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虽然她们被五花大绑着,但衣服还算整齐地穿在身上,他们应该没对她们施暴。

年与江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微微侧过身子,移动视线看了看,发现百合所在的小房间应该在厂房的二楼,门口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坐在小凳子上,边抽着烟,边晃动着手里的灯。

年与江刚从石板上下来,突然听到前面“吱呀”一声,像是大铁门被打开了,他忙小心地抬步,一边向厂房前面走去,一边往后退去,以免匪徒巡视周围撞见了自己。

大铁门前,白星边抽烟边吩咐另外两个,“我总觉得年与江那家伙不会这么听话地在家里数钱准备赎款,万一他给咱耍手段我们逃都来不及。你们俩,一个在这边看着,一个去远一点的地方,去那边下来的路口守着,万一有异常情况及时通知大家。到了安全的时间,我自然会给你们打电话,让你们回来。”

“可是星哥,你不是说了么,年与江应该不会报警,他那么在乎这俩娘们,又不缺那两千万,怎么可能会冒险报警呢?只要警察不来,我们还怕他不成?”其中一个匪徒有点不情愿地说。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快分头去守着吧!就辛苦你们这几天,事成了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白星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烟塞给两个匪徒,自己转身进了厂房。

三个人分头行动,离开了铁门前,而那铁门被白星关得剩下了一条缝,刚好能容身一个人进去。

蹲在远处的年与江,听到白星那熟悉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指关节捏的咯嘣咯嘣响。

这个畜生,给他活路他不走,非要走违法犯罪的道!

既然如此,他这次一定成全他!

确定三个人都走远了之后,年与江退后几步给小高打去了电话,悄声说:“他们至少有四个人,一个在路口守着,你们进来的时候注意点。另外一个在厂房附近把手,厂房里面上下层都有人,具体几个还不清楚,两个丫头被绑在二层的小房间里。你告诉张所长,你们到了村庄之后,最后分头行动,以免惊扰到匪徒,逼他们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来。还有,这次的绑架是白星干的。”

“嗯,我们把车停在了村子外面,现在张所长正在分工,我们马上过去,您一个人小心点。”小高同样压低声音答着年与江。

“好。”

看到在厂房周围徘徊的男人转去了后面,年与江挂掉小高的电话,猫着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铁门前,听到白星正在二楼和另外一个男人说着话,自己侧着身子闪身进了厂房。

借着从厂房破烂的一个个小洞里泄进来的月光,年与江看到这一层很空旷,除了一边有几个小空房外,里面大片的空地上都是一些废弃的木板和石膏板。

年与江趁着一层没有人,迅速移动身子躲到了楼梯下面,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板砖大小的石板耐心地蹲在了阴影里。

上面传来吱呀吱呀破旧楼梯的响声,年与江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石板。

白星一边哼着歌一边燃着烟走了下来,年与江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星哥。”

“嗯?”白星有点诧异地站定,刚回过头,年与江的手上的石板“嘭”得一声砸向了他的脑袋。

虽然手里的石板在他碰到白星脑袋的瞬间裂了开来,但白星还是“呃”得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年与江踢了踢一动不动的白星,重新捡起一块石板,直接上了楼。

“星哥?怎么了?又上来了。”楼上的男人走出来,在看到年与江的身影时,微微一愣,立刻警觉了起来,“星?你是谁?”

“我是白星的兄弟,他让过来的。”年与江边说边靠近男人,倏地从背后抽出手,抡起手上的石板就朝着男人的头部抡了过去。

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烟还亮着点点红光。

年与江快速走进房间,把移动灯光照到墙角,急切地唤着,“宝贝,宝贝,我来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百合突然惊醒过来,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会是他的声音?他不是出差了吗?

声音再次传来,百合再也无暇顾及猜测,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年与江走过去,蹲在地上取掉了百合头上的布袋,慢慢地帮她撕掉了嘴上的胶带。

待百合适应了迎面打过来的灯光,看清眼前的男人确实是年与江时,又惊喜又担心,一路上都坚持没有流泪的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大叔......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他们......他们有四个人,你怎么进来的?”

