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嘉和郡主仿佛被苏霓锦给气到了,努力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行了吧?连宋婕妤那种人随便说句话都能把你给压趴下,太子哥哥怎么会喜欢上你!没用!”

嘉和郡主虽然句句话都是嫌弃,但却很大方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是想告诉苏霓锦,宋婕妤的话不可信,让她别为此丧气。

苏霓锦不动声色:

“郡主……是在安慰我吗?”

嘉和郡主面上一红:“谁,谁安慰你。我,我就是……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爱信谁就信谁,我才不想管你那么多呢。”

说完之后,嘉和郡主便拂袖要走,被苏霓锦喊住:“喂,这就生气啦?”

嘉和郡主背着身子,没好气道:“我才懒得跟你生气,我……”

“多谢啦。”

嘉和郡主未说完气话,就听苏霓锦对她爽快道谢,嘉和郡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回身望着苏霓锦,苏霓锦不吝灿烂微笑,拍拍轿椅的扶手,仪驾重新出发的同时,苏霓锦不忘对嘉和郡主抛去一记媚眼,把嘉和郡主看的迷瞪瞪的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

回过神的嘉和郡主望着苏霓锦离去的仪驾队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苏霓锦给……调戏了?她还给自己抛媚眼!这个招蜂引蝶的女人!她——她——她还挺可爱的嘛。

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出了个激灵,嘉和郡主忍不住一抖身子,试图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转身与苏霓锦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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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昶处理完一天的政事,特意早点回来陪小狐狸,这几天他禁止小狐狸出宫,让她好好在宫里养伤,只怕小狐狸快要给憋坏了,所以他都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早早回来陪她。

回到东宫,宫婢告诉他小狐狸睡了。

祁昶看看刚刚落下云层的夕阳,华灯初上,这个时候睡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没在意,小狐狸既然在睡,那他便不打扰,直接去了书房,打算等小狐狸睡醒之后,再一起用晚膳,可他左等右等却没等到宫人来报小狐狸睡醒的消息,遂派刘喜过去询问。

刘喜问过之后回来复命:

“主殿说,太子妃醒了一回,然后又睡了。”

祁昶合上奏折:“又睡了?没要用晚膳?”

“没有。”刘喜公公尽职尽责:“太子妃似乎没什么胃口,从芙蓉殿回来之后,就躺下休息了。”

祁昶走出书案,没什么胃口还昏昏欲睡,难道是在宫里憋久了?

“算了,孤去看看。”祁昶到底还是不放心,打算亲自去看看她,谁料到了主殿门外,却被她的贴身宫婢拦在殿外:

“殿下,太子妃说了,她在睡觉,谁都不让进,包括殿下您。”

祁昶有些意外的指着自己:“包括孤在内?”

宫婢汗颜的点了点头,连声都没敢发一声。

祁昶觉得好笑,正要硬闯进去,不过打算动手的前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收回了强行推门的手,问拦在门外的宫婢:

“你们太子妃今儿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两个宫婢对望一眼,小声回道:“回殿下,太子妃今日去了芙蓉殿,宁贵妃召集了宫中娘娘们商议陛下生辰之事。”

这事儿祁昶知道,但他不是问这个。

“其他呢?”祁昶问,只是商议生辰之事,怎么会让小狐狸跟他发小脾气呢?肯定还有其他什么。

宫婢们有些为难,但还是坚强道:

“其他的太子妃没说,还请殿下去问旁人,奴婢们也不知晓。”

问旁人?

祁昶眯着眼睛看着那紧闭的殿门片刻,就在宫婢们以为太子殿下要发怒或者甩袖离开之时,祁昶突然点了点头,态度极其优良的留下一句:

“知道了。”

说完,祁昶便唤来刘喜,不一会儿,刘喜公公就匆匆忙忙出了东宫,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调查真相去了。

第七十一章

祁昶是在熙元帝犹豫今晚去哪个小美人那里过夜时找上他的。

父子俩在元阳殿中密聊了两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与熙元帝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太子殿下走后, 原本已经在宋婕妤那儿连续歇了三日,并且今天晚上还想继续歇过去的熙元帝,突然改变了心意, 放弃了宠爱多日的宋婕妤,改去了一个新入宫的妃嫔殿中。

