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从鬼王说起吗?那天,天气很冷,俺们三兄弟在树林里转悠,想找一些野栗子,晚上烤来吃。俺们正在四处找栗子树,只觉得一股邪恶阴冷的鬼气袭来,俺们远远地就看见鬼王了。白姬大人,您也知道,鬼王一向杀人不眨眼,吃非人不吐骨头,俺们这些低级妖怪看见他都得绕道走。本来,俺们是打算躲开的,但是却发现鬼王似乎在跟谁做什么勾当,也是那天吃午饭时喝了几两酒,酒壮兔狲胆,俺们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就悄悄地凑过去探看。”

元曜好奇地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乌大道:“俺们从树丛中潜伏过去,就看见鬼王和两只水獭在说话。一只水獭躺在地上,全身是血,可能是死了,另一只水獭哭得很伤心。俺们三人怕被鬼王吃掉,不敢凑得太近,听不清它们在说什么。不多时,只见鬼王拿出妖血朱果,递给了那只在哭的水獭,那水獭犹豫了一下,接过妖血朱果,吞了下去。白姬大人,您也知道妖血朱果是干什么的,果不其然,那只水獭接着就发了狂……”

元曜打断乌大的话,道:“妖血朱果是干什么的?”

白姬道:“妖血朱果是一种丹药,鬼王用它来控制低阶的妖灵,为他所用。一般来说,吃下妖血朱果,就会魔化,获得鬼王一部分力量的同时,成为鬼王狩猎人魂的爪牙。我猜测,可能是鬼王无意中遇见了逃离了三冬庄院的阿漪和阿鲸,阿漪强烈的悲伤、愤怒、仇恨吸引了鬼王,他认为可以利用这只绝望而走投无路的水獭,所以蛊惑它吃下了妖血朱果。毕竟,仇恨蕴藏着强大的,可以利用的力量。”

元曜惊道:“阿漪姑娘是鬼王的爪牙?”

白姬眼中有些迷惑。

“按道理说,是这样。”

乌大道:“那只水獭发狂之后,俺们三个越看越害怕,就偷偷地跑了。既然鬼王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白姬大人,俺们就先告辞了。俺们还急着回族里报信呢。”

白姬道:“你们报什么信?”

乌大苦着脸道:“哎呀,还不是水獭的事情。今天真是邪门儿,这荒山野岭都是水獭在跑,还有三三两两、衣冠不整的人也在跑。更离奇的是,俺们在树林里发现一辆翻倒的马车,马车旁边,一个女水獭把一个男人吊在一棵树上,把他挠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

乌二纠正道:“老大,那不是女水獭,是一个女人。”

乌三道:“二哥,那虽然是一个女人,却被水獭妖附身了。老大也没说错。”

乌大头疼地道:“管她是水獭,还是女人,反正这片林子是不得安宁了。俺们兔狲还是避一避吧。”

白姬略一沉吟,道:“你们看见的马车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乌大、乌二、乌三一合计,决定让乌三给白姬一行人带路,乌大、乌二先回族里了。

乌三带着白姬、元曜、离奴一路穿山越树,去找马车。

元曜心中疑惑万分,阿漪的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又冒出一个被水獭妖附身的女人?被水獭妖附身的女人,让元曜又想起了在三冬阁后院见到的,中了邪的虞夫人。

元曜心念电转,突然听见夜风中传来了一声声虚弱地哀嚎。

哀嚎声十分痛苦,却又虚弱乏力。

在前面引路的乌三停下了脚步,小声道:“就在前面了。白姬大人,我心肠软,看不得血腥的东西,就先告辞了。”

白姬点点头,径自往前面走去了。

离奴也急忙跟了上去。

元曜对乌三道了一句:“多谢引路,乌三兄弟路上小心。”

乌三挥了挥爪,跑了。

白姬、元曜、离奴循着虚弱的哀嚎声往前走去,在转过一丛半人高的荒草时,他们看见了一辆翻倒的马车。马车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被吊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周围没有人,只有这名被吊在树上的男子,并没有看见乌大所说的被水獭妖附身的女人。

冬夜寒冷,风刀如冰,男子浑身赤裸,被一根藤蔓绑住吊着。他的身上被野兽的利爪抓出了数道伤口,血肉翻卷,猩红满地。

虽然伤重,但男子还没死,还在发出虚弱而痛苦的哀嚎声。

元曜心善,一看见这情形,顿生怜悯与悲伤。他顾不得许多,急忙向男子跑去,打算把他放下来。

离奴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就走去帮元曜。

白姬静静地站在,侧耳倾听夜风中传来的各种声音。

元曜、离奴把男子放下。

元曜仔细一看男子的脸,不由得惊道:“这不是三冬阁的管事吗?!”

