,她又不是常年做事儿的人,那指甲留得极长,一狠心抓下来,只觉得脸颊像是要被人撕下一块皮来的架势,刘氏伸手死死抓着衣裳,要想还手已经来不及,这妇人还拿脚踹她脚上伤口处,打得刘氏翻不得身。

开始时刘氏还咬牙强忍着,到后来终于忍不得了,这女人竟然拿指甲来扣她眼睛,幸亏她眼皮闭得快,眼珠虽然没受伤,可是眼皮却被她抠破了一块皮,疼得刘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泪眼迷蒙中,她看到百合仿佛被吓呆一般的站在布庄里,动也不动的样子。

若是平常时候,说不得刘氏自个儿遇到这种突发事故,也有可能会被吓呆得回不过来神,可此时小女儿不见踪影,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如何了,自己又被这老妖精打成这般模样,衣裳又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身为受害人,刘氏自然难以冷静下来,她原本心中就窝了把火,此时又疼又羞之下,想也不想便冲百合大喊:

“段百合你是不是个死人你没看到你娘被人打了你不知道过来帮帮忙的”她自个儿都被人撕着衣裳,却没想过若是大女儿也过来,一旦要是也被人将衣裳撕了,往后名声可怎么办刘氏此时却想不了那许多,甚至她将今日受到的欺辱与愤怒化为火气,全都发泄到了百合身上,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她强忍着疼痛,一把将正撕扯着自己头发的给用力推开,眼角余光看到一旁柜台上放着的平日给客人量布的木尺以及剪子时,刘氏想也不想的便捞了过来,一手拿一个,剪子握在手上,用力对着那妇人挥了两下。

开始那妇人打架,也实在是被刘氏的话碰到了痛处,这会儿一打完,刘氏固然受伤,可那自个儿也吃亏不少。现在看刘氏被打出了真火,手上拿了把刀,自己毕竟打她一顿心头火气已经泄了大半,没必要跟她硬碰硬,因此那自个儿整理了一番衣裳,冷哼了一声:

“打的就是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什么样的人都见得多了,唯独少见了你们姓段的这一类你这种贱人,难怪能养出你那个不要脸的闺女。”

刘氏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那退开时,硬生生将她一缕头发都揪了下来,头皮一跳一跳的疼,她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喘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着,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狼狈过,她拉拢着衣裳时,手都还在抖着,僵硬得不听自己使唤,她一抖一抖的,胸口憋屈的疼,听到这话,刘氏恨恨的看了百合一眼,显然是将百合给恨上了:

“让你去报官,你是死人啊你是不是看着你娘被打死,你也是不管的你这个该遭天打雷劈,该被报应的东西,当初怎么就生了你下来,早知道该将你生下来时便活活摔死”刘氏并不是真那样不喜欢大女儿,只是她此时心中有气,唯独能让她发泄的,就是面前的百合了,她这话一说出口,百合的神色一下子便冷了下去:

“我要怎么去报官娘没看到门口有人守着的”她说的是实话,可刘氏现在压根儿听不下去这些,反倒听到百合还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的便将手中的剪子用力的朝百合掷了过去。百合侧头一躲,那剪子险险的擦过她脸庞,落到了她身后的布堆里,将一卷布匹拉出一条长口子。刘氏砸了东西,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

“你这个死丫头,短命的孽障,生来就是气我的,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妹妹如今生死不知,你不闻不问,她被人泼了这样大的污水,你还不管,如今你老娘被打成这般模样你也不问,你是不是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刘氏拍打着柜台,嘴中骂骂咧咧的。

那自个儿都没想到刘氏会突然朝大女儿发火,有些呆愣间,却又很快的回过神来:

“哼,你们母女二人少在老娘面前唱双簧,这”

“娘”这话还没说完,叉着腰正要开骂,突然段桂兰清脆的嗓音从外头便响了起来,那滞了一下,刘氏则是眼睛一亮,听到女儿的声音时,原本提起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地。

