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我们一车新兵坐着卡车进越南,遭遇敌人伏击,先是地雷,然后是机关枪和火箭筒,整整一车人连枪的保险都没打开,就全牺牲了,除了我。”张亚森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乎和自己无关。

同学们面面相觑,战争的惨烈远超他们的想象,而张教官竟然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士兵,怪不得他这么冷峻。

“那张教官您打死过多少越南鬼子?”又一个学员问道。

张亚森摇摇头:“谁记得打死过多少人,能自己活下来就不错了,我记得有一回,先前不知道越南人在我们前沿潜伏了一个营,咱们国家比越南富裕,炮弹用起来不打算盘,一个基数的炮弹覆盖下去,越南人硬是没一个人动窝的,全都是邱少云啊…那一仗下来,我们光捡他们苏联援助的纯铜皮带头就捡了五百多个,当纪念品捡的,还有越南人的帽徽,也是红五星,跟咱们挺像,看着就别扭。”

大家都沉默了,都是镰刀斧头红五星的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说干就干起来了呢。

三个月的集中训练很快就要结束了,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份,一百五十名学警等来了最后的实习期,他们将分成多支小分队,配合交警、巡警、刑警、治安大队等警种进行处置非法集会、承担机场、重要会议警卫任务、设卡堵截盘查等任务,这也是他们的期末考核,计入总成绩并且占分值很高。

任务分配是随机的,大多数人被分去省政府、机场等重要部门执勤,还有一些人被分到治安大队,负责扫黄打黑,处置流氓滋事打群架这种事儿,而刘汉东和几个相熟的同学则被分到交巡警这边,在城外高速公路收费口设卡。

他们这一队共六个人,刘汉东是队长,队员是林连南、王晋水、常进和隋慕新,最后一人是女警赵良璇。

因为是正式出任务,学警们全副武装,头戴凯夫拉头盔,身穿作训服,脚蹬战斗靴,腰间是警用八大件,手铐对讲机警棍手电样样俱全,还有一支没装子弹的79微冲挂在脖子上,甚是威风。

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以全副武装姿态出现,学警们颇为骄傲,站在收费口附近接受着来往车辆的瞩目,尤其是赵良璇,人长得甜不说,一米七的身高穿着作训服挂着冲锋枪,英姿飒爽,俨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五个男特警也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头盔带子勒在下颌上,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搭在微冲扳机护圈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一辆城际大客车驶过,车里的女孩子拿出手机给特警们拍照,林连南得意洋洋,冲他们比出剪刀手,笑道:“再弄个反恐面罩就齐活了。”

王晋水道:“拉倒吧,戴上面罩那就是T了。”

林连南道:“你懂什么,戴面罩的是CT,不是T。”

赵良璇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问刘汉东:“区队长,他们说什么呢?”

“T就是Terrorists,CT就是Counter Terrorists,恐怖分子和反恐精英的意思。”刘汉东解释道,他高中时期可没少玩这玩意。

“区队长你英语发音真标准,他们也很厉害哦,懂这么多。”赵良璇一脸崇拜地看着刘汉东。

“毛,他们是打游戏打出来的知识。”刘汉东不屑一顾道。

忽然市区方向来了两辆车,停在公路局小楼前,下来一个衣着打扮让人看了记不住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过来道:“谁让你们站这儿的,撤下去!”

“您是?”刘汉东看他气势挺足,应该是系统内的人。

那人亮出警官证:“禁毒大队,耿直。”

六人肃然起敬,耿直是禁毒大队长,系统内有名的拼命三郎,身上曾中过七发子弹,三枚手榴弹片,硬是活到了现在。

“耿大队,请指示。”刘汉东道。

“撤下去,我们有任务,你们穿这一身当门神呢,这不逼罪犯狗急跳墙么。”耿直一脑门的怒火。

刘汉东赶紧带着部下们撤了,虽然耿直不是他的直属领导,但这种时候就不能钻牛角尖,谁职位高就听谁的。

特警们撤进高速公路的办公楼,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情况。

过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现代全新胜达SUV驶入收费站,这个时间段车流不多,只开了两个收费口,其中一个还出了故障,只有这辆现代越野车驶了出来,收费站外是极其开阔的一片空地,空荡荡的只有这一辆车。

