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会告诉你。”白遥挠头,“我不方便。”

“…”

“不过,如果你不想裴言卿死的话,可以去找他让他赶紧走。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霄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白遥虽然胡闹,在这方面却是很严谨的,他说有转机就一定有。虽然不知道摘星楼,裴王府,还有朗月皇族在这件事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裴狐狸如果和云清许杠上,就真的没活命的机会了。

白遥并没有在她房里待多久。夜深人静的时候,霄白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现在的情况和三年前有点像,却又有点不像。三年前她是为了自己要不要离开摘星楼而纠结,现在却是在考虑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给裴狐狸报个信儿,让他赶紧走。这会不会算是…暗地里和师父作对?可是即使是作对,总比那混蛋狐狸搭上性命好。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悄悄开溜。或许是她霄白天生就不是当杀手的料吧,每次开溜一定被发现。这次撞上的人是肖守小美人。

“霄姑娘,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美人问了。

“私奔。”霄白咧嘴笑,故意挑着肖守的弱点掐。

果然,肖守听到这大胆的词脸噌的红了,在原地局促不安。霄白得意得很,反正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攻身不行,攻心还不行么?

“霄姑娘莫要开玩笑。”肖守脸红红。

他不动,她加量:“嘿,我在外头养了好几个情郎呢,肖师兄要不要去凑个份儿?”

“你、早去早回!”肖美人走了。

霄白在他走后轻轻舒了口气,走出了醉月楼大门。

夜晚很冷,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她上午被捕兽夹夹到的伤口还在发疼,又冻得直打哆嗦。一路走去,嘀咕声也越来越频繁。

——那只死狐狸,又凶又不好惹又莫名其妙,为什么她必须得大晚上的去警告他趁着摘星楼还没有下最终决策赶紧开溜?

——她欠了他的么?

——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晚上连夜过去!

一路上霄白冻得浑身僵硬,浑浑噩噩地想着,要是裴言卿看到她大晚上的“夜袭”,会不会直接拿剑就刺?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拿刀唰唰唰一砍,她的脑袋手手脚脚就都四分五裂了…

她该说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王爷可有兴趣连夜跑路?

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拽起他就直接让董臣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在马屁股上刺上一剑,让它狂奔走人?

无论如何,到底会怎么样,霄白光想着就头皮发麻。只是再麻,也得去啊…

辗转所爱(上)

ˇ辗转所爱(上)ˇ

晚上的裴王府戒备森严,霄白很庆幸自己没有傻乎乎地玩夜闯,而是直接敲门。出来的侍卫眯着眼没好气,拿这个灯笼看清了她的脸才慌乱地跪下了:“原来是公主,失敬失敬!”

只是短短大半个月,霄白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不了那一声“公主”了。那么短的时间,变化的事情却很多很多。

董臣不一会儿就出来迎接了。见到久违的董臣,霄白心情忽然好起来了,笑嘻嘻地打招呼:“董执事。”

“外头冷,公主先进来吧。”董臣道。

于是乎,她一路跟着董臣进了王府,却没有去大厅,而是直接去了裴言卿的书房。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霄白不明白。

董臣道:“王爷还没有回来,公主先在书房里等一会儿吧。”

“没有回来?”他不是,早就回府了么?

“早上王爷应了陛下的邀约去玩赏,恐怕是在宫里住下了。”董臣猜测,“又或许,他待会儿晚些会回来,公主要不要先去客房歇息?等明天再说?”

“我在这儿等好了。”霄白瘪瘪嘴。反正书房也有床,而且可以远远地看到裴言卿的卧房窗户,里面有没有灯光一目了然。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她第一时间就可以知道。

“那公主好好休息。”董臣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如豆的烛火。霄白随手找了本书,翻开来发现居然是诗论,瘪瘪嘴,又塞回了书架,再拿下一本。如此循环,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裴言卿却还是没有回府。渐渐的,她开始犯困了,只是等不到那只狐狸不甘心又不想脱衣服,挣扎了许久还是扑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再醒来,已经是天亮了。

丫鬟小绿来敲门,余下的几个端着梳洗的东西,一副大排场的模样。

“我自己来。”霄白赶忙拦下那群要替她熟悉的丫鬟。丫鬟这次居然也配合得很,行了个礼就都退了。只有小绿临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

“公主醒了?”

