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很稀有,所以收集的富人也多。

她第一次拿着很小的原石去典当,就被伙计给忽悠了,什么钱都没有换到,居然还说送了人情给她,怕她饿死。呵呵,如果真是不识货的人她说不定还真的感激对方,可惜再一次的尝试下她就明白那伙计是识货的人,以为她可欺,索性欺压到底。

别人可以给她下套子,她难道不会给别人下套子么?

所以这半年来她每次去典当的物品逐渐以原石为主,有的她自己敲开了里面露出光彩夺目的水晶,再拿去典当。

半年来,那伙计以为她一直没有发现,上千上万两才能收购到的原石被伙计用几十两银子打发了她。

一直到这次,她将最后剩下的原石一次性做赌本试探出了背后的东家,并且假意说原石是在他们住的房子底下挖到的。如果不是在自家挖的,她也不会持续半年慢慢的拿出来换钱。

这半年村上哪户人家不知道半越软弱可欺?

人的贪婪不可谓不害人。

如果不是典当行的老板太贪婪,也不会中这漏洞百出的计谋;当然,这也跟她这半年来逐渐引得豺狼入圈套的耐力有关。

她并不后悔!

骗得的十万两银子对于那东家是九牛一毛,看到对方屋子里面的那些原石,就知道对方的财力有多么的雄厚。那些原石一经打磨就可以卖出高价,不是十万两银子可以比的。

她这半年来将山里的兔子窝都掏了一个遍,所卖给当铺的原石也足够了这个价格,只是是省略了其中加工转手的最后高价。

所以她不亏心。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十万两银子居然试探出了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眼角转到皇甫书景沉默的侧面,收起心中微妙的惋惜,他们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白家镇距离原来他们那所在的无名小村子有几十里远。

半越之所以选走山路就是怕那东家马上去到房子里面挖原石,一旦拆穿说不定会派人到处去找他们。

对于半越来说,山林无外乎是最大的藏匿点。不管是小偷,大盗,或者杀人放火的重犯,再或者是江湖上躲避仇人追杀的人都爱走这山林。

能够隐藏自己,也能够发现人迹,是绿林好汉打家劫舍的最好地段。

真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白家镇就在山林的尽头。

为了确保万一,她还是让众人暂歇居住在白家镇外不远的一户农家,她带着卷帘先去镇上买马车,再来接他们。

皇甫书景只是沉默的点头,岩茶怪怪的问:“你不会一去就不回来了吧!”

卷帘这些日子胆子已经大了很多,闻言怪笑道:“十万两银子都在你们手上,我们走了不更好。”

这句话的结果是卷帘被岩茶拖住了,说只要有卷帘在,半越怎么都会回来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自己两袖清风的去了镇上。

镇,肯定比村子更加繁华。

而白家镇更是几百年的老镇,住着多少代的白家人。民风淳朴,人面的脸上都有着和善温暖的笑容。

头顶没有了参天大树的遮挡,脚下也没有了碎石的摩擦,在这阳关大道上半越才找到了尘世的感觉。

果然,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还是浮躁不安的,再怎么装出宁静祥和,委曲求全也都只是临时的伪装面具,一旦到了阳光下,她的那些本性就暴露无疑。

这个时候,路人就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碎布条,如同乞丐还灰头土脸的女子,一抬脚就是露出大拇指脚趾看不出颜色的破鞋,仰首阔步志得意满的走在白家镇最繁华的大路上,然后迈入了看起来最高档的一家成衣铺。

“老板,找两套适合我这等身材穿的衣裳。”

“本店铺衣裳分为三等。一等绸裳,二等净衣,三等粗布衣裳。您要那一等?”

“二等吧!”

“两整套,包括内外衣裤鞋帽?”

“对。”

“好,请稍等。”半越笑眯眯的看着那少年伙计往内院走去,不多时后面就跟着另外一个小童捧着两套衣服鞋帽出来。

那少年对她笑道:“客官看样子长途跋涉,路过白家庄,以后一定还会要赶路,所以我给您挑了两套深色衣裳,不容易脏乱。贴身衣物选了观音土色,走再多路流再多汗都不会显出不妥之处。此去都城路途遥远,所以选的是厚底鞋袜,此去已经入秋,就算下雨也是不怕的。”

半越一样样挑着看了,那少年一件件推销说明他的选择深意以及衣裳等的用料讲究,半越只是点头再点头,少年又唤了一个丫头来,让人带她去内院换衣裳。

半越看看那丫头。

微皱的眉头和尽量缩起想要远离怪味的巧鼻,无不表示对方对自己的蔑视。

再看看自始至终给她推销的少年。对方却似对她身上的异味,衣裳的破烂程度,还有面容的灰尘毫不在意,依然笑意盈盈。

任她再缺脑筋也忍不住面色有点发窘。随人去换了衣裳,又找小丫头问了井水的地方,自己去井里吊水洗了手脸,再粗略的摸平整头发,整理好仪容才重新回到店面。

那少年已经开始在写单子给她算账明细。

换了衣裳,恢复了本来面目,端着小童送上来的茶碗,翘起二郎腿她悠哉的坐在店中,静静等待。

“客官,一共一两三百六十三文,折合一两三百六十文。”

半越笑道:“那再加上喂饱了的两匹马,一辆结实的马车,一个勤快的马夫是多少?”

