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道:“轩之,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阿飘姑娘残存世间的一缕执念。管狐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它本身就不是活着的狐狸,而是狐狸被术士役使的魂魄。管狐死后,如有执念,则化为一缕幽魂存于世间,直到执念消失,则归于虚无。”

阿飘垂下了头,咬牙切齿地道:“我的执念就是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让真凶偿命,这样离殇和我才能瞑目。”

元曜惊道:“所以,你就一直跟着苏姑娘?”

阿飘眼中腾起熊熊怒火,道:“是的,她是杀死胡辰,害死离殇和我的真凶,我一定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白姬温柔地道:“离殇是怎么死的?”

阿飘咬牙道:“离殇死在胡辰之后,阿宽之前,他跟阿宽一起去谷外对付猎狐的道士。阿宽带回了他的尸体,说是道士杀的。我不相信!”

白姬道:“那,你是怎么死的?”

阿飘眼中的恨意渐渐转化为迷茫,她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也许是被道士杀的,也许是被苏媚儿杀的……不,肯定是被苏媚儿杀的……”

阿飘忽然变得混乱起来,她似乎头疼欲裂,拼命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已。

白姬静静地望着阿飘,眼神中露出一丝怜悯。

阿飘在痛苦之中化作一缕长狐,飞向了苏媚儿离开的地方。

第六章 般若

白姬站在天风之中,若有所思地望着随风飘落的合欢花。

元曜挠头,道:“白姬,小生觉得这些狐狸之间的关系好复杂……胡辰真的是苏姑娘杀死的吗?”

白姬淡淡地道:“不知道。”

“白姬,你刚才说管狐不是活着的狐狸,是什么意思呢?”

白姬皱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

“管狐不是活着的狐狸,而是一种东瀛鬼术炼成的狐魂,它听从主人差遣,为主人做事。制造管狐,跟制造婴骨笛(见《缥缈·提灯卷》

第二折 )差不多,做法非常残忍。先抓一只活生生的狐狸,把它的身体埋在土里,脑袋留在外面,不断地毒打它,不给它吃东西。为了加深管狐的怨念,在狐狸饥饿得奄奄一息时,放上美味的食物在它面前,让它看得见,却吃不着。七天之后,当狐狸快要支撑不住,怨恨达到顶点时,割开它的喉咙,让它血液流尽,痛苦而死。狐狸一死,马上用封魂咒将它的魂魄封印在容器里,作法七七四十九日,彻底驯化狐魂。狐魂驯化完成,可以被术士役使时,就将狐魂放入一根竹管里。这就是管狐了。”

元曜忍不住流泪,道:“原来,管狐经受了那么残酷的对待,阿飘姑娘好可怜……那些制造管狐的术士毫无人性,太可恶了!”

白姬道:“正因为经受过残酷的命运,管狐一直充满了怨恨,会反噬主人。阿飘姑娘没有主人,想来她是反噬成功,逃离了。管狐善忘,没有主人的管狐会渐渐忘记生前经受的一切,自我治愈心灵,以为自己是一只活着的狐狸。”

元曜擦干眼泪,道:“善于忘记,也是一种好事。”

白姬肃色道:“管狐善忘,所以阿飘姑娘所说的一切,我不敢相信。轩之,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一阵山风吹过,山林深处的狐谷腾起一片如烟似纱的白雾。

元曜望着观星台下,道:“啊,起雾了。”

弦月初上,狐宴在一座名叫“花月殿”的大殿里举行。花月殿位于狐谷的西北方,离摘星楼不远,四周古树参天,绿藤成荫。

夜色凉如水,花月殿以金丝楠木为梁,水晶玉璧为墙,穹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仿如一轮明月,熠熠生光。地上铺着一方一方的蓝田暖玉,云白光洁,凿玉为莲,朵朵刻成九瓣莲花的模样。

歌台之上,悬挂着一帘一帘半透明的鲛绡八宝罗帐。一阵夜风吹来,鲛绡随风飘动,让人如坠云山幻海。鲛绡帐中,几名褐衣乐师手持乐器,在演奏着空灵曼妙的音乐。

老狐王强撑着身体,斜倚在首位,一众狐狸们皆按座次列席。桌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所用的器皿十分华贵,入目皆是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琥珀碗、象牙筷……

