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颇有城府地冲着我们三个笑笑,“你们也是较真,只不过是一个组织班级活动的借口而已。”支书不满意地白了老江一眼,仿佛她的苦心被老江说得一钱不值。

支书忽然又转脸对着我,“林立夏,前几天咱们口腔医院出事了,你知道吗?韩宇跟你说过没有?”

我茫然地看着她,摇摇头。

支书很神秘的样子,“口腔医院的宿舍楼上,前几天有人跳楼自杀。”

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被高高吊起,“谁呀?谁呀?为什么?”

“咱们系的组织部长,汪严肃的弟弟,从楼顶上跳下来了。”

我倒是想起这个汪严肃同学了,他虽是师兄,却也是韩宇的哥们之一。他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不过他成绩好,又懂事,组织能力强,还是颇得老师欢心。据说他的弟弟名叫汪活泼,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出自毛主席语录“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还曾经在韩宇的面前打趣过“如果取自毛主席的另一语录“备战备荒为人民”的话,那他俩还不一个叫汪备战,另一个叫汪备荒。”这一年汪活泼一直在上海的建筑工地打工挣钱,晚上也和哥哥一起挤在学生宿舍里睡觉,前不久好象摔伤了腿,怎么忽然想不开就自杀了呢?

我正思索中,旁边的老江抓住我的胳膊,谄媚地告白,“完了,林立夏,忘告诉你了,韩宇前几天有个晚上跑到咱们楼下紧急呼叫你,可是咱们宿舍一个人没有,适逢我回宿舍,被他抓住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这几天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忙,会经常去口腔医院,可能最近不去上晚自习了。可是那天晚上,你好象很晚回来,我好象早就入睡,第而二天我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从眼睛里发射出无数把飞刀,妄图将老江这个马大哈给灭了,但奇怪的是,心情却轻松起来,对于下午将要去自首的严酷事实,也报以“谁怕谁啊!”的赖皮态度。

等待的心情象一杯渐渐冷却的茶

终于熬到下午,虽然我是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可在大胖的一再怂恿下,我俩还是一起向教研室方向踱去。走到教研室门口,我止步了。

“别磨蹭了,赶紧进去吧!”大胖对我推推攘攘。

“千万别,让我喘口气!!!你好歹也让我酝酿一下情绪吧!”我站在教研室门口一阵深呼吸。

大胖正要对我继续挖苦讽刺,从教研室屋里却走出一个人来。吓得我俩迅速收敛起嬉皮笑脸的做派。可是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是我们年级顶顶有名的诗人词人“苏西坡”。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目送着他面色木然地渐行渐远。

话说这名“苏西坡”,在我们年级,甚至我们学校,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中等身材,其貌不扬,脸有点长,大胖说象马脸,小胖说象驴脸。但是他临风吟诗对月作画,倒是无所不能,而且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表达他的高尚的情趣以及崇高志向的机会,我们都拜读过他的大作,对着这一堆酸溜溜的文字,我情不自禁地一阵腹诽。当然这还不是他出名的主要原因,他让大家难以忘怀的是,除了夏天以外的其他季节,他都会在脖子上围一条白围巾,然后无比狂傲无比幽怨地行走于芸芸众生之中。他原本就姓苏,为了配合他的特立独行的风采,大家都改叫他“苏西坡”。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韩宇和苏西坡还颇有交情,让我很是不解,多次询问原因,韩宇对于我俗不可耐的大众思想表示同情,甩下一句,“小苏的境界哪是你们这些俗人能够达到的啊!”

扯远了,还是言规正传。

我终于抬脚走进了教研室的大门,怀着一片忐忑的心情,低眉顺眼地站到了老师的面前。老师觉得有异,抬头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问道,“咦,你怎么来了?”而我在她问我的一霎那,看见,她刚才摊在桌子上的杂志,原来是《女友》。

由于林立夏同学,出于崇拜的心理,以前经常在诊断老师面前晃悠,问过无数个白痴级的问题,所以,即便老师不记得俺的大名,但是这张脸她还是认识的,我再一次的意识到,“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我嘟嘟囔囔地表示,俺是来承认错误来的!!!

