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以珊轻轻皱眉。为什么他一谈到病情,他就会发怒?他时而轻佻,时而无助,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一年的生命,对于他有什么样的意义?

任何症状的心脏病,她都可以清晰地说出治疗方案,面对大岛浩,她突然茫然无措。

“冷医生,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顾他就好。”玲子低声对她说。

她叹息,“把那些酒和烟先藏起来,我明早再来看他。”她要好好整理下思绪,疲倦的身子也不容允她逞能。

“嗯,放心吧,夜里有值班医生的。”

冷以珊又看了一眼昏睡的大岛浩,拖着双腿向办公室走去。

渡边翼站在护士值班台前,不时地抬头看着通往VIP病房的楼梯。

“以珊!”他一看到脸色蜡黄的冷以珊,忙过去揽住她,拥进怀中。

值班护士把头埋进医案中,抿嘴偷笑。

“这半个小时真长啊!”她对他绽开一个轻轻的微笑,把身体的重量倚向他。

“有心情说笑,证明精神好不坏。能回去了吗?”渡边翼无奈地叹了口气。

“应该能吧!”她内疚地点点头。

车缓缓地行驶在雨中,他腾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冷以珊幽幽地看着前窗上唰唰滑下的雨丝,“渡边,你有过无力感吗?”

渡边翼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现在的你就给我一种无力感,身子在我怀中,心却象在别处。”

她轻轻叹气,凝视他,“渡边,我…好像没有心。”

“啊,你是外星人啊!”他揉揉她的头发,“以珊,你太在意工作了,所有的情绪都被工作左右了。你活得太沉重,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知道吗?”

她被他话中的怜惜怔住了,象一个失神的孩子,喉咙轻微作响。“渡边,医院里所有的人不知不觉把我当成了神,唯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人。”

他叹了口气,“你把自己当成了拯救众生的天使,也忘了自己是一个人。而我爱你,爱让我看到你也只是一个会累会疼会无助、会迷糊会害羞的小女子。”

“后悔吗?”她低低地问。

渡边翼把车缓缓地停下,拿出雨伞,打开车门,走过去,抱着她下车。她环住他的腰,他送他

到别墅的门廊。

雨从屋檐上滴答滴答落下来。

他没有道别,她也没有松开他的腰。就依着,听雨一滴滴地落下来。

“我…该走了。”这是一句肯定句,却带一点期待的询问。

冷以珊的心微微一颤。他们正式交往不到一周,却认识了六年。在她读书的五年中,图书馆的灯都熄了后,他也曾这样在深夜把她送回寝室。工作的一年中,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寓所,他自己成了她家的常客,多少个夜晚他也是陪着她走到这走廊下,然后挥手道别。

那时候,渡边是不是心里就放着她了,他对她有过期待吗?

二十七岁,她听护士们笑着说这样的年纪属于熟女了。熟女的定义是什么,她不知道,她读的书中没有这个名词解释,但她知道她现在是个笨女,笨到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

沉默是金,却不能解决问题。

她今天为手术所累,为大岛浩所无措,她突然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下着雨的夏夜。二十七岁,做点冲动的事,好像能够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吧!

雨细细地打着她的衣衫上,她埋在渡边翼的怀中,很温暖,很舒服。“不走。”

“可以吗?”他是君子,再次给她退缩的机会。

她没有讲话,环住他腰的手臂一用力。

廊外的雨大了起来。

冷以珊系紧睡衣的带子,把自己缩在被子中,背朝里侧,眼紧紧地闭着。渡边翼在浴室中冲凉,哗哗的水声象从她的心底流出,不知流向哪个方向。

水声停住,她听到渡边翼的脚步向床边走来。

“对不起,没有睡衣。”渡边翼唇边有柔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也很柔和。被子一掀,她感到床一沉,她差点失声叫出来。

