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孟芝脸上的笑容一夸,复而又打起精神问,“阿玛,大清可有夫妻和离,孩子跟着母亲的先例?”

“大清和离的例子极少,大清开朝至今,大家族里和离的例子就是你了,你让阿玛去哪里给你找先例比着?”额德一脸为难。“而且,虽然你今日把隆科多那小子打了出去,可佟国维那个老匹夫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额德想到若是自家的孙子,他也不会让媳妇带回娘家养着,这对于一个显赫氏族来说那是极丢脸的事。

“阿玛,若让佟家把岳柱带回去,他们也不会善待岳柱的。”孟芝说道,“阿玛,你可知道,在女儿无法回伯爵府,无法告诉您和额娘我在佟府的处境时,我随时做着要被磨磋致死的准备。自圣上三十六年那场战事后,佟家对女儿就不同了。这次若非老夫人被隆科多和李四儿气得躺在床上,佟府大乱,我如何能带着孩子出府?只怕还未到门口,就会被拦下软禁,到时候对外说女儿重病,您二老收到消息之时,女儿只怕也病逝了。岳柱身上有一半流着女儿的血啊,我怎么能忍心让他回去佟府?”

“阿玛,没娘的孩子连根草都不如。”孟芝见阿玛额娘都心有触动,继续说道,“阿玛,女儿日后也就岳柱这一个依靠了,只想带着岳柱,母子二人在我陪嫁庄子上安静生活,平安一生。”

“你这孩子,你还年轻,哪能就这么冷清一辈子?”乌拉那拉氏听得孟芝日后就只想守着岳柱过下半辈子,把隆科多那个混账东西在心里又痛骂了一遍,又道,“咱们先别急,圣上都未提,咱们就再想想办法。”

正一家子为岳柱的去留想法子的时候,却有侍女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少夫人,大小姐,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来了。”

第25章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伯爵府一家子俱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将那嬷嬷迎了进来。

太子妃的贴身嬷嬷宁嬷嬷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宫女,手捧红盘,进来见过伯爵后,就宣了太子妃的口谕,赏孟芝玉如意一柄,双耳雕花玉瓶一对,还夸孟芝贤惠淑德,为母则刚。

孟芝跪谢过太子妃赏赐后,又按着规矩给了宁嬷嬷辛苦费,才送走宁嬷嬷等人。

乌拉那拉氏看到赏赐,脸有得意,对孟芝说道:“芝儿,太子妃给你赏赐,未必不是太子在为咱们家撑腰,这下哪还用怕佟家?而且太子妃夸你为母则刚,未尝不是太子支持咱们争养岳柱。”

额德也点头,说道:“本来我还觉得与佟府争岳柱是难事,如今太子一表态,不就是摆明了站在咱们府上这边。”

“太子殿下对咱们赫舍里一族一向恩德不小。”孟芝的大嫂也说道。

孟芝也觉得高兴,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记得在太子还没被废时,很得康熙宠爱信任。若有太子撑腰,岳柱未必不能留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康熙四十一年,离太子四十七年被废没多久,可佟家却一直得意到雍正朝,如此的话,她家这回就算赢了佟府,日后也还会有一灾。

想着,孟芝心道必要保住太子殿下不被废掉,伯爵府才能过得安稳,当然孟芝也可以走所有穿越女必走之路,就是让家里和四阿哥暗地里交好,日后四阿哥登基,伯爵府才不至于因为与佟家的过节倒大霉。

但孟芝这个念头只是想过就放下,就算她知道四阿哥日后会登基,也觉得让阖家投靠四阿哥是个蠢的决定,本身就姓赫舍里,太子的母族,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被当成太子党,而若好好的太子不支持,去支持一个现在并不显眼的皇子,那个皇子也会怀疑你别有企图。更别说四阿哥的养母是佟家出来的,佟国维的嫡女,隆科多的亲姐姐,情感上他就会偏向佟氏一族,更别说日后隆科多助他夺位,最后登基,隆科多也位极人臣,在这种情况下,伯爵府哪里能讨得了好?

