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远的走过来的官兵,张采萱轻声道:“别说了。”

都城里这样,酒楼里坐的都是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细布衣衫的人极少,真的是两极分化。

张采萱觉得没必要进去吃饭,两人买了个饼子打算回家做饭吃。

出城时,官兵对于他们马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似乎并不奇怪,只看了一眼就放行。

张采萱发现,他们对于铁制的东西似乎很敏感,马车排队出城时,她就看到行人那边官兵对一个买了铁锅的老人再三盘问。

马车路过城郊的那个土坡时,张采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秦肃凛也往那边看,低声道:“进去坐好,别摔着了。”

今天发现有孕,本来两人都很高兴,但是现在都有点低落。

都城都这样,外头还不知道如何呢。更何况,这才九月中,去年的粮食一般都够吃到现在,已经到都城的这些人,应该就只是附近这几个城过来逃荒的百姓,以后说不准会更多。

一路沉默回了村,秦肃凛将张采萱扶下马车,道:“你进去歇着,我先去拆马车,然后就帮你做饭,这么半天过去,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不行……”

秦肃凛如今越发絮絮叨叨,唠叨个没完。

他啰嗦起来,也冲淡了方才两人心里的沉重。

张采萱沉重的心情好了些,笑道:“我知道了。”

进了厨房,早上走前熬的粥因为走得急此时还在锅中,温了半日,很是粘稠,这样的天气再不吃就该不能要了。

张采萱打算炒鸡蛋吃,刚刚拿出来,秦肃凛就进来了,拿过她手中的鸡蛋,“我来。”

张采萱也不抢,只在一旁打下手,偶尔陪他说说话。

厨房烟火气里满是温馨。

炒了一盘鸡蛋,还炒了刚刚带回来的肉,没买多少,这样的天气根本不能放,隔夜就要臭的。

秦肃凛拿出那块肉时,叹气,道:“天热了也不好,要不然我们可以多买点。”

张采萱含笑,“天冷了也不好啊!到时候想买的买不到。”

这也是事实。

吃饭时,秦肃凛帮她夹菜,看了她几次,伸手握住了她的,眼神柔软,“采萱,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你有孕,我很欢喜。”

张采萱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我知道。”

她放下筷子,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我知道你很欢喜,我也很欢喜,以后我们就有孩子了。”

秦肃凛眉眼柔和下来,不复往日的严肃,轻声道:“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我能摸摸吗?”

张采萱闻言失笑,“现在摸到的只有我的肚子。”

秦肃凛无奈笑了。

张采萱有孕的消息,并没有刻意对谁说,他们平时和村里人来往不多,也没有特意需要告知的人。

就在他们回来的当天夜里,张采萱夜里醒来,浑身冰凉。她伸手摸了摸边上,秦肃凛已经不在,心里一慌,正想坐起身就听到黑暗里传来柜子打开的声音。

秦肃凛的声音从声响处传来,“采萱,你醒了?我拿被子,你冷不冷?”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2点,大家晚安。

谢谢大家安慰和加油,我会努力哒!

我又充满力量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寒流

秦肃凛摸黑抱了被子上床, 将张采萱搂入怀中, 又将被子仔细盖好。低低道:“天气转凉了,你得小心,可不能生病。”

黑夜里, 一股暖意袭来,张采萱的嘴角弯起, 以前秦肃凛就经常嘘寒问暖, 就怕她生病,如今更甚。

不过, 这种感觉很好,有人关心,是她上辈子的奢望。

张采萱回抱住他,“你也不能生病,你得照顾我们呢。”

半晌,秦肃凛才嗯了一声。

那个短短的“嗯”字里,张采萱听出了得意的味道。

翌日早上, 外头冷风嗖嗖, 真的是一夜就从暑天到了寒天。

秦肃凛坐起身,张采萱迷迷糊糊,“再睡会儿,外头那么冷。”

他弯腰吻了下她的额头,“你睡,我去给你做饭,可不能挨饿。”

“我不饿。”张采萱抓着他里衣不松手。

秦肃凛无奈笑了, 已经重新躺下搂过她,“昨天你没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炖汤。”

张采萱只觉得困倦,睡不够似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鼻息间有些痒,睁开眼睛就看到秦肃凛蹲在床前,手中抓着她的发正扫她鼻尖。

张采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肃凛。

看到她睁开眼睛,秦肃凛笑了,顺手就丢开了手中的头发,仿佛方才玩头发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眼神柔和,道:“醒了?要不要起床?”

