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那么好,不是因为回应他的爱,而是因为那颗心,怪不得心有个丝毫闪失,她就紧张的神色打乱。

她对他包容吗?关心吗?不,她包容、关心的是他的心。

他这颗被称为奇迹的心,来自渡边翼的胸腔之内。

唇边勾起讥讽的冷笑,“真是个冷血的女人,这么爱渡边翼,怎么舍得挖出他的心,好冷酷无情,做手术时都没有一点心痛?”

山口真一突地站起,一把扳过他的身子,眼中窜出一束怒火,“你在胡说什么?她并不知情,把心脏移植给你是渡边翼临死前的遗愿,他…想要你替他好好爱她。”

“我凭什么替他爱,他丢不下她,把她带走好了。谁稀罕他这颗心脏,现在的我不知比以前痛苦多少。”大岛浩狂乱地喊着,“明明不爱我,还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给我希望。她爱的是这颗心,拿走好了,我宁可痛死,也不要了。”他突地推开山口真一,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大力刺向自己的胸口,力度太大,笔一下就折断,他疯狂地把手伸向不远处的玻璃杯。

“你这个疯子。”山口真一冲上去,握住大岛浩的手腕,皱眉怒吼,“你这样算什么?她什么时候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了,她消失的那三个月,惊动你了吗?她带给你什么困扰了。她是医生,当然知道换了心脏的你变不成渡边翼。”

大岛浩的嘴唇紫白得惊心动魄,“既然知道,她为什么后来又主动提出交往?”

山口真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说你幸运,她…珍惜你。”

“呵,讲得真好听,说穿了还不是那颗心。”大岛浩冷笑。

“那颗心能让渡边翼重活?活在这世上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大白痴。抱着她、亲着她、看着她笑、她哭的人是你,是你!”山口真一吼得喉咙都沙哑了。

是他吗?大岛浩停止了挣扎,身子僵硬起来,眼神恍惚茫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试着沉淀下情绪,心头乱成一团麻,十指轻按住胸口,感觉心跳得很厉害,这真的是渡边翼的心吗?

她睡在他怀中时,分得清他是大岛浩,还是渡边翼?

他怪异的心情原来有这样的因缘。真是欠渡边家太多了,大岛浩落寞地苦笑,心疼如针刺。

“坦白告诉你,我曾经用渡边翼的手机代替他呵冷以珊保持联系二个月,虽然她的温柔不是对我,但也让我看到了在清冷的表情里面是怎么一个柔情如水的冷以珊。所以,我喜欢上她。喜欢她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想你再处处误会她。”

“就这样?”大岛浩挑了挑眉。

“如果你再做蠢事,我立马把她抢过来。”

“你就这样以为我真的是一颗病秧子?”心底的疼痛处涌起一股无力感。

“不然又是什么,你本来就病得不轻。你来东京,她知道吗?”

“无可奉告。”他和她已经分手,但不等于他就愿意把她奉送给山口真一这样的男人。

想到她有一天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手指不禁冰凉,心痛如裂。比较而言,她出于什么理由愿意和他交往,一点都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山口真一挺站起腰。

“与你没有关系。把你的账号告诉我秘书,他会把咨询费汇到你名下。”大岛浩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脚跟一转,大刺刺的步向出口。

“什么?”大律师愕然。

修长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阿嚏!”

格外大声的喷嚏回荡在图书馆里时,大学生们偷偷地朝声音的出处看来。冷以珊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笑。

为了那个大会交流发言,她真是伤了脑,几经易稿,仍不满意。今天特地到北海道大学的医学馆查点这方面的资料,看能不能借鉴点什么回去。

偏偏这几天还感冒了。

应了大岛浩那句话,两个人睡终归比一个人暖和。他才走了半个月,她就感冒了。一整天被猛烈的咳嗽呵喷嚏折磨着,擦去止不住的鼻水,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留恋大岛浩。

在她面前时时晃了近半年的人,这次真的很坚决,果真一点联系都没有。她很担心他又整天泡在烟酒呵女人之中,再健康的心脏,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

担心又有什么用,他挑明了不准她再过问一切。是思念还是担心,再有什么别的,她都统统咽下了。

大岛浩,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去式。

图书馆为了保护书籍,一般都维持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但毕竟到处都是书,有点霉味,让人总觉得到处都漂浮着看不见的灰尘,或许是精神作用,一旦这样想,鼻子更痒痒的,更加控制不住打起喷嚏来。