唯有太子殿下坐稳储君之位,顺顺利利地登基为帝,伯爵府也能一直立着,孟芝脑子里瞬间想了很多,却只化为一句,“阿玛,圣上本就要为佟家把这事给掩了过去,现在太子这般做,不是在下圣上的脸么?若圣上知道,难道不会生气?”

皇上与太子一斗气,伯爵府挤在中间,可不就是成了出气筒。

孟芝的话说得额德也是一虑,捻须说道,“你说得也是,我方才一高兴,却把这个给忘了。”说着,他又低头冥思了一下,“太子这般做,让太子妃赏赐于你,咱们接下了,在圣上眼里怕是咱们家准备得理不饶人了。”

“老爷,那不如我递牌子进毓庆宫求见太子妃,请她收回赏赐。”乌拉那拉氏道。

“不妥,既然已经赏了,哪有收回的道理。让太子知道,可不就是咱们府上不识好歹?太子若不高兴,咱们一样倒霉。”额德说道,圣上与太子父子可都不是好惹的人。

“这不就是让咱们白高兴了么?本来还以为这赏好,如今却是烫手山芋,收不收都是得罪人的事。”得罪的还是一国之君和储君,乌拉那拉氏说道。

“阿玛,其实此时也不必想得太复杂,太子妃也是嫡妻,她赏我不过是同情我,只要这是太子妃私下赏我的,圣上怕也不会怪到太子那去。”孟芝说道,只要把这事定为是同为嫡妻的太子妃私下举动,把太子撇开,那此事就无伤大雅。

“妹妹说得对,明儿还是让额娘递帖子求见太子妃的好。”孟芝的大嫂说道,“阿玛,额娘,太子殿下固然是替咱们府上做脸,咱们却不能不顾太子殿下在圣上的地位,若让圣上对太子殿下不满,如今咱们再得意,日后也好不了。”

孟芝对自己这个睿智的大嫂佩服之极,哥哥福气不错,能得她为妻。

“不单单如此,明日佟家老匹夫,我也要让他过府一趟,岳柱的事要尽早解决。”额德说道,这下他哪里还会当圣上是不记得岳柱这个孩子的去处,反倒可能是圣上留给他们两家私下和解的余地,也是想看太子殿下会为赫舍里氏一族做到何种地步。额德担心,太子对赫舍里一族的恩典与宠信已经到了让圣上不满的地步,然而一族之长索额图却并未察觉,仍旧贪权好财,肆意挥霍着太子的恩德。

不仅是索额图一家,连着一族之人,都以太子母族洋洋自得,目中无人,有才能的年轻一辈寥寥无几,多是平庸或骄奢一辈,他家虽是伯爵府,他于政事上不上心,也不出仕,可自长子当差之后,谁不因他姓赫舍里而顾忌三分?额德想到,既得了家族的荣耀,也须为家族上心一番了。

毓庆宫之中,太子妃在听了太子的话给伯爵府送去赏赐后,突然晕倒,吓坏了一干伺候的宫女嬷嬷,着急地去禀告太子殿下,又去宣了太医。

太医还未到,太子妃悠悠转醒,看到大殿内众人的面孔微微一愣,倒回床上,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脸垮了下来,心道,老天真的是坑死人了!

太子这时候也匆匆赶来,虽然他和太子妃成亲好些年,可是因太子妃为人端正木讷,在皇阿玛眼中是为妻的好人选,可在他看来,就喜欢不上来,关系也只维持着夫妻一般的相敬如宾,又因为太子妃到现在都没给他生个嫡子,只三十六年生了个嫡女后,就被太医说生不出来了,如此一来,他哪里还会顾得上太子妃,本他就子嗣单薄,若常耕的是盐碱地,生不出个阿哥来,他皇阿玛就算不说,朝堂上那些大臣怕也会因他无子而对他施压。

然而听到太子妃突然晕倒,他还是放下手头上的事赶过来,过来之后,却发现太子妃醒了。

太子妃对上太子殿下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拿帕子掩面,难不成真的要跟这家伙来个三生三世情缘?

