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森脸都急红了,直摇头,“那是我的自以为是,我不该放开那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舍弃家人自私地寻求自己的幸福的人,我要努力地再爱你,知道你有一天也爱上我。”

“迈森,我们不可能了。”她倾倾嘴角,神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语气镇定,“签字前的一个晚上,我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寻找琪琪,那时你不知把她藏哪里了。我已经找了一天,非常累,晚上八点多钟,我终于找到她了。她坐在你和莉迪亚的中间,你们在吃晚餐,她在给你们表演,你们的眼神那么默契,看向她的视线很温柔,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你们不是一家人。你们在笑,我站在外面哭。在那个时候,我死心了,决定签字。我确实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爱我也罢,不爱我也罢,我都不像再和你一起生活了。”

她说的非常明白,他们之间,不管有没有爱,都是一样的。她踏不进他的世界,同样,她的世界也拒绝他的踏入。

迈森像具失去了魂魄的空壳,全身的血液都冰凝了,心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怎么下的楼,又怎么回到酒店,整个晚上都呆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阳光自米白色的窗帘缝隙中射到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细了眼,站起身,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胡渣满面,憔悴的面容像苍老了十岁。

门铃响了。

“迈森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莫小雨瞪大眼,看着他蜡黄的面容,还穿着隔夜的衬衫,手掌红肿不堪。

“让我的助手去面试学生,我…需要静一静。”他的脑中一团一团的乱麻,没有办法分心再去过问别的事。

“啊,好的。你…。和左右女士和好了嘛?”昨晚,迈森说出左幽是他的前妻时,她和马教授差点没吓趴下,不过,再想想左念其,不得不当真。是她从马教授那里抄了左幽的地址,然后送他过去的。死机留下等迈森,她先走开了,心中为这种都市里浪漫的悲欢离合,激动了一夜。

想想,七年来,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一子一女,一定是一拍即合,她甚至脸红地想到他们一定会激情到天明。七年啦,干柴和烈火。可现在看看迈森这样,好像旅途艰辛哦!

迈森木然地坐在椅中,手托着腮,成熟男子为情所困的模样也这么性感,莫小雨直啧嘴。

“迈森先生,别气馁呀!七年可是一大把日子,不会那么快接受的。可是你有胜算啊,你看,你们有一对儿女,不管你们现在还有没有感情,可是,儿女却是共同的,这是割不断的。你只要发动你的王子和公主,三个人连在一体,他们的妈咪一定会动摇的。”

迈森紧拧的眉微微舒展,侧目看了她一会,好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谢谢,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事。”

莫小雨嘟着嘴,怎么这么冷漠呀?她觉得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第四十六章 不是没原则(一)

大概是母子连心,左念其早晨起床出奇的乖,小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没说一声。自己找了衣服,去浴室放水洗澡,冷热水不会调配,只得就着冷水冲了下,幸好是夏天,也少虎太冷。一切都弄好了后,开了冰箱,倒牛奶,看到桌上堆着一堆精装的食品,瞟了一眼,咽咽口水,没去拆包,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

左幽蜷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肩环抱,象只蛹,一动也不动,两眼睁得大大的。

“妈咪,早!”左念其走了进去。

左幽放下手脚,扭了扭脖颈,“早,宝贝!饿吗?”她张开双臂,抱起儿子,亲亲两腮,蜡黄的面容上欣慰地露出一丝笑意。

“念其有喝牛奶。妈咪,你昨夜没上床?”左念其看着小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问。

“嗯,妈咪要开新书,有许多事要准备呢!”其实,是她根本没办法入睡。她一直以为当年离婚,是因为迈森的移情别恋,还有他嫌弃她不懂音乐,怎么也没想到是他痴傻地装什么天使,来成全她和裴凌帆。坚固了七年的保垒,突然就象被一枚飞弹击中,一瞬间,夷为平地。她欲哭无泪,却又胆颤心惊。

“等念其大了后,能上台弹琴,赚许多许多钱,妈咪就不要译书了,就可以天天和念其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念其仰起脸,天真地说。

左幽轻笑,“到那时啊,念其是大男生,就不要妈咪陪了。”

“妈咪,出国学琴是不是可以很快就能赚钱?”小脸突然严肃、认真。

“念其…想出国?”左幽的心狠狠地一揪。

念其不安地看了妈咪一眼,低下头,怯怯地说,“念其不是要离开妈咪,只是想快点把琴学好,那样,妈咪就不必太辛苦了。”

左幽心疼地抱紧儿子,下巴搁在他的发心,想起他从出生到现在,陪着自己的一天天,有多少辛酸,可也有多少温馨。虽然口口声声说念其和迈森没有关系,但却抹不了他是念其父亲的事实。念其有权知道父亲是谁,知道了,似乎迈森也就有权决定念其的钢琴教育。她永远都象是一个阻挡,琪琪是,念其也是。两个孩子都遗传了迈森的音乐才华,不太象她,这也就是她的可悲之处。

理智明白什么对念其是最好的,可是感情真的无法割舍。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的安排呢?既然已分离,为何还要相遇?只要是她喜欢、珍惜的人,最终都要离她而去吗?