宋婕妤在梳妆镜前好一番打扮, 今儿早上陛下从她这里离开的时候,答应她今天夜里还来赔她的,要说如今后宫受宠第一人, 宋婕妤当之无愧的。

谁知她梳洗打扮好,自我感觉比昨日更加娇俏三分,期待着陛下见到她时露出惊艳之色。

可等来等去, 陛下还是不来,她派人在殿外守着, 只要看见陛下的仪仗队就进来通传, 往常这个时辰, 陛下已经到了, 可今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宋婕妤唤来宫婢:“去看看春儿怎么回事。”

她一点都不担心, 陛下既然答应了她会来,那就一定会来,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国事上如此, 对他心爱的女人更应如此。到现在为止,宋婕妤还只是觉得,熙元帝是有事给绊住了脚,便是如此,心里还有些埋怨,既绊住了脚,就不能派人来与她传个话,

不一会儿,宫婢回来禀报:“婕妤,春儿还在外面守着呢。”

宋婕妤放下手中玉骨梳,疑惑道:“陛下还没来吗?”

宫婢摇了摇头,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婕妤一心装扮自己,没有发现,倒是她的贴身宫婢瞧见了,在宋婕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宋婕妤这才不耐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那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婢赶忙跪下,将探听的情形说了出来:

“婕妤,奴婢先前去了趟御膳房,正好遇见胡美人身边的小卓,小卓让御膳房准备了好些,说是陛下在她们那儿。”

胡美人是前几日刚入宫的,宋婕妤见过两面,生的小家碧玉,容貌还行,就是不大气,说话轻声细语,怕东怕西的。

“怎么可能。陛下答应我今儿还来的。”宋婕妤心里有些慌,但面上的镇定还是要维持的。

可是,若非陛下真的在胡美人那里,就算借那宫婢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到御膳房去耀武扬威啊。

宋婕妤赶紧派人悄悄的前往胡美人寝宫外瞧了几眼,两边殿宇离得不远,很快宫婢就回来了,带回了个让宋婕妤暴躁如雷的消息。

——胡美人殿外,果然停着陛下的仪仗。

‘哗啦’!

宋婕妤一把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发了好一通脾气,气的身子直发抖,陛下答应她的!明明答应她的!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去别的女人宫里。

宋婕妤已经受陛下独宠好长时间,早已习惯了来自君王的宠爱,刚刚入宫的时候,她确实还担心过陛下三心二意,自己留不住陛下,可陛下与她如胶似漆的表现,就像是定心丸,让宋婕妤很快就忘记了那些不安,时间一长,还真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独得陛下恩宠。

可从陛下对她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没有厌烦,怎么会突然……

宋婕妤正百思不得其解,守在外面的宫婢跑进来:“婕妤,全总管来了。”

全总管是元阳殿,熙元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宋婕妤心上一喜,就知道陛下不会骗她,兴高采烈的迎到殿外,还没开口,就听全总管冷声喝道:“传皇上口谕,宋氏不守宫规,不知本分,乃欺上罔下之辈,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宋婕妤彻底愣住了,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可早上见她还一脸谄媚的全公公如今一脸严厉,高高在上的睨视着跪地接旨的宋婕妤,对身后挥挥手,两个小太监上前将她架起,宋婕妤这才反应过来,厉声问道:

“公公,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我到底哪里不守宫规,欺上罔下了?陛下莫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我是冤枉的,请公公代为转达陛下,我是冤枉的呀。”

全公公无奈冷哼:“宋婕妤问咱家可是问错人了,你该问问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来人呐,还等什么?赶紧打完,还要回去复命呢。”

身后小太监领命而上,按着宋婕妤‘噼啪’掌了二十下嘴,然后便动作迅速的从宋婕妤殿中离开,留下跪地哭泣不已的宋婕妤。

宫婢们将被掌嘴掌虚脱了的宋婕妤扶起,宋婕妤还不住抽抽噎噎,依旧没明白,自己好好在自己殿中待着,怎么就不守宫规了。

陛下好绝情。

比起二十下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宋婕妤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脸上的伤口,而是被滚滚而来的不安弄的苦不堪言,她隐隐感觉自己失宠了。

可这来的未免也太快了,毫无征兆。

宋婕妤想起了白日里她吓唬太子妃的那番话,全公公让她自己想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和太子妃的事情闹到了陛下耳中?