在空间消逝之后,两人逐渐老去,在自己看着他驾崩,待嫡长子登基之后,也病得只剩一口气,没几日也崩了。太子妃怎么都没想到,再睁开眼居然回到从前。

但是很快,太子妃就发现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从前,太子还是那个太子,长得一样却让人觉得陌生,而她也不是现在这个太子妃。回想着脑子里涌进的记忆,这个分明就是清历史的太子妃石氏,如今已过了康熙三十六年,生有一嫡女,太子已有一庶长子弘皙,而在石氏眼里,太子的行事也越发不得帝心却因无法劝诫,只能闷在心里。这回亦是因为太子为了给赫舍里氏撑腰,要她给伯爵府赏赐,想到太子公然下圣上脸子,一时之间,压抑的气冲了上来,才晕了过去,结果让变成魂魄的自己又回到毓庆宫。

当年从男儿身穿到额娘肚子里,变成了女孩,从小胎穿,长大被指婚,与太子成婚后,两人从打打闹闹到心有灵犀,一起携手,直到太子登基为帝,自己从太子妃升级为皇后,一起为一个帝国的强大努力,这一路走来,说不刻骨铭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从来没想过,当完一辈子女人之后,再醒来,还要再当一辈子女人,而眼前的太子还是潇洒地当他的太子。想到两人在太子驾崩前,说若有下辈子,要太子变成女人服侍自己,结果呢?

果然上天看自己不顺眼!石靖妍心里冲老天比了个中指。

“太子妃,你还有事没?”潜台词就是没事了,他就要走了。太子看太子妃醒来之后,见到他都没什么反应,可却又不像是晕过去就傻了的样子,只能先开口问道。

话才说完,就被太子妃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太子猛地一头栽到了床上,吓得在屋内的宫人都呆住了。太子妃心道,我都回来了,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失忆!

第26章

太子殿下被太子妃砸晕过去了!屋内伺候的人顿时大惊,醒过神有机灵的宫人当即要奔出门去,告诉乾清宫的圣上。

太子妃一个厉眼横过去,威压逼人:“站住!谁敢擅自出殿,一律杖毙!”说着对一脸着急的宁嬷嬷,“嬷嬷,去看太医为何还未到!”

“是,主子。”宁嬷嬷应道,匆匆地去了。

“何玉柱,你亲去乾清宫回圣上皇阿玛,太子病了!”太子妃看向同样一脸紧张担忧的太监何玉柱,“你知道该如何回话,若有一句说错了,这殿内所有人包括你自己的命都是圣上一句话!”

何玉柱哪里会不明白太子妃的话,太子妃是想让他知道,就算是告诉圣上太子是让她砸晕的,他们这群奴才护主不力,也没得好下场。

“主子娘娘放心,奴才领命。”何玉柱不得不应道,只等太子醒后自会治太子妃的罪,他何必现在亲去乾清宫揭发太子妃,却因护住不力被圣上迁怒。

太子妃多年的皇宫生活,管一些宫女嬷嬷自是不在话下,立时把屋内伺候的人给震住。而前身虽不得宠,可能力也不差,这殿内都是她的心腹,见太子妃已有主张,也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镇定下来。

未多时,就见太医急匆匆奔来,身后跟着宁嬷嬷,宁嬷嬷的脸色并不好看,原来在太子妃晕过去时,他到毓庆宫就让极受宠的李侧妃的宫女给拦住了,说李侧妃身子不适。

这位太医如今也急得满头是汗,他本想他来得快,耽搁一下也无妨,卖李侧妃一个好,要知道她替太子生下了长子,而圣上一向疼太子,对太子长子也多有看重,太子妃却是不能再生了。

可现在躺在床上的并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殿下。看到太子妃脸色不虞,他心中恐惧,这下可完了。

乾清宫,康熙看着跪在底下的何玉柱,惊得一本奏折直丢了下去:“太子为何会突然晕过去!可唤了太医!”

何玉柱因康熙的震怒吓得心惊胆战,可他不敢伸手擦额角的冷汗,忙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就那么突然晕倒,太子妃已唤了太医,又使奴才赶快过来禀告万岁爷,是以奴才还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康熙听了,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对着立在一旁的李德全就道:“摆驾毓庆宫!”