忽然两辆车从斜刺里冲出来,左右夹攻拦住现代越野车,身穿黑色防弹背心的缉毒警察从车里探出身子,拿着手枪喝令车里的人停车不要动。

前方一辆集装箱卡车也横过来,挡住了去路。

实习特警们紧张万分地看着这一幕,肾上腺素开始分泌。

现代车里的毒贩显然拒不投降,啪啪响了两枪,没打到人,缉毒警们忽然跃起趴在地上,紧跟着现代车爆炸了,大概是毒贩引爆了手榴弹。

又一辆牧马人越野车疯狂冲出收费站,将拦路道杆都撞断了,然后径直冲向路边,试图撞断护栏,依仗强大的四驱越野能力从附近田地逃走。

缉毒警们举枪就打,枪声如同过年的鞭炮,在旷野中发出脆响。

“上!”刘汉东按捺不住战斗的激情,推门冲了出去,紧跟着林连南等人也冲了出去,只剩下隋慕新,两股战战,裤子已经湿了。

第二十三章 学警出更

隋慕新只犹豫了两秒钟,也跟着冲了上去,刘汉东一边跑一边发出指令:“王晋水常进赵良璇救护伤员,警戒现场,小林跟我追击。”

爆炸的现代车附近,被气浪掀翻的缉毒警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想必是脑震荡,车内熊熊烈火,两个人保持着坐姿,已经被炸死。

牧马人猛烈撞击着护栏,没撞断,倒车,继续撞,警察们的手枪子弹打过去,丝毫不起作用,反被车里伸出的一把MP5冲锋枪扫的全都卧倒在地。

“我操,毒贩火力太凶猛了!”刘汉东也卧倒了,顺势将微冲拉到跟前,开保险,拉枪栓,忽然想起没子弹。

牧马人撞开了护栏,越过排水沟,咆哮着爬上田野,警察们冒着弹雨紧追不舍,很快刘汉东也追了上去,和他们并肩追击,一个缉毒警拿着把短枪管的56式冲锋枪,边跑边设射击,枪声很大,但是连牧码人的影子都没打到。

牧马人马力强筋,四轮驱动,多烂的山路都能走,何况这种平坦的田野,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个轮子,眼瞅距离迅速拉大,毒贩就要逃之夭夭。

“枪给我!”刘汉东喊道。

年轻的缉毒警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

“给他!”耿直大队长吼了一声。

缉毒警将枪抛了过来,刘汉东一把接住,一个鱼跃卧倒在地,瞟一眼标尺,没错,迅速瞄准,三点一线,锁定车轮,果断击发。

刘汉东枪法很好,除了第一发子弹打偏了之外,二十发装的短弹匣内剩余的十五发子弹全都命中了牧马人,大概是击中了驾驶员,越野车方向歪了,撞上一棵树,停下了。

警察们持枪慢慢包抄过去,刘汉东也端着空枪过去,走到牧马人附近,喊了几声,没人回答,耿直上前一把拉开车门,一具尸体从车内滚出来,后背中枪,已经死了。

司机也是背部中弹,血流如注,已经不能说话,耿直拿起对讲机让部下抬担架过来,其他缉毒警上车搜索,翻出MP5冲锋枪一把,弹夹四个,GOLCK19手枪两支,美式手榴弹两枚,还有大批的冰毒原料,足有几十公斤。

“伙计,好样的!”年轻的缉毒警走过来,接过了那把空枪,指了指刘汉东的微冲,“怎么不用自己的。”

“我没子弹。”刘汉东道。

“我操,没子弹你也敢上?”缉毒警瞪大了眼睛。

“穿着这身衣服,没子弹也要上。”刘汉东淡然道,其实心里飘飘然。

“有种,不如来我们缉毒大队了。”年轻警察笑道。

“小方,去查一下后备箱。”耿直命令道,过来上下打量着刘汉东:“你就是刘汉东?”