白姬坐在老狐王旁边,元曜坐在白姬旁边,离奴的位置空着。栗、十三郎、涂山川、长印、苏媚儿等人也陪坐在下首,阿空因为眼睛受伤了,没有来参加宴会。

元曜席地跪坐,摸了摸蓝田暖玉的地板,触手温润,滑腻如脂。这座大殿里少说也铺了一千多块蓝田暖玉,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大明宫都没有花月殿奢华,怪不得千妖百鬼都说九尾狐一族富甲一方。

一个仆人快步无声地上来,躬身对老狐王道:“禀狐王,找遍了狐谷,也没看见猫大仙。”

老狐王生气,颤巍巍地道:“继续找!哪能把贵客弄丢了?!”

白姬抱歉地对老狐王笑道:“离奴不懂规矩,喜欢乱跑,给您添麻烦了。反正,它来这儿也是淘气,就不必花力气找它了。”

老狐王颤声道:“如今狐谷多事,险象环生,不找到终归不放心……”

白姬笑道:“离奴一向机灵,不会出什么事。如果真出事了,也是它的命。”

老狐王见白姬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找离奴的事了,只叫仆人们继续去找,找到了请它来宴会。

元曜却有些不放心,因为离奴从下午离开观星台就没了踪迹,不见猫影。

老狐王勉力举起金足樽,对白姬道:“山野鄙陋,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您,仅以此樽般若酒敬奉,聊表谢意。”

白姬端起碧玉觞,笑道:“老狐王太客气了。这般若酒可是三界珍酿,聚千古醇酎之气,融山川地气之精华,想必是您压箱底的珍物。”

元曜一听,急忙端起面前的碧玉觞,但见碧色之中玉露晶莹,闻之清香透骨,饮入口中,通体舒泰,灵智顿开。

元曜无意中朝一众狐狸的桌案望去,却见他们的酒樽里并不是般若酒,而是别的佳酿。看来,这般若酒确实珍贵,老狐王只拿来招待客人,其它狐狸都没有份。之前胡十三郎亲自去悬崖酒窖,莫不就是奉命去取这般若酒?

老狐王喝了一口般若酒,道:“白姬好眼力!这酒还是我刚当上狐王那一年从昆仑王母瑶池拿到,封藏入酒窖的。这一晃都几千年了。当时,我还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为这几坛酒大闹昆仑,打伤了镇守昆仑北门的开明兽,最后中了西王母一箭,险些没命。也是西王母心胸宽广,有容狐之量,不仅没有杀我,还把我盗的般若酒都送给了我。这般若酒一共三坛,我封藏入酒窖最底下,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喝,如今这把老骨头也快挺不住了,只剩一口气吊着,索性趁着招待您拿出一坛来喝了,权作垂暮之年回味一下盛年时的意气风发吧。”

白姬轻轻抿一口酒,笑道:“老狐王依旧是盛年,还得带着狐子狐孙们千秋百代呢。”

老狐王很受用这话,笑得眉不见眼,但还是摆着手道:“不行了,不中用了,一把老骨头了。”

白姬又跟老狐王寒暄了几句,才说到了正事。

“狐谷里发生的事情,老狐王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老狐王扫视了一眼正在吃喝说笑的众狐狸,叹了一口气,道:“狐族合当有此一劫,却因为狐会作东的缘故,都算在我纯狐氏的头上。不瞒白姬,这次人与狐的争端杀伐,血染翠华山,狐族损失惨重,我无颜面对其它狐族。一切都是那群道士居心叵测,他们打听得知狐会之事,早有取狐骨的预谋。”

白姬一怔,道:“老狐王这话里有话,难道胡辰不是第一个被取骨之狐?”

老狐王神色哀伤,道:“辰儿并不是第一个。早在他回来之前,终南山里就有两只被取骨的狐妖,它们都是得道的千年之狐。那些道士早有预谋啊!辰儿带回那江城观的狌狌,我就隐隐不安,可它是辰儿的朋友,我也不好撵客,后来就闹出了那等惨祸。现在想来,那狌狌怕不是道士们派来挑起争端的卧底。”

白姬道:“看来,老狐王是深信这次狐祸皆是道士所为了。既然孙上天已经是笼中之鸟,您为什么不杀了他报仇雪恨呢?”