皇宫内,毓庆宫因太子昏倒闹得人心惶惶,太子妃除了让人告诉康熙,就封锁了消息,连太子的其他侍妾都无法得知,只当太子留在了太子妃那儿。侧妃李佳氏本派了人要求见太子殿下,可才到太子妃住处离门五米外就被守门的宫女驱逐了出去,还来不及喧哗,又被捂住了嘴架到一旁被行杖刑,一身伤回到李佳氏的院子里。

宫外自然还得不到消息,翌日一大早,伯爵醒来,还未让人去佟府让佟国维过来,就有下人来回,“老爷,佟相爷来了。”

额德一听,本要端着架子让佟家老匹夫再等上一等,但下人又道:“老爷,佟相爷说,他把李氏的尸首带了过来,让您过目一番。”

李四儿果然被被勒死了,看来佟国维和他那个好儿子还没胆子抗旨不尊,就道:“不过是一个贱人,还想让我去过眼,好大的脸。”

额德嘴上这么说道,却仍使人去看李四儿的尸首,看到底死透了没,等人回了话后,一面让人将佟国维请进来,一面让人把消息告诉后院。

佟国维是个果断又利落的人,既然决定要把李四儿勒死,好求得去伯爵府把岳柱接回来,在隆科多答应把李四儿交出来后,就让心腹去隆科多说的那个偏远庄子把那李四儿一尺白绫勒死,然后尸首直接送往伯爵府,好让他们看到他的诚意。

佟国维在康熙三十六年那次圣上亲征,他的大哥佟国纲被索额图设计害死在战场上之后,他对赫舍里氏一脉就不满和忌惮,若非索额图势大,如今他还动不了他,他早就要借势报复,何须等到如今,连孙子都让媳妇给带回娘家,接都接不回来。还要他亲自过来伯爵府一趟,着实让人气愤。

若非隆科多这个孽子不懂事,何须他如此难堪?

正被佟国维念叨的孽子隆科多,在李四儿被佟国维的心腹勒死后,他抱着李四儿的尸首痛哭不已,整个人就以酒消愁,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佟府琼苑,这里本来被收拾得花红柳绿,景物优美动人,是李四儿在佟府居住的地方,在这个地方,隆科多与李四儿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在李四儿死后,隆科多连自己的院子也不住,搬在琼苑里住下,整日对景睹物思人。

佟国维第一次听到隆科多搬到琼苑住的时候,气得恨不得再次对隆科多动家法,骂道,“人都已经死了,你现在的样子做给谁看?可是想要气死阿玛额娘?”

隆科多却回应也不回应一句,只当是没听见佟国维的话,只有在佟国维让他收拾一番,一道去伯爵府把岳柱接回来的时候,隆科多才冷冷地说道,“何必去接那个不孝的东西,趁早在族谱上除了名才是。”

佟国维被他那语气给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着隆科多也不客气道,“你倒是去照照镜子,瞧瞧你如今可有孝子模样,可是也要我将你的名字一并除了?”

隆科多一噎,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除名就除名,离了佟府,我照样也这么活着。”

佟国维再也听不下他的话,挥袖离开,其他几个儿子也轮番劝了隆科多一番,却依旧没用。

上院里,老夫人每日在敲木鱼念佛经,只想菩萨保佑她的三儿子回心转意,不要在为那个死去的贱人丢了魂魄,而大房的喜塔腊氏,二房觉罗氏,四房的西林觉罗氏三位夫人却联袂来了上院请安。

请完安,喜塔腊氏就先开口说道,“额娘,三弟在琼苑住着到底不是个事儿。琼苑在内院位置,内院女眷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三弟怎么办?”喜塔腊氏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想要表达的却是另一番意思,她想说隆科多如今一个大男人住在内院,府里现在又没分家,本来后院是她们这些女人的天下,是她们的后花园,如今因为隆科多住了进来,为了讲究,她们也不能随意走动。