“耿大队认识我?”刘汉东很惊讶。

“不认识。”耿直面无表情,擦肩而过。

刘汉东帮着缉毒警们将毒贩抬上担架,大家一起慢慢往回走,他问起那把枪的来历,名叫方正的年轻缉毒警告诉他,那是56C短突,海军和武警有装备,省厅为了加强缉毒大队的火力,给他们也装备了好几支。

“79微冲火力不行,射速太高,一搂火子弹全出去了,不如56C好使,尺寸也便于近距离作战,就是射程打点折扣,噪音也太大。”方正解释道。

“怪不得我在陆军里没见过这种枪。”刘汉东恍然大悟。

回到收费站附近,战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交通也已经恢复畅通,车流从烧毁的越野车旁经过,司机们都侧头看西洋景,隋慕新皱着眉头,一手扶着微冲,一手快速打着手势,示意车辆不要停留,刚才他特地拿了瓶纯净水浇在身上,以掩饰自己尿裤子的窘态,其实就算大家知道也不会笑话他,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实战就遇到了手榴弹爆炸和枪战。

增援部队赶到,接管现场,实习特警们只需要负责作秀即可,一个个煞有介事的维持秩序,指挥交通,忙的不亦乐乎。

不大工夫,警院领导和张亚森都赶到了现场,这些学警还没完成训练,如果在战斗中有了伤亡,是要有人负责的,让他们欣慰的是,六名学警无一伤亡,刘汉东还立了功,打死了毒贩。

警院领导很兴奋,张亚森也颇为自得,介绍说这就是区队长刘汉东。

“小伙子干得好,学院给你记功。”领导满意的拍着刘汉东的肩膀。

刘汉东实习立了大功,击毙一名毒贩,击伤一名,协助缉毒大队破获一起重大贩毒案件,因为集训队是防暴支队在警察学院委培的人员,所以他获得了警察学院和防暴支队的双料表彰,其余五名同学也跟着他沾光,得到嘉奖一次。

其他同学羡慕得不行,恨不得遇到枪战什么的,可他们的实习期却有惊无险的度过,最多遇到个上访的、小偷小摸家庭暴力打老婆什么的。

四月底,集训终于结束了,一百五十名学警经过严格的训练,已经很有些警察的风采了,站如松坐如钟,有板有眼,政治文化考核也顺利通过,最后一次考验是结业分列式,据说省厅领导要来检阅。

兄弟们都很兴奋,憋着一股劲要在分列式上好好表现,争取获得省厅领导的赏识。

四月的最后一天,省厅领导果然来到警察学院视察,警院千余名师生在大操场上集合,其中就包括特警支队的集训队,一百五十人全都穿上黑色凯夫拉防暴护甲,头戴防暴盔,手持玻璃钢盾牌和长柄警棍,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仪式开始,学警们以区队为单位,身穿常服、作训服、迷彩服、防暴服,排成一个个方阵,依次通过主席台。

检阅结束,主席台上,省厅市局的领导纷纷就位,坐在正中央的自然是省厅一把手宋剑锋,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他穿一件长袖警用白衬衫,打着领带,肩膀上是副总警监的警衔,令人眼热不已,事实上大多数公安民警混上一辈子也就是副主任科员,二级警督顶天了,而且还是第一线基层民警。

年轻人总是不缺乏梦想的,现场千余名学警中的很多人已经在暗暗下定决心,以宋剑锋为榜样,在从警道路上奋勇前行,努力戴上零零一号警号。

刘汉东盯着主席台,这些白衬衫他都不认识,不过林连南基本都能叫上名字和来头。

“宋厅旁边的,是詹树森,市局一把手,兼省厅副厅长,再往旁边,是交警总队长朱华标,那个黑脸大汉,是巡特警支队的支队长石国平,咱们都归他管。”

随着激昂的解放军进行曲,方阵逐次通过主席台,随着区队长们的口令,学警们齐刷刷扭头行注目礼,主席台上,领导们起立回礼,场面非常隆重。

接下来表演的是军体拳、以及飞车擒敌、胸口碎大石、铁头碎砖等保留项目,当然侧重点在于防暴集训队的阵法表演。

一百五十名防暴警察,在教官的口令声中迅速变换着阵型,时不时发出气势惊人的怒吼,防暴盾牌和可守可攻,进退自如。

警院领导还特地安排了二百余名便装学员,拿着木棍、酒瓶子、砖头等物与防暴警在大操场上进行了模拟实战,当然戏码都是经过排练的,防暴警们以盾牌阵推进,抵挡住酒瓶子与砖头的进攻,后方发射催泪瓦斯,瓦解骚乱分子,然后迅速冲入人群建立阵线,后面两人一组擒拿骚乱分子,迅速将人员带离现场,动作流畅,配合完美。赢得一阵阵掌声。

压轴的警院的射击表演,打得自然也是十分出色,中午十一点,汇报表演结束,学员们各自回去,只有防暴集训队留下来接受领导的单独检阅。

检阅时还出了点小意外,女生队分队长赵良璇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低血糖,抑或是穿的盔甲太厚,太阳暴晒后中暑,反正当场倒在地上,立刻被执勤学员抬走,检阅并未受到影响。

