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萱随意点点头,送走了她,无论这话真心假意她都没必要深究,反正以后来往不会多了。

外头一直下雨,张采萱后面的那个泉眼的水都多了很多。原本一开始只有拇指大的,后来秦肃凛觉得不够用,就挖了挖,有手腕那么大的一股水,两人做饭洗漱足够了。反正他们是没有挑过水的。

事实上村西的这几户都不去村里的井中挑水。张采萱是运气好刚好在她地里有个泉眼,顾家则是大手笔的请人挖了口井,至于杨璇儿,她就蹭顾家的水喝了,她家中只有两个年轻小姑娘,根本喝不了多少水,不过要是真去村里井中挑,怕是不行的。

井水张采萱不知道,反正现在看得到的,那泉眼的水都出得急了些,显然是更大了。

许多老人都开始叹气,村里如今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雨下得,就跟天被捅漏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下午两点。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虽只是下雨, 但却越来越冷,本来想着不要点火盆的张采萱都忍不住了,村里得风寒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年纪大的老人家。

那日孙氏去镇上发现药材涨价之后,回来最先找的其实是麦生, 因为她总觉得张采萱两人没有麦生好说话。

麦生确实搭理她了, 想要帮忙却也没办法, 因为药材早在从他们家出来就被几人买走了。孙氏无奈,所以才跑到村西来找他们。

那日之后又下大雨, 牛车去镇上根本不好走, 翻车都是可能的。

就算是有人托麦生买药, 他也不答应。

据说是他媳妇锦娘不答应。

锦娘不答应, 众人就没办法了。因为张麦生家中的那头牛和牛车,还是人锦娘的嫁妆。当初张麦生的爹常年卧床, 一年药钱都不老少,穷得叮当响, 锦娘之所以会嫁给他, 纯粹是因为锦娘的爹娘只她一个闺女,看中麦生孝顺老实,这才主动许亲。要不然张麦生可能媳妇都讨不上。

锦娘长相好,当初可把村里的一众年轻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总之一句话,锦娘不答应,众人知道再为难张麦生也没用。

但是生病的人没药喝是不行的,这个时候, 众人就想起了当初孙氏让张采萱他们带药的事情来,听说后来只要了两包,那岂不是家中还有三包?

张采萱看着面前吵吵嚷嚷的四人,和秦肃凛对视一眼。方才这两人差不多同时到,待说了上门的原因后,张采萱两人还来不及说话,顿时就开始吵。

一个粗壮的妇人双手叉腰,看向一旁的年轻媳妇,道: “你家男人年轻,不就是有点咳嗽,拖拖就好了。”

这话一出,边上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剩下的那年轻妇人,“对啊,我们家中都是老人,老人家年纪大了,一个说不好就……到时候你们又会不会安心?”

年轻妇人有点茫然,剩下三人忙看向张采萱,粗壮妇人巴巴道:“采萱啊,大娘求你,我爹已经咳了三天,我是真怕啊,你说要真的成了孙氏那样,我……”

秦肃凛起身进门去,几人面色一喜,这是进去拿药了?

另外一个挤开她, “采萱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你小时候我还给过你窝窝头……”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妇人打断,“可别提你那窝窝头了,自从采萱回来你都提了多少回了,还暗地里编排人采萱不知感恩,回来了没有买礼物上门看望。”

说窝窝头那个人顿时心虚, “我那不是随口一说?我发现弟妹你这嘴不行啊,哪有人当面翻旧账的?”

……

秦肃凛已经抱着药出来,根本不止三包,几人顾不上吵,忙围上前,那年纪媳妇最后,眼睛亮亮的。

秦肃凛语气肃然,带着笃定,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信服起来,“我买回来的药全部在这里了,总共八包。”

粗壮妇人一喜,忙上前道:“够了够了,我们一人两包,足够了。”她边掏铜板,边道:“其实我爹不严重,就是断断续续有点咳嗽,我主要是……倩儿她爹的事情好多人都听说了,就怕到了那地步,他运气好,发病的时候还有马车可以去镇上,要是这两天病了,可真就没办法了。”

边上两个妇人忙附和,表示两包足够了。那年轻媳妇在后头低着头,似乎是因为脸皮太薄,不好意思上前。

张采萱不管那么多,一包药二十二文,三人二话不说掏了铜板,一人拿了两包,包好了药再次谢过,重新披上蓑衣斗笠急匆匆走了。

年轻媳妇最后上前,声音细小,“我只要一包。”