渡边翼低声一笑,伸出长臂,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拥进怀中。

她羞涩难当地悄悄瞅他。

渡边翼斯文俊逸的外表下,有着健硕有型的肌肉,并不文弱。他身上有种清新的体香,像是香皂混合了松树的味道。

他把她贴向他赤裸的身子,她一僵,身子绷得紧紧的。

“以珊,不要紧张。我虽然非常非常渴望能够彻底拥有你,但我怎么忍在你做了六个小时手术、又加了一个夜班后,再让你疲累不堪呢!属于我们的夜晚以后会很多。乖,闭上眼睛,我就抱着你。”他稍稍把自己的身子挪开一点,把她的手臂放在他的腰间。

老天,他竟然未着寸缕,哦,他刚才道过歉了,没有睡衣。冷以珊羞得堪比烤虾。

“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你接受我的这一天,呵,六年。”渡边翼轻笑着埋在她温香的脖颈,“晚安,以珊!”

在他低柔的声音中,她瞬刻放松下来。她知道了,渡边翼是真的真的爱她,爱到只会顾及她的感受,而彻底忽略自己。

她真的坚持不住了,听着他的心跳,她渐渐快要睡过去了。

临睡前,她忽然睁开眼,“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他轻轻拍抚她,使她睡得更加舒适。

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微笑着合上眼,睡着那一刻,脑子里闪过大岛浩青紫的面孔,但她很快就沉沉睡熟了。

渡边翼温柔地吻着她的发心,幸福地笑了。

这里安静得过分。

大岛浩慢慢睁开眼睛,病房内已经一室的明亮。床前的灯还没有熄,特护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冷以珊不在了,他莫名地有点心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鸟声啾啾。他扯下胸前的心电监测仪,坐起来,头有点眩晕。他深呼吸一口,下床,走向洗手间。

“大岛先生,早!”他的脚步声惊醒了玲子,她不安地招呼。

“冷医生呢?”他对着镜子细心地刮着胡子。

“冷医生要到上班的时候才会到。”

“她不值班吗?”

“冷医生从来不值班,她差不多都是午夜前才会离开医院。”

“她多大了?”

“呃?”玲子不解看着他,眨了下眼,“冷医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她是医院里手术做得最好的,医术也是最高的。她是日本最出众的心脏外科医生。”

“你是她的粉丝?”大岛浩习惯地勾起一缕讥笑。

“我们护士都很羡慕她。”玲子不好意思地一笑。

“哦,你去帮我端早餐吧!我一会还有事。”

玲子难得看到大岛浩正常的讲话,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出病房。

大岛浩闭了闭眼,打开洗理台边上的化妆盒,熟练地打上面霜、粉底、腮红,唇笔细细勾勒着形状优美的薄唇。

不一会,镜子中的面容又是邪魅、俊美非凡的大岛浩了,他满意地抛了个媚眼,拿出指甲水为十个手指涂上正常的指红色。

“大岛先生?”玲子象看见怪物般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他。她只出去端了个早餐,他就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大岛先生性感、俊美,可这是假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大岛浩朝她挤了下眼,优雅地坐在桌边,开始吃起早餐。

“你…是不是要约会?”玲子小心又小声地问。

“算是吧!”

“就在札幌吗?”

“东京、”

玲子脸色大变,十指绞着,急得鼻子上直冒汗,她不敢说不可以,可又不敢放他离开。她迟疑了一下,“咚咚”跑出病房。

渡边翼大大方方地牵着冷以珊的手走进医院,冷以珊怀中抱着一束新鲜的薰衣草。

“我忙去啦!不准一个人吃午饭,等我!”他亲昵的圈住她的腰。

冷以珊看到美代在办公室外站着,脸红红地推开他,“知道啦!”

自昨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清晨醒来,对着他温雅俊逸的面容,她好一会才适应。山本太太更是惊讶得整个早晨都没有敢说一句话。

渡边翼温柔地一笑,走出她的办公室。

美代含笑帮她把薰衣草插在办公桌前的水杯里。“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冷以珊一愣,“什么叫花语?”

美代受不了的耸耸肩,“花的类别,花的枝数都分别有不同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