“怎么这样多人围在我们铺子面前干什么”段桂兰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很快的人群被她挤开,这会儿浑身还有些湿淋的段桂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争求如意郎君(十七)

她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着一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白色,此时紧紧贴在她身上,清楚的显现出她身体的曲线来。着,这一把捡起了之前刘氏砸百合时扔出去的剪刀,冲段桂兰越离越近。

那剪刀尖已经快抵到段桂兰脸上时,段桂兰直到这会儿才开始感到害怕了,她胆子并不大,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惹祸时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过事情后果有多严重的,直到这会儿遇到画春坊的这样一个不像刘氏一般宠着她顺着她,被她顶了嘴也无可奈何的人时,后怕感才涌上了段桂兰心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那剪刀剪子已经戳到她脸上了,脸上的阴狠之色仿佛要将她脸划花似的,她骇怕得脸色发青,哆嗦着就问:“不关我的事你的画坊,又不是我弄坏的,你自己去找别人啊。”

今日大闹画坊的,又不是她,准确的来说她确实是去闹了事儿,可大不了也就是打了那个龟奴,摔坏了画坊里一些酒盏碗筷而已。

“毁了的桌子,我娘赔你也就是了,才几个银子”段桂兰拼命的想转头避开这剪子,可她脑袋却被人死死压住,根本转头不得。

听到段桂兰这话,那恨得咬牙切齿,冷笑不已:

“几个银子毁了的桌子老娘的画坊你这个布庄都赔不起今日幸亏没有死人,否则若是死了人,就是拿你进监狱,县太爷也会砍你脑袋的”这死丫头惹了祸,这会儿还以为只是一张桌子钱,眼睛发绿,想到刚刚被她打的几耳光,这姓段的姑娘到这会儿还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简直让人忍不下去。她拿了剪子,用力一下子就往段桂兰脸上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段桂兰连惨叫声都叫不出来,那剪子拍到脸上时的疼痛,可与巴掌拍到脸上时的疼不同,这剪子原本就是铁做成,一下子拍到脸上,先是牙齿一软,紧接着口腔里血液迅速的蔓延出来,段桂兰一时不察,咕咚一声吞了一口进去,那疼痛才开始传递进她意识时,她还没来得及哭出声,想起刚刚被打的情景,发现这剪子打得顺手,又拿起剪子用力拍到了她脸上。

这回拍偏了些,拍到了段桂兰太阳穴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脑袋像是被什么重棍击打过一般,头疼欲裂。段桂兰尖叫出声,拼命挣扎:“娘,娘救我。”

“刚刚敢打我耳光,老娘让你打,让你打”每咬牙说一句话,那便用力拍打一下到段桂兰脸上,才打了五六下,段桂兰那脸便已经青青紫紫,嘴角破裂全是血,哇的一声,血水混着两粒牙齿都一并被打落了出来,有两下还拍到了段桂兰眼睛上,打得她眼眶发肿,根本睁不开眼睛。

几天之前百合虽然曾打过段桂兰一回,可那一次百合只是要打疼她,并不像这一回,那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每打一下,还要咒骂她几句,表情似要吃人般。

到了这会儿段桂兰才真正知道害怕了,她尖叫着求饶,又叫刘氏救命。

开始刘氏呆愣住回不过来神,直到听到女儿的哭叫声,刘氏情急之下要冲过来,可刚刚的她都不是对手,这会儿离了柜台,只得一只腿好端端的,又没个支持点,她一下子便被推倒在地。

“给我滚远些”此时打了人,心头火气稍微泄了几分,又看段桂兰凄凉的模样,那口怨气消些了,看刘氏被自己推倒在地惨叫,正要开张,此时外头有人慌慌张张的喊:

