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还好点,宾利不好找下家,价格合适就收,车在哪儿?”

“在近江,你过来一趟吧,我不包送货。”

“小刘哥,你不会是叫我去偷车吧?”

“不是偷,是…保全,财产保全。”

“好,我明天过去一趟,你把车子拍个照片发给我。”

安排妥当,两人回了冷库,也没难为吕建贤,解开胶带让他休息,第二天早上还给他买了早饭,吃饱喝足带回办公室,一帮债主已经等在这里了。一见吕建贤下来,嗷嗷扑上去恨不得把他撕了。

王星劝阻大家:“大家冷静,打死他也没用,让他把车卖了,凑钱还给你们。”

大家这才住了手,依旧骂不绝口,在这样的情形下,吕建贤唯有尽力配合一条路可走,他的那辆卡宴还值点钱,因为是用公户登记的,所以算是汉威的资产,拿了机动车登记证书,行驶证和公司执照公章代码证,到车辆交易中心挂牌出售变现。

马超已经带着现金到了近江,卡宴被他以六十万的二手价收了,变更完手续,王星拿钱走人,扣除佣金后分给债主们,这点钱当然不足以偿清债主,每个人只能按比例先拿一部分,总算聊胜于无。

刘汉东和马超径直奔近江国际机场,去地下停车场将那辆宾利弄了出来,马超有各种先进工具,拿了个解码器一按,宾利车门就开了。

“专业!”刘汉东赞道。

“宾利也没啥稀罕的,我过手不下十辆了。”马超不以为然,收了仪器,将宾利开出停车场,一辆货柜车已经等在路边,直接把车开进货柜运走。

“车我先拿走,卖掉之后给你钱。”马超爬上货车驾驶楼,开车的正是程鸣,估计也是老合作伙伴了。

刘汉东挥手送别货柜车,回到明镜调查咨询公司和王星分账。

卡宴卖了六十万,佣金六万,两人三七开,刘汉东得一万八,一天一夜净赚一万八,这钱来得太爽快了,两人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大干一场的时候,市政府传来消息,专案组已经开始清算龙氏财团,所有银行存款被冻结,龙开江名下豪车被保全,不动产也禁止交易,法院将执行破产程序,按照法律进行财产的分配处理。

换句话说,通过非常手段讨债已经不合法了,财物都被法院扣了,难不成到法院停车场去偷车?

好在二人组合抢在专案组前还弄了两辆车,小赚了一笔,现在暂时收手,静观其变。

刘汉东揣着一万八回到铁渣街,忽然想起朱小强家的案子还没结果,跑去一看,朱小强屋里坐着一帮亲戚,桌上摆着骨灰盒,一个憔悴的农村阿姨正在垂泪,估计是朱小强的母亲。

朱小强上来招呼:“东哥,案子结了,开枪符合规定,公安局说尽快火化不闹事就奖励五万块,我家里都是老实巴交农民,想闹也闹不起来,想想还是算了,入土为安吧。”

刘汉东默然,这确实是最不坏的选择了,警察开枪从程序来讲确实没错,能给五万块抚恤金也算仁至义尽。

安慰了他们几句,刘汉东向骨灰盒聚了三个躬,小镜框上的朱大有冲他笑着,脸上洋溢着劳动者的自豪与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第二十四章 傻逼中的战斗机

屋里气氛沉闷而哀伤,刘汉东不想久留,想了想掏出二百块钱算是给朱大叔的烧纸钱,朱小强推辞了一下还是接受了。

回到汽修厂,徒弟们依然在热火朝天的忙着生意,洗车,批发冷饮,一群穿着热裤的大白腿跑来跑去,养眼倒是养眼,可冷饮卖的还没她们吃的多,不过没这群大白腿,生意可没这么红火。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酷热难当,刘汉东发动富康,带着一大盒饮料冰淇淋前往公交终点站接马凌下班。

马凌今天开早班,下班比较早,从520上下来就瞅见树荫下刘汉东的富康了,跑过来钻进车里吹空调,大呼热死了。

刘汉东献上冰镇脉动:“还没换空调车啊?”