“额娘,三弟为了李氏失魂落魄,万一内院里又有哪个狐媚子兴风作浪,让三弟上了心,可不是又有一番折腾。”觉罗氏说的话也直些,现在隆科多正是神伤的时候,要是佟府有哪个丫鬟趁此机会爬上隆科多的床,得了他的心,没准又出了一个李四儿,到时候相爷和老夫人可不就又有一些事烦恼么。

不待西林觉罗氏也开口,老夫人就狠狠地敲了一下木鱼,“都给我闭嘴,三儿才在内院住了几日,你们就有这么多说道?是不是看了赫舍里氏那个毒妇忤逆我,你们一个个也反了?”

喜塔腊氏,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听得老夫人动怒,又被她的话吓得只得跪了下去认错,都说道,“额娘息怒,媳妇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人也知道她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听到她们这么说隆科多,心里就是有一鼓气忍不住发泄出来,如今这些媳妇一个个都认为隆科多容易对个贱婢上心,一个个都防着三儿子祸乱内院,她哪里能不气?只是她知道,这都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李四儿害得,若不是那个贱人,三儿的名声如何会被坏,若不是她,三儿又怎么会如今连差也不当,整日在琼苑醉生梦死。

想着,老夫人心中忍不住气道,那个李四儿当真对他那么重要?重要到连父母,连前程都不顾了。

第27章

三房的夫人与老夫人正在为隆科多搬不搬出琼苑而僵持着,就有丫鬟从琼苑过来禀告老夫人,佟国维与隆科多的对话。

老夫人听到隆科多说要离府而居,从佟府分了出去,大惊之下也顾不得教训媳妇,领着丫鬟婆子就往琼苑去劝解隆科多。

留下喜塔腊氏,觉罗氏,西林觉罗氏面面相觑,虽然她们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只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三房当真分出去就好。

尤其是喜塔腊氏,她的长子已经十五了,本来今年已经要说亲了,哪里知道三房隆科多宠妾灭妻,还为了一个妾室抛弃妻子,如此一来,有合适年龄的闺女,等不上下一年选秀的人家知道了,都纷纷避开了她家。她哪里会不懂,这分明就是怕她的长子也如他叔叔一般,会宠妾灭妻呢!

隆科多害了阖家男子的名声还不自知,如今居然还住在内院,简直就是要抹黑整个佟府,这样的人,若能搬离出府,那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老夫人匆匆赶去琼苑,一入琼苑,就看到隆科多坐在院里石凳上喝酒,她忙上前去抢了隆科多手里的酒盏,“你这个孽障,你这般借酒消愁,简直就是要剜额娘的心。”

隆科多被夺了酒,闻声看向老夫人,对老夫人道,“儿子给额娘问好,额娘,把酒还我。”

“你哎!不许再喝酒了!要是喝坏了身子怎么是好?”老夫人见他听不进去,把酒盏往地上一扔,又道,“我怎么听说,你和你阿玛争,你想要从府中分了出去?”

隆科多听了,笑道,“额娘,儿子不孝,从府里分了出去,日后有什么事也连累不到府上。您和阿玛也不必再为了儿子的事而生气,这样对您们好,对儿子也好。”

隆科多说着,又指着院内的景物,“额娘,最重要的事,儿子出府了,就再也不用看到这些物,再也不用生活在这里她曾经呼吸的地方。额娘,就让儿子出府吧,儿子想要重新生活。”

“你这是何苦呢?”老夫人闻言,眼眶都红了,心里对那该死的一千遍一万遍的李四儿又忍不住唾骂,“额娘一向都疼你,你就不能为额娘,为你阿玛留在我们身边尽孝吗?”为何要为一个不三不四的贱人闹得如今这个地步。“你的魂简直也被那个人给带走了去!额娘白生白养了你呀。”

“额娘,儿子不孝。只求您和阿玛成全儿子吧。”隆科多听到老夫人如此说,起身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儿子如今名声不佳,对府中多有影响,怕大哥二哥他们也多有不满,分了出府去正好,何况儿子深知前些日子对您与阿玛忤逆了几回,你们心疼儿子,儿子如今想起来却深觉羞愧,就算搬出府,我也一样会孝敬额娘和阿玛。”