“如果念其出国练琴,迈森先生真的会要我吗?”钢琴家在孩子的眼中是一个无限扩大的偶像,念其不敢相信大人们讲的是不是真话。

左幽苦涩地一笑,“他会欣喜若狂的。”

左幽暂时压下心中的一团乱丝,为儿子做了丰盛的早餐。儿子正在长身体,营养是不能少的,也许她也不能帮他做几次了。想着,心里就涌上伤感。

念其早晨去幼儿园,下午去音乐学院。

站在幼儿园外,看着儿子对自己挥挥小手,左幽突然哽咽了,捂着嘴转身走开,脑子了越想越乱,回家也不能静心译书,就在大街上乱逛。

满街的人都是毫不相干的面孔,谁也不为谁存在,谁也不为谁停留。悠闲形式的逛街早已在这座忙碌的大都市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行色匆匆,为的都是一份生计。曾经在维也纳舒适慵懒地品下午茶的时光,为买一束鲜艳的玫瑰,开车去很远的花店,与迈森牵手在多瑙河边的漫步,害羞地在古老的石桥上和他拥吻,这些,好象都是久远的传说了,记忆早已模糊一片。

尘封太久的回忆,被风吹去了岁月,被谁捡起,又重新翻开。只是,每翻一页,不是甜蜜,而是刺骨的疼痛,越发显得这七年分离是多么的残酷。

爱又无何?再也回不去了,感觉已消逝,唯留些唏嘘罢了。爱,不是幸福,而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对方的心中,疼得你如刀铰。

每个商店都不放过,包括琴行,药店,便利店、五金交电,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

也不知怎么走到了苏州河边,经过处理过的河水,不象从前发出一股恶臭味,水色蓝茵茵的。她在河边的一个小公园里的木椅上坐下,任夏天的艳阳炙烤着,路人怪异地打量着她。

手机在包里拼命地叫着,她愣了一会,才缓缓掏出。

“肖白…”她一打开手机,就象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情绪一下暴发,嘴一遍,就哽咽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下飞机,你人在哪里?”肖白的声音焦急不堪。

她不说话,中介器。

“幽,幽,”肖白急得大叫,“你在哪里,告诉我?”

“你不是回北京了吗?”她噙泪,问。

“幽,你后面是什么路,有什么建筑物吗?”肖白放松语气,平心静气地问。

她回过头,说了地点。“等我,我马上就到!你找个树荫下坐着,不要中暑。”说完,肖白就挂了电话。

她失神了一会,发现阳光直射在脸上,脸滚烫滚烫的,她张望了下,走向一边的大树,坐在树下的花台上。

她这是怎么了,忽然成了没有行为能力的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幽!”肖白跳下出租车,一头的汗,一眼就看到树上象迷失方向的左幽。

她缓慢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走来的肖白。

肖白俊眉蹙着,走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眨眨眼,两行泪顺腮而下。“如果,我…很老很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真的会陪在我身边吗?”

“到底怎么了?”左幽很少和他说暧昧不明的话,甚至怕引起误会,有时刻意地和他之间都划清许多界线,比如经济上,他在念其身上多用一点钱,她都会非常不安,一定想办法以别的方式还给他。

左幽手脚冰凉,双腿发软,在太阳下坐了太久,眼前一黑,突地向前一栽,肖白愕然地抱住。扶了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吹了会冷气,又喝了两杯温水,她脸色才稍微缓了过来。

“迈森…来上海招生,在音乐学院碰到我和念其。”左幽端着水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讲过他听,也说了当年离婚的缘由。

肖白抿紧唇,神情有些僵硬。“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纸巾,泪掉个不停。“我能有什么打算。念其现在小,我可以留在身边学琴,可是最多到了十岁,他一定就要出国,其实,在他开始碰触钢琴时,我就…已经失去念其了。她注定是属于迈森的,无论是婚姻,还是孩子,都象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总有一天要还给别人。我只有一个人,就是连爸爸妈妈的家也不能回。”

肖白猛喝了一大口水,“在我和你吃西餐的那个中午,我看见迈森了,你当时在接电话,我怕你难过、紧张,就没和你提。回到北京后,我想想不放心,就又过来了。呵,没想到,有的事情逃是逃不掉的。幽,有没想过,为了孩子,和迈森复婚呢?他还爱你,对不对?”他试探地盯着她的脸。