老师问,“那你叫什么?”

“林立夏。”

“哈哈,你就是林立夏啊!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你朋友够多的啊?!居然会有三份答卷。”

我一愣,怎么会是三份呢?还有一份会是谁帮我答的?可是迄今为止,并没有人在我面前邀功啊?难道是他?!

老师挥挥手,说,“走吧,下回一定注意啊!我的课应该不难听吧!”

我赶紧谄媚道,“我最喜欢听你的课了,只是那天肚子疼得要命,就逃课了。”

老师白了我一眼,“你怎么那么没创意啊!和刚才走出去的那名男同学的回答一模一样。”

我只能报以“嘿嘿”傻笑。

当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将刚才所见所闻一股脑儿倒给大胖,大胖笑得前仰后合,“苏西坡也太搞了吧,他居然说自己肚子疼,一个大男生,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开开心心地一起傻笑,只是心中一直在琢磨,究竟哪一位才是无名英雄?

晚饭后,我还是决定去教室自修。只是一个人的自习,感觉比较落寞,也许心情会影响效率,反倒不如和韩宇在一起,打打闹闹地时候看的书更多。白白捱了一个多小时,依然一事无成,我恨恨地告诉自己,还不如回宿舍睡觉,刚念及至此,手就快速收拾起来,于是抱着书本的我又离开了教室。

我特意又再一次假装从以前的教室门前经过,这一次,我发现了韩宇的那个鼎鼎大名的雀巢水杯,桌子上还堆着一厚叠整齐的医书。只是那个座位,空无一人。

我的心快速跳动起来,转念之间,我已抱着书本向相反方向走去,又重新回到我刚才坐过的位置,惹得后面一排的同学直翻白眼看我,估计是嫌弃我进进出出折腾不休。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我一直坐在桌子前对着书本发呆,四周非常安静,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我一直在期盼,某一双大手,会在某一瞬间,轻拍我的肩。

在我的课堂笔记本上,我机械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写下,“等待的心情象一杯渐渐冷却的茶。”

这是一首在我中学时期曾经风靡校园的飞鹰三人组成员之一方雯琳的歌曲《你收到了吗》中我最喜欢的一句,也是最让人觉得无可奈何的一句。

我终于忍无可忍,让这份等待的煎熬见鬼去吧!再次“腾”地站起身来,抱着书本迅速离开教室。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悲哀的发现,刚才还一片晴朗的天空,转眼之间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凉意袭来,我打了一个寒颤。冬天,原来就这么快速地降临。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把书塞进外套里,一猛子扎进了这无边细雨中向灯火通明的宿舍奔去。心中嘀咕,“这点风雨算什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抱着如此绝决的心情踏进房门,却惊讶的发现房间里还有比我更伤心的人。江米条不知何故,趴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而大胖小胖却人手一只苹果,神色泰然地啃着。

这可真是怪异,我砰的把书放在桌上,打算发飙。还没等我发话,大胖一眼瞥到我,而且张牙舞爪一副打抱不平的做派,迅速对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噤声。拉着我到了房门外。

“你们怎么惹老江了?她哭啥啊!”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肯定是这两个家伙和老江掐起来了。不过,以前就算打打嘴仗闹闹别扭什么的,也不至于伤心到这个程度。

“这回可不是我们啊!别什么都赖我头上。”大胖不豫。

我就更好奇了,“那究竟为什么?瞧她都伤心成那样了。”

大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还问我?问你们家韩宇去。”

“什么我们家,别瞎说啊!他可和我没什么关系。”这下换我不豫了。其实以前她们也开开玩笑说“你们家韩宇”之类的话,我都置之一笑,不予反驳,可是今天,我却认真起来。

大胖倒不以为意,“你忘了今天是广播台面试的日子?”

一直有些浑浑噩噩地我这才顿悟,“我把这茬给忘了?难道她被涮下来了?”