张采萱复杂的看她一眼,递过去一包,照旧收了她的铜板,二十二文。

其实她不是青山村人,张采萱看到过她一次,就是那回吴氏满月,跟在张全芸身后的年轻媳妇。

张采萱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张全芸去年刚进门的儿媳妇严带娣。

也是个可怜人。

听名字就知道了,严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却一连生下三个闺女,严带娣是老二,上头还有个姐姐叫招娣。

她姐姐好歹是第一个孩子,老人说先开花后结果,招娣生下来严家虽然失望,但想到这话就好受很多,对于第二个孩子寄予很大期待。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带娣从小不得父母喜欢。

至于她为何会成了家徒四壁的柳家媳妇,纯粹是严带娣的爷爷和张全芸公公年轻时的玩笑话,彼时柳家还是家境富裕的耕读之家,论起来还是严家占了便宜,但后来柳家每况愈下,眼看着长孙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拿不出合适的聘礼,而且他还四体不勤,虽然会读书,但除了上头好几代出过举人之外,几代下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上到镇上的殷实商人,下到村里的农户之家,没有人愿意和柳家结亲。还是张全芸的公公厚着脸皮上门讨要了这门婚事。严带娣本身不受重视,婚事就这么马马虎虎的定了下来。

虎妞娘从村里听说这些之后,跑来说给张采萱听,言语间颇为唏嘘。

严带娣声音细细,欲言又止半晌,“多……多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张采萱当然不会询问她的未尽之语,起身送她出门,看着她走远才关上了门。

秦肃凛将剩下的一包药拿回去放了,道:“她是不是来试探我们的?”

张采萱也觉得很有可能,当下的药材见效可没那么快,就算是再省,两副药还是要的。如那三个妇人那样才是正常的。她却只要一副,要么是她意不在药材,要么……就是没有铜板只能买一副。

她欲言又止半晌,可能是想要搬过来住,也可能是想要赊账。

无论哪种,对张采萱来说都不可能帮忙,更不要说贴心的询问了。

慢慢的到了冬月,外头还是每天都在下雨,外头很冷,这也正常,冬日本就应该是冷的。

离她们买药已经过去了三日,或许是秦肃凛说过只有那么多,她们买过之后就再没有人上门了。

当然,有可能是剩下一包的事情严带娣没有告诉别人。

外头天天下雨,就真的一点活都不能干了,最近这段时间喂猪的草都是和喂马一起备下的草料,就是新鲜草切碎后晒干放在屋里的,马儿还好,就这么喂。猪吃的就得煮过一次,一开始还不吃,后来饿了一天之后就不挑食了,但是最近也不长肉了。

秦肃凛去了后院回来,说了这个。

张采萱想了想,“既然不长肉,不如我们杀了。家里有盐,全部腌起来。”

秦肃凛有些惊讶,“两头都腌起来?”

张采萱点头,语气笃定,“不会坏的。”

见秦肃凛神情一言难尽,张采萱沉吟,想想也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两头猪虽然不太长肉,但也喂了一年,一头两百多斤还是有的。

她又道:“你不觉得天气不对吗?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万一开春之后还是如此……”

到了洒种的时候还是这么大雨,可能粮食就种不出了,更别说肉了。

他们是因为家中备了足够的干草才能喂到现在,许多人家中的猪早已杀了,要不然这种天气出门割草,着凉了才是真的不划算。

秦肃凛自然明白那种后果,这样看来,这猪还是不能卖的。

他没异议,张采萱有点愁,“我们两个人也没办法杀。”

秦肃凛默了下,道:“可以去找顾家的随从过来帮忙。”

“对。”张采萱一拍手。

秦肃凛立时起身去了顾家,很快带着那两个随从过来了,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顾书和顾棋,先前还不是这个名,后来搬到青山村之后,顾月景又改了名的。

顾书性子跳脱,顾棋要稳重一些,冒雨进门后,顾书笑道:“公子说了,帮忙可以,猪肉得卖与我们二十斤。”

秦肃凛刚刚从顾家过来,应该知道这个,这话显然是说给张采萱听的。

张采萱听了也不恼,笑了笑道:“有银子收,当然可以。”

顾棋沉稳的面色都放松了些。顾书又道:“实在是不好去镇上买,最近我们公子都是炖鸡汤喝,我闻着都觉得腻……”

话没说完就被顾棋一巴掌打手臂上,警告道:“公子知道,该扣你月钱了。”

顾书讪笑,讨好道:“公子才不会这么小气,当然,棋哥你也不会告状的,对不对?”