“快些住手”人群中,表情还有些狼狈的沈腾文排开众人挤进了段氏布庄,在进入布庄里时,看到被架住打得已经不成人形,面前吐了一小堆鲜血,嘴角此时血丝儿还在不住往下滴的段桂兰时,沈腾文心里一疼,一股莫名的怒火从他心中涌了上来,见手中还握着剪子,他厉声便喊:

“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便强闯民宅闹事照律法,可送官刑办”

争求如意郎君(十八)

若是平日,画春坊的妇人看到沈腾文,知道他乃是十八岁的少年秀才,兴许会给他几分薄面,听他这样一说,打个圆场笑呵呵的这事儿便过去了。可今日这事儿却善了不得,段桂兰当时还是和沈腾文一起离开的,更何况在画坊上时,段桂兰一口一个是来寻沈腾文的,画春坊的妇人想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段桂兰哪怕是闹事儿的主要原因,可追根究底,也跟这姓沈的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沈腾文开口,画春坊的妇人心中已经拿刀捅他,脸上却硬挤出一丝笑容来:

“秀才郎,你听我的,今日这事儿与你无关,你且快快家去。”毕竟是个读书人,画春坊的妇人也不想将他得罪狠了,因此强忍着好言好语的想让他离开,不要淌这浑水。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沈腾文对段家两位娘子都没什么好感,恐怕这话画春坊的妇人就是不说,他也不想管这些闲事儿,但现在不同,在听到段桂兰无意中在昏迷的他耳边说出来的真心话之后,他心疼这个纯真善良的,被段大娘子利用的傻姑娘,他心里对于段桂兰已经生出了那么一丝不同的好感,自然这事儿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更何况段桂兰在他面前被人打成这个模样,自己之前还被她所救,若是现在不走,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

沈腾文强忍下心中异样的感受,一张斯文的面孔板得极紧:“此事虽然与我无关。可大路朝天,若有不平之处,人人都踩,走遍天下,这理字儿到哪儿都能行得通”他先喝斥了一句,紧接着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妈妈对一个稚龄少女也下此狠手,是不是太过份了一些”

画春坊的妇人原本想卖他读书人几分薄面,纯粹是不想要多惹事端,可并不代表怕了沈腾文。此时见他有事儿了不知道撇开。反倒主动将麻烦往身上揽,便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我倒原本是不想与你一般计较的,没想到你倒主动凑了上前来要跟我谈理字儿,你也配呸”画春坊的妇人朝地上呸了一声。见沈腾文一张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复又开口:“我看你这书倒是全读进了狗肚子里。今日这死贱东西是为你而来的吧听她说口口声声的你还是她那未来的姐夫,不要脸的东西,老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看到男人逛窖子,未来小姨妹来捉奸的,你们两人在坊中拉拉扯扯,全不知羞耻,一个衣衫不整,没半点儿女孩儿家的秀气,那种不要脸的行径,我船上那些姑娘们都干不出来,这姓段的小贱人没出阁,却所有行当都学会了”画春坊的妇人这会儿心中全是火气,骂起人来也不留半点儿脸面:

“还好意思说什么稚齿少女,有哪家少女像她这样,追男人追到妓院,还脱了衣裳跟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你们二人说不定早有奸情,平时私下相奸,只是瞒着那段大娘子。今日拿我那船坊当做出气儿的,这小贱人没嫁人乱来,又醋性儿大,知你嫖女人,便拿我那船坊儿当成出气筒一般儿,这样砸那样碰的,生生将我下半生命根毁了”

画春坊的妇人嘴皮子利索,张嘴便开哭天抢地,一面拍着大腿嚎,一面又指着沈腾文骂,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段桂兰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开不了腔出声,虽然她说的事儿是真,可是事情缘由她却是胡骗乱造,只可惜自己张不了嘴,她又羞又气,一双被打得变形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水来。

刘氏听到这些,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回不过来神。她刚刚看到这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冲进店里,如今听到他姓沈,又听画春坊的妇人说他是什么段大娘子未来夫君,这会儿刘氏哪儿还有不明白沈腾文身份的。

