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无聊,肚子又有点饿,张采萱提议, “我们去做饭吃。”

抱琴也不矫情,两人去了厨房做饭,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刚好外头有马儿的声音,抱琴跑去开门,看得张采萱心里颤颤的。

抱琴看起来跳脱,其实最是稳重,能够做到大丫鬟位置的人,就没有蠢的。脚下虽快,却走得稳当。

门打开,外头果然是秦肃凛两人回来了,涂良看到抱琴如此,担忧的上前扶着她。

秦肃凛则朝张采萱走了过来,“进屋,外头冷。”

张采萱担忧,“有没有遇上人?”

秦肃凛摇头,其实是有的,他们的马车看到路旁有人就跑得飞快,那些人也只能看着他们跑远。

几人一起吃了饭,涂良和抱琴欢喜的回家去了。

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地走远,张采萱感叹,“真好!”

从那天开始,就再没有下过雪了,谭归收青菜的棚子最近几天人满为患,村里人都不敢再去镇上,上一次被抢十来个人,只有麦生保住了银子,不过也伤了半个月才出来见人,也不知道合不合算?

不去镇上,而暖房中的青菜确实长得很大,再不摘就老了,到时候卖不掉,谭归这边也不收,可就真的只能喂鸡了。

所以,这几天谭归棚子这边,每天都要换出上千斤粮食,挤挤嚷嚷好不热闹。

但是,谭归这边确实便宜,也有人想办法,比如张麦生。

雪停了好几天,李家村那边有人过来之后,村里人又开始走亲戚了,这样的情形下,张麦生卖了牛和牛车,买了马和马车回来。

他上门来时,额头和眼角还有青紫,满脸喜悦,“秦公子,我家也是马车了,我能和你们一起去镇上吗?锦娘说,结伴安全一些,要不然她不让我去。”

事实上锦娘不止是让他必须征得秦肃凛他们答应后,来回都和他们一起,还不让他再带村里其他人 ,只带熟悉的两家,别人想要搭车,一律不答应。要不然就不让他去。

张麦生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多一个人还安全一些,没道理不答应。

秦肃凛照旧每天都去镇上,涂良很有干劲,也一天不落,他还每天都会带些皮毛和鸡蛋回来。至于顾书两人,根本就是顾月景的意思,也是每天都去。张麦生就差些,他倒是想每天都去,只是家中暖房少,没那么多青菜,歇了两天后,他是个脑子活泛的,两斤粗粮换一斤菜 ,多的是人跟他换,也是每天都去。

到了腊月二十,虽然天还是冷,但雪已经慢慢地化了,看到这样的情形,众人似乎看到了明年的希望,要是开春天气回暖,就可以种地,虽然青山村众人目前的日子也不错,但他们还是希望地不要荒废,那可是伺候了几辈子的,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个时候,刘兰芝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张进喜的岳家,真的拖家带口的来了。

他们家的房子,被大雪压塌了,本来勉强可以住着,但是最近化雪,整天湿哒哒的滴水,寒气太重,刘兰芝的爹都病了。

李氏黑了脸,拖家带口的来,这个在说亲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临到门前,谁都会不高兴。这也罢了,刘兰芝的爹,居然还病重,咳得厉害,仿佛气都喘不过气一般。

落到李氏眼中,很像是……肺痨。

那可是个要命的病,还会传染别人。

不过,她不愿意也没办法,人一到,老四就和媳妇欢喜的把人接进门去了,李氏气了个倒仰,险些晕过去。

这些事情,是张采萱听虎妞娘说的。

虎妞娘最近都搭秦肃凛的马车去镇上,她青菜不多,也不能天天去,不过她没有如麦生一般买别人的青菜,似乎对目前的日子很知足。

她是过来送鸡蛋的,坐了秦肃凛的马车,她似乎必须要送上谢礼才安心,“你大伯母这几天,逢人就叹气。”

张采萱失笑,李氏其实就是操心太多,儿子成亲都分家了,她还不放心。

虎妞娘端着茶杯,她已经来了半天了,似乎想要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对了,采萱,你四嫂爹娘,似乎是想要落户到我们村来,我听村长媳妇说的,他们已经去找过一回,只是村长没答应。”

张采萱了然,落水村那边去年就发大水淹了许多房子,因为地势原因,以后只要发大水,就会被淹到,搬到别的地方倒是个办法。青山村这两年确实比别的地方好过一些,也算是个好去处。

张采萱好奇,“村长会答应吗?”

