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两。”

“成交。”

男子后知后觉的惊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着了道儿,脸色忍不住有了薄色:“你是故意的。”

半越懒洋洋伸个腰:“我是有意的。”

“……”

“美男谁不爱啊!如果你陪我睡一觉,我就免费教你一道菜肴。”

“……”

“当然,如果你今夜留宿在此,一直到天亮,随我处置,我会免费教三道菜肴。”

男子蹭蹭的站了起来:“不可能。”

半越手一指门口:“出门左转是楼梯,好走不送。”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她居然得寸进尺。虽然今天自己得罪了她,她也犯不着如此欺辱自己。他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看轻过。他何时如此委屈自己过。

她说要他自己过来,他就来了,等了几个时辰。他知道她是故意在潇湘楼流连的,这是给他下马威。回报下午他对她的轻视。

他准备了醒酒茶,其实也是亲自道歉的意思。她接受了,可是也告诉他,并不够。她很贪心。

他容忍了对方的调戏,挑衅,和侮辱,他知道这是她对他下午所作所为的彻底反击。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这个女子,是不容许她自己吃一点亏。

手掌紧了又送,送了又紧,脚步却是一丁点都没有迈出去。

叹息声气:“你要如何才肯?”

回答他的是沉默。半越脑袋埋在枕头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是知道她没有睡着。

他舔舔唇瓣,迟疑的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转身看着窗外的圆月,清亮而又冷漠,一如面前的人。

“小白告诉我,你体谅男子处世的艰辛。我就知道你是懂得的。浮云酒楼,的确很艰辛。白家镇虽然地段繁华,到底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而我,是不能露面的……”容貌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利器,对有的人来说是屈辱的根源:“往来竞争激烈。曾经就有官商来收买整个酒楼,有人刻意下阴招。生意越发艰难。而酒楼的孩子大都没有出去过,所知所学有限,酒楼到了今年已经越发难以慰继……我,也不想轻易将自己许了利益纠葛的家族。也没有大世家愿意接受我这等抛头露面的男子。我只能撑着……小白,将你今日的一切都告知我了,所以我想……”

“名字。”

“……白里絮。”

“年龄?”

“二十五。”

“真的?”

“……真的。我一直未嫁。”

“为什么要守着这酒楼?”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

“里面的孩子……”

“都是孤儿。”

半越沉默,她既然已经问了出口,自然也有介入的意思。白里絮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对方一开口就会有转机。

半越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对方,可是因为床幔的原因,她整个人都被掩盖在了黑暗中。只是那灼热的视线□裸的落在月光挥洒的男子身上。

他坦然的让她注视。

那视线由浓烈的欲望慢慢转淡,犀利如刀割也转成如风的飘柔。

白里絮全身舒展,细细的感受对面女子展露出来的气势,心中的揣测逐渐安定,最后成了自信。

黑暗中,半越的声音像是从鬼蜮中刺了出来:“如果我要搭上你呢?”

手指划入肉中:“你能够给我们什么?”

“安定,富贵,平等。”

“好。”

“咦!”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半越,她慢悠悠的从床上又飘到了男子的对面,这次神色中居然没有了任何直白的色 欲,她只是平淡而怀疑的望着他。

似乎在思索这交易的可行性。歪着的脑袋半天都没眨眼,白里絮就让她这么的盯着,感受对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具,似乎在考虑是摘了还是保留着。手指的温度在皮肤上靠近又疏远,明显的表示出主人的斟酌。

“经验告诉我……”她的声音轻轻的,如同鹅毛扰在耳边:“越是美丽的人皮代表着越多的灾难。我不知道你这面具下到底是何等姿色,不过,就算带着面具你也已经有了惊人的容貌,这是你的灾难。”她停顿了一下,笑道:“如果我接手了你,那你的灾难将会变成我的。”

她的手指离开了,人也离开了,这次没有回到床上,而是靠着窗边,手指摩擦着那醒酒茶的边缘。

这么一个细心的男子,这么一个有着广大交际网的男子,这么一个美貌的男子,是在是太太太难得。

可惜,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接,还是不接!

白里絮的心神一直随着对方的迟疑,推断,靠近,远离时刻搅动着。眼中不时有揣测,又有希翼,每一个举动都随着对方的话语而变动。

“哎,这样吧!我们换一种合作模式。”

换一种?

