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顾东国就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想瞒谁呢？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顾东国知道向丽华在担心什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给向丽华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孩子睡不着去楼下走走也没什么大问题，你别大惊小怪，晚晚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她怎么可能跟顾煜这小子一起去网吧，我不了解她，你还不了解她吗？”
向晚听了顾东国的话，终于有些明白向丽华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了，她吸了一口气，小声地说道：“妈妈，我真的就是睡不着，所以去楼下跑了会步。”
顾煜轻嗤一声，他挑了挑眉，眼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朝向晚看过来，没有说话。
向丽华似乎相信了，她喝了一口水，柔声说道：“晚晚，你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向晚点点头，快速地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走到书桌前，紧张地打量了一圈。
没有被翻过的痕迹，那张画着霍珩的A4纸还好好地夹在物理书里，没有被动过。
她正想松口气的关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向晚下意识就想掐断，手指却划错了方向，成了接听。
向晚只好将手机递到耳边，压低了嗓音：“喂？”
那端的霍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向晚迅速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向丽华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喝点热牛奶，助眠。”
向晚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妈妈。”
向丽华将牛奶放在桌上，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听不到客厅方向的动静，向晚才拿出手机，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她缓了口气，才小声开口：“霍珩？你还在吗？”
几乎是同时，少年清冽低沉的嗓音响起：“在。”
向晚紧张兮兮地盯着房门，生怕向丽华再进来，她声音很低：“现在已经是新年了哦。你知道新年意味着什么吗？”
隔了几秒，霍珩才回道：“什么？”
向晚弯了弯唇：“意味着我们成年了呀。”
“霍珩同学，十八岁快乐呀。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一起长大，一起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如果他报B大，那她也报B大。
无论他选择去哪所学校，她都会陪着他一起。
“好。”
霍珩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对面，小姑娘一笑一颦、所有的小表情，都在脑海里缓缓浮现。
他敛着眼睫，神情温柔而宠溺。
能陪着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从十七岁跨入十八岁，见证她的长大。
他现在有多幸运。
034
N市中央商务区，顶层办公楼内。
暗红色矩形雕花办公桌上， 正放着一份陈旧到页面已经发黄、边角已经磨损的报纸。
报纸最上方有一行小字：B市晚报；发行时间是两年前的二月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报纸第一页占了中间极大篇幅的社会新闻那一栏。
标题同样醒目：【我市一名15岁天才少年拦截并破译了国际犯罪集团成员之间的联络数据， 多名来自世界各地妇女儿童在我国境内获救】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皮肤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右手食指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办公桌面，他对面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份报纸上。
室内很安静，只有白皮肤男人敲击桌面不断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隔了一会儿， 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Mr.L，我们还要找出这个人吗？”
被叫作Mr.L的白皮肤男人抬起右手， 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朝中年男人看过去：“找。”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自从前年他们集团驻守在亚洲地区的部分成员因为贩卖妇女儿童被国内警方当场抓获后，高层就一直派人在找这个传说中能和他们集团顶尖黑客相抗衡的少年，然而对方的消息早就被全部封锁了， 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也知道， 这种技术方面的高端人才一般都会被纳入警局特殊部门进行独立保护。