她说给太子妃听的那些话,确实是她伺候陛下的时候无意间听来的,原以为就是件小事而已,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陛下如何会在意这些?

难怪宁贵妃让她这阵子不要去她那里,当时宋婕妤还不明白,现在倒是明白宁贵妃有先见之明了。

宋婕妤头疼欲裂,比脸上疼多了。

她倒在那里,心慌慌的绞尽脑汁的想挽回的办法,她不要失宠,失宠的日子太难熬了,她不想变成杜昭仪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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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昶从元阳殿出来之后,又让刘喜去御膳房取了些易消化的菜肴,亲自拎着去了主殿。

殿中没什么烛火,祁昶扫了一眼宽大的床铺,没人!

刚这么想着,就觉得身后有人接近,祁昶果断转身,让悄悄靠近,打算直接跳上他背的小狐狸直接扑了个满怀。

苏霓锦偷袭失败,还给人一条手臂圈在怀里,假装扭动了那么两下后就放弃了挣扎,圈住祁昶的腰,问:“你背后是长眼睛了吗?”

祁昶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就你那三脚猫还想瞒过我?”

苏霓锦一百个不服,祁昶将食盒提起,只见小狐狸盯着食盒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很好的掩藏下去,说道:

“干嘛?我又不饿。”

祁昶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子旁,说道:“晚饭不吃,还不饿,你这是要成仙了?”

苏霓锦嘴上说不要,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直接坐下直勾勾的盯着祁昶从食盒中取出来的菜肴,两碗稠稠的白粥,配上八样小菜,清淡却很引人食欲。

看着祁昶也端起一碗,苏霓锦问:“你也没吃?”

祁昶看了她一眼,给她递去一把调羹:“忙到现在,刚得闲。”

苏霓锦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小声嗫嚅:“我可没想饿着你。”

说完之后,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祁昶给她夹了些酸笋丝,自然而然的说道:“下次受了委屈直接与我说,没必要让自己难受。”

苏霓锦眨巴两下眼睛,古灵精怪:“我……不是说了嘛。”

“你这办法略吃力,万一我没看懂,你这些动作不就白做了?”祁昶说。

苏霓锦抿唇一笑:“说的跟你真懂了似的。我自己都没搞懂呢。”

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苏霓锦狐疑的目光扫向祁昶,想问却终究没开口,埋头喝粥。

祁昶放下粥碗,盯着苏霓锦看,把她都看的有些不自在,问:“你看什么?”

祁昶眼睛一眯:“你真吃醋了?”

苏霓锦一口粥差点噎着:“谁吃醋?”

“嗯,就是吃醋了。”祁昶又观察片刻,果断作出判断。

苏霓锦想反驳,却又觉得好像无从开口,干脆什么都不说,埋头喝粥。

祁昶拉住苏霓锦的手,说道:“回纥王就算把他亲娘送过来当质子,我说不定还会多看一眼,一个小小的回纥美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苏霓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不正经的祁昶:“听说可是回纥第一美人。”

祁昶连连摆手:“什么第一美人,回纥总共就那么旮沓点儿大地方,美人只是相对而言,我央央大祁,美色如云,就拿本朝太子妃来说吧,保管那劳什子回纥美人在咱们太子妃面前要自惭形秽的。”

“油嘴滑舌。”苏霓锦如是评论,不过还是没忍住笑了。

“不生气了?”祁昶凑过来问。

苏霓锦是死活不会承认自己生气的:“本来就没有。”

“是哦……”祁昶静静看着她。

苏霓锦觉得脸颊发红:“是是是,当然是。”

祁昶抓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才放开,两人静静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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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锦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她就听说了宋婕妤被掌嘴二十,并且失宠的消息,熙元帝如今最宠爱的是新入宫的胡美人,胡美人是地方来的,京城中没有任何势力和背景,熙元帝几乎要把人宠上天。

苏霓锦听着皎月口若悬河,对后宫这一日三变的趋势震惊不已,这宋婕妤怎么说失宠就失宠了,前几天她还耀武扬威,那样子可没有一点失宠的迹象。

“那天太子来敲门之后,是一直在东宫的吗?”