老夫人见劝也劝不住,只能等佟国维回府后,再与他商量,必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才好。

隆科多见老夫人如此,已知额娘被他说动了,他执意出府,也是真的在佟府里生活不下去了,更何况阿玛一心一意要将他的嫡子接回佟府,他却早已不想看到那个孩子,免得一见到就想到他和四儿所受到的屈辱。

隆科多心中是有恨的,也恨自己不够强大,不够权势,若他是阿玛,是佟氏一族依仗的支柱,京城里谁又敢轻易得罪他?谁又敢指责他的行事?他深知,他要努力上进,才能真正让人不敢小觑。

想着,隆科多想到了毓庆宫的太子,想到了几位成年的皇子,太子必不能得登大宝,否则他如何谈上进掌权,只怕太子一朝登基,他转眼就让他给记上贬斥下去。

大阿哥鲁莽,且偏信明珠,自有依仗,他投靠不过是锦上添花,三阿哥,却不是好人选,好文厌恶,就算搭上去也不得重用。

隆科多想着想着,猛地想到了四阿哥,虽然四阿哥现在看着不显,可他的养母是皇后,也是他的姑姑,如今的生母德妃也是四妃之一,四阿哥可是除了太子与十阿哥,身份最尊贵的皇子了。

隆科多在盘算着前程,而伯爵府,佟国维好不容易才进了府,见到额德,还未开口,就听额德说道,“什么风居然将相爷给吹到我府上来了?难道今日不用上朝?”

“今日一早,圣上就传旨今日休沐,早朝不开。”佟国维说道,他也不想与额德多话,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哪知开完口就被额德给拒了。

“爵爷,你也是一家之主,何必如此为难我?”佟国维说道,“岳柱本是我的孙子,如今我来接他回府,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求到圣人面前,圣人也不会许你害我们骨肉分离。”

额德看着佟国维大义凌然的面孔,嗤笑了一声,对这佟国维说道,“相爷你也不必拿这话压我。岳柱诚然是你的孙子,可也是我嫡亲的外孙,我养着他难道还会害了他?更何况,当日你的儿子隆科多可是在我府外放话说不认岳柱这个嫡子了,还说要在族谱上将岳兴额这个名字除名,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耳朵却不聋。难不成隆科多这个当阿玛的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要把我的外孙巴巴送去你佟府里让人糟践吗?”

额德所说的岳兴阿这个名字乃是岳柱记在族谱上的大名,岳柱这个小名是从小唤的,佟府里这一代嫡孙俱是以柱子为小名,柱,栋梁也,为的是从小让他们以栋梁自居自省自立。本是要唤到他正式入了族学后才改口唤大名,如今看来也不必了,若岳柱真的回佟府,也不知道能活个多久。

佟国维听到额德说隆科多放话不认岳柱的事,脸色青紫变换,深吸一口气才道,“佟府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我说岳柱是我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只要你把岳柱交给我带回去,我必定会保住他平平安安长大。”佟国维也知道,如今额德不肯将岳柱送回佟府,分明就是他曾经的媳妇赫舍里孟芝担心佟府薄待岳柱。然而他却不以为然,岳柱是他的嫡孙,只要有他在,就算再如何,也不会有人敢看轻岳柱,更何况若岳柱被他带回去,却养得不好,传出去他的名声,佟府的名声也好不了。

“你虽然这么说,可有你家夫人虐待我女儿的事,我又怎么能相信你?”额德说着道,“你也别忘了你当初在朝堂上是怎么说的,怎么把污水泼我女儿身上的,如今一句话就要我相信你,未免容易了些。万一哪天岳柱怎么了,我们又得不了消息,那就什么话都得听你们说了,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额德对当初佟府拦住他女儿往伯爵府传消息的事耿耿于怀,若非他女儿命大,恐怕这时候还在佟家后院苦苦挣扎,被个妾室给骑在头上,欺辱打骂也没人知道。