大胖严肃地点点头,“我们都劝半天了,可是她就是哭,就是哭,而且一边哭一边说,林立夏都说肯定没问题。”

这下换我傻眼了,喃喃道,“老江不会把这也赖我头上吧。不会不会,老江不应该是如此不明事理的人。”

小胖笑眯眯的一边啃着苹果,也从房间里溜到我们身边听我俩议论,忍不住插话道“哈哈,林立夏你完蛋了,人家老江说了,林立夏让我别念《简爱》,得换一个更出挑的。”

我紧张地问道,“那她到底念什么了?”

小胖特别得意,晃着她的满头秀发,一字一句道,“《叶-塞—尼-亚》”

大胖居然现场演绎了一下,轻薄的拍了一下我的肩,抛来一个媚眼,“当兵的,你不等我了?你不守信用。”

我被大胖的媚眼一下电倒,转而大惊,“叶塞尼娅?那个简直就是高难度嘛!可是,谁扮演奥斯瓦尔多和她搭台词啊?”

小胖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她自己反串啊!老江一人分饰两角,够牛吧!”

我算是明白失利的原因了,老江同学不能正确估计形势,扬短抑长,挑选了并不适合的电影对白,其实,如果她拿出她惯有的“煽情”或者“深情”一族朗诵风格,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我恨恨地瞪视了一下面前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控诉道,“你俩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人家老江,为了追求她的理想,多不容易!”

小胖对我翻了一个白眼,“她都哭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那有什么办法,还是以前太顺利,导致身娇肉贵,经不起一点风雨。”

大胖来了一句,“林立夏,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正当我们三个窃窃私语之际,老江忽然推门而出,面无表情地拿着脸盆,向水房走去,丢下我们三个一脸狐疑,面面相觑。

而我,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还能醒悟道,或许今晚的广播台面试,就是韩宇没来找我的原因。

捐款和义卖

第二天的中午,我和大胖心满意足地果腹完毕,从食堂走出,我居然惊讶地看见在离我们不到20米的教学楼前,韩宇和东原以及另外两名我虽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高年级学长站在一个红色纸箱子的边上,而每一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同学,都从兜里掏出银两塞进纸箱里。大胖和我远远地看着,都是一脸疑惑。

大胖捅捅我,“看看去!”我才不想出现在韩宇的眼前,一阵扭捏。正推推攘攘之际,王支书从我们身边经过,“干嘛呢?你俩!”

“哎,支书,他们在干嘛?是募捐吗?给谁啊?”

支书狐疑,“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上次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汪严肃家里条件特别差,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除了自己打工以外,不够的部分一直是弟弟汪活泼打工补上。可是前不久弟弟摔伤,据说落下残疾,汪严肃四处筹钱要给弟弟治疗,可是他弟弟还是想不开,可能不想拖累家里吧,跳楼自杀了。现在大家给他弟弟的丧葬费募捐,多余的部分可以留给汪严肃做学费和生活费。”

我俩齐齐点头,“哦!”

支书奇怪的又补上一句,“别人不知道,林立夏你该知道啊,好多事都是韩宇在张罗呢!”

我尴尬地哼哼了两声,支支吾吾道,“他最近特别忙,我们碰上次数特别少。”

张美好理解的点点头,“那是!他这段时间和东原就差住在口腔医院了。因为汪严肃他们班正好是实习阶段,根本请不下假来,还有好多同学在外地实习,许多关于汪活泼善后的事情都是韩宇和东原他们做的。

支书讲解完毕,旋即绽放着小姑娘般的纯真笑颜,欣喜地向韩宇和东原方向飞奔而去。

我从兜里掏出钱来,塞进大胖手里,“你去帮我捐一下,我去宿舍等你。”不等大胖发话,迅速溜走。

当我回到宿舍,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一边假寐一边听歌时,大胖“砰”的一把将门推开,冲到我的床前,一把将我的耳机从耳朵上扯下来,“林立夏,你和韩宇怎么了?干嘛让我当传话筒?你就算要借力打力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大胖,“没啊!”