苏霓锦脑中想起一个可能,迫不及待的想确认一下。

那天她装睡,祁昶第一回 被拦着没能进房,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后,他才第二回过来,那这期间,他是在书房批阅奏章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皎月想了想后,摇头道:“不是,那天奴婢记得很清楚,殿下知道太子妃在休息之后,便摆驾宫中。当时奴婢还以为太子殿下是生太子妃的气了,还很担心来着,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祁昶摆驾宫中,肯定不可能去后宫,那就只有元阳殿。

也就是说,宋婕妤失宠之前,祁昶去过元阳殿,难道是他对熙元帝说了些什么?

苏霓锦心中疑惑不已,可她这些疑惑还没有解开,宋婕妤那边就又出了更加了不得的大问题,宋婕妤的父亲,吏部侍郎宋大人因卖官鬻爵而被御史参奏,说是宋大人私下与京都府王大人有联络,为王大人家的公子,假公济私,安排了个户部知事的职位,此事一出,举朝哗然。

熙元帝下令彻查此事,一查之下,果然如此,王小公子户部的职位一不是通过科举而来,二不是通过考核而来,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户部知事,而调查王小公子在入户部之前的履历,更是触目惊心,居然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恶少,还曾因逼死一良家女子被人告过公堂,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原因是王小公子把那死去的良家女子纳为妾室,又给了那女子家人好大一笔银子,让他们离开京城生活,这件事才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大。

户部知事虽不是什么大的官职,但却也绝不会容许这种舞弊徇私的方式获得。

事情虽小,但牵扯的部门却多,六部通协之后,结果倒是很快就出来,宋大人被革职查办,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受圣心眷顾的宋大人,会这么快倒台,如疾风骤雨般叫人猝不及防。

苏霓锦隐隐觉得这些事情背后有祁昶的手笔,于是晚上给祁昶针灸的时候,问道:

“宋家的事情,不会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祁昶闭着眼睛感受一天最放松的时刻,闻言回道:“我策划宋大人卖官鬻爵了?我策划宋婕妤口无遮拦了?”

提起宋婕妤,苏霓锦就明白了。

“你果然都知道,我与宋婕妤又不是非要你死我活,宋家这么一来,我倒有些愧疚了。”

祁昶笑:“你为何要愧疚?又不是你让宋家贪赃枉法的。一个侍郎就敢私下这般作为,若将来他升做更高的官职还得了?至于宋婕妤……那本身就是个不长久的,你何须愧疚。”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苏霓锦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

祁昶伸手在她腿上拍了拍:“好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咎由自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他做了恶事,你就别管是以怎样的方式给揭露出来。总之他错了就是错了。”

“唉,宋婕妤只怕再难翻身了。”苏霓锦如是感慨。

后宫的女人太惨了,可这么一想,她好像也是后宫的女人……

“你以后若是要宠妃,尽量挑那些能长远一些的宠,像父皇似的三天两头的换,其实也挺麻烦的。久而久之,后宫里的怨气就很大了。”苏霓锦意兴阑珊的说。

祁昶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回头看了一眼苏霓锦,问:“我宠别的女人,你没意见?”

苏霓锦愣了一会儿,便低头找穴位,可不知怎的,就是找不准,祁昶坐起身,抓住苏霓锦的手腕,说道:“问你话呢?”

手腕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出来,苏霓锦无奈道:“我有意见,有用吗?你是太子,将来是天子,谁看过一朝天子身边就一个女人的?我若不许你纳妃,我便是妒妇,关键是……”

苏霓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祁昶打断:“你不愿为我做妒妇?”

“什么跟什么?”苏霓锦蹙眉:“我的意思是,我就算豁出去做了妒妇也没用啊,关键还是要看你啊。你若想找别的女人,我就是把你拴在我裤腰带上也没用!”

“只要你不介意做妒妇,我便听你的一辈子不找别的女人,你觉得如何?”祁昶伸手挑起苏霓锦的下巴,让她低垂的目光与自己平视,很认真的与她说出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