“对不起,宝贝,我来晚了!”年与江看着失而复得的百合,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抬手用力抱紧了她,“警察就在外面,我带你们出去。”

“嗯嗯,雨霏还昏迷着,先把她叫醒。”百合知道情况紧急,还不是自己流露感情的时候,还是先出去确定安全了之后再说。

“我先帮你解开。”年与江放开百合,低头快速帮她把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雨霏,雨霏?快醒醒!”松绑开来的百合,爬起来先帮江雨霏把嘴上的胶带轻轻撕了下来,拍着她的脸轻唤着她。

“没事,先帮她把绳子解开,我背她下去,快点!”年与江一边急切地解着江雨霏脚上的绳子,一边对百合说。

“好......好的。”还在惊恐中的百合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握着那些被歹徒捆得紧紧的绳索,颤抖着双手半天也没解开。

“乖,我来。”年与江已经打开了江雨霏脚上的绳子,将她的身子转了一个方向,自己去解。

百合在旁边看着,心急如焚,没听到警察的动静,她开始担心匪徒再次进来。转眸看了一眼门外,不看不要紧,她看到白星手里正拿着一块铁块,咬着牙面目狰狞地慢慢靠近了他们。

“小心!”

情急之下,百合推了一把年与江,自己扑了过去。

而白星眼疾手快,拎起年与江的衣领,狠狠地骂了一句:“年与江,去死吧!”

白星握着的铁块收起铁落,狠狠地砸到了年与江的头上。年与江睁眼看向旁边的百合,无力的伸出手,连哼都没哼一声,闭上眼“轰”得倒在了地上。

“与江......”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百合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直到看见年与江头上渗出了血,才痛呼一声,扑了上去,“与江......与江......大叔.......”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白星顾不上其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间,从二楼的一个小窗户上直接跳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江雨霏也醒了过来,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也顿时慌了起来,上前抱住年与江的手,眼泪扑簌扑簌滚落,“老爹,老爹你醒醒,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呜呜呜,老爹.......”

年与江紧闭着双眼,头上的几行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脸上,百合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头,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脸上,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与江,你醒醒......你醒醒......”

年与江的手突然动了动,江雨霏忙止住哭声,“他醒来了,百合,他醒了......”

百合忙低头,慌乱地抹了抹眼泪,低头去看,只见年与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百合,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淡笑,断断续续地轻声说:“别哭......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也不会离开你......”

说完,他的脑袋一偏,又闭上了眼睛。

V075.我等你,等到海枯石烂

“与江......”

百合抱着血流满面的年与江,撕心裂肺地痛喊,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的血染红了她的脸,和着滚烫的眼泪,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凄艳无比。

江雨霏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有了动静的年与江,眼泪不停地从指缝流出来。

警察和小高手里拿着电筒跑了进来,看到百合怀里满头是血的年与江,小高满脸惊慌,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他,心痛地说:“甄小姐,你没事吧,我们先把年总送医院!”

看到小高进来,百合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滚落,焦急地哭喊道:“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我们就在村外备着,”小高对百合说完,扭头大声对跟过来的几名警察喊:“你们帮忙把两个女孩扶下去,张所长,我们把年总先送上车吧!”

“好!”

几名警察手忙脚乱地将年与江抬了下去,江雨霏从地上爬起来去扶百合,才发现她浑身已经瘫软在冰凉的地上,只是流着泪目光茫然地看着年与江被抬走,怎么拉也拉不起她。

“警察叔叔,帮我把她拉起来......”

江雨霏无助地请求旁边的警察,百合闻声,突然像魂刚刚归位一样,双手撑在地上,许是由于在地上坐的时间长了,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狼狈地趴在了地上,怎么站也站不起来,着急地落泪。

两名警察过来一起扶起了她,搀着浑身绵软的她从二楼走了下来。

“谢谢你们,请放开我,我要去陪他.....”到了一楼,脚刚踩到地面,百合就像充了电一样,从两名警察同志的手里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奋力向外面奔去。

好在小高带了救护车一起在村外候着以备万一,年与江刚被抬上救护车,百合也跟着上了车。看着医护人员手脚麻利却井然有序地给年与江检查,戴呼吸器,打电话跟医院联系做好手术准备......百合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紧张和害怕让她只能死死咬着唇,僵僵地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年与江被医生们抢救着,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无声的、滚烫的泪,一串串从她眼里滑落,一颗颗砸在她的手上。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团团的棉花堵得好死,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百合她知道,她坚信,她此时此刻心里想要对他说的所有话,他一定都可以听见,一定能感受的到。

与江,我有很多很多话等你回来给你说的,你不能不给我机会......你说过春暖花开要娶我的,眼看这一年就要过去了,你怎么能躺下来呢.....你不可以走,你刚刚才说不让我离开你,我不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我......