梳洗完毕的时候,董臣也到了。

“裴言卿回来了没?”她问。

董臣摇摇头。

“你们不找吗?”霄白很疑惑,堂堂一个王爷,又是个病秧子,失踪了一个晚上,他这个做执事管家的居然不闻不问?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王爷行踪从来不喜欢被人查。”董臣如是说。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

“公主请用早膳。”董臣挥手招呼丫鬟上餐。

霄白翻了个白眼,叹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董臣压根就没打算说裴言卿去了哪儿。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云清许应该发现她不见了吧,回去该实话实说么?

或许,她应该再等等,再等个半天,看那只混蛋狐狸的命够不够硬。

怀着一线希望,霄白又在裴王府等到了中午。用过午膳,人倒是来了一个,不过不是裴言卿,而是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洛书城。

“公主这几日去了哪儿?”

洛书城坐在裴王府的客厅中,端着杯茶细细品。霄白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个很久不见的丞相公子。半个月不见,他的装扮稍微发生了点变化。以前仿云清许的那把扇子不见了,换了个苍翠欲滴的玉笛。衣服也换成了黑色,镶着金丝做的边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是这次这个江湖痴追的是谁的风头?

“好看吧。”书公子得意地把玩着手上的玉笛,“这个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留香公子的笛子。”

“…”留香公子…

“这身衣服听说既可以当夜行衣,样式也不错。”

“…”

“公主对江湖事那么了解,怎么看?”书公子笑眯眯。

“你疯了…”

留香公子,名字是文雅,作风也雅致。夜夜留香的留香公子呵,霄白无奈地叹气,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采花盗盗么?而且…

“书公子,你…”

“我终于找到适合我走的路了!”书公子笑得嘴都裂开了,“摘星楼主那样的,虽然与我一样是书生模样,但我发现学不来,还是留香公子好。”

“…”

“公主怎么看?”

“…其实,留香公子早就退隐了。”

“那就由我取代。”书公子豪情万丈。

面对一个富家公子天真的想法,霄白除了深深的无力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暗咒:白遥啊白遥,你害人不浅啊祸害遗千年啊迟早被雷劈啊…

“公主,言卿待你可真是不错啊。”书公子忽然转了话题。

“啊?”

“你不知道,前阵子你走后,那小子回来就犯病了,然后傻乎乎地把自己关了好几天,后来还是我开导的。”

“…”

“我从小就认识他,除了三四年前那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阴沉成这样呢。”

“怎样?”霄白好奇。

“呵呵,下次你自己看。”

“…”

霄白本来是打算待一上午就走的,结果到了中午,裴狐狸还是没有回来。她想了又想,最后冒出了个半分认真半分恶作剧的主意。

“书公子,能帮我个忙吗?”她笑。

“公主请说。”

“去一趟醉月楼,唔,找个叫白遥的人。就说让他转告,小师妹有事,三天后回去。”既然他那么仰慕“留香公子”,就让他见见真人去~

“好。”富贵呆鸟满口答应。

书公子走后,王府里又无聊了起来。

裴狐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还不回府。霄白渐渐担心起来,叫了董臣来问。结果董臣却含糊其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说。她算是懂了,原来是那狐狸压根就不想回府而已。他不回府,难道就因为不想看到她?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一下午,在她抑郁不欢中渡过。

晚上照例是睡书房。看着房里明明灭灭的烛火,霄白心里的小火苗也在跟着燃烧。如果说之前等他是急着告诉他让他跑路,那么现在等他,是想问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从头到尾得罪他的她也就三年前刺杀了他一次而已,后来她光是救他的命都不止一次,他又什么理由避而不见?如果她现在回楼,那真是太窝囊了!

一夜,又过去了,紧接着是第二天,第三天。三天过去了,裴言卿始终没有出现。或者说他终于成功地让她在裴王府里当了三天的傻瓜。

霄白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在等他这件事情上,她已经超过了极限很多次了。三天也是一般云清许可以纵容她的最后时限,其实如果算上第一天晚上,她已经超了时限,可裴言卿压根没有当回事情,呵。

霄白决定不再当傻瓜,草草收拾了下,她打算走人,却被董臣拦住了去路。

“董执事,我敬你是个尽职的人,别逼我动手。”她很火大。

董臣脸上一僵,低头:“公主,对不住。”

“那就滚开!”