大胖拿眼睛斜我,“你别装傻充愣,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几天成天和我们混,而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的脸上早就写着四个大字,…”

我扬扬眉,凝神看着她,她反倒笑了,在我的脸上写起字来,“那四个字就是:出状况了。”

周六的上午,我一如既往地去家教。小姑娘的中期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虽然并不是出类拔萃的地步,可是,成绩有了显著的提高却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让我的脸面也有些光彩。中午,她的妈妈请我留下来吃饭,我不是很诚心地表示拒绝,在人家一再热情地表示相邀之后,我故作惭愧实则喜之的和她家人共进午餐。当我坐在楼下餐厅包间,一一品尝之后,不由得向我的学生发出由衷的赞叹,“你家餐厅做的菜真好吃。”

小美眉很不以为然,“我天天都吃,做来做去都是那些菜,烦都烦死了。”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吃饱喝足,我拖着疲乏而又满足的步子往学校方向走去。由于吃得太饱,我放弃了坐公共汽车回去的念头,还是徒步行走更有助于我的消化。中午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在我的身上,我眯缝着眼睛,睡眼昏昏,神志不清。

走到近一半,接近学校附近的电影院时,我被几句熟悉的吆喝声猛然唤醒,我不禁四处张望,发现街边有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摊,而吆喝声仿佛就是从里面传来。我永远也无法战胜我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趋步前往,也挤进人群中,透过缝隙,我看到,韩宇,东原,收钱找钱正忙得不亦乐乎。而他们的摊位上,摆满了打口CD,卡通杯和一些印着卡通图案的文化衫,甚至还有一些他们用空白磁带转拷合成的流行金曲集锦。看着样子,是在勤工俭学吧,端详一番之后,我正想溜走,却被眼尖的东原瞄住,我在他要开口叫我的那一霎那,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摆摆手后钻出人群,溜走。

周六的晚上,是我们班举行20岁生日的重大时刻。大胖小胖虽然对于广大同学不等待我们几个真正满20就举行仪式耿耿于怀,但还是躲在宿舍里挑出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披挂上身。就在她们描眉化眼之际,我却被发配到水房里替各位小姐清洗今晚的饭盆,谁让她们用电炉做饭做菜之际,我只有干瞪眼的份。当我捧着一大堆碗筷回到宿舍,大胖站在镜子前问我,“林立夏,看看我的眉毛如何?画好了没有?”

我凑过去端详,“不错,不错。”

大胖白我一眼,“你每次都说不错不错,上次我画的一边高一边低,你也说不错不错!小胖,你替我看看。”

抹着唇膏的小胖也凑了过来,“你哪能听林立夏的啊,她对化妆一窍不通。你瞧,这边眉峰画高了一点,你稍微降一降。”

我百无聊耐地看着她俩指点江山,只好又爬回床上,“你俩好了就叫我,我先听会歌。”

没多会,两张艳丽的面容就出现在我的床边,眨着扑簌扑簌的大眼,让我检阅,我只有拼命赞叹的份。小胖发话了,“林立夏,瞧你的眉毛上杂草丛生,我帮你拔拔眉毛,画一画怎么样?”

我给吓住了,“那可不行,我妈说过,眉毛不能随便拔,它代表你一生的际遇和风水,拔得不好,会改变你的一生。”

小胖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我都拔那么多次,也没看出有什么好或者不好啊!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挺迷信。”

大胖在一边说风凉话,“你别管林立夏,她是走纯情路线的,越蠢越好啦!你不知道韩宇就好这一口。”

我被她俩的话激得起急,“画就画,谁怕谁啊!”

当小胖一根根揪着我的眉毛,我才深深醒悟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虽然我强烈拒绝在我的脸上涂脂画粉,但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在唇上抹了些许淡粉的色彩,当她俩把我推到镜子前时,我含羞带怯却欣喜地发现,镜子里的林立夏已不再是两年前刚来上海时的小小土包子了。

集体生日--偏偏喜欢你

夜幕降临,我们几个簇拥着嘻嘻哈哈地走进了学校咖啡厅的大门。其实这个咖啡厅,在刚入校时也并没有,是学校为了解决勤工俭学的问题,特地开辟了这个场所,里面的waiter其实都是在校学生。不过这间咖啡厅,除了韩宇曾带我进去过一次,喝过我觉得很苦的咖啡,我并没有再次光临过。

咖啡厅里三三两两已聚集了许多的同学,我们宿舍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在似明非明似暗非暗的彩灯照射下,我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四处逡巡。就在我扭头张望之际,东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林立夏,今天看上去很不一样嘛!”