虎妞娘摇头,“不好说,如果是以前,搬不搬的,对我们没妨碍,但是这样的灾年……”

她摇摇头,“无论怎么说,我们村总要比别的村好过一些的,尤其是今年,只要种了青菜,就在村口就可以换到粮食,只要勤快,总不会饿肚子。你四嫂说,落水村好多人吃的糊糊里面,一粒粮食都没有。”

没有粮食的糊糊,岂不是全部都是菜?不,别的村有暖房的是少数,青菜都没有。

刘兰芝的爹娘来了,似乎开了个头,接下来两天,落水村又来了两家人借住。

据说落水村今年虽然没有发大水,但是因为去年受灾的缘故,许多人家家中别说银子,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于是房子就没怎么修,将就着住。

将就的房子,如何抵挡得住大雪,下雪的时候注意扫了,房子倒是没塌。但最近化雪,里面就跟下雨似的,那雪水滴滴透着寒气,实在冷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2点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拒绝

柳家的房子就是如此, 他们走时没有借到银子, 回去之后的房子就没能重新造土砖,就这么将就着原来的土砖修了房子。

土砖再冬暖夏凉, 再能用几十年也是在没泡水的前提下。他们那泡过水的土砖修房子时看不出什么,只是重盖的时候拿在手上觉得有点散。张全芸隐隐知道这种样子的土砖是不行的, 却也没办法,只能将就修了。

住着也没觉得不对,只是觉得屋子里灰多了点。前段时间大雪只觉得屋子里冷,这几天开始化雪之后他们发现,那造房子的土砖,已经从里到外全部湿了,今天突然就塌了一半, 好在没有压到人。

张全芸带着一家人又来了青山村。

这一回李氏豁出脸面不要,把着门口不让进,还放话说了,谁要是敢劝,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把人领他们家去。

虎妞娘特意跑过来跟她说的,“你大伯母态度很坚决,你大伯一句话没说呢,她就先开骂了, 说要是胆敢让他们进门,她就……”

张采萱好奇的看着她,“如何?”

难道是回娘家?

虎妞娘一脸纠结, “她就要和你大伯分家,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搬走,去跟你大哥住。”

张采萱哑然,半晌问道:“村里许多人都在看?”

虎妞娘点头,“要不是怕你不知道,我也在那边。”

这还真是豁出脸面不要,也不让他们进门了。

张采萱双手一摊,“我知道了也没办法。”

虎妞娘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靠近她低声道:“要是那边真不让进门,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找你?”

肯定会啊!

从上一次借银子就看得出来,张全富不管,张全芸就把主要打到她这边来了。

张采萱不以为然,笑道:“大婶,我态度也很坚决,他们想要进我家门,肯定不可能。”

虎妞娘点头,“这就对了。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就算是你姑父考中又能怎样?到时候巴结的人多了,有好处也轮不到你。”

张采萱哭笑不得,不过虎妞娘这份好意她心领了。

虎妞娘话说完,摆摆手起身,“行了,你待着,我再看看去。”

张采萱心里有了准备,所以当张全芸哭哭啼啼带着一群人过来时,她颇为淡定。

虎妞娘一走,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肃凛,一群人到时,两人正在屋子里做衣衫,听到敲门声,秦肃凛起身,“采萱,外头肯定乱糟糟的,你别出去,我让他们走。”

张采萱乖巧点头,不出面最好,她看了看屋子里,起身站到了窗户旁。

随着门打开,张全芸带着哭音的声音随即传来,“秦……采萱呢,我找她有事情说。”

“她刚刚睡着,最近她睡不好,大夫说让她好好歇着。”秦肃凛的声音,听起来慎重无比。

闹哄哄的声音里,张全芸似乎沉默了下来,反正张采萱是没听到她的声音的。

良久,张全芸的声音重新响起,“你们家能收留我们一家住一段时间么?”

“凭什么?”秦肃凛的声音,带着点点疑惑。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表妹夫,如今我们家的房子塌了,大家都是亲戚,谁都有难的时候,本就该互帮互助……”

不用想都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以后考中也会帮忙的话,秦肃凛不耐烦听,打断他道: “简单来说,就是收留你们一家白吃白住对不对?”