从这画春坊的妇人话里说的,刘氏也猜了出来,今日估计段桂兰是当真去船坊上闹过了。

开始她还以为是别人冤枉了段桂兰的,此时一听画春坊的妇人说的话可能是真,现在段桂兰还闹了这样大的事儿出来,一时间刘氏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一口气都险些提不上来,坐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身了。

“你,你血口喷人我,我与段二娘子,以前素未谋面”沈腾文听到这画春坊的妇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气得浑身哆嗦,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他这话画春坊的妇人却并不肯信,闻言只冷笑三声:

“这话你可以哄三岁小儿,却哄不得老娘若是素未谋面,这小娘子如何知道你前去画坊,并扮成男的溜上来捉你的若不相识,陌生男女谁会搂搂抱抱滚做一团,毫不知羞的你们说说,你们家的闺女会这样吗”画春坊的妇人撩了撩头发,转头问了门外看戏的众人一句。

听她这话,外头左右街坊都齐声呸了一句,一甩袖子,脸上露出嫌弃之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那神态不言而喻。

沈腾文也是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好像确实站不住脚,不过实实在在的他今日跟段桂兰确是头一回见面,之前并未见过,现今却是哑巴吃黄莲,说出来也没人信了。

“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我无需向你解释这般多。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段二娘子确实是有错,可罪不致死,你也不能滥用私刑,你既非青天大老爷,又非刑部审案的,为何能对她行掌嘴之”

“呸”听他这会儿文绉绉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鬼,画春坊的妇人不耐烦的呸出声:“只允她打得老娘,不允老娘打她没见我脸上被打成这样子了”沈腾文再次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看到被反架起来,此时哭不出声的段桂兰时,沈腾文眼中闪过几分心疼。

“段大娘子真是可怜人儿,你恐怕不知道,你这妹子早与你那未来夫君暗渡陈仓了吧”画春坊的妇人转头盯着百合看,沈腾文听了这话,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一直站在角落中没有出声的百合。

直到这会儿沈腾文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百合的,在见到百合的一刹那,沈腾文眼中先是露出几分惊艳之色,但很快的这丝惊艳又转为了厌烦,他将头别了开去,想起这段大娘子容貌倒是比母亲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一想到她心如蛇蝎,刘氏又一向偏爱于她,在自己与她还未真正定下婚约的情况下,她先派出自己的亲妹妹来监视自己,后又在段桂兰因为她的行径而被打得这般凄凉的情况下,却躲在一旁不出声,如此种种,在沈腾文心中便定下了百合是个恶毒小人的印象。

“休得胡言乱语我与段大娘子之间并未许下三生之约,不过是旁人胡说八道罢了,道听途说怎可当真”沈腾文这会儿已经心里做下了决定,这样的蛇蝎女子,自己是万万不能沾上一分的,他矢口否认自己与百合已经定下了婚约,决定回去之后无论用何种样的方法,也要让自己的母亲坚决不能向这段大娘子提亲。

他这一否认,不止是画春坊的妇人呆了一下,就连坐在地上的刘氏也吃了一惊。

被打得要死不活的段桂兰迷迷糊糊中听到这话,仰起头来盯着他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她牙被打掉了两颗,其余几颗松动了,这会儿一张嘴,脸颊骨头酸疼难忍不说,整张脸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段桂兰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听到沈腾文的话,一股心酸与欣慰感便涌上心头,仿佛有些受了委屈般,她眼泪掉得更凶,哭得更厉害了。

“沈公子”刘氏到了这会儿才着急了,她心中慌得六神无主,只以为沈腾文是看到了自己段家的丑事儿,如今要悔婚,她心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只觉得自己命苦,又觉得老天爷是成心想要考验段家的,接二连三降下这样多祸事儿。