外头天已经大亮,张采萱坐起身,只觉得满身寒意,看了看紧闭的窗户,“肃凛,今天外头很冷吗?”

秦肃凛点头,递过边上他早就拿过来的衣衫,“今天穿这个,暖和一点,一会儿我们搬去炕屋,住到那边去。”

张采萱惊讶,“真有那么冷?”要到住炕屋的地步?

秦肃凛摇头,还顺手了帮她理了下袖子,“你如今有身孕,不能着凉。”

张采萱没有强求,顺从的穿上了厚厚的衣衫,随着他出门,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外面风很大,吹得西山上的大树都左摇右摆。难怪方才在屋子听到呜呜的声音,原来是外头的风声。站在院子里,那风刮到脸上生疼,她伸手捂着,忙进了厨房。

厨房的灶间,两个锅都冒着热气,还有独属于鸡汤的香气扑鼻,张采萱瞬间就饿了。

秦肃凛跟着她进门,舀了一勺鸡汤给她,叹息,“要是早知道,昨天我们应该多买点肉。”

张采萱喝了一口,温热的汤从喉间一直到小腹,暖和了许多。“天气变了,现在都快十月,可能不会再暖和起来了。”

秦肃凛看着她喝汤,眼神柔软, “不怕,我们有那么多柴火呢。”

倒也是,胡彻他们砍了半年,现在张采萱对面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柴火。

就在这时,听到后门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熟悉,是胡彻他们拖柴火回来了。张采萱有点惊讶,今天这么冷,他们居然和往日一样起床,这就拖一次回来了。

很快,敲门声响起,秦肃凛过去开门,张采萱站在屋檐下,来的人是胡彻,他一身补丁衣衫上有些干草和树叶,还有些气喘,看到开门的是秦肃凛,微微后退一小步,显然有些惧怕,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东家,我来拿粮食。”

半年来,张采萱照旧是两天给一次粮食。

秦肃凛点头,转身进屋。

张采萱随口问,“今天山上还有人砍柴吗?”

胡彻忙道:“有,比前几天还要多些。”

张采萱瞬间了然,这是众人看到天气冷了才赶紧砍柴的!前些天可都在做暖房,后来又帮抱琴造房子。

胡彻看了看她神情,又道:“今天一大早,杨姑娘和顾家,还有新回来的抱琴姑娘,都在西山路口让上山的人帮忙砍柴。”

张采萱点头,杨璇儿平时就有请人帮忙砍柴,家中应该不缺,就这她还要买,是觉得不够!

顾家也有村里人专门每日砍好了送上门,不过存下的应该不多。他们平时并没有强求要多少,砍柴的人砍一天收一次银子,经常没空就不去,比如前几天帮抱琴造房子的时候,西山上除了胡彻两人再没有别人。

抱琴就更不用说了,刚刚回来,柴火应该来不及准备。

秦肃凛装了粮食递给他,胡彻接过,赶紧走了。

他们俩人一怕小白,二怕秦肃凛,从来不敢在这边多待。

天气转冷,抱琴早在几天前就看好了日子,九月底最后一天搬家。

她还特意一家家上门去请人,诚意足足的。

到了九月底,外头寒风呼呼的刮,不过村里人还是去抱琴的新房子帮忙了。

抱琴家的院墙都是青砖造就,看起来比杨璇儿的那个还要好,跟顾家的也差不多了。

张采萱到时,院子里烧了几堆火,倒不会冷,反而因为人多显得颇为热闹。

看到张采萱,也有人含笑跟她打招呼,抱琴从屋子拎了一块肉出来递给虎妞娘,看到她进门,笑道:“采萱来了?”