然而上个月， 他们得到消息， 警方这两年也在派人找这个少年。
尤其是最近，他们毒品和致幻剂等违禁品交易越发频繁， 交易网几乎是覆盖了整个城市， 只要其中一处被发现， 其他端点也来不及抽身。
所以他们必须要赶在警方找到这个人之前找到他！
白皮肤男人眯了下眼：“找到他，并说服他加入我们。如果他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
顿了顿， 男人唇角带着狞笑，用手做了一个枪的手势，对着虚空，轻轻一抬。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N市荔枝电视台晚间新闻报道，一名刚上大学的男生从二十层的家中坠楼身亡，目前警方初步判断是吸食毒品后自杀。
电视机里传来家长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紧接着，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霍珩垂眸，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顿了几秒，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丁程文懒得跟这个冷漠无情的徒弟废话了，他开门见山：“徒弟，欠的债总归要还的，师父的眼睛差点就被你整瞎了，你就回来帮帮我，好不好？”
霍珩面色不变，声音平静：“我不欠你什么。”
丁程文噎了一下，他翻了一个白眼，怪笑了两声：“哪个小姑娘不想自己喜欢的人是个英雄呢，我跟你说哦，小姑娘们都最喜欢英雄和超人了，我好想找上次那个小姑娘谈一谈，问问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
丁程文：“…”嘿，这小兔崽子，一提他的心上人就炸！
霍珩放下手机，看着漆黑电视屏幕上面倒映出来的自己。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狭长漂亮的眼眸里漆黑一片。
一个人如果自己想要堕入黑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哪怕是英雄，也无济于事。
而他也不是英雄，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
一月份的N市格外的冷，期末考试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校园所有的建筑物上都裹着一层雪白色，在阳光里慢慢融化，泛着细碎的光。
寒假第二天，雪化得差不多了，社会实践小组也开始行动了。
向晚和霍珩两人一组去孤儿院。
向晚提前就买好了物资，各种玩具，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向丽华烘焙的各种口味的饼干。
东西多到她一个人拎不下楼。
霍珩在楼下等她，她怕向丽华多想，没敢让他上来。
向晚装了两大包，原本想一包一包分批次弄下去的。
结果顾煜走出来，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拎着她的两个包就往外走。
向晚连忙追上去，两人已经进了电梯，顾煜放下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包。
向晚眼睫颤了颤，迟疑了一下，她细声开口：“你回去吧，接下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顾煜唇角翘起，他弯腰平视着向晚，脸上似笑非笑：“怎么？怕你的小男朋友误会？”
向晚怔了怔，鹿眸微微睁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地狡辩：“你别瞎说，我还没有男朋友。”
顾煜眯了下眼睛：“你想糊弄我还早得很。”
向晚默了几秒：“我没糊弄你，你别和我妈妈瞎说…”
顾煜轻嗤一声，打断她：“圣诞节那天你去哪了？跨年夜那天你又去哪了？”
向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抬手捏了捏耳朵，“反正现在真的还没有…”
还不算正式的男朋友，向晚在心底自欺欺人。
顾煜眼角上扬，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好，我这就下去警告一下那个臭小子，休想打你的主意。”
向晚：“…”
思考了几秒钟，她迅速给江珊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珊珊，顾煜他欺负我。】电梯门开了，就在这时，顾煜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顾煜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狐疑地瞅了一眼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的向晚，才划开接听。
江珊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顾煜！你怎么回事！你竟然敢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家晚晚，你等着，我马上就换衣服下楼去揍你！”
顾煜：“…”
好得很！
为了维护小男朋友竟然张口闭口就是谎话了！
顾煜牙齿咬了一下腮帮子，他低低地“嘶”了一声，手指着向晚：“你好样的。”
向晚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的脸。
江珊听到这边的动静，又说道：“你还敢凶我们家晚晚，你现在不得了了哦！”