顾棋哼一声,算是默认。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左右。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别看顾书和顾棋名字雅致, 其实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的,富家公子的随从,某种时候也算是护卫。

有他们帮忙,按一头猪还是可以的。

秦肃凛在收拾刀,长长的匕首透着寒光, 一看就很锋利, 张采萱以前从未看到过, 本来还在愁杀猪的刀,以为要找借口去村里借刀的。

当下一般人家中可没有这个东西, 实在是兵器和铁都管制甚严, 凡是铁匠铺子都在衙门报备过落了名号的, 像这么锋利的匕首, 铁匠铺子可买不到。

张采萱也不问匕首的来路,秦家以前可是大族, 有些好东西一点不奇怪,大件的肯定带不出来, 像匕首这种东西带一把还是可能的。

现在她担心的是……

“你会杀猪么?”

张采萱问出这话时, 确实忐忑。

屠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秦肃凛在村里多年,上哪儿去学杀猪?

秦肃凛想了想,“应该能杀死?”

听到他不确定的语气,张采萱:“……”大哥,万一杀不死杀个半死可怎么整?

秦肃凛似乎看出来她的担忧,伸手摸摸她的发, “放心。猪和人一样,刺到要害处总会死的,大不了多杀几刀。”

这个话可真是一点都不负责任。

张采萱犹自不放心,紧紧跟着他去了后院,那里已经洗好了一条大凳子,顾书和顾棋也不嫌弃臭味,正趴在猪圈旁往里看。

“好肥啊!”顾书感叹。

也不知道他感叹什么。

看到秦肃凛拎着匕首过来,两人打开圈门,秦肃凛也上前帮忙,三人飞快拉出来一头,按上凳子,秦肃凛还洗洗猪脖子,手起刀落,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

等到张采萱睁开眼睛,就看到猪脖子处喷出一股鲜血,刚落到凳子面前的摆好的木盆中。渐渐地血流小了,猪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小,盆里装了大半盆猪血。

顾书试探着松开手,见它还是不动弹,笑道: “成了。”

看向秦肃凛,赞道:“秦哥你这可以去杀猪啊,还是门手艺。”

秦肃凛笑笑,道:“以前庆叔身子不好,我也无事,每次就起了大早去买最好的肉,看到屠户杀过几回,还帮忙收拾过。”

张采萱瞬间了然。

屠户杀猪可不只是杀那么简单,还得开膛破肚。秦肃凛一开始就没说过要找人帮忙,原来他自己心里有数。

顾书有点好奇的站在一旁,似乎打算看,秦肃凛上前,笑道:“今日多谢两位,一会儿我会送上谢礼。”

顾书先是一喜,随即摆摆手拒绝,“不用啦,把公子的肉送来就行。”

送走两人,重新回到后院,秦肃凛看着一头摆在凳子上还带着余温的猪皱了眉。

张采萱有点奇怪的看看猪,又看看秦肃凛,疑惑问:“热水都烧好了,要不要我去拎来?”好拔毛。

秦肃凛点点头,一脸淡定,又道:“我去,不用你。”

看着他急匆匆去了,张采萱有点疑惑,秦肃凛好像不太对啊。

等到他开始收拾,张采萱才算是明白,他其实是真的不会,这个东西不是看了就会的。磕磕绊绊的收拾到夜里,才算是将一头猪砍得差不多,他们没有屠户的趁手的刀,只是胡乱砍得差不多大小,用的还是砍柴的刀。

就算是如此,张采萱也很满意了。

秦肃凛在天黑将顾家的肉送过去了。他也不知道多少,反正拿了一大块,估计个大概。

两人都有点累,主要是心累。

猪杀了,就算是外头下雨,两人也有活干了,将肉腌上,还有骨头要炖出来,还有……猪内脏。

照秦肃凛的意思,全部用来喂猫,张采萱不愿意,一点点收拾了,尤其他最嫌弃的肠子,仔细洗了半天,又炖了,虽然没有辣椒,但张采萱本就是厨子,做出来味道还不错。

午后时,顾书过来敲门,送来了一两银,凑近秦肃凛低声问:“秦兄,你们这么多肉,又只有两个人,还嘱咐我们不说出去,你们怎么放?”