等你醒来,我好好去看病,我已经咨询了医生,如果还不行可以尝试试管婴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你生儿育女,你想要几个我都给你生几个......你不能走......不能走......

百合跪在车厢里,慢慢地朝年与江的担架挪过去,用膝盖一寸寸在地上蹭到了他身边,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越来越冰凉,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可是那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一串串,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到他的手背上,她双手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一点点传递给他。

旁边的医护人员看着这一情景,皆是不忍地摇了摇头,有个女护士忍不住扭过头去悄悄地抹了抹泪。

年与江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沾满鲜血无力地垂在下眼睑上,百合抬手想去帮他擦一擦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早已经被他的血染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百合的心随着那救护车刺耳的急救声音一点点被凌迟。终于到了医院,医护人员急匆匆下车,把年与江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的门被紧急关上,上面的“手术中”的灯被迅速打开,站在门外的百合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冰凉彻骨的水磨石地板上。

一阵急匆匆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小高和江雨霏连忙过来想将百合扶起来,可是却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似乎浑身的筋骨和力气都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了一个低头默默流泪的木偶。

“甄小姐,你要支撑住,先去旁边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吧,你这样下去年总出来了你哪里有力气照顾他?”小高虽然在安慰着百合,但是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眼眶已经泛红。

“你别这样,你不坚强,谁来替我老爹坚强?他不会有事的,那几个坏蛋全部都被抓到了,我老爹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快起来吧!”江雨霏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也是无力地劝着百合,话音还未落,眼泪又流了出来。

闻言,百合扶住小高的手,慢慢撑起身子坐在了旁边的排椅上,嘶哑着声音小声说:“我没事,我要在这等着他......等着他安然无恙地出来......”

说完,仰起泪眸看向手术室的方向,倔强地抬手擦干了眼泪,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与江,我就在外面等着你,等着你出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一定要对你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流泪,我不哭了......从现在开始,我一滴眼泪也不会落,因为我想让你出来看到的第一眼的我,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我,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我,是那个因为心里装着你,所以眼睛只会笑的我......我答应你了,你也不能赖皮,要好好地......”

闻讯赶过来的林薇看到百合和江雨霏坐在走廊里流泪,而小高也是满脸痛色地在原地焦急地走动,再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发亮的“手术中”三个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刀割般的痛,缓缓走过去,坐到了百合的旁边,按住她的肩膀,哽咽着安慰道:“小盒子......别难过了,你家年大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百合仍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所有的意识都已经集中在了手术室里的那个人身上,所有的期盼和担虑都由那双一直未舒展开的眉眼表露了出来......

林薇知道这个时候的劝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江雨霏走过来,坐在林薇旁边,眼泪不住地流,眸子里却放射出冷厉的寒光,咬着牙恨恨地说:“我老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手刃了那几个人渣!”

林薇拧了拧眉,看到极少流泪的江雨霏都难过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越来越害怕:看来年与江伤得不轻。

“高师傅,匪徒抓到了吗?为什么绑架百合和雨霏?”林薇起身走到小高面前,小声地问他。

“嗯!”小高沉痛地点了点头,“幸亏年总当时在甄小姐的项链上安装了微型定位系统,我们及时赶过去将他们救了出来。被抓到的歹徒当场承认是白星主谋,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好在我们提前行动了,他们的计划里是拿了钱根本不会放人的......”

“白星?什么人啊?他怎么会知道百合和雨霏会在郊外别墅那边?”林薇忍不住好奇地问,莫非是年与江的仇人?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国企领导,会得罪谁?官场上的对手?

“白星是年总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小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雨霏和百合,轻声回答林薇。

“呃?”林薇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有点复杂,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弟弟。

不过,现在也不是好奇他身世的时候了,绑匪也抓到了,现在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切劫难都过去了。

林薇没有再多问,叹口气,视线也同百合一起,移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走廊上焦急等待的几个人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过,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拉长了,一分一秒都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漫长到他们的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既期待那扇宣告生命去留的门快点打开,又怕见到从里面传来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噩耗......

在每个人的煎熬等待中,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

凌晨三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百合站起来,可是双腿由于受冷发麻,让她一不小心又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林薇和小高忙过去扶起她,江雨霏那边已经走到了医生面前,“大夫,病人怎么样啊?”