马凌拧开盖子狂饮,换了一口气说:“公交公司没钱换那么多车,谁能想到今年这么热,热到座位都没人坐,晒的跟铁板一样,坐下去就烫起来,乘客还好,坐几站路就下去了,我们驾驶员一开就是个把小时,出汗跟下雨一样,我衣服都快结成板子了,一层层白花花的汗碱啊。”

“你受苦了,要不咱别干了,一起开厂吧。”刘汉东爱怜地看着马凌,一个夏天下来,她黑瘦了许多,为了防暑降温,标志性的马尾巴也剪成了齐耳短发,更显英姿飒爽。

“别,正经工作不干跟你去瞎混,我妈还不活剥了我。”马凌一口拒绝,“开车,回厂去冲个澡。”

刘汉东开动汽车,往前开了几十米,忽然马凌坐直了叫停车,下了车在路边和买西瓜的老汉讨价还价半天,把他剩下的西瓜全都包圆了。

十几个大西瓜塞进车里,马凌很兴奋:“快,付钱。”

西瓜虽多,价钱便宜,不过五毛钱一斤,刘汉东付了款,老汉千恩万谢地拉着三轮车走了。

“怎么样,我善良吧,看他可怜就把瓜都买了让人家赶紧回家休息免得被城管活活打死。”马凌得意洋洋的得瑟着。

“做好事就别说出来,学人家雷锋,记在日记本上。”刘汉东调侃一句,开车回厂,如今王玉兰整天忙于四下打探讨债信息,暂时没空管女儿,正给了他俩相处的机会。

来到厂里,火颖等一帮小丫头齐刷刷喊道:“老板娘来了。”

马凌心中得意,嘴上却凶得很:“我听说你们卖的还没吃的多,进多少冰糕都不够你们吃的,一帮馋嘴的东西。”

大家嘻嘻哈哈才不当真,其实刘汉东和马凌都是粗枝大叶豪爽性格的人,正因为这样才能聚拢一帮朋友免费帮忙,不图别的,就是一个好玩。

马凌冲了个澡,舒舒服服躺在空调房间的躺椅上,刘汉东献宝一样递上银行卡:“里面一万八,是我刚挣得。”然后将挣钱的经历说了一遍,马凌大惊:“这不就是偷车么。”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指望政府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刘汉东道。

马凌点点头:“说的也是,听我妈说那些债主把汉威公司的地毯都给卷走了,公安局法院都不给立案,老百姓只能自救了。”

刘汉东说:“过几天宾利车出手的话,咱妈的债就能还掉了,到时候…”

“皮厚,什么咱妈,别套近乎,是我妈。”马凌笑道,“如果真能还上,我重重奖励你。”

“奖励什么,透露一下先。”

“保密。”

过了一周,九月初学生们都开学了,刘汉东正在琢磨浣溪怎么到了香港也不打个电话过来,忽然手机就响了,满心以为是浣溪,结果却是马超打来的。

“小刘哥,该你走运,正好有个客户要豪车,宾利已经出手,你过来拿一下款子吧。”

刘汉东大喜:“谢了,还要去提款?转账不行么?”

“不行,都是现款交割,银行走账太麻烦。”

“行,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刘汉东立刻通知王星,两人驱车前往江北提款,往日要开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来到马超的汽修厂,两口旅行箱展现在面前,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钞票,而且是半旧的那种。