喷嚏声惹来同学们的轻笑。冷以珊怕自己影响周围人看书,不得不带上口罩,可是鼻子堵塞得厉害,她没办法呼吸。她挑了几本前几年的医学刊物,请图书管理员影印一下,想带回家好好看看。

走近影印室,发现山本健也在,坐着和管理员说笑。两人都有点意外。

“我来找点资料。咳,咳…”冷以珊一边咳嗽一边把刊物递给管理员。管理员是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看着山本健的眼神羞羞的。

山本健忙拿出纸杯,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不客气,拉下口罩,连喝几口,温热的水润湿了干燥的口腔,呼吸稍微畅通了一点。

“给你!”管理员影印好资料,递给冷以珊。

“谢谢!”冷以珊看出了山本健与管理员之间摸摸流淌的情愫,复戴上口罩,“山本老师,我还得回去写发言稿,先走喽!”

“什么发言稿,让你这么冷的天跑这么远来找资料?”山本健好奇地问。

“我要去维也纳参加个学术会议,必须有个交流发言。”

“奥地利现在也是冰天雪地呀,要是春天去才好呢!不过,现在那边的新年音乐会可是一台连着一台。”山本健两眼晶亮。“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去过几次维也纳,但没有一次是冬天。”

“那有机会再去吧!”冷以珊收好资料,清眸瞟到管理员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咳…咳…不打扰两位了,再见!”

“我送你回去!”山本健追上她。

管理员一直低着头,睫毛象有些湿。

“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的。”冷以珊微笑地用眼神向山本健示意管理员,山本健不自然地笑笑,仍然跟了上来。

“你干吗,快去陪她呀,你没看到她有点误会你了吗?”冷以珊立在雪地中,仰着头对山本健说,头昏昏沉沉的。

“其实,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山本健的表情有些古怪。

“跟着感觉做好了,什么确定不确定,又不是搞研究。”

“你那位设计师男友最近对你好象洗脑不少,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冷以珊讪讪一笑,“情感的事不能太斟酌,感觉好了就在一起吧!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相爱又能有多久,把每一天都当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过,心里一下就会轻松许多。这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的切肤体验。”

“你…”山本健沉痛地看着她,有些不忍。

“快去陪她吧!”她微笑着,对他扬扬手,踩着积雪向校门跑去。

看到别人相爱,就会想起从前。如果时光能够回到六年前,她也不读什么书,早点嫁给翼好了,生几个孩子。守着翼和孩子,平淡地过每一天。即使有什么意外,有孩子,总胜过自己一个人过。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山本健怔怔地站了很久,默默地转过身。

周围暮色逼近。

冷以珊回到家,躺到床上,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看不下书,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

好像有点发烧,她把枕边的体温计夹在腋下量体温。

温度不是一点点高。

美津在厨房准备晚饭。看到她摇摇晃晃地下楼,“今天可真早啊!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国?”

“一周后!帮我倒杯热水。”她有气无力坐在餐桌边,放下手中的感冒冲剂。

“去打个吊针吧,吃药恢复很慢的,会影响你出国。”美津把水递给她。

“一周后会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出国时准备穿什么衣服?”美津用手拭她的额头,脸色突然变了。

“平时穿的呗!”美津有点小题大作了,冷以珊趴在桌边,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怎么行,你上台发言时,至少得有件不错的正装,参加会议的人是世界各国的,你太寒酸了会丢了日本帝国的脸。”

“呵,我是中国人,你乱担心什么。”喝下满满一杯热乎乎的感冒冲剂,呼吸又畅通了些。

“要是大岛先生没有走,还可以请他帮你参考下,他可是行家,一定能把你打扮得光彩眩目。”

冷以珊抬起眼,笑了笑,“我是去开会,不是去走秀,要多光彩眩目干吗?美津,想乔了吧!”不然怎么提起一个离开的人,美津不喜欢大岛浩的。

“还好!”美津闷闷地坐下,“每天都有联系的。可是冷医生,以前天天相处,觉得蛮谈得来。一分开,不知是距离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觉得我对他的感觉象在慢慢消失。我怀疑我其实不爱他。”

“是催眠不爱他吧!”

“呃?”

“分开了,许多现实问题就出来了,美津变得胆小,不敢确定付出的就会有回报,慢慢就畏缩不前。”

“小姐,你好象会读心哦!”

“我本来就是医治心的!”冷以珊扶着桌沿站起身,感冒药性出来了,她眼皮有点抬不动。“我要上楼睡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今晚留下陪你吧,大岛先生又不在,你病得这样没人照应怎么行?”

真是头痛,为什么一再的提起大岛浩,他不是不在,而是永远不在了。无力和美津说话,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