少年又拿着算盘打算了没多久,道:“马匹白家镇最为公道,一匹上好耐力持久的马是八两银子,两匹是十六两;白家镇的马车可以在马庄一起购买,绝对结实牢靠。能够坐六人,其中赠送坐垫六个,薄毯一床;只是,马夫得临时请。因为现在已经入秋,没多久有粮食要收割,来往都城至少要耗时两个月,所以租偏高,两个月银钱三两。”

半越笑呵呵:“那在加一个白家镇的向导,我还要添加一些物品才好上路,希望有人能够带着我采购。”

“如果是牙婆,一日八百文钱。”

半越眯着眼睛,二郎腿一翘一翘地,十足恶女子摸样:“唔,如君所见,我是女子。”

“是。”

“还是未婚女子。”

“……是。”

“那你说我是该找什么样的向导呢?”

“您是独自一人?”

“不。还有两个少年,一个丫头。”最大的皇甫书景十七岁,还算不上是大男人吧?

那少年似乎呼出一口气,笑道:“向导一名,男子,十五岁,家世清白,明早卯时去客栈找您,晚上戌时之前送您会客栈,期间不管您需要问什么,他都会给您方便。一日银钱九百文。”

“呵呵,好。老板再推荐一个客栈。”

“出门右拐第三家,清风客栈,中等房间包早点,五百文。”

“老板生意兴隆。”顺手结了衣裳马车马匹的银钱,还有请马夫的预付款项:“余下的算是给老板填新茶。”

“啊?”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看看桌上对方只喝了一口的茶水,再看看她那脸上调侃的笑容,脸上尴尬既现,给少年亲和的面目镀了一层粉色,霎时整个店铺温暖更甚。

衣裳也买了,马车马夫等也都预定了,对古代服务态度满意至极的半越这才潇洒的出店铺。

一只脚还在店铺内,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又回过头来,尴尬的道:“老板能否找人去镇外有棵桃树的农家帮我接人。噎,路费就从刚刚的茶钱里面扣除好了。”她抓了抓脑袋:“我没有零碎银子了。”

这时那少年才噗嗤的笑了出来,高兴的点头。

走出门外,半越才后知后觉的摸摸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

不是那半年中每日里无所谓的淡笑,也不是这些日子虚假的漠然笑意,更不是偶尔张扬的邪魅,而是轻松的,熠熠昂然的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无防备的微笑了。

第八章

“只有十两?”

“就十两。”

岩茶大叫:“十两能够买什么东西?吃顿饭都不够!”

半越端着茶杯,一手指敲击着桌面,感觉一向自信很好的耐心也即将用完,烦闷益重,再听到岩茶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就听来分外刺耳。

“一个小户之家,五两银子足够过一月,你们十两银子过一天都过不了?”

岩茶鼻子里面哼笑一声:“你当做打发叫花子呢!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埋起来的银子都被你们拿了是不是?”

这个问题现在才问就正好应征一句古语:秋后算账。

不过,半越不是欠债人,而他岩茶也不是债主。

半越用眼神止住卷帘的反驳,淡淡的笑:“原来你们还有私房钱,好哇!我们这一路吃住都要银子,正好拿出来填补家用吧!我半越现在就正好是小花子,需要您岩茶大爷来打发打发。”

岩茶跳了起来:“我们哪里还有银子。当初是突然被你给带走,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拿。”

“我那些日子根本就不在山上,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拿了。卷帘找到我们的时候,她包袱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岩茶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当初他可是将几个包裹翻来覆去的翻找了很多遍。现在居然说她们拿了他们的私房钱,笑话:“既然是私房钱肯定是你们自己贴己守着。我没有找你们要银子填补一路的吃住,你还嫌弃我们给的银子太少了?

呵呵。那好,把那十万两银票拿出来。

我们敞开了肚皮吃,一顿吃上几千两;摊开了四肢住上房,一层楼的上房我们一次性全部包了,想睡哪间就睡哪间。一晚还要十两银子给小二做打赏。

怎么样?”

“你……那十万两已经是给我家主子了的,凭什么还给你……”

岩茶无理取闹,还好皇甫书景有理智,及时的拉住了对方,哄着两个下人出去,关好门之后,才呐呐的坐到女子身边。

半越看也不看他,一杯茶在手中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却是一口都没有喝下去。

这茶居然比在那成衣铺喝的还要苦。

也许,只是人心太苦。

窗外,夕阳逐渐隐藏到了屋檐之下,红霞一片,咋看下去辉煌层层,可是谁又了解黄昏即将沉没的无奈。

初秋的微风暖中带凉,滑过面庞有着温柔的味道。可是温暖不了那心。

半越抬起头来,凉凉的笑道:“有话要说?”

