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日本?”

“只是休假,一个月后还会回来的。”她轻笑着盖上便当盒,“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叮嘱,不要等我回到札幌,你又躺在医院中。”

“我…陪你去中国,我…不是说住你家,我去观光。”

“大岛浩,你刚刚才痊愈。这一年,你是不能坐飞机的,你不可以离开日本一步。所有的计划等到一年后再定吧!”

“你可不可以今年不回国?”大岛浩嘴唇痛苦地抿紧,以珊回到那个他不熟悉的国度,他有种失控的慌乱。

冷以珊轻轻一笑,“我一年没回家啦!我想家也想爸爸、妈妈呀!”

“爸爸、妈妈?”大岛浩僵冷地躺在椅背上。

“大岛浩,你出院后,要去东京的吧?”

大岛浩重重地点下头,“你能…陪我去吗?”

“对不起,我不能。”冷以珊急急地站起身,眼底压抑着心酸。“我该去病房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座象明信片的庭院,对于她来讲,是个梦魇。如果亲眼目睹渡边翼拥着那位佳慧小姐,她还能象现在这样平静吗?

渡边翼的避而不见,是对的。

“现在的大岛浩不是从前的大岛浩了,你的心脏应该可以承受偶然的激动和意外,不需要我的陪伴,让乔陪你。”

“我宁可我还做回从前的大岛浩,那时,你至少会关心我,而现在,你冷漠的越来越像个陌生人。”

“大岛浩,走出这座医院,我们就应该是陌生人。”她笑得很淡,但很坚决。与渡边翼有关联的人,她不愿碰触。

“不要再说了!”大岛浩喉咙里一阵灼烫一阵冰凉,他闭上眼睛,身子孤独而僵冷。

气氛缄默着。

“对不起,我先出去了。”这样的大岛浩让她心疼,她不敢停留,逃出去了。

“以珊!”大岛浩深情地呼喊着她,她跑得太快,什么也没有听到。

为了躲避大岛浩,她今天回家早了些。洗了澡,站在衣柜前,看到一边叠着的大岛浩送的衣服,想起该收拾下衣柜了。

她对美津说,衣柜不要动,她亲自整理。以为那里有渡边翼的衣服,她没有勇气多看,也不想别人碰,那是他留给她唯一与他有关联的东西。

深呼吸一口,她拉开衣柜,一件件衬衫、整整齐齐的内衣,领带,都带着渡边翼的气息。这些都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有过的一切。在这张床上,他们曾有过什么样浪漫的夜晚。

心痛得象被一个人用手抓着,在狠命的揉搓,她不能呼吸,不能喘息。她踉跄地跌坐到床上,正好压着手机。

他们已经近二十天没有联系了。去东京那天是六月,现在时七月上旬。

苍白着面孔,她哆嗦地打开手机盖。

“渡边翼,你幸福吗?”她颤抖地按下发送键。

第二十七章 花都谢了吗(二)

为了家族公司,你放弃了我,放弃了医师生涯,选择和另一个女子牵手,选择做一位商人,那样的你快乐吗?

这样的夜晚,你有没有象我象我想你一样的想起我?

你上班时,经过医学院的大门。你记起五年的求学时光,有没有顺便想起总在实验大楼与教学楼之间跑来跑去的我?

习惯开不完的冗长会议吗?习惯数不尽的应酬吗?东京的夏天非常炎热,怀念北海道的清凉吗?

工作疲累时,抬起头,偶尔会想起医院的同事、冰冷而又紧张的手术室吗?

回到幽雅的庭院,放松地躺下来时,脑中会浮现出札幌的别墅吗?

渡边翼,虽然你很恶劣很恶劣,你违背了你的诺言,但我不恨你,我相信你的离去一定有你说不出口的苦衷,我不再执着地想知道,也不会再去追东京见你,不会成为你的阻挡,不会打扰你的家人,更不会就此低迷不振、颓废,让你背上负心人的枷锁。我是成年人,可以坦然接受命运的变数。我会一如往昔地工作、生活,除了生命力不再有你,其他不会有什么改变。渡边翼,你也一样要好好的过。

二十多天没有联系了,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滚,泛出嘴边的也只有那么一句无声的“渡边翼,你幸福吗?”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幸福不幸福,都不是她过问的事了。

但还是想知道。

夏日的夜风从窗外吹进卧室,别墅外浓郁的紫丁花香气也从窗外袭进来。她拘谨地闭着眼,身子绷得紧紧的。“以珊,不要担心,我不会在你这么累时,还让你为我疲惫不堪。”他从身后轻轻环着她,不着6寸缕的身子透着诱人的热气。在他的话语汇总,她靠在他的胸前,酣然入梦。以后,他们更亲近时,她才明了他是如何的体贴她。斯文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狂野的心。他总是让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夜晚浪漫的出奇,他对她不只是一点点渴求。

一切好像近在眼前,但遥远得已经永远逝去了。

冷以珊握紧手指,心底忽然一阵揪痛。

手机设置了震动,在床头柜上“呜呜”地打着转,回信来了。

“嗯,以珊呢?”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坐到床上,紧握住手机。“我不坏,下旬要回国了。”

“还回日本吗?”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他愿意她回还是不愿意她回来呢?