四个人齐齐把期待的目光看向满头大汗的医生,医生取下口罩,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稍带轻松地点了点头,如实相告道:“手术很顺利,病人头部淤积了大量的积血,我们先把危及生命的清除了,其他的难度比较大,暂时还做不了彻底清除淤血的手术。”

四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林薇紧接着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看情况吧,目前来看生命迹象稳定了,能不能醒过来,只能交给时间了!”说完,医生又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个人,交待道:“他在醒来之前,必须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你们家属可以留下,但是暂时不能进去探望。”

听到这里,百合的身体又倏地软了,林薇忙馋好她,强忍着自己心里涌上来的悲痛,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亲爱的,医生都说了他生命迹象已经稳定了,现在醒不来,过一会就会醒来,一定会醒来的,你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况,他醒来之后还需要你伺候呢。”

“是的,年总身体素质一向不差,他知道你在等他醒来,一定会没事的!”小高也哽咽着安慰百合。

看着护士把年与江的病床迅速推进电梯向ICU送去,百合死死咬住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嘴角缓缓漾起一抹自我安慰的坚强笑容,“他肯定会醒的,他那么霸道,天堂是不会收他的,肯定要罚他在这人间还要喜怒哀乐地过一百年.....”

“嗯......一定会!”林薇悄悄抹了抹泪,坚定地点点头,扶着百合一起向ICU中心走去。

小高在后面拉住江雨霏的胳膊,轻声对她说:“你们先陪着甄小姐,我去给你们申请一个能休息的病房。”

“嗯。”江雨霏点了点头。

医护人员已经安置好了年与江,百合从厚厚的玻璃窗望进去,只能看见他头上缠着一层层白色的纱布,额头上贴着红色绿色线路的电极片,输血输液在同时进行。

远远地看着那个自己最爱的男人躺在里面,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只要一闭上眼,似乎就看见了他平日里那时而温文儒雅、时而魅.惑邪恶、时而又宠溺疼惜的笑......这些笑,她知道别人看到的不多,因为只有面对她,他才会时而严肃霸道,时而又异常温柔......

一张张笑脸浮现在百合眼前,却让她如刀绞般悲恸,她强忍住眼泪,将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心里一遍遍地说:“大叔,我知道我心里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听到。所以,请你一定要坚强,我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出来,我们一件事一件事去一起完成.....”

百合静静地呆在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里的年与江,林薇和江雨霏站在旁边,却都没有去劝她,都由着她就那样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小高给几个姑娘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离年与江病房最近的一个普通病房。可是待他过来看到百合那样紧贴着那扇玻璃窗,不忍过去打扰,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几个人就这样傻傻地在ICU门口站了一夜,天刚亮,听到消息的王晓蕾和江家老两口一起赶了过来。

“怎么样了?我儿子怎么样了?”王晓蕾许是已经知情,出现的时候眼圈一直红肿着,看到站在门口的百合,忍不住又老泪纵横。

闻声,百合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泪流满面的王晓蕾,心里一阵刺痛,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悲痛,有点艰难地抬步走了两步过来扶住了王晓蕾的手,“阿姨,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就等他醒过来了,您不要担心。”

听到这句话,王晓蕾使劲点头,后面的江新民夫妇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气,悄悄低头抹了抹眼泪。

“阿姨,天气冷,您还是先回去吧,等他醒来我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百合怕王晓蕾看到里面躺着的年与江会忍不住伤心,扶着她慢慢向远处走去。

“你让我看看他......不看他一眼,我这心里没办法放心啊......”王晓蕾松开百合的手,坚持向玻璃窗走去。

百合不忍拒绝她,只能看着她走过去张望着看了几眼之后,眼泪汹涌地流出来,双手趴在玻璃上,嘴里喃喃地说:“儿子.....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没看好两个丫头,连累了你......”

见此情景,林薇无奈地看了一口气: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要是知道你这个儿子是被你另外一个儿子亲手打成这样的,你老人家能不能接受得了啊!

“高师傅,麻烦你送阿姨回去吧。”百合嘶哑着声音,轻声对小高说。

“嗯。”小高重重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扶住抽噎的王晓蕾:“王阿姨,我还是送您回去吧,等年总醒了,我再接您过来。有甄小姐和雨霏小姐在这里守着,您就放心吧。”

“嗯嗯......”王晓蕾边点头边擦泪:“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知道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我就看一眼我儿,我就走......”