“王爷他…”

“你让他给我滚。”霄白停下脚步回了头,“我好心来赶在他们动手前救他小命,他感不感激我无所谓,可是至少别把我当猴子耍!如果…如果我回去被罚,呵,好吧,这是我活该。”

书房和正门中间隔着个花园,里面的路绕来绕去,霄白平时不大喜欢进那儿,今天气昏了头,想着要直冲正门,就一头钻进了里面。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疾走,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中间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人,白衣黑发,纤弱得很——却看得她牙痒痒。

裴言卿,他果然就压根没出裴王府!

“你什么意思?”她咬牙,抓着自己的衣摆问。

裴言卿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有嘴边的那一抹笑依旧自在得很。亭子里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几碟菜,桌旁还有几个打扮艳丽的舞姬,妖娆万分。他一身白衣坐在中间,那幅画面倒是和睦得很。

“什么什么意思?”裴言卿勾起一抹笑,反问。

“让我白白等三天!”混蛋!

“没什么意思。”裴言卿低笑,“如果你想等,你还可以等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年。”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霄白犹豫了一下,压下火气问。

“没有。”裴言卿眯眼笑,“霄小姐是贵客。只是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怠慢了贵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却是带着桃花般灿烂。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他狠狠戳了一下,虽然有些疼,但是更多的是越升越旺的怒火!

裴言卿,这个人到底想怎么样?

“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让我白等!”这趟超时回楼,怕是要被师父责罚了。如果救了他的小命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趟是白跑的!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

裴言卿低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冷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在我身上花多少时间而已,原来正好是三天。”

“你…”

“霄小姐,你不是打算走么?”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霄白问他。

似乎是戳到了他的痛脚,裴言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身边本来还柔媚无比的舞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退后了一些。

“你来,呵,难道不是暗杀么?”

他冷笑。段陌那天明显是挑拨,他本来就是命悬一线,可是她…

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辗转所爱(下)

ˇ辗转所爱(下)ˇ

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裴言卿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这让她相当火大。凭什么,他就可以莫名其妙发火?而她这个好心来报信的人却要受着莫名其妙的怒气?

“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她咬牙,衣摆被她拽得变了形,拳头都被她攥白了。

裴言卿冷眼看着亭子外面那个绿衣服的小丫头,看着她瞪圆着眼一副要咬人的模样,脸色有些异样,却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他又扬起了笑脸,别开头不去看她。她眼里的光芒太亮,太像太阳,看久了,容易失去防备。他不想这样。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的目光,让他差点丢了性命,四年后,她又想怎么样?她还想怎么样?

舞姬怯怯地倚着这个脸上风淡云轻,暗地里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王爷,有些好奇地看着亭外的女子。就是这个人么?让王爷这三天来心绪不宁,就差没直接砸东西的那个人。

她问他,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

裴言卿自嘲地笑了:“是又如何?”如果在岛上,云清许出手,你恐怕会放任不管吧。

“你混蛋。”霄白眼里快冒火了。

“呵,霄小姐难不成还是第一天认识本王?”裴言卿揶揄。

很好。霄白咬牙,既然你是这么想——她二话不说,拔剑就刺!

“没错!老子就是杀你来了!等死吧!”

这身体被林音调理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虽然功夫一如既往的三脚猫,但是好歹是摘星楼出身,和裴言卿过上个几十招不在话下。裴言卿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剑,他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砰——

石桌上的酒壶掉在了地上,舞姬跳了起来,躲到了亭脚边上。

你来我往间,霄白忽然想起了曾经听白遥说过的一个小故事,说是摘星楼里曾经有个女弟子,一心想救一个注定要被追杀的人。结果她用性命救了那个人,被云清许废了功夫断了手脚,伤痕累累地去找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以为她要杀他,一剑就刺进了那个人的胸膛。白遥说她本来可以躲的,就是情痴,万念俱灰一心想死在那个人手上。

现在的情况,虽然和那女弟子的爱恋不能比,可是也有几分相像。霄白在心里大大的鄙夷,那个人既然不相信她,干嘛要把自个儿性命给填上呢?横竖都不能吃亏,既然他说她是去杀他的,哪怕那个女弟子下不了手,至少可以狠狠打他一顿出气然后远走高飞!

这才是她霄白的作风。杀人不是她本意,打人她却从来都不吝啬。

“你…”裴言卿抽了个空退后,“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