“在考虑中,也许不回来了。”她哆嗦地按发送键,却抖得按在重播键上。这些日子里,她只给渡边翼打过电话。电波一圈圈扩大,手机里传来电线畅通的铃声,铃声忽然消失,电话接通了。

她听到了浅浅的呼吸还有一声叹息,渡边翼…是渡边翼。她呆住了,愕然忘记嘴巴还有说话的功能。

隔着无线电波,他的呼吸时那么的远,那么的轻,她要屏息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冷以珊脸色苍白,身子阵阵颤抖,终于挤出一句话:“好久不见!”

回答她的是一声叹息,接着是开门声,女子温柔的笑语,“亲爱的,和谁打电话呢?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快进来吧!”

一行泪从眼底沽沽流下,冷以珊缓缓合上手机,“渡边翼,你幸福吗?”他是幸福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幸福。

面容象雪一般苍白,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冻。坐着这张曾经和他共枕的床上,她胸口猛地一窒,她冲进洗手间,连胃液都吐出来了。

这屋中每一个角落都象有渡边翼的身影,屋顶的上空飘荡着手机里那位女子的笑语。

她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的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她象疯了般拉开门,冲下楼梯,冲出别墅,在午夜的街头没有目的奔跑着。

心脏阵阵尖锐的抽痛,她想她可能也患上了心脏病。过了这么久,她以为真的能接受和渡边翼的分手,当亲耳听到他越别的女子亲昵的声音时,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拼命地涌出,她不擦,她任它流,她一直在跑,不知道是那条街哪个区,跑不动也要跑,如果能让心好受一点,累死也没什么。

头发散乱在身后,眼泪和汗水缠到了一处,衣服上是斑斑点点的污痕,脚上只有一只鞋,她看上去象个午夜女鬼,经过她身边的汽车没有谁敢停下来询问一句。

她跑,一直往前跑,膝盖发软,脚下磨出了泡,唇被咬出了血,所有力气都用光光,她停在医院的大门前。

“冷医生,你被抢劫了吗?”大门保安惊愕的瞪大眼。

她直直地走进大门,车道上石子很多,把已经在流血的脚底又渗出了几道血痕。她越过值班护士瞠目结舌的目光,上楼梯,拐弯,vip病房,推开门。

所有的动作霎时静止,她轻轻走到大岛浩的床边。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的,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大岛浩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微弱的灯光下,大岛浩的鼻息均匀,表情放松,像是完全的熟睡,他散乱的头发和新冒出来的胡茬,全心充塞着生命强健的感觉。

她不敢动,拼命咬着唇,蓄满眼眶的泪水,轻轻一眨,再次滑满了双颊。

眼泪掉下来,也是有声音的。大岛浩慢慢睁开眼睛,眉宇间有一刻的恍惚,他迟疑地伸出手,很轻、很慢地抚上冷以珊的脸,一手的潮湿让他突地清醒。

“以珊!”他拧开床前的灯,倒吸一口气。“你怎么了?”

冷以珊摇头,身子一直在颤抖。但她没有怎么,就是心里的堤坝开了道口子、决堤了。她站在床边,倔强地咬着牙,任泪肆意狂流。她哭得双肩颤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岛浩心疼地看着她满脸泪水,又注意到她沾着血的双唇,又是泥又是血的双脚、满身的脏污。他微闭下眼,长长地叹息一声,下床牵住她的手,走向洗手间。俊容掩饰不住担忧和爱怜。

“怎么能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走呢,心里难受,打过电话给我,我可以过去陪你。脚伤得这样,明天又要站不住了,疼吗?唉,眼睛也肿了。嘴唇破了。以珊,你真是惨到家了。”

他小心地用温水洗净了她的脸和手和脚,用镊子挑出脚下的石子,为她擦去身上的泥污、扎好头发。轻柔的力度让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一切就绪的时候,他拉着她回到病房,让她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茶,抽泣声才渐渐停止。

“以珊,告诉我你怎么了?”他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蓬…”他的心跳在她耳边。

“蓬…”他的心跳象直达她的心里,有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她平静了下来。

“大岛浩,我和…渡边翼分开了。”她仰起头,凝视着他雅魅的面容,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的笑。

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时,大岛浩的心底痛成一片。他应该接口对她说那就投进我的怀抱iba,然而,他心疼欲碎,象在感应她心中的无奈何凄怆,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曾经以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是,你看,话不能讲得太满吧!大岛浩,你总能轻易地让女人为你患得患失,那种感觉快乐吗?”她在灯影下,幽幽地问。“我说过我是感情白痴,果真不假,渡边翼说分手时我不信,我追到东京,他爸爸说了,我半信半疑,直到我亲耳听到他房中有女人,我现在真正相信了。大岛浩,这里,”她拍拍心口,“一点都不好受。我撑了这么久,撑不动了。不就是几个瓣的一个器官吗,为什么要让人这么难过?”

“大岛浩,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生命也是。”泪水从她的面颊一直流淌到他的手背。“真想去一个可以忘记一切的地方,但是,有吗?”凄楚得几乎断音的语音,听在耳里,连自己都感到可怜。

大岛浩嘴角的重重笑容消失了,他眼中闪出一束光,又灿又焰,越过冰冷的长夜,将她包围。

“以珊。”温存的手指触上她脸颊,“你清瘦又苍白,我心疼你现在的样子。把一切都卸下,交给我,让我来爱你。”他凑过头吻住了她,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大岛浩。”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了,这样轻柔的吻是属于渡边翼的,不是大岛浩。这么熟悉的感觉,深夜梦回的依恋突然具体化。

“我都锁不住一颗温雅轻和的心,还敢奢望你…这样的浪子为我专情?大岛浩,不要乱发同情心,我…不需要。”她闭上眼,断绝泪泉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