老狐王连连摇手,道:“逞血气之勇,不如谋定而后动。即使杀了这狌狌,辰儿和死去的狐也活不回来。杀这狌狌,除了泄恨,又有何用?这世间最无用的就是情绪了。这狌狌在道士之中辈分很高,也颇受爱戴。将他抓在手里,那些道士终有几分投鼠忌器,不敢鱼死网破。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万一狐族大败到亡族的地步,拿这狌狌的命还能换一两只狐的活路。”

说着,老狐王望了正在吃一碟玉露团的胡十三郎一眼,眼中充满了慈爱。

白姬叹道:“还是老狐王深谋远虑,思虑周全。”

老狐王叹了一口气,忧愁地道:“唉,坐在这狐王的位置上,就是操心的命。”

白姬宽慰了老狐王几句,才道:“我想去见一见孙上天。”

老狐王道:“那狌狌被关押在南边的水牢里,不如让人把他押来……”

白姬扫了一眼栗和苏媚儿,道:“不必麻烦,还是我去水牢走一趟吧。”

老狐王道:“也好,我让十三郎替您带路?”

“有劳了。”

老狐王低声让侍立在左边的随从传话给胡十三郎,胡十三郎急忙放下正在喝的八宝银耳羹,起身走向白姬。

白姬一口饮尽般若酒,笑眯眯地对元曜道:“轩之,一起去吧。”

元曜今天只吃了早饭,赶了一下午路,十分饥饿。他本来正在埋头吃一碗玉皇王母饭,听见白姬叫他,只好放下饭碗,拿了一个葫芦鸡的鸡腿,啃着跟白姬出去了。

白姬、元曜、胡十三郎一走,老狐王支撑不住了,交代栗招待众人,就退去休息了。一众狐狸继续在宴会上吃喝玩乐,场面热闹。

一个藏青色的身影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宴会,离开了花月殿。

月牙如梳,风移影动。

白姬、元曜、胡十三郎走在去水牢的路上。

突然,胡十三郎捂住肚子,道:“不好了,某得先去茅厕一趟。白姬、元公子,你们先沿着这条路慢慢走,某一会儿过来追你们。”

说完,小狐狸就急急忙忙跑了。

白姬、元曜只好踏着月色慢慢走。

元曜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白姬,你就不能吃饱了饭,再去找那孙上天吗?”

白姬道:“我心中十分不安,没有胃口。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水龙结界一直在松动,看来道士们也按奈不住,想要闯进来。事不宜迟,早一点搞清楚,早一些安心。”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匆匆而来,喊道:“白姬大人请留步——”

白姬、元曜回头。

那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袭藏青色圆领丝袍,戴着同色软脚幞头。他面如冠玉,唇似涂朱,倒也十分清秀俊俏,只是眼神始终闪闪烁烁,带着一丝狡诈。

元曜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似乎刚才在宴会上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白姬笑道:“你是胡家几郎君来着?”

男子行了一礼,道:“晚辈乃是胡家八郎,名唤胡癸。”

白姬笑道:“原来是八郎呀,你匆匆而来,有什么事吗?”

胡癸露出一丝忧色,道:“白姬大人,有一件事情在晚辈心中梗了很久,恐引起灾祸,不能对人言。如今,您来狐谷主持大局,晚辈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您!”

白姬挑眉,道:“什么事情?”

胡癸一横心,咬牙道:“二哥是父亲大人杀的!”

“啪嗒——”元曜惊得鸡腿掉在了地上。

白姬皱眉,道:“你敢这样说,想必是知道什么。”

胡癸苦笑道:“没有谁,比晚辈知道得更多了。”

第七章 狐言

白姬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胡癸左右四望,压低了声音,道:“事情要从去年夏天说起,为了今春的狐会,那时候我们就在大动工程,修缮住宅了。晚辈被父亲大人委派了任务,负责采伐木料,运送土石。翠华山与终南山相连,晚辈经常带人去终南山伐木采石,再运送回翠华山。去年秋天,晚辈在终南山里发现有千年狐妖被取了狐骨,心中大惊,急忙禀报了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嘱咐晚辈不要声张,以免惊吓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完,后面的事情除了父亲大人与晚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两只千年狐妖之死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与会的几大狐族中,金狐家的五郎,赤狐家的七姑娘,还有善狐小茗都被人剔骨而死……这是知道的,不知道而死在外面山里的野狐,经过人与狐的战乱,也都算在道士头上了。”

元曜惊得目瞪口呆。

白姬道:“金五郎,赤七,小茗之死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胡癸颤声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来过狐会,自然不知道他们已死。他们还没来到狐谷,还没跟大家见面,就惨死在终南山里了。”

白姬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和老狐王又是怎么发现的?”