我调整视线,抬眼看到了东原正戏谑地看着我,没好气的回答,“有啥不一样,我的脸上又没有刻字。”

东原依旧笑嘻嘻,“我夸你今天好看还不行吗?对了,白天你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害得我挨了韩宇好一阵埋怨。”

我顿时没了脾气,小声嘀咕,“我看你们那么忙,不好意思打扰。”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在场内继续打望。

东原冲我眨眨眼,“你别看了,韩宇还没回学校呢,他们家亲戚下午把他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二十岁的生日晚会,在贾贵玉和张美好的共同致词下,总算隆重拉开序幕。每一个寝室都得出一个节目活跃气氛,我们喜笑颜开的看着同学们出尽百宝,有表演小品的,有显弄乐器的,也有唱歌和跳舞。不过最让我震撼的是,居然苏西坡同学也受邀前来,不过这一次他朗诵的并不是自己的大作,而是早已卧轨自杀的海子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用并不太标准的广西普通话热忱而激动地朗诵时,我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想起了海子,海子的故事,海子的诗歌。当他在零落的掌声中落寞走出咖啡厅,我看着他郁郁独行的背影感觉到一丝凄凉,我还想起了高中的一堂政治课,老师让我起来理论结合实际的分析一个案例,可是我讲了一个开头,自己就把自己感动得泣不成声,完全无法继续。后来有要好的朋友给我写信,回忆当年,半真半假地讥讽说虽然不明白我在伤心什么,却完完全全被我感动了。该死的,我都想到哪里去了,可能就是在这样的一刻,我对苏西坡的排斥也烟消云散。

终于轮到我们宿舍出马,其实,我们几个在宿舍里早已排练过数回。像以我为代表的,这种在港台文化熏陶下渡过青春期的女生,层次自然比苏西坡低若干个境界,所以,我们奉献给大家的,只是一首小虎队的歌曲《爱》。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像MTV里面的小虎队一样,在唱歌的同时,还要用手语来表演。当我们一边唱着“想带你一起看大海说声我爱你,给你最亮的星星说声我想你,听听大海的誓言,看看执著的蓝天,让我们自由自在的恋爱。”,一边在胸前做出一颗跳动的心,也就在此时,我看见,韩宇已然靠在咖啡厅的门边,双手插在兜里,意兴盎然地冲着我微笑。我不由得自乱阵脚,在他那样温柔注视的目光下,我连对着天空画圆圈也给忘记了,手一晃,居然打在小胖脸上,引来台下同学一阵哄笑。

我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挨了她们仨一致埋怨,“林立夏,你搞什么飞机!”旁边桌子上的小甫凑过来,插嘴道,“我觉得很好看啊!指天画地的,有意思。不过,你们确信你们比划得能让聋哑儿童看明白吗?反正我是没太明白!”

小甫话未落音,被老江一把推开,“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说话不会把你当哑巴。”

我偷偷撇了依然站在门边的韩宇一眼,却被他那双蕴含笑意的眼睛捕捉到,冲我弯了弯嘴角。我尴尬地也裂了裂嘴,笑笑,随即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班长却再次站在咖啡厅的中央,煽动地宣布,“刚进门的那个谁,别躲,说你呢!迟到了哈!大家说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来一个节目啊!”

