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浩,大岛浩!”冷以珊手放在他的鼻前,手忙脚乱地为他接上心电仪,脑中一片晕眩,手心满是冷汗。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细微了。

“以珊!”大岛浩紧紧抓着她的手,手指冰冷冷好似千年的寒冰,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

“大岛浩,不要难过,不要瞎说,你这么成功,你还有…我,还有翼!”她慌的痛哭失声,心电仪上,大岛浩的心跳线趋于平缓。

他把起手,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轻轻拭上她的泪水,温热的泪水,灼烫了他冰凉的指尖。“我没有别人…只有你了…有你…就有了全世界…以珊…太晚了…”他留恋的抚摸着她的泪腮,嘴唇煞紫,心脏痛得象要裂开,他轻轻闭上眼睛,手一软,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不要,不要,大岛浩!”她拍要着他的脸颊,拼命按着床上的急救铃。

大岛浩费力地睁开眼睛,他已经看不清房中的一切,冷以珊也模糊了,他感到自己象飘浮在半空中,身子变得很轻很轻…

心电仪上“吱”一声,一条直线闪动着。

“大岛浩!”冷以珊惊恐地大叫。

玲子和一群急救室的医生冲进病房,手中捧着的抢救器皿“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第二卷 二十二,哭泣的铃兰(七)

脑袋好昏,四肢百骸仿佛脱散了似的,又重又沉…她不再是镇定自若的冷以珊,她甚至连重击的电板都拿不起,她慌得记不清急救是哪几项措施,她瘫坐在椅中,被玲子扶到一边,紧紧抱住自己,面容呆滞,嘴唇惨白惨白。

没有理由呀,大岛浩虽然是翼的大哥,不,现在已经不是了,她为什么要这么的慌。就是莫名的慌,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站都站不住。

急救室中乱作一团,心电图监护器“嘀--------嘀--------”地叫着,屏幕里依然是一条没有变化的直线。

大岛浩双眼紧闭,嘴唇紫得吓人,双手松松地挂在床边,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早田拿起电击板。“砰--------------!”大岛浩的身子高高弹起。“加大电流!”早田急喊。

大岛浩的身子又高高弹起,无力地落下。

“电流再加大!”

“砰---------”

象一个破布娃娃,大岛浩的身子高高地吸起,然后,重重无力地跌回去。心电图的仪器“嘀----------”地尖叫,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心跳的一条直线…

冷以珊的身子晃了晃。大岛浩从小到大,一直那么苦,现在怎么可以让他带着酸涩离开这个世界呢?翼让她照顾好大岛浩,让她注意,她应该拦住那个没有人性的男人的。

大岛浩,T型台上闪烁着巨星光泽的大岛浩,笑起来性感邪魅的大岛浩,游戏人生的大岛浩,嬉笑逗弄她的大岛浩…什么样的大岛浩她都能接受,她就是不要这样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大岛浩。

“冷医生,我扶你出去吧!”玲子望向蜷缩在沙发上的冷以珊。

“现在情形怎样?”她沙哑地问,竭力镇定。

“刚刚有一丝颤动的迹象,早田医生还在急救。”玲子小脸全皱着,如果冷医生来急救,可能效果还好些,可冷医生…慌乱如病人家属。

“情况并不乐观!除非现在做心脏移植,不然…”她说不下去,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怎么也没想到大岛浩的病恶化得会如此快,她以为至少可以撑一年多的,慢慢地等心脏源,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冷医生…可能要通知他的家人了。”玲子哑声说。

“他哪里有亲人。”冷以珊转过头,看着罩着氧气罩中的大岛浩,早田医生已经大汗淋漓了,心电监护仪只偶尔闪过一丝波浪,然后又回归笔直的直线。

她默默地走出病房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翼,你到哪里了?”她扶着走廊的窗沿,幽幽地看着阳光下的花园。

“还有一会要到东京了。怎么了?”渡边翼那边的声音很吵。

“没有什么,路上还顺利吗?”

“嗯,蛮顺利的。爸爸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说妈妈脱离了危险,现在已经回到家中,我想我可能明后天就能回札幌了。”

“翼,你能尽量早点回吗?”她冷得发抖。

渡边翼温柔地笑着,“以珊,是不是想我了?”

“想,很想。”她咬住嘴唇,压制着恐惧。

“好的,那我明天回札幌,等我一起吃晚饭。爱你,以珊!”