胡癸道:“自从晚辈在终南山里发现千年狐尸,父亲大人思虑再三,就把狐谷的结界撤了,改在终南山做了结界,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父亲大人年迈体弱,力量有限,终南山比翠华山大多了,他也顾不周全,只先后发现了金五郎等人的尸体,至于是谁干的,完全不知道。因为急怒攻心,又一次一次受到惊吓,万分忧惧,父亲大人后来连终南山的结界也无力维持了。为了不引起狐心骚乱,父亲大人派晚辈去悄悄收殓了尸体,还叮嘱晚辈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姬皱眉道:“就算事情如你所言,老狐王为什么要杀胡辰呢?”

胡癸垂下了眼睛,道:“白姬大人,您跟父亲大人相识也有一千多年了,您还不了解他谨小慎微,杞人忧天的心性吗?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过狐会,瞒不到永远,金五郎、赤七等人的死迟早会被大家知道。他们死在翠华山附近,又是来参加狐会的,纯狐氏难辞其咎,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瞒您说,各大狐族看似融洽和乐,其实彼此积怨已久,谁也不服谁,大家都在悄悄地扩大势力,准备吞掉其它狐族。纯狐氏的财富被各大狐族垂涎已久,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来抢夺了。父亲大人担心各大狐族抓住这件事情,以此为借口,一起来讨伐纯狐氏,那纯狐氏就没有活路了。有些话做子女的本不该说,父亲大人是一个好狐王,但不是一个好父亲。为了纯狐氏一族,他可以不折手段,牺牲一切。他曾经跟晚辈说过几句话,让晚辈提心吊胆,日夜不能安寝。他说,’这件事情坏就坏在其它狐族都有死者,只有纯狐氏没有伤亡,如果辰儿也死了,纯狐氏也是受害者,那其它狐族就没有借口了。那只讨厌的狌狌是江城观的道士,道士是我们狐族的天敌‘。没过两天,二哥就死了,那孙上天被怀疑是凶手,引起了这场惨祸。”

元曜吃惊得不敢相信这一切。

白姬盯着胡癸,道:“老狐王真有说过那几句话?”

胡癸迎上白姬的目光,道:“千真万确。如果晚辈有一句谎话,愿遭天打雷劈,万劫不复。别的狐是谁杀死的,晚辈不知道,但二哥……极可能是父亲大人……”

元曜颤声道:“肯定是哪儿搞错了。虎毒不食子,老狐王善良慈悲,疼爱子女,断不会做这种事情。”

胡癸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道:“父亲大人偏心,他真心疼爱的子女也就只有十三了。别的子女对他来说,不过是十三的陪衬罢了。”

元曜道:“癸兄弟,你万万不可这样想,做父母的,对所有子女都是一样疼爱的。”

白姬望着胡癸,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胡癸眼中充满了恐惧,颤声道:“因为,晚辈知道得太多,父亲大人可能要杀晚辈灭口了……白姬大人,幸好您来了,只有您能救晚辈了……”

元曜又是一惊。

白姬正要细问,不远处却传来了胡十三郎的声音。

“白姬、元公子,你们去哪儿了?”

胡癸一惊,急忙道:“白姬大人,千万别告诉十三晚辈来过,回头晚辈再去摘星楼找您。”

胡癸潜进夜色里,匆匆忙忙地遁走了。

胡十三郎跑过来,道:“白姬、元公子,你们走得还挺慢的。”

白姬笑道:“这狐谷之中夜色怡人,不由得就放慢了脚步。”

胡十三郎揉脸,笑道:“某也觉得狐谷十分美好!”