外头热闹的众人安静了一瞬。

秦肃凛这话可以说很精准了。

严带娣怯生生道:“表妹夫,我们可以帮你们家干活。”

就算是面黄肌瘦的严带娣,秦肃凛也没给一句软话,“我们家活不多,也不缺干活的人。”

秦肃凛看向围观的众人,重新看向柳家几人,肃然道:“虽然采萱和你们家有亲戚,但是她如今是我媳妇,已经是我秦家的人,没道理拿我秦家的粮食养一堆跟我没关系的人,就算是她答应,我也是不答应的。”

他眼神淡然,“别说你们只是她姑母,就是她亲外祖母一家到了,我也绝不答应让他们搬进来的。我秦家再有粮食,也不是拿来平白无故养我不认识的人的。”

年轻的男子不忿,“你娶了表妹,她的姑母就是你的姑母,要不然怎么能说是姻亲呢?姻亲是缔结两姓之好,可不是……”

秦肃凛肃然道:“我娶的是采萱一个人,养活她就行了,可没有哪家的祖宗规定还得养活媳妇的亲戚,要不然,大伯他们一家不是应该你们负责?这祖宗规矩落到你们手上就只有占便宜的,果然是读书人。”

年轻男子声音噎住,张采萱嘴角勾起,秦肃凛看起来沉默,没想到嘴皮子还挺利索,把那所谓的读书人都说得哑口无言。

秦肃凛的声音又起,带着点点歉意,“抱歉,采萱身子不适,听不得吵闹,今天不能让各位大婶大嫂进来说话了,等她身子好些,再来招待各位。”

其他人纷纷表示无事,随即张采萱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了。

秦肃凛进屋,就对上张采萱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喜悦,他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他直接就问,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

张采萱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愉悦的声音,“挺好的,有句话说得对,我们家的粮食,不养无关紧要的人。”

秦肃凛伸手揽过她,一瞬间只觉得心里温暖。

“我其实怕你不高兴,毕竟是你姑母,而且去年你大伯也收留他们了。”

张采萱轻哼,“什么亲戚?我不认识。”

如果姑母是个好的,姑父也不是那眼高手低的,她可能会收留他们住到对面。这种需要你了才想得起来的亲戚,张采萱可不想要。

张全芸除了第一次见她,其余几次找她都是有事相求,真的是需要帮忙才能想起。

外头的人似乎走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走就走了,张采萱一点都不觉得失落,和秦肃凛一起进了厨房做饭,想起方才秦肃凛已经直接说外祖一家来了他也不让进门的话,张采萱的心情就更好了。

今天听到这话的那么多人呢,早晚这话会传到刘家人耳中,要是他们识趣知道进退,有柳家铩羽而归在前,除非是傻,要不然应该不会上门来了。

再说,还有小白小黑呢。

真要是逼急了她,张采萱就放小白,有刘兰芝说的那番话在,她对那不熟悉的刘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柳家人没有多纠缠就离开了他们家,毕竟张采萱只是不熟悉的侄女,真要住下确实说不过去。

他们重新回了张家,李氏照旧把着门不让进,几个儿媳妇围着李氏一句话没有,更有小李氏和何氏两人对他们冷嘲热讽。

柳家有求于人,又不好和几个妇人斤斤计较,只能沉默。

她们越说越过分,尤其是何氏那句“这读书人读的什么东西,净学些死皮赖脸白占便宜的歪理来。”

柳姑父气得狠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们记得今天给我们一家的侮辱,他日你们求上门来,我绝不会帮。”

说完,一扯几乎就要跪下的张全芸,“走,别在求这些薄情寡义的鼠辈。”

张全芸不敢反抗,一家人往村口去了。

柳姑父那话决绝,似乎笃定自己一定会中,刘兰芝有些不安,她倒不是想要巴结,只是怕他们一朝得势之后报复他们一家。忍不住道:“大嫂,他们……”

小李氏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去年在我们家住了半年,说是天天看书,其实每天拿书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就这还能中,除非是文曲星。”

见刘兰芝还不放心,她拍拍她的背,语重心长,“四弟妹,放心。反正我们也不巴结他。”