宋剑锋很平易近人,他要和每个学员握手,区队长刘汉东是第一个。

“你就是刘汉东,我听说过你,前几天还帮助缉毒大队擒获了毒贩,缴获了武器和毒品,好样的!希望你能在防暴特警的工作岗位上,再创辉煌。”宋剑锋说完,陪同领导们纷纷鼓掌。

刘汉东表情严肃,并没有流露出骄傲自大的意思,他立正敬礼,声如洪钟:“感谢宋厅长鼓励。”

宋剑锋点点头,继续下一个,他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勉励了每一个特警队员。

赵良璇卸下防暴盔甲之后,又坚持来到操场上,宋剑锋见了称赞道:“巾帼不让须眉,江北有女子骑警队,咱们近江有女子防暴特警,各有千秋啊,你叫赵良璇吧,不错,很有韧性,不过体能方面还需要加强啊。”

女特警用力地点点头:“我一定加强体能锻炼。”

宋剑锋对张亚森、石国平等人半开玩笑道:“你们不要为难她,毕竟女子特警是一个新的创举,女性在镇暴方面先天不足,要后天加强才行。”

领导们纷纷点头称是,他们这些政坛老手能听出宋厅长的批评之意,这次招募三十名之多的女子特警,主要是为了照顾方方面面的关系,实战的意义不大,始作俑者是近江市一把手詹树森,他和宋剑锋不是一个派系的,属于孙省长的人。

检阅结束,学警们回营换下防暴盔甲,穿上常服,列队去食堂打饭,宋剑锋等人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择在警院食堂与大家共进午餐。

刘汉东等人正在吃饭,忽然一群领导簇拥着宋剑锋而来,堂堂省厅一哥,副总警监,手里端着不锈钢餐盘,就这样坐到了刘汉东的对面。

第二十四章 无鞘利剑

宋剑锋身材魁梧,气场强大,肩章上缀着橄榄枝环绕半周的国徽,这是副总警监的警衔标识,胸口的警号是前面一串0,最后一个1,当之无愧的江东警界一哥,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岂能不能压力。

这些肩膀上挂着一道拐的学员们,战战兢兢,低头吃饭。

宋剑锋微笑着,正要说点什么,刘汉东端起餐盘起身,居然扬长而去。

尼玛太狂了吧,居然不给宋厅面子,众学员都快喷血了,这么好的机会,丫的居然放弃,是脑子烧了还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儿?

陪同领导也很难堪,好在宋剑锋不在意这个,笑眯眯问林连南:“小伙子,入警以前干什么的?”

林连南激动万分,站起来敬礼道:“报告,我是退伍兵。”

“坐下,不要那么正式,大家一起吃个饭,随便聊聊。”宋剑锋道。

“就是,随便聊聊,不要拘束。”说话间,刘汉东竟然转回来了,不锈钢餐盘上多了一坨米饭,两个馒头,还有一碗汤。

众人真要喷血了,狗日的居然添饭去了!难道他是饿死鬼托生么,非得多吃这俩馒头才满意。

刘汉东放下餐盘,很热情的招呼宋剑锋:“宋厅,给你个馒头。”

众人心中暗骂,尼玛你以为宋厅和你一样是吃货么,跑来深入群众,就图你一个馒头么?

宋剑锋爽朗一笑,接过了馒头:“小伙子饭量不小,好啊,流汗多,吃得多,身体素质才能上去,以前是当兵的吧?”

“对,十四军汽车团的。”刘汉东咬了一口馒头,狼吞虎咽。

“十四集团军历史很悠久啊,西藏平过叛,老山教训过越南小霸,听说你参加过实战?”宋剑锋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次战斗涉密,不能说。”刘汉东夹菜的手如同风车,转得飞快。

“尼玛还不能说!在省厅领导跟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众人又是一阵腹诽。

宋剑锋宽厚地笑笑:“呵呵,你立过功?”