元曜看见胡十三郎纯善的笑容,一想到狐狸们彼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心中有些难过。

“十三郎,如果……如果将来你不想待在狐谷了,就来缥缈阁吧。白姬也不在乎多雇一只狐狸,如果她舍不得给你工钱,大不了小生把自己的工钱全给你。”

胡十三郎奇道:“元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话?某不会离开狐谷,而且虽然跟白姬、元公子在一起生活很开心,可是某完全不想一天到晚对着那只黑猫的臭脸。”

元曜忍不住想告诉胡十三郎从下午到刚才他所见的事,但欲言又止,无法开口。

白姬笑道:“十三郎,你不要把轩之的话放在心上。轩之是跟离奴吵架了,觉得寂寞,想你去缥缈阁陪他呢。”

小狐狸安慰元曜道:“元公子,某一定常去缥缈阁陪你。”

元曜点点头,心中难受。

白姬道:“离水牢还有多远?”

小狐狸道:“不远了。转过这个路口,就到了。某得先提醒一句,白姬,元公子,那个孙上天不太好相处,你们跟他说话,恐怕是遭罪。”

白姬、元曜疑惑。

小狐狸揉脸,道:“某口才不好,形容不出来,你们跟他说话之后,就明白某的意思了。父亲大人很讨厌他,几次三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不喜欢他。唉,真不知道二哥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说到胡辰,胡十三郎神色又哀伤起来。

白姬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道:“十三郎不要伤心了,我们先去水牢看看吧。”

小狐狸点点头。

转过路口,是一处草木丛生之地,入目可见一处幽碧深潭。月光下,潭水边有一座宏伟的石门建筑,萤火虫在菖蒲丛里飞舞,明明灭灭。

胡十三郎带着白姬、元曜走向石门,道:“这就是水牢了。从门里进去之后,就可以下到潭底……咦,这是怎么回事?!”

水牢的石门大开着,通往地下的石阶上横躺着两只看守的狐狸。

“难道有人劫牢?!”胡十三郎疯狂揉脸。

白姬走过去查看,发现那两只狐狸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借着墙壁两侧的油灯,她望了一眼延伸向下的阶梯,起身循着阶梯向下走去。元曜、胡十三郎急忙跟下去。

阶梯的尽头,是水潭的底下,一股寒气萦绕其中,冰凉透骨。水牢由一间一间隔断的石屋组成,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盏幽暗的长明灯。

石牢的囚室都是空的,只有一间囚室关押着孙上天。这间囚室很好找,因为外面躺着两只昏死的狐狸。从走廊望去,这间囚室牢门大开,仿佛人去牢空。

“坏了,孙上天肯定逃跑了!”胡十三郎急忙飞奔过去,查看情况。

小狐狸在石牢门口惊呆了。

白姬急忙跟上去,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元曜好奇,疾步走到囚室边,往里望去。但见囚室之中,一个一字连心眉的道士正跟一只黑猫对峙着。

那道士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挺鼻薄唇,仪表堂堂,就是那浓黑的一字连心眉有点扎眼。这年轻道士可能是孙上天。

囚室的地上堆着打开的锁链,孙上天已然没了捆绑,却还不逃走,只是盘腿坐着。

孙上天的对面,一只黑猫也精神抖擞地坐着。不是离奴又是谁?

胡十三郎生气地道:“臭黑猫,你跑来水牢干什么?你还把孙上天的锁链打开了?!那外面的看守也是你打晕的吗?!”

离奴看见胡十三郎,眼神一虚,抖了抖胡子,移开了目光,望向了白姬、元曜,笑道:“主人、书呆子,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元曜反问道:“离奴老弟,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害得老狐王派人到处找你!”

孙上天一见这情况,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这黑猫果然跟那些狐狸是一伙的,幸好贫道聪明,没有上你的当!”

白姬肃容道:“离奴,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奴见白姬问起,自知瞒不过去,挠头道:“嘿嘿,主人,离奴闲来无事,来这潭水边捉鱼吃。因为见这道士可怜,一时心软,就进来放了他。”

白姬还没拆穿离奴,那孙上天已经开口了,道:“怪哉!怪哉!这黑猫满口谎言!它是特意闯进来放贫道离开的!贫道不肯逃走,它还苦口婆心地劝贫道离开!”

离奴咽了一口唾沫,骂道:“就你这臭道士话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猫心!”

孙上天摇头道:“怪哉!怪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贫道与你素不相识,你来放贫道定然不安好心,贫道可不上这个当!”

白姬扶额,道:“离奴,你为什么跑来水牢放孙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