若这一回大女儿的婚事再生波折,往后要想再找到个合适的婆家,恐怕并非这样容易了。她刚一开口,沈腾文突然坚定而认真的道:“我要娶的确实是段家的姑娘,但并非段大娘子,而是这位段二姑娘呢”在刚刚的一刹那,沈腾文心里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娶的是段桂兰。他也清楚,经过今天这一遭,段桂兰以后名声毁了,往后恐怕难以再嫁出去了,她年纪还这样小,往后人生还那样长,若是为了一个心如蛇蝎想要害她的姐姐而毁了一生,未免也太不值得。

但也幸亏因为有段大娘子的自作主张,所以才让自己真正认识了一个心灵至善至美的人。

哪怕她外表装得再凶悍,可其实她还是纯真善良的。她的家人不关心她,她的娘亲偏心段大娘子,那么以后就让自己来关心她

争求如意郎君(十九)

沈腾文这话让段桂兰惊呆了一下的同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处境,仿佛有些羞,又有些欢喜,好像天降了喜事到她身上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是段家娘子,至于哪个娘子,只要自己跟段家都一口咬定是小女儿,谅旁人就是再说嘴,也最多背地里嚼嚼舌根。

小女儿若是一旦出了嫁,大女儿模样长得比她好,往后要再挑人,可比段桂兰容易多了。

这一刻刘氏哪怕明知对不起百合,可她仍是希望一碗水端平,百合现在嫁不了沈腾文,但她以后还有机会,她长得貌美,性情又比段桂兰柔顺,只要没了这个闯祸的丫头,百合肯定还能寻到看她中意的。大不了以后在段桂兰出嫁之后,自己对百合多关心几分,免得她说自己不公平了。

想到这儿,刘氏虽然有些歉疚,但仍强忍住了内心的心虚感,不敢再去看百合,对于沈腾文这话也不出声,采取了默认的姿势。

“哟,倒当真是看了一场好戏。”那画春坊的妇人没想到事态急转直下,落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哪怕这妇人再是心狠手辣,此时看百合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同情之色了:“当真是绿豆配王八,看对了眼了。有好端端貌美如花的姑娘不要,偏生有些人就是贱,看中那塘里的烂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你如何知道,这是塘里的烂泥,还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旦确认了身份,沈腾文再看段桂兰时,便充满心疼了,听到话里含讽,便忍不住回了她一句:“有些人表面不好看,可却总比那外表美貌,却心如蛇蝎的美人儿要好得多了,妈妈只做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看的都是戏场中的人,果然看人只知皮相,就如那狗眼,看人总是低的。”

沈腾文这话说得脸色变了,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腾文不睬她了,转头盯着百合看:

“段大娘子,我没说错吧”

“如果郎君不看狗,又怎么知道狗在看你沈郎君,不知我这话又有没有说错”百合见他讥讽完还要来自己这里找存在感,勾了勾嘴角,又拿这话回他,却见沈腾文先是脸色一变,紧接着大笑出声:“好,好,好,好一张利嘴,我倒是甘拜下风了幸亏苍天得眼,能让沈某在此时看清娘子真面目,否则真如母亲所说,一生毁矣。”他这话无形中便相当于是变相的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之前曾与百合险些定下婚约,自己却看她不上,如今另谋良缘罢了。

百合听他这话,眯了眯眼睛:“彼此彼此。”

沈腾文冷哼了一声:

“今日这事儿,说来与段大娘子也脱不得干系,如今为何画春坊的春娘找上门来,只余二娘挨打,大娘子却毫发无伤”

他说着说着,竟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百合听得好笑,眉头皱了皱:“跟我有何关系”她敢肯定,自己之前行事,绝对不可能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没有人会想到段家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娘子会武功,并且武功强到足以能毁掉一座画坊的。

