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想和霍重楼一起吃晚餐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霍景言这次怔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秦可一眼,再次点头。

“好的,秦可小姐,我会为您安排。”

秦可莞尔失笑。

她就知道,霍景言为了霍重楼的心理恢复,也一定会配合她的行动。

尽管对方可能会对她产生一点怀疑,但对现在的秦可来说,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并不重要。

只有霍重楼才最重要。

只不过……

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待会儿被突然通知自己要一起用餐,霍重楼会有多气急败坏了。

夕阳染红的光晕下,女孩儿背着细白的手,跟在管家身后走向主楼。

她的步伐轻盈,白皙漂亮的瓜子脸上,漾着温软俏皮的笑。

半个小时后。

主楼餐厅内。

坐在餐厅长桌的主位上,霍重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东西,然后冷着眼神抬头。

“你什么意思?”

霍景言淡定开口:

“重楼少爷,时间仓促,所以可选的也很少,委屈您了。”

“……”

霍重楼面无表情地拿起左手边那只白色底色的面具。

“我现在自己吃晚餐,还需要戴着这种东西了?”

“它底端灵活,不会影响进食。”霍景言说完这句,才更淡定地接了后半句,“您可以选择不戴,我想秦可小姐可能也有所猜测、并不介意。”

“秦”

霍重楼险些被自己这一口呼吸呛到,脸色闷红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问:

“秦可要过来?!她怎么会…………霍景言!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霍景言眼神都未动。

“和您共进晚餐这是秦可小姐的要求。”

“……她让你安排你就安排!?”

“秦可小姐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这是五天前重楼少爷您自己亲口说的。”

霍重楼:“…………”

在霍重楼再次暴走或者逃开之前,霍景言严肃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按照时间,佣人应该已经领秦可小姐上楼了重楼少爷,您还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试戴面具。”

“霍、景、言!”

“50秒。唔,我好像听到秦可小姐的声音了。”

“…………!”

一分钟后。

“祝您晚餐愉快。”

霍重楼行了一个绅士礼,转身悄然退出餐厅后门。

几乎是同时,餐厅前门打开,秦可走了进来。

为秦可引路的佣人主动拉上了门。

秦可走到长长的餐桌前,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了餐具和长桌对面的男人遥遥相隔。

餐厅内的水晶吊灯已经关了。

只有两排造型漂亮的高蜡烛摆在长桌空余的两端,晃着影绰的灯火。

秦可在拉开的高背椅前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前方。

两排浪漫的烛光间,男人端坐在对面,一身笔挺的礼服,一丝不苟得有些发僵的坐姿。

以及一张,白底红纹的,笑眯眯眼狐狸脸。

面具。

秦可呆了两秒。

“……噗。”

女孩儿实在没忍住,转开头,笑了出来。

“…………”

对面的男人身影更僵。

秦可笑了好几秒才努力忍住,抬头重新看向霍重楼。

“面具是你自己选的吗?”

“……”

“真可爱。”

“…………”

霍重楼差点把手里的刀叉捏弯。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隔日更qwq

☆、梦回(4)

梦回(4)

霍家主楼的餐厅大而空旷。长长的餐桌几乎让秦可有种和对面的男人身隔两极的距离感。

如果不是餐厅内非常安静, 连烛光簌簌的细微声响都能听到,那秦可丝毫不怀疑, 自己和对方的交谈要依靠喊话才行。

烛光间的白狐面具完全遮盖住了男人的面孔, 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露在外面,被两只弯弯笑的狐狸眼形衬着, 也让秦可看不分明。

她坐了片刻, 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

这餐厅里显然少有外人, 长桌两侧的其他椅子已经被佣人撤走。

秦可迟疑了下, 费劲地想去拖自己那把高背椅。

在对面默不作声地紧捏着刀叉切牛排的男人听见动静, 微微抬眼。

“……你要做什么?”

“搬椅子啊。”

女孩儿再淡定不过地回答。

“……”男人拿着刀叉的手僵了下, “搬椅子做什么?”

女孩儿闻言轻笑了声, 漂亮的杏眼弯下来。

“当然是为了离你近一点。”

“……”

“隔这么远的话, 跟自己吃饭有什么区别?”

说完,秦可转回身,继续费力地拖动那只高背椅。

和餐厅内乃至整个霍家的装修风格相近,椅子的设计用材也十分复古,在视觉美观程度上自然不低, 但单看那几乎与站起来的秦可等高的椅背, 重量之可怕同样可以估量得出来了。

于是秦可费了半天的劲,也只是把那只椅子挪动了一点点而已。

长桌的另一头, 响起一声刀叉磕在瓷碟上的不小的声响。

秦可转回头看过去。

戴着笑眯眯白狐面具的男人身形微僵, 显然是这个意外的声响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而感受到女孩儿的目光之后,霍重楼索性也不再掩饰。

他放下刀叉,僵着步子绕过长桌, 最后停到女孩儿身旁。

“……我来。”

男人的声音从近距离听,更多了几分低沉的沙哑。

秦可眨了眨眼。

她没有立刻退开,反而是转回身,倚着高高的椅背册棱,笑吟吟地仰头看着那张白狐面具。

直盯得男人眼神都不对了。

“你不是要……”

“我还以为,你都不准备主动理我了呢。”

“……”男人无声地攥了攥拳,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以至于这一瞬连女孩儿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都无法对视,而挪开了视线。

他直接绕过女孩儿这一侧,到椅子的后面,躬身要搬动那椅子。

然而就在椅子即将被男人无声搬起的前一秒,一个新的重量加上。

女孩儿突然单膝压到椅子上,按着男人扶在椅背上的手,贴到了他面前。

白狐面具前咫尺,笑眼盈盈。

“…………!”