江雨霏也让自己的外公外婆回去了,看着三个老人相继步履蹒跚地离开,百合闭上眼,生生地忍住了眼泪,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轻声对林薇说:“薇薇,我在这里就行了,肖睿不是今天做手术吗,你去看着吧。”

林薇皱了皱眉,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肖睿的换肾手术暂时做不成了。”

愣了好久,百合似乎才听清林薇的话,缓缓地转过头来,“为什么啊?”

林薇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拿起百合的手,“其实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愿意给肖睿捐肾的人,其实不是别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啊?”百合轻轻蹙了蹙眉,疑惑地看着林薇。

林薇抬手按住百合的肩膀,视线移向病房,“匿名愿意给肖睿捐肾的人,就是年与江。”

“什......怎么可能?”百合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玻璃窗,良久唇角才不可思议地抽了抽,拼命地摇头,“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肖睿生病......一定搞错了......”

江雨霏也震惊地看着林薇,脸上是一副完全难以相信的表情。

林薇轻轻安慰地拍了拍百合的背,缓声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昨天晚上本来他应该去医院准备手术前的最后常规检查的,可是后来医生怎么也联系不到他,就过来跟我说肖睿的手术有可能推后,却没有说什么原因。医生走了之后,我悄悄去了他们办公室,听里面的护士在抱怨的时候,偷听到了年与江这个名字。原来愿意捐肾给肖睿的,就是年与江。”

“他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样的决定......真是个大傻瓜!”百合强忍了一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住嘴巴,低头大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重复地说着,“他怎么可以这么傻,自己的身体不打算要了吗......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是不是他早就打算不要我了......”

林薇不忍地皱了皱眉,把百合轻轻扶在自己的肩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一边轻拍着她肩膀一边心疼地说:“其实,他也是因为太爱你,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你在照顾着肖睿,也知道了你想换肾给肖睿可是肾源不匹配,所以他才用自己的尝试了一下......年大叔是知道肖睿和你之间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的,他怕你因为白宁的事内疚,所以没有干涉你帮助肖睿......如果不是因为深爱着你,他又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呢?我昨天知道的时候,我心里对年大叔只剩下了敬佩,他实在是在伟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因为爱一个女人,愿意帮她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捐给她的前男友......如果在以前,我一定会骂这个男人太傻缺,太愚蠢,可是当我亲眼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在我最熟悉的几个人身上时,我只会认为年大叔太伟大太无私......而追根溯源,都是因为他太爱你!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一颗肾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林薇的眼泪已经默默流了出来,她既为百合找到了这样一个真爱她的男人而感到欣慰,又为此时此刻还躺在ICU里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年与江感到痛惜。

靠在墙上的江雨霏,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头,她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正在升起的太阳,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老天爷啊老天爷,天底下的坏人那么多,你老人家怎么不去惩罚?偏偏逮着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在这里逗着玩?我江雨霏嘴上从来没认可过谁,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多么心疼我这个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老爹啊!你要是敢带走他,我一定跟你没完!

百合抬手抱住了林薇,脸贴在她胸膛上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傻......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啊......呜呜呜......我还那么笨那么狭隘,还说要离开他,我真是该死!”

“好了亲爱的,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他为了救你出了事,这肾是肯定换不了了,你就放心吧!现在,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切阴霾也都过去了。”林薇幽幽地叹口气,低头帮百合擦了擦眼泪。

“嗯,他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的!”百合抬起头来,坚定地点头。

“雨霏,你们先去旁边的病房休息会吧,高师傅都安排好了,我出去给你们俩买点吃的。要保存体力,才能等年书记醒来之后有精力照顾他。”林薇站起来,对江雨霏说。

江雨霏无声地点点头,走过来把百合从椅子上拉起来,“走,我老爹醒来之后还需要你呢,只有你坚强了,他才会不放弃自己。”

“嗯!”百合站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走到玻璃窗前,看着躺在里面的年与江,心里轻轻地说:“大叔,我乖乖地去休息去吃饭,乖乖地等你醒来。你也要听话,坚强起来,千万别放弃自己......”

强咽了几口林薇买回来的粥,百合在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年与江往日里的那熟悉的音容笑貌,扰得她心里愈发地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