顾煜：“…”
*
N市只有一家儿童福利院，要坐很远的车。
所以向晚今天起得很早，当然霍珩也是。
但是路上，霍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向晚好很多。
向晚偷偷摸摸地打开手机相机的自拍模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尤其是眼睛下方。
确定自己没有黑眼圈，也没有长痘，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向晚带的两大包东西被丢在了后备箱，她和霍珩坐在后车座上。
她收好手机，脑袋枕着靠背，闭上了眼睛。
原本意识还清醒着，只想眯着眼睛冥想一会儿，没过几分钟，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眼睛刚睁开一小条缝，就发现自己脑袋枕着霍珩的肩膀，两只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新茶气息，清冽好闻，让人感到很安心。
只是她什么时候跑他身上去的？
还有这个姿势有点太亲密了吧…
向晚耳朵和脸颊悄悄地红了，她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
又假装自己睡着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乱动，她刚想将双手从他腰上收回来，身体再换个方向，脑袋就被人按住了。
霍珩手指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眸色微暗。
他喉结滚了滚，嗓子有些哑：“还没到。再睡会儿。”
少年清隽的脸上神色很温柔，眼底有细碎的光点亮起。
向晚：“…”
霍珩垂下眼眸，看着少女白皙的侧脸和耳尖，上面的浅粉色一点一点变成了绯红色。
狭小的空气里好像都是她身上和头发上散发出的清甜味道，若有似无的，干净的果香味，像是水蜜桃，又像是草莓。
想要咬一口。
又觉得不满足，还想要一点一点吃进腹中。
霍珩眯了下眼睛，迅速地收回手，唇线紧绷着。
向晚提前查过资料，所以买的玩具并不多，两大包东西主要是食物。
学校提前预约过，两人出示了志愿者证之后，保安将他们俩带到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带着他们去了其中一间教室，里面的孩子们刚开始看到陌生人，眼神还有些戒备，直到院长跟他们讲了一下哥哥姐姐带着好吃的来看你们了。
几个离门口近的小孩子就冲了过来。
有阿姨在教室管理着秩序，院长给向晚和霍珩规定了看望时长，自己回了办公室。
向晚征求了阿姨的意见，可以给小朋友们发食物，她看向霍珩：“我们把食物分给他们吧。”
霍珩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个穿着红色陈旧棉袄的小姑娘正在画画，看到吃的，眼睛亮了亮，但也没像其他小朋友那样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
向晚低头看了眼她的画，画上面有几朵云，还有一个毛茸茸的一团有点像大猩猩，旁边还有个穿紫色裙子的火柴人？
向晚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软声问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小姑娘瞅了一眼正在另一边发食物的霍珩，奶声奶气地问向晚：“姐姐，那个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向晚怔了一瞬后，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姑娘嘟着小嘴：“那他是一个盖世英雄吗？他会永远保护你吗？”
向晚好像知道小姑娘画的是什么了，她弯了弯唇，柔声道：“是呀，他会的。”
小姑娘低下了脑袋，神情有些失落，“我以前也有心上人，但是他被别人领养走了。”
顿了顿，她又笑起来：“不过他说过以后会回来找我，会永远保护我的！姐姐，你说他不会骗我吧？”
向晚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坚定地说道：“嗯。他一定不会骗你的。”
霍珩身形一顿，他长睫缓缓覆盖下来，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盖世英雄么？
从十岁那年起，他就不喜欢他出生的这个世界，甚至已经到了极其厌恶的地步。
那一年，他的亲生妈妈方园疯了，她选择自杀甚至还想带着他一起去死，她离开这个冷漠的世界后，周围所有人都骂他、打他、排斥他，还说他有病。
而那个时候，他的亲生爸爸在哪里呢，他在另一个温暖的家庭里，陪着当时已经两岁的霍江临和谭婉，一家人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他曾经有多么厌恶这个世界啊。
霍珩抿着唇，长睫颤了颤。
隔了几秒，他侧眸朝向晚看过去，脸上冷硬冰锐的神情开始松动。
但是现在，如果她想的话，他也愿意试试看，能不能为了她，开始喜欢这个世界。
035
“魏俊生你能不能走开？”
说起来，她没怎么送过男生礼物， 而且她也不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喜好。
目前为止， 她只给顾煜送过生日礼物， 一年一次，每次都是一套完整的王后雄教材辅导书。
她觉得， 霍珩应该不需要这种辅导书了，所以整个人变得无比纠结。
两个半小时的课终于结束， 向晚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问一下霍珩， 他到底喜欢什么。
她稍稍侧眸，偷偷朝旁边看了一眼。
霍珩还握着笔，在纸上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