男人的背影蓦地僵滞。

几秒后,他回过神,慌忙便要退身,同时声音里满掺着懊恼地开口:

“秦、可!”

到此时此刻,看着那双含笑晏晏的眸子里的情绪,他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这让他来帮忙搬椅子的事情分明就是她小计划里的一环?

“凶什么。”

女孩儿却笑得更明媚了。

霍重楼想抽回的手被女孩儿握着两根手指按在掌心,一动不动的。

那肌肤相触的温度,几乎一直烫到他的心房,刻下又一个抹不去的烙印。

霍重楼心口抽疼了下。

想要和渴望的情绪毒蛇一样疯狂地纠缠和啃噬着他的心脏,耳边无数个幻听似的声音鼓噪着每一根血管,逼他动手,逼他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孩儿狠狠地惩戒一下,好让她明白这样无法无天地撩拨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反正四下无人、反正没人敢来打扰,他就算在这里把她生吞活剥了也没人管得着。

是她自找的。

“霍重楼,你在想什么?”

耳边一个轻泠柔软的声音突然拉回了霍重楼的神智。

一切扭曲的幻影和咆哮的幻听潮水一般褪去。

他的眼前只有这个女孩儿。

秦可就跪在他面前的高背椅上,握着他的手指压在侧旁的椅背上,身后的烛光勾勒出她漂亮的身影,也柔化了女孩儿原本就好看的五官轮廓。

她那么漂亮。

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这个已经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在黑暗肮脏的泥泞角落里绝望和挣扎的自己。

霍重楼近乎痛苦地按捺着自己垂下眼,也冷下声音。

“你喊我什么?”

“霍重楼啊。”秦可轻歪了下头,笑着重复。

“一周以后,我就是你姐夫。”男人声音冷沉得近乎嘶哑,情绪漠然得冻人,“你应该注意分寸因为我不希望有任何影响婚礼的事情发生。”

“…………”

秦可一愣。

就在她失神的这几秒里,男人已经将她的手拉开,人扶正,然后搬起高背椅径直走到了另一侧。

椅子被搁在他那个首位的左手边。

秦可下意识地以目光跟上了他的背影。

如果不是深知真相,那说不定她还真要被他这副冠冕堂皇的说辞给忽悠过去了。

捅自己刀子捅得这么真心实意的,这人是不是个傻子呀。

秦可心里无奈地暗叹。

“你还坐不坐了?”

男人没转身,背对着她冷声问。

秦可回神,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弯。

她端着自己的那份食物碟子,一直走到现在的位置旁。

目光向侧边一落,男人已经重新落座,看起来目不斜视,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的样子。

秦可莞尔。

她放下了餐盘,又把自己的椅子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某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

秦可也装作没注意,笑着坐下去。

“你就那么喜欢秦嫣?”

“…………”

刚恢复动作的刀叉再次一停。

秦可强忍着笑。

预计自己这句话把霍重楼恶心得不轻,她从善如流地没等他强行找补,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们来霍家也才一个周,立刻就结婚会不会太早了?”

霍重楼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拿起旁边的红酒杯,润了一口酒,“这是霍家敲定的事情,秦先生和殷太太已经同意了你作为妹妹,应该没有什么话语权。”

“……”

这是在点她别再为了秦家那群白眼狼犯傻呀。

秦可笑着想。

只是这人不知道,她此时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只为他着想,根本不在意秦家那三人一分半点。

她其实完全可以等。

只是一个周而已,她只需要等着秦嫣见到他的模样而被吓退,等着秦家父母来乞求自己代替秦嫣嫁进霍家,那她就能顺势而为,省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她不想。

她不想这个人为了她真把自己逼到和秦嫣结婚的那一步,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她更不忍心看他做出这样连他自己的剩余人生价值都利用和榨干的选择。

她要一个结果,一个不是秦嫣抛弃了他,而是他主动跟着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做出选择的那个结果。

秦可深知,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放过他自己。

正在这时,餐厅的门被叩响。

“进。”

“……”

推着银色餐车的佣人们走进来,看清坐在霍重楼左手边的女孩儿,几个负责撤菜布菜的佣人同时愣了下。

虽然已经从霍管家那里得知,大少的未婚妻的妹妹今晚会和大少一起用餐,但之前布置餐厅时,还是按照两端位置,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已经坐到了一起,看起来还这么亲密……

似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几人猛地回过神,连忙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推着餐车上前,给两人撤换冷掉的旧餐。

注意到他们的反应,霍重楼皱起了眉。

方才大概是被女孩儿迷了心,他都头昏了,竟然还真纵容地让她坐到了自己身旁,而且还是左手边。

在霍家,左手边从来都是霍家当家夫人的位置,这一点历任霍家几位当家人,从未改变。

而霍重楼方才不知是出于潜意识的私心,还是真的忘了,竟然想都没想便把这张椅子搁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此时再想弥补都为时已晚。

他只能在那几个佣人换完餐盘准备推着餐车离开的时候,冷声冷眼地说了一句。

“管住嘴。”

“…………是,重楼少爷。”

几个佣人吓得身形发僵,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更是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餐厅门重新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