“嗯,三等功,有一回军区特大到俺们团挑人,连长打发我到后勤基地喂了几个月的猪,我喂猪很有一套,培育出了新型瘦肉猪,军区首长和家属们吃了都说好,就给我弄了个三等功。”

“哦,说说你怎么培育的新品种?这个不涉密吧。”宋剑锋似乎很感兴趣。

“也没什么稀奇的。”刘汉东端起碗来喝汤,咣咣的喝,喝完一抹嘴,“就是整天拿根鞭子训猪,把它们当新兵来训,给我跑步、跨栏、跳远、游泳,不达标不许吃饭,一来二去,猪就都瘦了。”

“噗!”宋剑锋刚喝的一口稀饭全喷了,大家也都趁机大笑起来,本来已经憋得不行,这会儿全部爆发,一直笑了三分钟才结束。

宋剑锋笑完了说:“我懂了,你是对连长不满,发泄到猪身上了,歪打正着,弄了个三等功。”

刘汉东道:“到底是大领导,猜都猜的一样。”

“哦?还有哪个领导猜到了?”

“罗克功上将,当年还是中将总参助理的时候下部队,也和今天这样,坐我对面吃饭来着。”

大家终于明白这货为啥神经这么大条了,原来见过高级首长啊。

“罗总长童年时期曾在江北居住,算是我的老乡了,部队培养人啊,我们公安系统最欢迎退伍复员的优秀战士充实我们的基层队伍。”宋剑锋说完,旁边的捧哏们就迫不及待地鼓起掌来。

宋剑锋伸手压了压:“同志们,防暴大队是我们近江市局巡特警支队下属的一个新型警种,肩负着处置暴乱、骚乱、群体事件的攻坚任务。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备勤,是警察中的特种兵,精英中的精英,你们肩上的胆子很重,有没有信心干好特警?”

“有!”被张亚森训了三个月的特警们条件反射一般吼出来,震得食堂屋顶都在颤抖,领导们耳膜生疼。

宋剑锋满意地笑笑,低头吃饭。

刘汉东将餐盘里的饭菜一扫而空,端起空盘子说:“宋厅,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去,潇洒自如。

一张桌子上的其他人还在磨磨蹭蹭,故意剩一点饭就是不吃完,想等宋厅吃完再发表个演说什么的,毕竟能和大领导同桌吃饭的机会相当难得,可这个刘汉东居然不珍惜机会,吃完一抹嘴跑了,他是傻啊还是二啊。

当然也有那明眼人,心里暗暗赞叹,这小子不简单,别的不说,起码礼数也算周全,还给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来提到防暴大队,宋厅长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名字肯定是刘汉东。

宋剑锋却没这些人这么肤浅,他看过很多刘汉东的资料,但接触本人还是第一回,从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身上,他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最多的还是一股掩饰不住的锐气,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般。

这并不奇怪,刘汉东在部队的表现暂且不提,光是他退伍回到江东以来,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就一只手数不过来了,古长民、铁渣街杀手中的四个,高速公路追击战中的两个,还有最近的缉毒行动中的一个毒枭,不到一年时间,手里八条人命,这煞气要是不重才叫奇怪。

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就是天壤之别,杀一个人和杀许多人的又是一个巨大的差距,通常一线民警开枪的机会很少,击毙犯罪分子的机会就更少了,公安人员在任务中击毙罪犯后,还要接受心理辅导,在一段时间内会排斥枪械,心理压力过大,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刘汉东这种神经大条,杀人当作喝凉水的家伙,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大量涌现,和平时期出现一两个,不是张君、周克华那样的江洋大盗,就是超级英雄,万一这小子走了邪路,绝对是个大麻烦。

短短几分钟,宋剑锋心里就闪过许多念头,刘汉东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要好好掌控,人尽其才,给这柄无鞘的宝剑配一个剑鞘。

饭后,省厅市局领导和防暴集训队的同学们合影留念。

视察在下午就结束了,学员们看着几辆丰田考斯特在警车护卫下离开校园,心中澎湃起来,集训终于结束,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警察了。

市局政治处来人,让这些新警们签了聘用制合同,有劳动合同,有社会保险,有不低于社会平均工资的薪水,还有全套警服和警号,除了没有行政编制,别的看起来和正式警察没有区别。

合同签订之后,张亚森代表警院,向学员们授予了新的警衔,两道金属折杠,代表实习警官,当然在实际工作中,聘用民警都佩戴这个,并不会晋升为警员或者警司。

晚上,是欢送宴会,依然在警院食堂举行,老师同学们都喝大了,流着泪互相说着心里话,据说还有一些男生向本届班花赵良璇表白来着,自然是领到了无情的好人卡。

刘汉东身为区队长,拎着酒瓶子挨个桌子的转,喝的头昏脑涨,说话舌头转筋,大伙儿也都喝多了,就连常进、隋慕新这样的死对头都开始和刘汉东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喋喋不休地说着以后有事你说话,我一定尽我最大能量之类的酒话。