只是沈腾文这话却是空穴不来风,百合眉头皱了皱,刘氏也满脸的惊疑。

众人被他这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间,沈腾文听到百合矢口否认,说是此事与她全无关系,心中不免更加看她不起,认为她简直就是一个敢做而不敢当的小人。可惜段桂兰年纪幼小被她所骗,如今被画春坊的嬷嬷打得脸都快变了形,百合却依旧是好端端的。

同为至亲姐妹,可这段大娘子良心却实在是坏得很。沈腾文心里厌烦,脸上便展现出了几分:

“到了这会儿,段大娘子还不认么以为你的行事,当真无人知道不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行事,百合倒真有些好奇了:“如果我做过的,当然就认,如果我没做过的,又如何认法”

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都已经再三给她机会,没想到百合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腾文冷笑了两声:

“原本沈某想要为段大娘子留几分脸面的,若是你稍有担当,沈某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你敢做不敢为,将事情全推到二娘子身上,如今却撇得干净,沈某对你为人,实在是不耻的。”他说完,顿了顿:“今日二娘子闹画坊不假,确有此事,可是诸位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样原因来的”他站起身来,目光在店铺中一一扫过,并提高了些声音向外头站着的人发问。

众人听他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画春坊的女人就捂着嘴笑:“为何而来不是为了沈郎君你而来吗想男人,追男人追得太过了呗。”

她恨毒了段桂兰,此时说话半点儿不留情面的,可听在沈腾文心中,不免更加为段桂兰不值。

明明这事儿始作俑者是段大娘子,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由段桂兰来承担,外人的风言风语,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又如何能承担得起今日自己要是不向她提出求亲,她岂不是得被外人的口水给淹死了他心中愤怒,脸上却强行镇定下来:“为我而来不假,不过却是有缘由的,好教段伯母得知,今日二娘子前往画坊之事,却是事出有因。”

说到此处,沈腾文一下子指向了百合:“原因便是她,段大娘子”

一听这话,众人都呆了一呆,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刘氏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被打得要死不活的段桂兰此时晕头转向的,听到此处,倒是唯一一个明白沈腾文误会的人,她想到自己在画坊中时,沈腾文胡乱猜测,自己当时为了脱罪而顺水推舟应承下来,此时见他当众提起,若是百合不在店中便罢,可偏偏她在店里,这会儿当面对峙一旦被拆穿可真是羞人。

虽说段桂兰脾气顽劣,但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此时心里有些发慌,可转念又一想,幸亏自己现今被打成了这般模样,张嘴说不了话,可真是躲过一劫。她也想好了,他日若沈腾文再问起此事,哪怕就是他知道自己受了骗,可自个儿却是什么也没说,全是他自己猜测的,猜错了也怨不得自己这样一想,段桂兰心中松了口气。

“原因是我与我何干”百合问了一句,刘氏也是一脸的狐疑,她在听到沈腾文承认段桂兰确实大闹过画坊时,心中便堵塞了一口气在,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又听说这事儿是大女儿的缘由,她当下便恶狠狠的盯着百合看,那目光似要吃人似的。

争求如意郎君(二十)

刘氏难怪觉得不对劲儿,小女儿段桂兰脾气虽然不好,也惯爱闯祸,可她不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她哪怕就是闯祸,也不可能会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背后若是说有人撺掇,刘氏是相信的。沈腾文也曾来过,并为段家出头,这才使得事情平息。

只不过剧情中画春坊被段桂兰闹了一通,却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被毁坏过,所以当时画春坊的妇人在打了百合之后便消了气,刘氏又答应赔偿后,双方各自息了怨气,没有像这一回,因为自己的命根子被毁,画春坊的女人气得厉害,再加上百合并没有插手刘氏与这妇人打架一事儿,又有段桂兰突然不知死活闯进来,所以事情越闹越凶。

那时的段百合躲了之后,沈腾文估计也是误会了,但刘氏与段桂兰也没有解释,因此最后在沈腾文心中,段百合阴险狡诈,且恶毒无比,所以最后才弃姐姐而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