“我投资一部分银子,算是跟你合伙开酒楼。我做大股东,不过我不会在白家镇,我也不管你酒楼如何运作,我只会指派一个人来接手酒楼所有的外在联系。只要是需要跟外人打叫道的事情全部又我指派的人来做。当然,所有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上,那人会接受你的调派。不过,如果你我一起处事,那人会以我的命令为主。”这算是给他找了一个执行总裁。白里絮变成幕后老板,一切的事情都由执行总裁来执行。

白里絮思考着,静静的等她后面的话。

“我每月会写个菜谱给你,你让厨房的人学了。每月只能由此位厨师学这道菜肴。我会告知你一些主要材料该如何加工,你让你最信任的人来做。”

“年底分红,扣除所有酒楼运营和大家的月钱和打赏,所有利润我六你四。”

“还有呢?”

“还有什么?”

白里絮难得有点扭捏,轻声道:“你开始说,让我……”说要让我留宿。

“我累了。很累,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里我也没意见。”只是天知道,我什么也不会做。美丽的男人是毒药,她才不碰。

白里絮肩膀一松:“……我可不可以考虑考虑。”

“好。在我天亮出白家镇之前你让人来找我。”

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半越将脑袋深深埋在枕头中,翻个身,再翻个身,忍不住大叫一声:“啊,我想吃美男啊!我为什么要让他走哇!我傻了啊!我是笨蛋啊!我是柳下惠他老姐么?呜呜呜……”

这夜,在同一家客栈的人只听到哀怨声整夜绕梁不绝。

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啊!

一个人开始她的狗屎运的时候,是神佛都挡不住的。

半越在长达半年多的一个叫做‘皇族猿粪’压榨下,终于迎来了她辉煌的狗屎运。

唔,这陀狗屎还带着桃花的香气。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桃花香多一些,还是狗屎臭多一些。

前一夜,某个色女辗转反侧,清晨起床的时候沦为国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客栈一楼吃早点。

卷帘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行李,狼吞虎咽的坐在旁边。

经过了昨夜‘恐吓’的皇子和他的侍童,开始明白了这个女人抠门的本质。一个面对皇族的皇子也能小气到计算一天会花费多少银子的女人,跟她说话别人都觉得是含了一只苍蝇。

偏生这只苍蝇还是他们自己咬到嘴巴里的。

反正,这一天早晨,四个人难得的如同在深山里的一般,开始聚在一起吃早点。

半越吃到半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随时会睡着一般,馒头到了嘴巴里面都不知道咀嚼。卷帘有吃的就行,这丫头很好养。皇子殿下就算是喝稀粥吃馒头也无比优雅。岩茶这里挑一点那里挑一点,无比嫌恶。

“老板,十斤牛肉打包,再五斤馒头,这里是五个水袋,全部灌满水。”熟悉的声音在大堂响起。

半越已经脑门阵亡的磕在了桌面,睡着了。

卷帘招呼那熟悉的少年:“小白,吃早点了么?”

“来之前吃过了。”小白轻巧的走过来接过卷帘手中的包袱带到门外等候的马车上。

那边伙计已经将小白需要的东西也都放到了马车上。

卷帘扶着自家主子,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白想了想也帮忙扶着她另外一边,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将这个睡得昏沉的女子安置到上车。

皇甫书景迟疑的落在后面,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半越安排好了,岩茶替他挑了好一点的位置坐了。

车内一切都布置得很妥当。车上铺了很厚实的地毯,不是华贵的什么皮毛,就是寻常人家用的棉布厚毯子,铺了两层,人坐在上面丝毫不觉得颠簸。六个车垫,两个给了皇甫书景垫着,半越倒在一边索性睡了过去。

卷帘打开车内的小抽屉看看,有一些杂书,岩茶赶紧拿了过去递了给皇甫书景。卷帘再打开另外的食物篮子,里面居然有几个屉子,各色点心冒着香气,岩茶赶紧又挑了一些给皇甫书景吃,自己还不忘咬了几个。小白顺势递了两个水袋给他们。

皇甫书景淡淡的瞟了小白一眼,岩茶扬起小脑袋狠狠接过。这一切卷帘都没吱声,只是嘟起小嘴,看着小白笑得坦然。

没有挂车帘,车内又宽敞,众人坐在车内居然可以看到沿路的景色。小白轻声跟众人讲解,声调温柔,轻松风趣,连一心扑在书中的皇甫书景也偶尔抬头询问一些风土人情,小白也都一一解答了。

天气很好,温度适中,和风徐徐,人语轻柔,半越就感觉自己躺在那广阔的海洋中,随着波澜慢慢的晃悠,依然的舒适。

最后,她十分遵循身体本能的饿醒了。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睡眼惺忪的接过小白递过来的糕点和水袋,只管吃喝。似乎对车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不感到意外。

撑着圆鼓鼓的肚皮,她也不看皇甫书景一眼,再跳到了车架上,跟女车夫学驾马车。

哎,在陌生的地方,任何技能学了都会有好处的。比如她半越在穷途末路的情况下说不定会去做马车夫这个省力气的轻松职业。

在她的眼中,能够养活自己的职业都有学习的必要。

学习的过程其实很无聊。无非是拐弯的时候该怎么抽打马匹的臀部,直走的时候该如何抽打,停止的时候该如何让马儿停下,半越拿着皮鞭抽着抽着脑袋里面就浮现自己穿着女王装,一手皮鞭一手蜡烛,脚踩皇甫书景,斗志高昂的调教对方的场景。

咳,其实,皇甫书景这个皇子很有调教的潜质啊!