佟国维让额德这么一说,只恨不得甩袖离去,可到底连岳柱的人都没见到过,他还是没死心,就道,“我们也不必争,何况圣上虽没点明岳柱的去处,可我到底是岳柱的玛法,到时候岳柱回佟府还是有很大可能。还不如让岳柱过来见我,我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回去。”

额德闻言,也不阻止,说道,“行,就让岳柱过来。”反正那小家伙是不会想回去佟府的。

第28章

孟芝已经知道李四儿死了,也知道佟国维今日过府来,她的额娘与大嫂得知后,也使人往宫里给太子妃递帖子求见,如今同她一块,坐着等着额德与佟国维相谈的消息。

没多久,就见有人来请,让岳柱过去外院正堂一趟,孟芝心中一紧,让岳柱跟着来人去,她却也跟在后面。

等到了正堂,孟芝看着岳柱进去,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岳柱进去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孟芝一眼,等孟芝点头后,他才让人将他抱过门槛,进去后迈着小步子。

佟国维看着步子稳健的小家伙,见他脸色红润,知道伯爵府果然没有亏待他,就道,“岳柱,我是玛法。”

岳柱闻言抬头,看向佟国维,甩袖半蹲,给佟国维行了个礼,还带着奶声道:“岳柱给玛法请安。“

请完安后又给额德行了个礼请安。

佟国维待他起身站稳后,才对岳柱说道,“岳柱,玛法今日过来,是要接你回去的。“只见他的话才说完,就见岳柱的小脸一百,紧张地看向额德。

额德被岳柱这么看着,心里一软,忙道,“岳柱,别听你玛法的话,我可没答应他让他把你带回去。“说着也不管佟国维的的脸色,伸手就将岳柱给抱在膝上坐着。

佟国维见岳柱这么害怕回佟府,心里是有不满的,他想,肯定是赫舍里孟芝在岳柱跟前说了佟府的坏话,让岳柱对回去产生了恐惧感。便道,“岳柱,你终究是佟府子弟,住在外祖父家名不正言不顺,你若是为了你额娘好,也为了你自己好,就随玛法回去。“

额德一听这话,差一点把不要脸说出口,佟国维分明就是想用孟芝以后的生活来说服岳柱。

的确,在佟国维看来,孟芝如今还年纪轻轻,和离之后未必不会再嫁,若是如此,哪里能照顾得了岳柱,而岳柱向来乖巧,听了这话,只要是孝顺他额娘的孩子,就会同他回去。

岳柱听了也皱了眉头,孟芝躲在门后却忍不住站了出来,“相爷何必说这话!“

佟国维一听,抬眼看向孟芝,已明白孟芝到来有一些时候了,就道,“我是岳柱的玛法,自是为他着想。“

“相爷,曾经我也叫您一声阿玛,看在这份上,也请你为岳柱着想一下。”孟芝福了个礼,才道,“岳柱的阿玛已经方言不认岳柱,为了岳柱,我也不会让他回佟府去。诚然您是他的玛法,可是您身为相国大人,每日事务繁忙,如何还有精力去照看岳柱。而岳柱,若回了佟府,就算你有心让他平安长大,可是只要他不受阿玛喜爱,府里的下人就会看菜下碟,更别说我深知您的夫人,虽然岳柱很孝顺她老人家,可是岳柱回去,她未必还会喜爱岳柱。而老夫人管着后院,您让我如何放心?”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佟国维被孟芝这一番话挤兑得忍不住说道,“老夫人最是明理之人,何况岳柱也是她的孙子,又孝顺她,怎么会不喜岳柱?”他虽然口中这么说道,可心里也知道孟芝对他的夫人有很深的成见,而且孟芝说的,他也觉得这是他夫人可能会做的事。如今李氏虽然死了,可他的夫人看到隆科多为此事萎靡不振,又将事儿怪到了孟芝与岳柱的头上,他也不能保证岳柱回府后,夫人会不会为难岳柱。