“扣掉我的佣金,货款二百万,点点吧。”马超道。

王星咽一口唾沫,手有些颤抖,他以前在江北当派出所民警的时候就认识马超,知道对方做走私车的买卖,只是没想到生意越老越大,连宾利这样的车都能迅速出手,可见实力之强。

“那车马马虎虎,保养得还不错,不过毕竟是没手续的车,价钱上不去,二百万已经不错了。”马超大大咧咧地说。

“二百万可以了。”刘汉东和王星异口同声道,宾利这样的豪车可不比帕萨特雅阁之类的中档轿车那么容易销赃,换了他们来处理,很可能就烂在手里了,得亏马超路子野,二百万就二百万,没啥不满意的。

“卖到哪儿去了?”刘汉东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想到这应该属于商业机密,赶紧道:“随便问问,别在意。”

马超满不在乎道:“卖给外蒙古开铜矿的土包子了,他们买也不是自己开,行贿用的,所以也不大在乎二手不二手,捯饬的像新车就行。”

二百万车款就在面前,两人还像做梦一样,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不敢相信。

事不宜迟,带着这么多钱在身边不安全,两人立刻驱车返回近江,来的时候恨不得开的飞起来,走的时候就慢了许多,速度保持在110公里慢慢往前开,王星坐在后排保护着两个装满钱的旅行箱,时不时爱抚一把,心都醉了。

“有没有一种钞票在手,江山我有的豪迈感觉?”王星问道。

正在开车的刘汉东冷笑:“倒是有一种押款员的感觉,这钱是客户的,百分之十的佣金是二十万,三七开给我,就是六万,还不至于那么兴奋。”

王星说:“你脑子怎么这么死板,那些客户又不知道咱们弄了龙开江的宾利,依我看这二百万咱俩分了算了,也别三七四六的了,公平公道,五五对半,一人一百万,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这么一说,刘汉东也怦然心动,一百万,一辈子上班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钱啊,不但能立刻清偿丈母娘的亏空,还能买个一百平米的大房子,再买辆新车,添置设备,和马凌结婚,老婆也不用盯着烈日酷暑开没空调的大公交了,这钱省着点花,后半辈子都够了。

“咋样,想好了么?”王星的声音此时极具诱惑力,“据我估计,龙开江这回是彻底完蛋了,他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顾得上追车的下落,这事儿咱俩不说,马超那边不曝光,谁也不知道。”

“我想想…”刘汉东还是有些犹豫,虽然他想不出自己还在顾虑什么。

很快车就到了近江收费站,远远地看见闸口处站了许多警察在临检,两人立刻紧张起来,车里带着二百万现钞,被查到说不清楚啊,此时倒车也晚了,下车藏箱子更是欲盖弥彰,王星迅速将两个箱子扔到后面,让刘汉东匀速前进,不要有任何紧张神情。

刘汉东根本不紧张,因为查车的是他防暴大队的伙计们,溜过去降下车窗打招呼,戴着钢盔拿着冲锋枪的林连南告诉他,警方在堵截两名带着巨款的毒贩子。

“你们忙,注意安全,我先走了。”刘汉东开车过了闸口,一身冷汗,回望王星,也是一脸惊愕:“不会这么巧吧,要是遇到别人,这回真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话不假,两个人高马大凶光毕露的汉子驾驶着体形庞大的SUV,怎么看都值得搜查一下,真遇到不认识的警察,俩人就栽进去了。

车到南郊铁渣街附近,王星再次问他:“想好了没有?”

“先分了再说吧。”刘汉东还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拿了属于自己的一箱子钞票。

“这就对了,和谁过不去,和别和钱过不去。”王星换上驾驶位,继续开车,把刘汉东送回汽修厂。

来到铁渣街上,忽见一侧巷子里围了大群人,一辆捷达出租车停在边上,车门都没关,看号牌是张爱民的车。

“停车,张师傅家出事了。”刘汉东急忙下车跑过去,王星喊了一声:“你的箱子忘了拿。”