全场沸腾,齐声大叫,“来一个,来一个!”我也不甘落后地混迹其中,我还从来没有听见韩宇唱过歌,不管是在何种场合。

韩宇起初还摆摆手,表示拒绝,可是很快就被湮没在群众的呐喊声之中,想站在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下场自然可想而知。终于,东原飞起一脚,把韩宇逼到了班长的身边,舞台的中央。

韩宇拿着贾贵玉硬塞过来的话筒,干笑了两声,“那我就唱首歌吧,不过我唱得不好,大家多多包涵。”回转身,他走到吧台,和隐藏在后面的waiter窃窃私语。然后重新回到咖啡厅的中央,说了一句,“这首歌,我献给一个人。”侧面对着我,便开始等待音乐的来临。

音乐声徐徐响起,我一听前奏,就知道是那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韩宇一改往日酷酷的作风,很深情也很投入的演唱,虽然他的歌声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并不出色,可是不知为何,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别是一番甜蜜滋味在心头。我就那样傻傻地盯着他的侧面,咖啡厅里的旋转彩灯照射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一阵暖意在心头。

我就那样失神一般地紧盯着他,直到被大胖在桌子地下狠狠地踩了一脚才清醒过来,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大胖,她不动声色,只是努了努嘴,示意我看看周围,我这才左右张望了一下,天!全咖啡厅的人都没把眼神投在歌手身上,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我微笑,更有甚者,痴痴呆呆望着我嘴巴都忘了闭上。这帮无聊之极的家伙,我顿时羞得脸上红云密布,浑身发热,还好光线昏暗,露出的马脚不会太过明显,只能继续故作镇定的端坐。

韩宇总算唱完了,下台前却被班长叫住,摆出采访的架势,“你别走,能问问你这首歌是送给谁的吗?”

韩宇被逼得也有点害羞,只能简短回答“无可奉告!”旋即溜回了东原他们宿舍那一桌。

班长依然不放过,大声道,“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了吗?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大伙说,是不是?!”

全班齐齐回答,“是!”,震耳欲聋,响彻云霄。随即报以全场哄笑。我只能佯装超然,仿佛此事与我毫不相干。

小胖凑到我的耳边嘀咕,“林立夏,你别装傻,骗别人行,骗我你还嫩点。”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互相抽签交换礼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枉我费尽心机准备了一个造型别致的香水瓶钥匙链,结果却抽中了江米条的礼物,一个棒棒糖,这个吝啬鬼,在宿舍里就向我们宣布打算以最小的投资获取最大的回报。当然,还有比江米条更接近葛朗台的人,那就是小甫。可怜的大胖抽中了他的礼物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蓝色气球。当然,有人痛哭自然也有人在欢笑,比如东原,美滋滋地抽到了我的礼物,冲着我高呼“谢谢!”而小胖,也比较幸福地得到一盘她最心仪的张学友的盒带。

最后的节目,是全班同学分享蛋糕,不知怎么搞的,最后一块蛋糕无人认领,由于我是全班最小的女生,大家一致要求我吃两块,我对着两块蛋糕很是发愁,一转念间,我就将奶油涂到了旁边江米条的脸上,从此刻起,整个房间里的同学开始发疯,蛋糕与奶油齐飞,红黄蓝绿紫共一色。

我的下场自然也可想而知,趁着局面如此混乱,满身满脸乱七八糟东东的我悄悄溜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外面天色已黑,只有路灯还闪着微弱的光芒,还没往走几步,我的手却被某人大力握住,拽向了路边的林荫。

当我看清楚拽我的人不是匪徒,而是刚才唱“偏偏喜欢你”那名帅哥,悬着的心总算归回原位。挣扎了一下,手却并没有从魔爪里获得解脱,只能任由他抓住我的手,面对面的站着。

韩宇总算发话,“我这几天忙,没顾得上问你,你这段时间闹什么别扭呢?!”

“哪有!”我心虚的看着远处,奇怪自己为何口是心非。

“嗨!看哪里?看哪里!”我不情不愿地转回头来,看见他正用蔑视的眼神斜睨着我,“你别不承认,你最近反常得很!也不去我们的教室自修,神龙见尾不见首。”

我不由得反唇相讥,“你才神龙见尾不见首呢!我不也一样找不到你。你自己说说,你最近在忙什么?”

韩宇眯缝着眼睛,“你找过我吗?我不信!”

我回答得振振有词,“就是那天,老江考你们广播台那天,我还看见你把书放桌上,结果你一直都没出现。”幸好那天我假装无意路过自修的教室,来了个惊鸿一瞥。

韩宇哼哼了两声,“我等你你又不出现,后来我不就面试新进人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