张亚森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千杯不醉,依然保持着冷峻严肃,在同学们眼中,更增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

第二天就是五一劳动节小长假,广大市民放松休息举家出游的好日子,正是警察们忙碌的时候,这一批结业的防暴特警,连家都没回,直接编入巡特警支队防暴大队,前往人流密集处进行执勤。

特警们穿着藏青色防刮布的作训服,头戴贝雷帽,脚蹬高筒靴,战术腰带上悬挂着各种武器,两手交叉放在身前,戴着墨镜的眼睛四下警惕地扫视着,希望发现犯罪分子的踪迹。

事实让他们很失望,警察工作枯燥无味,每天都是相同的事情,遇到几次出警也不过是帮市民解决困难什么的。

五一小长假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度过,等到了轮休的日子,新特警们封闭集训了三个月,终于熬到回家这一天了。

刘汉东是穿着警服回到铁渣街的,这是他在近江的家,街上一切照旧,屠记牛肉村生意红火,梅姐的洗头房照样营业,在外面躲了一个冬天的村长花得意和花豹也回来了,一如当年那般嚣张跋扈。

据说赵玉峰被判了一年劳改,再过半年就能放回来了。

娜娜南下去了东莞,小丽跳槽到了梅姐店里加盟,浣溪依然在梅姐洗头房里帮忙,负责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的杂活,在粉红色的霓虹下,在啪啪声中坚持读书,凌子杰偶尔会寄来包裹,都是些学习资料之类有帮助的东西。

火雷火颖兄妹对刘汉东的归来尤其高兴,向他们这样混社会的不良青年,能认识公安上的朋友,那是值得吹嘘炫耀的事情。

马凌也很高兴,刘汉东不但当了警察还立功受奖,不出两年肯定混的风生水起,到时候家里反对的压力就会减小许多。

刘汉东只在铁渣街呆了一个白天,晚上就回到了巡特警支队备勤,这回他把自己的富康也开来了,支队驻地在郊区,交通不便,有车方便些。

陆续有人来支队要人了,像赵良璇这样有门路的人,是不会在防暴大队呆久的,他们早已联系好了下家,车管所、出入境管理局、指挥中心这种清闲的单位,或者治安大队、交警大队这样有油水的地方,反正都比清水衙门防暴大队强得多。

也有人来要刘汉东,正是此前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并肩战斗过的缉毒大队长耿直。

“刘汉东我要了,这盒烟给你。”耿直大大咧咧一坐,将一盒中华烟放在桌子上,推给巡特警支队长石国平。

石国平瞪起眼睛:“拼命三郎,一盒烟就想换我的人,你假酒喝多了吧?”

第二十五章 机动部队

耿直三十来岁,正科级缉毒大队长,警衔职务比石国平都低,但是说话肆无忌惮,毫无压力,也难怪,江东警界屡立战功,多次化装卧底潜伏毒贩内部的公安英模,他有这个资本。

“我靠,一盒烟都不够,那你要什么?”耿直摆出你丫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委屈样子,盘腿坐在椅子上,撕开包装开始抽烟,“看清楚,3字头的中华,后悔死你。”

石国平伸打火机过来,替他点火,“老耿,你们缉毒缺人我知道,可也不能这么急啊,好歹是我们防暴大队委培的新人,让我先用一段时间成不成?”

“不成,在你这儿呆久了,一身的警察气,我就不好用了。”耿直摇头拒绝。

石国平明白了,耿直这是要刘汉东去做卧底啊,缉毒警察的伤亡率是各警种里最高的,面对的往往是持有尖端武器穷凶极恶的毒贩,甚至怀揣手榴弹,面对抓捕玉石俱焚,没有一身虎胆,确实干不了这一行,这批新人里,也就刘汉东符合要求。

“好吧,我答应把人给你,以借调的形式,不过不能便宜你,我要两条中华,3字头的。”石国平道。

“靠,两条啊,没有,要命就有一条。”耿直见石国平松口,顿时耍起了无赖。

“先欠着也行。”石国平笑道,“不过也要问问小伙子本人,他不愿意,我也没辙。”