“我也爱你。”她喃喃地说。

“记得去看大哥,替我多陪陪他。”挂电话前,渡边翼由叮嘱了一句。“我到了东京再和你通话,路上车太多了。”

她心累的闭上眼,合上手机。她不敢和翼说实话,翼在路上。

傍晚的时候。大岛浩终于有了微弱的心跳,但却失去了知觉。他平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孔苍白,嘴唇紫得惊心动魄,却仍然是一如往昔的俊美。

冷以珊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前,大岛浩总说听筒太冷,喜欢她的手放在心口。此刻,除了心电监护仪能感触到他的心跳,她的手无论怎么用力,已感觉不到他的心还在工作。

这样的大岛浩象在睡梦中,安静得象个孩子。她如何碰触他,他也不会坏坏地笑着让她觉得危险。

“冷医生,去吃点饭吧!这里有玲子呢!”美代跑进急救室,强拉着她出来。医院里的人都知道翼是大岛浩的弟弟,以为是这层关系让她失去了冷静。

有这样的原因,还有一层她说不出来,从心底泛上来的,象股暗流、冷潮,象一个急浪,把她一下子淹没了。

她不去多想,只等渡边翼的电话。翼的声音就象一针镇静剂,听到,她就可以恢复成从前的冷以珊了。

餐厅里人一片喧嚣,坐在餐桌上的人很少,站在电视前面的人很多。

今天真的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从札幌开往东京的快列,在快到东京站时,竟然发生脱轨,列车上的旅客伤亡惨重,就连轨道边的行人和车辆,也有一些受到碰撞,造成了伤亡,因为快列的速度太快了。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东京几家大医院抢救伤员的镜头。

冷以珊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渡边翼今天是开汽车回东京的,要是坐快列,那…那什么,她不要往下想。顾不上吃饭,又拨了下渡边翼的手机。手机是通的,但无人接听。她吁了口气,他现在应该进入东京市区,听不见手机的声音。

努力地咽了几口饭,她就站起身来了。

按惯例,她巡视了一下病房,又去查看了下邮件,失望再次让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她回到了大岛浩的身边。他仍静静地躺着,心电监护仪的线路接在胸口。

“嘀、嘀、嘀”,是寂静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她关了病房的顶灯,只留病床前一盏小小的灯。

冷以珊无声地坐在病床前,静静握住大岛浩的手,隔一刻,掏出手机看一下。

大岛浩的呼吸越来越轻微,仿佛随时就会消失,指尖的温度也在慢慢地降低。

手机没有响起,大岛浩也没有清醒。

冷以珊掩住嘴,泪水从眼眶中沽沽地流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忍受,只有哭出来,让泪水流出来,她才不会在揉碎的剧痛中窒息得死去。

夜越来越深了。

忽然,耳边听到一丝声音。她抬起头。

“以珊!”不知何时,渡边翼站在床前,温柔地看着她。

“翼,你怎么回来了?”她含泪扑进渡边翼的怀中,“伯母好了吗?”

渡边翼爱怜地拥着她坐到椅中,她象树袋熊般圈住他的颈。

“我放不下你,就赶回来了。妈妈有爸爸在陪呢,没有危险了。”他留恋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紧紧抱住她。

“路上很辛苦吧!”她心疼地抚摸着他俊雅的面容。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不觉得累!”

“翼!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大岛浩。”她把今天所有的无助和疲累全交给了他。

渡边翼温和地一笑,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以珊,你要自信一点,你一定可以救活大哥的。”

“翼,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伟大,没有心脏源,我就救不了他。就是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象从前一般,我心里特别特别的慌,空洞洞的,象没有了支柱。”

“以珊!”他轻轻吸气,凝视着她。“你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永远都以你为骄傲。”

她撒娇地噘起嘴,“你这样一讲,我好象都飘飘然了。好吧,为了翼,我一定会做个最优秀的女医生。翼,其实你一回来,我现在就已经平静下来了,脑子里不是模糊一团的,只要大哥没有脑死亡,只要有心脏源,我就可以为他做心脏移植。我主刀,你做麻醉,好吗?”

他微笑着,没有说话,柔柔地吻着她的唇瓣。

“翼,你的嘴唇好冷。”她仰起头,接下他的吻,想把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他。

“以珊,我爱你!”渡边翼的眼底有炽热的火焰,他疯狂地亲吻着她。

“翼,这里是重症急救室。”心“砰砰”地跳,她脸红地窝进他的怀中,手指揪着他的衣衫,轻声说。“如果能救活大哥,我们再去一趟温泉旅馆,一起泡汤。”

渡边翼一怔,松开了她的唇,失神地瞪着她。

“翼,你为什么不讲话?”她伸出手指,轻触着他的唇。

“以珊,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个人要坚强,要快乐!”渡边翼的声音轻如耳语。

“不在我身边?你要去哪里?”她纳闷地问。

他凝望着她,眼底有痛苦和不舍,但唇边柔和的笑容却尽力将它们掩饰,“我舍不得离你很远,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吓我一跳。”她拿起他的手,轻咬了下。“那些话下次不要乱说,我虽是心脏科医生,但心脏可不是很强壮。”

“以珊,我若做错了什么,不要恨我,不要后悔我们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