“等我一下。”刘汉东头也不回的跑过去,挤进一处民房,张师傅抱着一个中年大嫂,正给她拍后背掐人中,再看屋顶上,竟然悬着上吊绳。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原来张爱民的老婆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这几年一直在夜市摆摊子买些针头线脑,省吃俭用攒下来五万块钱,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年初听了别人的蛊惑,把钱从银行取出来,全投进汉威了,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婆娘走投无路,求告无门,心急如焚加上强烈的内疚,干脆悬梁自尽了。

“幸亏邻居来借酱油,看见张大嫂挂在房梁上,赶紧叫人救命,要不然这孩子可就没娘了。”大婶阿姨们啧啧连声,带着怜悯和同情。

张大嫂缓过一口气,精神却恍惚得很,喃喃道:“我的五万块钱,法院判了么…我也不要利息了,本金给我就行,小伟刚考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了,老张你把烟戒了吧…”

话说的莫名其妙,法院根本还没立案,小伟也正在上高二,可见张大嫂被刺激的精神出现问题了。

张爱民抱着妻子,这个坚韧的汉子时刻都保持着乐观和积极,他只是小声劝着:“判了,法院说本金都还给咱。”

“爱民,你别哄我,我为了给孩子攒学费,再热的天都不敢开空调,十天半月才吃一回肉,那都是我的血汗钱啊,你说判了,钱呢?”

刘汉东回头便走,王星依然坐在车里等他,押着二百万巨款,他可不敢下去看热闹。

“听他们说,有汉威的客户自杀?”王星在路边也听了不少议论。

“嗯。”刘汉东打开箱子,点了五捆票子。

王星大惊:“你要干什么,千万别一时冲动傻逼了啊!”

刘汉东推开他下车走向张爱民家。

“刘汉东,你不但是个傻逼,简直是傻逼中的战斗机!”王星在后面喊道。

第二十五章 王玉兰点头

刘汉东也不理会,拿了五万块走进张爱民家,把钱往张大嫂面前一放说:“投资款要回来了,你写个收条,把合同给我吧。”

张大嫂已经进入疯癫状态,不过还是有些逻辑思维能力的,她居然问你是汉威公司的工作人员么?我怎么不认识你?

刘汉东说我不是汉威公司的人,我是公安局的,汉威的吕建贤已经被拘留的,警方抄了他的家,变卖财产还给这些投资客,别多问了我还有事,赶紧给我写个收条。

围观邻居里有人帮腔,说这是公安局特警大队的刘警官,专门办大案的,刘汉东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包租婆。

张大嫂忽然一骨碌爬起来,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呵斥张爱民:“愣着干什么,还不倒茶,你的烟呢,给刘警官上一支。”说着拿了纸笔,问刘汉东收条该怎么写,看起来好像正常了,但眼神依然直勾勾的。

“你就写收到现金五万元吧,然后签名按个手印。”刘汉东道。

张大嫂写了收条按了手印,把和汉威签订的融资合同交给刘汉东,拿着钞票一五一十的点起来,邻居们见事情圆满解决,纷纷散了。

张爱民送刘汉东出来,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说:“小刘,这钱…要不先让你嫂子捂一晚上,我看她这样子怕是不大妥,精神出问题了…明天我就把五万还给你。”

刘汉东说:“不慌,你先拿着用,合同我拿去帮你要债,要是能讨回来一切都好,讨不回来再说别的。”

张爱民感激涕零,两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张师傅你别出来了,赶紧照顾嫂子去。”刘汉东出了巷子上车,王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五万块这就捐出去了?爽了吧,汉威欠了十几亿,你要有本事,一个一个替他们还。”

刘汉东拿了自己那一箱子钱,淡然一笑:“我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大本事,我只能帮自己认识的,这一百万算是不义之财,这么花出去对得起老天爷。”

“得,你有良心,我说不过你,回见吧。”王星发动哈弗走了。

刘汉东提着钱箱子回厂,路上居然遇到了朱小强,穿着家家乐超市的红马甲,油腻的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显得很利索,问了才知道他把父亲安葬后就回来找了个理货员的工作,自食其力了。