孟芝被佟国维如此反驳,冷笑了一声,“相爷也不必气恼,越是气恼越是心虚。您的夫人我身为媳妇也伺候过她几年,她会如何我又怎能不了解?当日隆科多与李氏对她忤逆不孝,她却迁怒上了我,我就明白了,只要和我有关的,您的夫人就会不喜。岳柱身上流有我一半的血,您觉得她还会瞧得上岳柱?我何必让好好的孩子,回去佟府让人薄待。就算你们不薄待他,嫡孙该有的他也有,然而你们对他不闻不问,只当他是府里的一个隐形人,那他就算平安长大,也会让你们给毁了。”冷暴力也是一种暴力。

佟国维被孟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说道,“看来今日是谈不出结果来的,还是让我回禀圣上,由圣上裁夺。”

佟国维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孟芝身边动都不动的岳柱,满身怒气拂袖而去。

“来人,送客!”额德也忙道,让下人送客,他却站着等看不到佟国维的身影之后,才叹了口气,对孟芝说道,“芝儿,阿玛已经尽力了。”佟国维放言要圣上裁夺,自是能让圣上偏向于他,而今日他们说的话,却未必能让佟国维上心。

孟芝摸了摸紧抱住她大腿的岳柱,回道:“阿玛,我明白。女儿谢过您和额娘对女儿的用心。只要圣上没下旨,我就有机会将岳柱留在身边。但阿玛放心,我不会置伯爵府不顾的。”从回到伯爵府,她就深刻感受到父母的拳拳爱女之心,更别说她和离至今,在伯爵府却从未受到委屈,家人们甚至还担心她和岳柱在府里过得不惯,有没有下人不长眼冲撞她与岳柱。让她午夜醒来,总是忍不住为原身为了个渣男而不爱惜生命感到怒其不争,又为自己现在能得到的爱护感到幸福和珍惜,更加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损害父母兄长的利益。

她只打算若真无法留岳柱在身边,那她就不要脸地搬到离岳柱最近的地方去,无论如何她都要看着岳柱长大,这是责任也是岳柱对她这个额娘的信任。

额德听到孟芝这么说,却又安慰道:“一家人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还有太子殿下呢,等你额娘进宫见了太子妃再说。”

孟芝想到太子殿下可是他们家的靠山,这么一想,心情又轻快了一些,与阿玛道了一声,就回到后院去,想看去宫中递帖子的嬷嬷回来了没。

哪知道才到后院,就见她额娘一脸紧张,对着她就说道,“芝儿,你阿玛可还在正堂?”

孟芝忙点头,见乌拉那拉氏脸上着急担忧俱有,忙问道,“额娘,发生了什么事?”

乌拉那拉氏急急地使人去让人把额德从前院请过来,见到孟芝这么问,也顾不得了,说道,“去宫中递帖子的嬷嬷回来了,带回来的话却是太子殿下不好了。”

“什么?太子殿下不好了?”孟芝一惊,怎么会这么突然,太子怎么会在康熙三十八年就病不好了呢,更何况阿玛前儿上朝还说太子英明神武,哪里有不康健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也无从回答孟芝的话,她也是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子病重,今日早朝不开,就是因为太子病了,圣上才因为着急而让所有上朝官员休沐一天。这可是自圣上登基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本来想要求见太子妃,如今却得到这样的消息,她怎么能不心惊,太子可是伯爵府,赫舍里一族的依靠啊。

乌拉那拉氏无法想象,若太子殿下真的倒了,他们这一族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打击。想到此处,她就无法不担忧,心中时刻祈祷宫中能有太子好转的消息传来。

额德赶过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不等还去当差的长子铭德回来,他就立时让府中备车,急匆匆往族长索额图府里去了。

宫里,康熙当夜就起驾毓庆宫,看到昏迷的太子,龙颜大怒,连一向受他信任看重的太子妃也挨了骂,听太医诊脉说是太子劳虑过度,方回一时昏迷。虽然如此,康熙依然让太医院的全部太医都赶了过来,一直折腾到下半夜。

康熙一直留在毓庆宫,三更天后就下旨早朝不开,又留了下来,毓庆宫太子病重的消息也是这时候传进了后宫,而后在早晨宫门一开,就传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