那管事看清了白姬、元曜,虚弱地道:“救救我……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姬看了一眼管事的伤势,道:“放心吧,你这些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元曜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管事恐惧地道:“是夫人……下午,你们走后,我就叫人备马车,准备去庄院找主人商量夫人的事。等我忙完店里的事,出城时已经是傍晚以后了。马车在山路上行驶,车夫在赶车,我坐在车里,夫人突然就从我背后冒出来了。夫人被妖邪附体,力大无穷,嘴里长出獠牙,指甲有一尺长,吓死人了。夫人一口咬向我的脖子,我偏头躲开,被咬中了肩膀。夫人又去攻击车夫,马车就翻了。车夫吓跑了,马也吓跑了。我被夫人抓住,被扒掉衣服,吊了起来。夫人口中喃喃念着复仇什么的,说要剥掉我的皮,剔开我的骨与肉,我吓得苦苦求饶。夫人失了神智,不念主仆情分,在我身上划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疼得我死去活来。我以为今夜必死无疑,但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划了一半,突然就丢下我走了。”

白姬道:“虞夫人为什么突然走了?”

管事道:“不知道,好像是听见什么了,她突然停手,然后转身走了。”

白姬道:“虞夫人走了多久了?”

管事虚弱地道:“我被吊在树上,浑身疼痛,感觉度日如年,说不清楚她走了多久了……”

夜风呜咽,林木沙沙作响。

白姬似乎听见了什么,喃喃道:“……鬼王怎么也来了?今夜这荒山野岭真热闹。”

管事瑟瑟发抖地道:“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又回来?得赶紧离开这儿,你们能带我去三冬庄院吗?这儿离庄院不远,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我好冷,好疼啊……庄院里有火炉,热水、伤药……”

元曜怕吓到管事,不敢告诉他三冬庄院现在的情形。

白姬环顾四周,道:“你伤成这样,不宜挪动,我们三个人没办法扶你去庄院。这样吧,那马车旁边还算挡风,我们把你扶过去,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我们去庄院叫几个人手来抬你。”

元曜冷汗,那三冬庄院里现在哪里还有人?

管事摇头道:“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夫人又回来杀我怎么办?”

白姬道:“你放心吧,我大概猜到虞夫人去哪里了,她不会回来的。”

也许是白姬的语气中有着坚定的力量,又或者是管事隐隐感觉出白姬不是寻常人,而且自己也确实没法挪动,只能等人救援。

管事同意了,他感激地道:“我还以为今夜肯定凶多吉少,不是痛死,就是冷死,幸好遇见了你们。”

元曜、离奴把管事扶到马车边,又按管事的指示从车中拿出了御寒的毛毯,和羊皮水囊。虽然管事浑身是伤,但是冬夜太冷,也顾不得许多,帮他裹上了毛毯,又喂他喝了些水。

元曜还在管事身边生了一堆火,给他取暖。

白姬道:“你且撑着,我们去找你的主人。”

管事道:“请千万快一些,让主人派人来救我,我怕我撑不住。”

元曜在心里道,虞掌柜被阿漪掳走,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处境比你还危险,怕是不能来救你了。我们还得去找到虞掌柜,看能不能救下他呢。

白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元曜、离奴急忙跟上。

离开管事视线范围之后,离奴倏地化为一只猛虎大小的九尾猫妖。

猫妖伏地,道:“主人,现在是要去鬼王那儿看看它在干什么勾当吗?”

白姬道:“离奴,你也感受到鬼王的气息了?”

猫妖道:“鬼王身上那股尸臭味,哪怕隔了十里远,还把鼻子捂住,也能闻到。”

白姬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月光下,猫妖驮着白姬、元曜飞奔在荒林之中。

不多时,猫妖停在了一处山崖边。

猫妖四顾一看,十分眼熟,正是它把阿漪推落的那个山崖。

黑雾缭绕,鬼气森森,山崖边站着一个特别醒目的巨鬼。

巨鬼身高一丈,肌肉虬结,身形仿若山岳。他红发獠牙,狰狞凶恶,睥睨之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巨鬼旁边,站着一个拿着三齿铁叉的恶鬼。恶鬼头发冒着绿色火焰,眼睛生在顶门上,半月形的鼻子一孔朝天,一孔朝地。

正是鬼王和夜叉。

鬼王的脚下,伏地跪着两个人。

元曜仔细一看,跪伏着的竟是阿漪和虞夫人。

元曜再一看,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看服饰似乎是虞掌柜,不知生死。

猫妖停在山崖边的一瞬间,鬼王和夜叉同时转头望来。阿漪和虞夫人也抬头望向白姬一行人,虞夫人口生獠牙,尖利的指甲长约一尺,已是妖魔的样子。

阿漪更诡异,她的眼睛全是黑色,那种黑暗仿佛地狱的深渊。

鬼王一看见白姬,就觉得头疼。

虽然白姬总跟鬼王称朋道友,但是鬼王却把白姬看成死敌,因为白姬总是跟他作对,破坏他的各种图谋,让他恨得牙痒。而且,他也觊觎缥缈阁里的奇珍异宝,想要一朝屠龙,占有缥缈阁。不过,几千年来,他的愿望一直没法实现,因为他打不过白姬。很讨厌一个人,又干不掉她,还经常被这个人捉弄,真的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