耿直说:“不愿意就傻逼了,到缉毒大队,我能给他转正,行政编,警衔,配枪,省城户口,立功受奖,任务津贴,什么都有,除了不能发老婆和房子,其余的我全包。”

石国平说:“得了吧,别显摆了,都知道你们干缉毒的条件好,行,我把人叫来,你问问吧。”说着拿起电话,打到防暴大队办公室,一问才知道,刘汉东所在的一中队配合巡警出去巡逻了,晚上才能回来。

“不急,我明天再来。”耿直起身走了,将那包拆开的中华也带走了。

“妈的,一毛不拔。”石国平骂道。

刘汉东和几个相熟的战友被分配到防暴大队一中队,中队长邢志峰,分队长叫姬扬,以前是驻派出所的刑警,警察学院毕业,年龄和刘汉东差不多大,二级警司的警衔,不过却挂着一级警督的肩章,这也不奇怪,警队里的伙计们,只要有条件就给自己弄一副高级警衔挂着,反正也没人管。

防暴大队是巡特警支队下面一支比较特殊的武装力量,普通交巡警中队的编制大概是四五十人,但特警中队却有八十人,其中一半是聘用制人员,警力比较充足,适合执行镇暴、维持大型场合秩序的艰巨任务。

刘汉东所在的五分队十二个人,乘坐一辆黑色涂装的十三座依维柯警用面包车,车门上贴着特警的标志,人员都戴防弹头盔,穿防弹背心,警用多功能携行具,配备武器也比较丰富,一个分队装备97式防暴枪、79微型冲锋枪、92式手枪若干,不带枪的警员配警拐、橡皮棍和盾牌,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依维柯停在路边,特警们在附近执勤,他们的功能就像香港警察EU和PTU的综合体,是市局直接掌握的配备强大火力的机动部队,以巡逻车为核心,驻守在市区各个节点,有110民警和交警解决不了的案件,可以立即呼叫特警进行支援。

今天是刘汉东等人第一次正式上街执勤,一个个意气风发手痒痒,恨不得遇到银行劫案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一天下来也没什么动静,直到下午六点,坐在依维柯里吃盒饭的时候,指挥中心才发来指令,到一个街区外的路口协助交警维持秩序。

同志们立刻将盒饭一丢,精神抖擞,司机拉响警笛,载着大家来到案发地点,分队长一声令下,警员们下车将围观群众分开,十余名人高马大的特警到场,顿时镇住了场面。

案子有些棘手,一辆军牌奥迪Q7违反交规逆行,撞到社会车辆,本来事情不算大,但军车司机极度嚣张,打伤了车主不说,还将来调解的交警帽子也打飞了,对讲机也给砸了。

围观群众很愤怒,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军车的牌照,两个穿军装的家伙坐在车里索性不出来了,阻碍了交通,造成极大的拥堵,交警中队长来了也是于事无补,人家坐在车里洋洋不睬,根本不答理你。

交警寻求支援,指挥中心调遣最近的特警来协助,当然不是为了抓肇事军车司机,而是为了维持秩序,不让愤怒的群众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秩序是暂时压住了,可是军车拒不配合,谁也没辙,分队长姬扬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用对讲机报告大队,说遇到了军车,得通知警备区纠察大队才能处理。

警方和军方的协调没那么通畅,需要时间,现场已经很混乱,群众们向警察起哄,刘汉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是野战部队的汽车兵,不是这种大城市的机关兵,也最看不惯这种人的作为,简直就是给部队脸上抹黑。

刘汉东将装着实弹的79微冲往后背了背,抽出警拐敲了敲奥迪Q7的车窗,很用力,很粗野,简直就是在砸。

车窗玻璃降下,露出一个兵傲气无比的脸庞,衬衣领子敞着,脸上长着青春痘,是个下士。

“妈的,敲什么敲!”下士喝道。

刘汉东不答话,动作迅如闪电,将警拐伸进去钩住了下士的脖子猛力一拉,车窗就关不上了,他顺势将手伸进去打开锁着的车门,却并不将人拉出来,而是自己挤了进去,一记肘击,下士鼻血长流,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小子正要动手,被他用戴着头盔的脑袋撞了一下,顿时头晕目眩,满眼都是小星星。

车门开了,刘汉东打了声唿哨,战友们很默契的疾步上前,将两个肇事家伙拖出来塞进了依维柯,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并且很巧妙的遮掩住军人的领花肩章臂章,不让群众的手机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