刘兰芝想想也对,遂放下心了。

他们真要是小李氏说得那么不上心,功名怕是不可能了。

张采萱是他们一家人离开后再没过问,甚至柳家一行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等到翌日早上,外头还蒙蒙亮的时候,院子大门被砰砰敲响。

本来秦肃凛已经在穿衣了,张采萱也坐起身了,听到敲门声,两人都有点疑惑。村里起这么早的人,只有秦肃凛他们几个去镇上的,但是涂良和顾书他们,是不会这么敲门的。

张采萱听着那一声声焦急的敲门声,“肃凛,怕是出事了。”

秦肃凛点头,飞快穿好了衣衫出去开门。

虎妞娘的声音随即在外头响起, “秦公子,柳家被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2点。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和离

张采萱在屋子里听到, 穿衣衫的手顿了顿。

等她穿好了衣衫,虎妞娘已经进了院子, 站在屋檐下和秦肃凛说情形。

原来昨天柳家离开时已经是午后, 出了村子之后不知何去何从,可能是狠话已经放下, 又不好意思回来。天快黑时, 几人才往镇上去。

快到镇上时被拦住, 一家人又没有银子, 搜遍了几个人才得二两银。

现在的二两银, 只能吃一顿饱饭,那些人等到夜深,又冷又饿,顿觉不划算, 再加上柳姑父一通告状之类的话,那些人气得狠了,狠揍了他们一顿。

其中受伤最重的, 就是柳姑父。

张采萱打开门时, 刚好听到虎妞娘道:“他们一家人每个人都受了伤,快天亮时才到了村里, 我起床洗漱完, 准备青菜的时候, 听到你大伯家有动静,这才知道的。”

秦肃凛沉默听着,顺便整理篮子里的青菜 , 听到开门声,看到门口的张采萱,微微皱眉,“采萱,村里许多人都过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单是看柳家人,张采萱确实是不想去看的,但她想要知道那些劫道的人是个什么情形,秦肃凛去镇上还安不安全?

想了想道:“你送我去看看。”

还有就是,她人都过去了,就算是张家不理,柳家总不至于还要跑到这边门口来求。如果真的找她,直接就在那边拒绝。

秦肃凛没有异议,去后院套马车,拉着张采萱和虎妞娘往村里去,却没有带上菜。

张家门口,围了一大圈人,秦肃凛的马车到了,那些人也只是好奇看了一眼就重新看向众人围着的中间地上。

秦肃凛扶着她下了马车,凑过去看,只见柳家四人身上都狼狈不堪,尤其是柳姑父,比当初的麦生还要惨一点,长衫上满身脚印和稀泥,一点都没有了原来的斯文。

此时他靠坐在张全芸身上,而柳致奇,也就是张采萱表哥,则已经晕了过去。严带娣满脸眼泪的帮他擦脸和身上的泥。

一家人猛的看上去确实是惨。

李氏则搬了椅子坐在大门口,满脸的不以为然,很显然是不让他们进门。

张全芸苦苦哀求,眼泪一滴滴的滚落,柳姑父靠在她身上微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样子。

张全芸的声音突然加大,满是哀戚,“大哥,你帮帮我啊……”

原来是一直没露面的张全富出来了,他背着手,满脸慎重。

看到他才屋子里出来,李氏蹭地起身,怒道:“你今天要是敢留下这群白眼狼,这日子老娘不过了。”

张全富扫她一眼,李氏后退一小步,再次道:“我说到做到。”

最后这句话弱气许多。

张全芸哭道:“大嫂,我们怎么就白眼狼了?这些恩情我们肯定记得的,谦郎他定会记得你们的恩情,往后会还的。”

李氏冷笑,“昨天你们走前他怎么说的?他可没说记得什么恩情,只说记得我们家对你们的侮辱?老娘养你们半年的粮食,还不如拿来喂狗,最起码还能看家护院。”

张全富冷声斥责,“住口,丢人现眼。”

李氏噤声,不过显然是不服气的。

张全芸似乎看到了希望,“大哥,求你……”

张全富叹息,摆摆手道:“你们走,当初我就说过,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管的。”

张全芸眼神黯淡下去,垂下头死死咬着唇。

张全富叹息,“当初是你执意要嫁,你看看你这几十年日子过得如何?谦郎如玉,你如愿嫁给他了可觉得舒心?”

张全芸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