埋头看书的某皇子忍不住打一个哆嗦,就看到车门口某个女子诡异邪恶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吞吃入腹。他下意识的往车厢内缩了缩。

第十七章

“小白,这已经出城很远了。”都在官道上了,你还不下车。

“我多送送你不好么?”这话真是有深意啊有深意。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小白这个情郎舍不得半越这个娇女呢!

偏生,小白不是多情少年郎,半越也不是多金娇娇女。

“还送多远?”

“前面半里路有个桃花亭。”

半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有小白在这里,白里絮应该是在前面的桃花亭等她吧!

桃花亭啊!

桃花啊,哎!

白里絮,应该在梅花亭等她才对。

梅花,才像他的气质。苦寒,不让眉!

也不对,好像没有形容男子为梅花的,那么,是苦竹么?坚韧,直拔,不妥协,偏生有着脆弱的绿叶,随风簌簌,不折不饶。

她这里胡思乱想,没多久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小白率先跳下马车,恭敬的引着半越走入桃花亭。留下皇甫书景在车内不闻不问和岩茶的偶尔探头窥视。

所谓的桃花亭,周边半里都是桃树,虽然不是三月,那光秃的枝桠肆意伸展着,背后的半红半女的枫树倒成了背景,红的越热闹,孤枝的越发单薄,响应对比。

那人就偏生一袭暗得极致的靛红出现缓缓走出凉亭。湛蓝的眼眸,薄薄的淡唇,白净的脸颊,身段修长挺拔,动入挺柳,静入绿竹,翩翩君子,踏风而来。

这瞬间,半越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平视着他,他回望着她。

两人的眼眸中同时映出对方的容貌。

她轻轻的笑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他轻碰自己的脸庞,缓缓答:“是。”

“为什么不继续带着面具?你这个样子,不是摆明了对我用美男计么?”

白里絮轻笑:“可惜,在这里你什么也不能做。所以,我这美男计也无法成功,不是么?”

“唔!”她静静的凝视对方的眼眸,在这个大黎国人们并不全是黑眸,曾经她还遇到过绿色眼眸的女子,只是在她喜好中蓝色最为清澈,可是,面前这个男子实在不是纯真的主啊!

“说吧!我还能做什么,值得你如此下成本的亲自来诱惑我。”居然面具都不带了。他不知道他这个容颜可是典型的蓝颜祸水,偏生她半越最怕祸水啊!

“你安排一人到我身边,我让小白在你身边。”

半越回头看看,小白不知道何时退到了马车旁,回以微笑。明显的,他已经知道了白里絮的安排,小白自己也接受这样的‘监视任务’。

半越沉重的迈入凉亭,恨不得自己像个武林高手,一脚一个脚印踩踏了这一方土地。

“你不信任我。”

白里絮轻笑道:“我们初识,何来信任。”

半越从桌上挑了写满字迹的纸张看:“这话说得对。”

“你安排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安排一个,以示公平。以后也能够让我们合作更加轻松。”

“小白还是一个孩子。”

“他已经十五岁了。”

半越从纸张中抬起头来:“大黎国男子到了十六已经成年,你放他在我身边,呵呵,让我这个单身女人如何想。”小白这只小白兔就送入了半越这只色狼的嘴巴边上啊!他不担心半越一个色心大发就明目张胆的吃了小白兔么?

白里絮没有想到对方说得如此直白,呆愣一会儿,遥遥的望着小白,话却是对着半越说的:“这是小白昨日自己求的差事。他说他想要出去闯荡,跟在你身边很好。只要你我一直合作下去,你怎么也会护着他。”

半越嘴巴一撇,他们这是将她当做老妈子呢:“我根本不是一个好人。明白的说吧,小白这孩子我很欣赏,我不保证以后我不会对他下手。”

白里絮眼眸稍稍掩下:“我知道。”

“他这也愿意?”

“他自己求的。”

“你这是将自己重要的亲人卖给了我。白里絮,你收容这些孤儿难道是为了你的富贵荣华?”

“不!”男子回过头来,眼中的纠结痛苦一闪而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些孩子。小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愿意让他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