嘱咐不要说就是不打算卖的意思。

秦肃凛沉吟半晌,“用盐腌了可以放一段时间。”

顾书惊讶,“真的?”

秦肃凛认真点头,“试试看行不行,反正这种天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坏。”

倒也是,外头这么冷,随便放个七八天不成问题。

顾书送了银子就回去了,秦肃凛继续去厨房帮忙,那猪血不知张采萱怎么弄的,成了一块块,烧了热水过一遍就成型了,轻碰是不会碎了。

眼看着就煮完了,外头又响起敲门声,秦肃凛又去开,这种天气出门都要披蓑衣,外头雾蒙蒙一片,一般人是不会愿意出门的。

来的人还是顾书,他进门后看向秦肃凛,“秦哥,公子说还想买些肉,你们愿意么?”

秦肃凛惊讶,顾家的人满打满算也只六人,二十斤肉最少够他们吃七八天了,再往后可就不好吃了,“要多少?”

顾书挠头,“公子说,你们愿意卖多少就要多少,公子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秦肃凛想了想,进门去装了一篮子拎出来递过去,顾书高兴的接了,又仔细问了怎么腌,才欢喜的走了。

两人收拾了四五天,才算是差不多,最近小白小黑日子过得好,骨头管够。

这个时候,严带娣又上门来了,想要买药。

脱下蓑衣的她衣衫单薄,最外头那件带了补丁的张采萱看到吴氏穿过。吴氏身形丰腴,严带娣身上的显然是改过的,很合身。

张采萱从屋子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她,“我家中已经没了,只有这些,还是你上次留下的。”

严带娣点点头,递上铜板,张采萱照旧收了,她磨磨蹭蹭不肯走,半晌才起身告辞。

张采萱照旧没问缘由。

他们杀猪,知道的只有顾家,但是村里可能会听到一些声音,虎妞娘还上门过一回问过她。

张采萱实话说了,虎妞娘好奇,“你们的肉不打算卖?能放得住?”

张采萱只道:“其实卖了一半给顾家,家中又有猫狗,根本剩不了多少。可以用盐腌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坏,再说,这种天气,本来就可以放好久。”

虎妞娘眼睛一亮,仔细问过,确定是就用盐抹上就可以之后,沉思半晌,认真道过谢,起身告辞。

雨势不见小,麦生又去镇上了,这一回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带着村里好几个妇人一起,主要是最近天冷,得风寒的人挺多,有孙氏的前车之鉴在,村里人可一点都不敢拖,几个人去了麦生家中,一起求他带众人去买药。

如果买别的,张麦生可能不答应,但是生病这种事情谁都不想,他感触尤其深,锦娘也没反对,牛车不顾雨势去了镇上。

张采萱会知道,主要是虎妞娘上门道谢,她也去买了十斤肉回来腌上,再次上门是来问她可不可以将这法子告诉别人。

她当然愿意,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总不可能以后她有肉吃别人都没有,那她也吃不安心的。

于是,去过一次镇上还算顺利的麦生没几日又去了一趟,村里人都付铜板给他。这一回就是买肉的人多了。

张采萱不管这些,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夜里还好,白日不点火盆根本坐不住,拿针的手都冻木了。

天越冷,一般都是秦肃凛先起,这日照旧是他先起,不过很快就回来唤她,“采萱,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

张采萱忙起身推开窗户看,一推开窗,一股彻骨的冷意铺面,外头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白色。天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落,村子那边只隐隐看得到房子,至于去村子的路,全部被盖住,就算是仔细分辨,也分不出哪里是路。要是雪不化,可能路都不敢走了,一个不小心踩到路旁的坑和水沟踩空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采萱看了一眼,看个大概赶紧拉上窗户,缩缩脖子,紧紧身上的衣衫, “肃凛,我们还是烧上炕。”

秦肃凛轻声应了,转身就出门去了,应该是去抱柴火烧炕了。

事实上早在几日前他就提议烧炕,因为他们备下的炭已经没了,每日只是做饭的时候刻意留出来些点火盆的。

试过烧柴,发现烟太大,太呛人,眼睛也睁不开。

秦肃凛的房子是有炕的,当初他先帮着张采萱做了好几次,等他房子造好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因为屋子多,两人成亲的时在正屋,炕在隔壁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12点见!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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