张采萱点头,递上篮子,抱琴刚回来,对这个接贺礼的方式却颇为熟练,顺手接过,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拎着篮子进门去了。

却在这时 ,门口又进来一行人,院子里的瞬间安静了下,气氛古怪,张采萱有些莫名,回身看向门口的人。

一把妇人尖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心里毛毛的,“荷花,你快点出来,你姑母到了,她可是特意来给你道喜的。”

张采萱哑然,话说的这么不客气的,应该就是抱琴的娘,连氏。

张采萱看向那妇人,最普通不过的农家妇人,身形削瘦,身上衣衫还有块补丁,下巴尖利,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厨房门口出来一人,村长媳妇插着腰,说话也不客气,“进林娘,今天抱琴搬家,你好歹说话客气些,给她留点面子。”

连氏不敢和村长媳妇硬顶,勉强笑了笑,“她再能耐,也还是我闺女不是?我是眼看着她年纪到了,要是再不说亲就耽误了,今天她姑母可是特意上门来说这个的。”

抱琴此时从屋子里出来,直接走到张采萱面前将篮子还给她,对着她笑了笑。

她不看门口一行人,只看向院子里众人,道:“我从小被我爹娘卖了,虽有些怨气,但为人子女,本就该孝顺父母,友爱弟弟。”

连氏面色一喜。

院子里里的人早就看到了连氏身旁和她差不多打扮的妇人,还有她们身后一身青色长衫的白面男子,此时正上下打量抱琴,眼神不怀好意。

哪怕一身长衫,也丝毫没有读书人的书生气,反倒衬得他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人。

读书不成,瘦成那样下地也不行,这样的男人,一般人家闺女都不会愿意的。

“但是,我已经被他们卖了一回,拿了银子养活了家人。算是做到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见众人点头,抱琴看向门口的连氏,不顾她难看的脸色,道:“你们以后别再上门纠缠了,至于婚事,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定亲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你可别说什么你不答应,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管不着。如果你再逼我,我就一根绳子吊死,你们也别想打这房子的主意,如果你们要是真敢住,我死了化成厉鬼天天纠缠你们,你不信就试试。”

抱琴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看着连氏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连氏后退一步,尴尬道:“不至于就到了这种地步……”

抱琴逼近她,伸手一指那男子,冷笑道:“这个就是你替我找的未婚夫?这么个废物,你看上他哪点?”

边上那妇人不愿意了,“荷花……”

抱琴不耐烦打断她,“抱琴。荷花早就死了。”

那妇人怒道:“你表哥是读书人,以后是要参加县试的,你看不起他,要不是我们是亲戚,这门亲事我还不乐意呢。”

抱琴笑了,“正好,我也不愿意。还有,你们这门亲戚我不打算来往,今天也不需要你上门道喜。”

妇人冷笑,“走就走,你这样从外头回来的丫头,谁知道还干不干净……”

抱琴抬手 ,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你嘴巴才不干净。”

抱琴的搬家大喜,被闹了这么一场,哪怕后来众人努力活跃气氛,都满是尴尬,丝毫没有喜气。

妇人也就是抱琴姑母后来闹了好大一通才走,连氏根本劝不住。

经这一遭,抱琴当众说以后只逢年过节送上孝敬,不打算和爹娘弟弟来往,实在是被伤得太深。

众人都觉得抱琴此举过分,毕竟无不是的父母。但今天连氏带着人毁了她搬家的日子是事实,甚至言语间污蔑她的名声。姑娘家,名声大过天,谁是谁非根本说不清。

说到底,都是人家的家事,众人看个热闹就过去了。

张采萱看得糟心,这么极品的人,有时候不是你想避就避得开的,人家非要挑你的好日子来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天气冷了,她安心养胎,除了一开始那天吐了之后,后来的她胃口很好 ,没觉得想要吐,什么东西都能吃。