皇甫书景呆呆的看着她,似乎在斟酌,也似乎有着顾忌,最后将手掌轻轻的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你身子不舒服?”

半越笑道:“只是有点累。”

“那,我今夜住在你这边。”半越定了四间房,每人一间。

本来秉着一贯的节约原则她是想如同在山上那般,她与卷帘一间,皇甫书景和岩茶一间就好。等到了柜台的时候突然觉得无趣的很,也寂寥得很,突然很想就这么一个人。

她很想安静安静。

只需要一个人。

等到众人也来了之后分配了房间再说明明日采购的事情。卷帘要随着她一起准备东西,不想带着两个什么都不懂什么力气也没有的拖油瓶,就想着给他们一些银子随便他们去哪里闲逛,只要晚上回来住就好了。

大家都是大人了,好吧,其实就她一个是成年人,其他的不是少年就是少女。

自由,是每个人本性的向往不是。

没有想过不知人间疾苦的岩茶居然借着十两银子来跟她翻旧账。

呵呵,任何人可以跟她提银子,可就是这岩茶最不配。

这一切不能不说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这指使的人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

到底是挪用国家公款的大人物,对银钱不是普通的看重。心里越是气愤,面上越是冷静。皇甫书景懂察言观色,在半越再次发飙之前将岩茶给劝了出去。

现在,又拿出温柔架势,这是温情戏么?

“我今夜要很晚回来,会吵到你的。”

“你,要去哪里?”

“潇湘楼。”也是这个朝代男子出卖肉体的地方。

皇甫书景怔了怔,难堪的转过头,他当然知道潇湘楼是什么地方,在宫中就曾经听到民间来的内监们说过,没有钱的穷人除了将孩子送入宫中做内监,要么就是送到外面的潇湘楼做公子。他尴尬的问:“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半越索性放开了身体,一边倒在椅子上,一手反抓住皇甫书景的手摩擦着:“我不去哪种地方,那要去哪里?我是女人,女人需要男人,自然得去潇湘楼。”而皇甫书景自从哪次就一直刻意跟半越保持距离。

女人,也是有欲望的啊!

特别是,一个花心的女人,哎!

“我……”回避对方逐渐炙热起来的视线,男子的耳根都要红透。他当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求欢。他虽然很多事情不懂,可是至少也知道守宫砂有什么作用。

他的守宫砂还在,那么说明他还是处子。

上次在半越的怀中那样,并不代表他已经是半越的人。

第二天清早他就查看了,不得不说当时他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他回到都城,拿出了十万两银子,他就可以继续留在皇宫做他的聪慧温雅的皇子;再加上自己的守宫砂,那么他能够在那人身边的机会也有了百分的胜算。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还能够如上次那样胆大的去‘勾引’半越?

虽然不知道那夜在瀑布下半越为什么没有‘吃’了他,可是他很庆幸。

说到底,半越不论样貌,权势,才学,样样都是拍马也比不上那个人的。

所以,面对着半越隐含的求欢,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将本来是自己表示关心的手给缓慢抽了出来,离开了那温暖,心有点痛,可是更多的是释然。

这个人,不是他的归属。

他皇甫书景值得更好,更强,更有地位的女子。

“我想休息,晚膳就不跟你们一起用了。明日我不出门,所以那十两银子给岩茶买一些小物件吧!”一边说,一边似乎在躲着什么似的跑了出去。

半越看着那不停晃动的门,再看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手掌。想要大笑,可是什么也笑不出。

“果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买到的。”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她已经不知道是该惋惜那夜没有吃了皇甫书景,还是该欢庆!

在二十一世纪的半越人生信条中,得不到男人的心至少得到了男人的身体。虽然他们并不相爱,可是她想要为自己讨回做了一年多保姆的报酬也不行么?

转念,又庆幸自己没有吃了对方。心机深沉的男子其实不适合她,那样让她太累。从当夜皇甫书景有目的的引诱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了,不是么!

皇甫书景聪明,懂得隐忍,也懂得退让,她该高兴。因为聪明的人往往容易甩脱,如果遇到一个笨笨的有处子情节的人她可就傻眼了。

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可比女人难对付。

心里一阵轻松,那端在手中很久的茶也终于喝完了。

痛快!

她很想要一个痛快。

叫来卷帘又让她去替每人再买几套衣裳,卷帘委委屈屈的应了。她是在不福气,小姐都将那十万两银子给了他们,他们居然还不知恩图报,还想着将她们两人身上的所有银子给挖了干净,这还是人么?

半越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再给了她一锭大大的银子说是给她今晚自己玩乐用。既然皇甫书景不会一起吃晚餐,那么岩茶也肯定不会。索性让她们两个人趁着难得的闲空各自出去潇洒一番。

一切都安顿好了,自己洗了很久很久的一个澡,换了三桶水,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不甘郁闷怨恨都清洗干净。

天色已经夜了很久,她才背着手走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