左幽空洞地一笑,眼神落莫。“他不爱我,我也许还能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他爱,我就真的不敢和他一起生活了。爱我,就是残酷地把我推出家门,要我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真正的爱是自私的,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他那时就没想过我做母亲的心吗?我的琪琪那时才六岁,从我身边抢走,送到国外,这就是他爱的方式?呵,我好象不能承受他这么无私的爱。这七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走过来的,念其因为有你疼,并没有单亲家庭孩子所谓的心理阴影。为了孩子,我会放念其走,去国外学琴,会经常去看他们,只要他们想到妈咪,回过头,妈咪永远都会在他们身后。但是没必要硬要和迈森一起生活。恶梦,真的只能做一次。”

“拒绝裴凌帆,也是为了孩子吧!”肖白挑挑眉,问。

左幽张了张嘴,喉咙一哑。“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不想问津。说我无用吧,我怕了,四十岁,不必青灯黄卷,也算是清心淡情,也许是以前的经历太丰富了,我…只想这样过下去。人生很短的,若不是父母在堂,念其还小,我早走、晚走都没区别。一个人静静的离开,就象一片叶子…”

“傻瓜!”肖白忽然哽住了,握住她的手,“好好的,怎么说这样?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有那么一对优秀的儿女,就是自己,岁月对你也格外留情,好象忘记在你脸上留下印痕。”

“这些又有什么?”她抬起头,盯着一边扎着围裙收拾碗筷的服务大嫂,“我有可能都没她们幸福。她们头疼脑热时,有丈夫嘘寒问暖,遇到什么个事,有人可以倚,受了委屈,回到家,能和丈夫发通火,说说怨语。过年过节,聚在灯光下,一起订个明年的计划。孩子不管优秀琮是普通,天在在面前转悠着。我呢?我天生就是一个悲剧。这世界上不该有两一模一样的脸,我可能是多余的。”

“越说越悲观了,幽,这和你一贯的坚强妈咪形像可不符。幽,听久产,”肖白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不要拼命地委屈自己,你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念其不是现在还没离开你吗,所以先不要想得太远,走到哪里再说哪里的话。还有,我告诉你,天塌下来, 还有我呢!最坏最坏,就是我陪着你到老。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在你前面无离开这个世界,等把你送上路,我才会增。OK?”

她久久地望着他,嘴唇在颤抖。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他对着她,温和的微笑蔓延到嘴角。

“不要乱想,我不是对你在表白。”他调侃地拍拍她的手背,招手让服务大嫂准备两盆什锦炒饭。

“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她低下眼帘,“我的人生复杂,你不应该象这么酸楚的,你现在有的是年轻女子想嫁,让别人爱你不好吗?”

“呵,我和别人真的不同。我不喜欢年轻女子,不是矫情。工作压力太大,我没有心情再去宠溺一个孩子。两个人在一张床上,我不会涌上什么虚荣感,她年轻的肌肤再映射出我的苍老,谈论的话题有代沟,认识也有差异,这会让生活更累。说实话,念其的出生真的给了我许多快乐,最起码满足了我做父亲的渴望。幽,很幸运我们能做朋友。这一点,要谢谢元蓝。”

“你要求真不高!”她喃喃低语。

“幽,不要害怕,真的,你不会孤独到老。不管…以后我们会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他郑重地许下承诺。

“谢谢!”她无语,能说什么,也不能深究什么?

“怎么没找苏雯陪你?”炒饭送上来,他盯着她吃下半盘。

“她也不太平,和老公天天吵。我顾不上她,也不敢麻烦她。就一个人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会很快回来。”

“呵,你有事习惯一个人撑着,不会主动想到我。应该打电话给我的。”

“唉,说真的,对你很愧疚的,我…都没为你做什么。”

“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呀!”他逗她,一语双关。

她脸一红,忍不住笑了。念其混血儿的长像,和中国孩子不宜混同,不然依肖白对他的溺爱,别人会真的以为肖白是念其的父亲。

念其的父亲!想到迈森,刚浮上来的笑意又冻结在嘴角。他现在在干吗呢?

第四十七章 不是没原则(二)

莫小雨的话让迈森坠落谷底的心又开始萌发出希望,他怎么能被左幽的一两句话就打倒呢?这是上帝透给他的一点曙光,他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住。他的错造成了和左幽的分离七年,幽有点怨语,骂他、打他都是应该的。只要能夫妻团圆,一家子能在一起,什么委屈,他都愿意受。即使幽身边有别的男人,这次,他也要不放弃,一定要把幽重新夺回来。不过,他的幽没有别的男人。他的幽心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