秦肃凛很高兴,又跑到镇上去买肉,因为天气冷,他一下子买了十来斤,反正也不会坏。

张采萱日子过得舒坦,以前刚到周府的忐忑不安似乎再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她看到了出现在院子里的人。

还是一样冷的早上,她照旧天色大亮才起身,厨房里偶尔传来秦肃凛做饭的声音,突然听到外头大门打开的声音,她穿好衣衫出门,就看到了一身大红披风的秦舒弦。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8点

☆、第70章 第七十章 再闹

清冷的院子, 似乎也因为秦舒弦满身艳丽的颜色多了几分喜气。落到张采萱的眼神里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看到人了, 张采萱看了看大门旁的秦肃凛,看样子似乎是他开的门。

张采萱直接问,“秦姑娘, 你怎么来了?”

张采萱的语气平常,早没了当初见到她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兴许是因为这个, 秦舒弦回身看到屋檐下的张采萱时, 似笑非笑,“这个是我大哥家, 我就不能来么?”

她言语间对张采萱也没有丝毫客气,张采萱倒也不生气,挑眉看了一眼门口正指挥马车掉头的秦肃凛,道:“哦?若是没记错,这也是我的家。”

收回视线,那边的秦肃凛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皱眉看了过来, 张采萱才不怕, 继续道:“再说,你们兄妹俩到底关系如何,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秦舒弦还要说话,秦肃凛已经走了过来皱眉道:“舒弦,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大哥,那采萱就是你大嫂,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唤过她, 我不求你对她真心敬重,但面子上的情分得做足了。周府养你这么多年,难道连最基本的伦理纲常都没教?”

秦舒弦轻哼一声,秦肃凛面色更加严肃,“你如果实在不愿,还是走。”

云荷不服气,怒道:“就她也配?”

张采萱气笑了,“秦姑娘,当初这门婚事还是你亲自提议的,我不配做你大嫂,那肃凛就不配做你大哥了,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舒弦扫一眼云荷,道:“云荷不懂事,她只是一个丫头,你别跟她计较。”

张采萱转开眼睛,她最烦听到什么丫鬟随从不懂事,真不懂事的人不可能做到主子身边的第一人。

秦肃凛面色不好看, “舒弦,你方才说想要住几天,你住不住无所谓,这丫鬟不能住在我家。”

云荷面色白了白。

她是知道的,秦舒弦今天来就是想要住下的,如果秦肃凛真的不让她住……

她哀求道: “姑娘……”

秦舒弦皱皱眉,看了一眼大门外已经调转马头的车夫,道:“云荷,你先回去,让嬷嬷来照顾我。”

云荷面色煞白,“姑娘,我……”

她看了看张采萱,压低声音,“姑娘,你知道的,不关我事。”

秦舒弦摸摸她的脸,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你回去之后,让嬷嬷帮我收拾被褥带来,天气转冷,多带一些。如果马车拉不完,就去马房让姨母的马车一起送。”

云荷面色好转,微微一福,“姑娘放心。”

看到这里,张采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用周夫人的马车,必须的箐院的钱嬷嬷亲自首肯。这跟直接告诉周夫人她要搬出府一样有什么区别?

她这是要故技重施,和上回一样,要周夫人亲自来接她回去。

就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闹起来了。

云荷和马车一起走了,秦舒弦留了下来。

张采萱有点不明白,都城外那片窝棚里的人,难道在她眼中就很安全?要不然她怎么就带了一个丫头和一个马夫就敢出城?

如今她一点不怕秦舒弦,周府现在可管不到她身上来。 她这么想,自然就问了,“秦姑娘,都城外的那片窝棚,你路过的时候不怕?”

秦舒弦闻言,收回视线看向张采萱,她的眼神里也没了当初的蔑视,真正是将她当做了平等的人。当然,这其中秦肃凛的寸步不让功不可没。

“怕什么?他们不敢明抢的。”

张采萱哑然。

不明白秦舒弦哪里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