“还写书么?”刘汉东问他。

“偶尔写写,太累了没时间。”朱小强憨厚地笑笑,目光坦然许多。

刘汉东回到厂里,把自己关进办公室,打开箱子拿出一沓沓钞票清点着,一共是九十五万,堆成小山把自己围上,心情不是小好是大好,想了想还是找了个铁箱子把钱装起来,用钢丝拧上放在床底下。

晚上汽修厂变身烧烤摊,人手不够,马凌跑来帮忙,切肉串肉扇风烧炭不亦乐乎,忙和半天累得不行,走过来将刘汉东嘴上叼着的红梅夺下来自己抽了两口,呛得不行。

“都说抽烟能解乏定神,都是骗人的。”马凌坐在小马扎上抱怨着。

刘汉东看她晒得发黑的皮肤,脖颈下线条分明的锁骨,心中百感交集,马凌白天跑车已经透支了体力,晚上还跑来烧烤摊帮忙,累的一身臭汗,熏得满身烟火气羊膻味,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让自己的女人如此劳累是不对的。

他上前帮马凌捏起了肩膀。

“又揩油。”马凌回头一看,刘汉东脸色和平常不太一样,便也收了戏谑低声道:“怎么,舍不得我这么累是吧,那你赶快挣大钱,养着我吧。”

“跟我到屋里来。”刘汉东道。

马凌脸上绯红,“太早了,客人都没走呢。”

“你想哪儿去了,给你一样东西看。”刘汉东拖着马凌进了屋,从床底下铁箱子,拧开铁丝,打开盖子,然后马凌就呆住了。

“宾利卖掉了?”马凌脑子转得很快。

“卖掉了,我分了一百万,除掉给你家的二十万,还有八十万,买房子买车做生意都够了,你要是不想开公交了,就辞职吧,我养你!”

“太好了!”马凌兴奋起来,搂着刘汉东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妈整天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下可好了,你可以登堂入室,正大光明的进我家了,看我妈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说好的奖励呢。”刘汉东开始嬉皮笑脸,动手动脚。

第二天,马凌早早下班回了家,王玉兰头上敷着毛巾,病病歪歪躺在床上正打电话呢,家里没买菜,电饭煲里也没米饭。

这些天王玉兰就干一件事,到处打听汉威公司清盘破产的消息,据说法院已经查封了龙氏财团的资产,但是龙开江早已资不抵债变成空壳子,砸锅卖铁也付不出这么多钱,自家二十万怕是凶多吉少了。

着急上火,心理压力骤增,王玉兰嘴上都生了毒疮,也没心思买菜做饭,整天就是打电话,串联一帮人预谋上访什么的。

见女儿回来,王玉兰有气无力道:“妈没力气做饭,你下点挂面自己吃吧。”

马凌问道:“妈,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王玉兰说:“把材料交给律师了,打官司吧,二十万肯定没法全收回来,现在只能指望把损失降到最低,我也没别的想法,能回来十万就谢天谢地。”

马凌心中暗笑,悄悄给刘汉东发信息让他一小时后过来,然后下楼去买了凉菜和啤酒,回来下了一锅挂面,用凉水过了一遍,切黄瓜丝番茄片准备着,正忙碌着,房门响了,急忙跑过去开门,竟然是爸爸回来了。

“钥匙忘带了。”马国庆回身关门,看到饭桌上摆着烧鸡卤牛肉凉拌菜冰啤酒,不禁奇道:“今天谁过生日?”

“单位发奖金了。”马凌随口扯了个谎。

马国庆信了,进屋和王玉兰说了没几句话就又吵起来,无非是埋怨他没本事,讨不回钱。

“人家有能耐的,早就把钱要回来了,亏你还干公安,一点用都没有。”王玉兰歇斯底里地骂道。

马国庆一筹莫展,王玉兰说的是实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开江的资产还是有一些的,不过根本轮不到这些平头百姓,早就被那些手眼通天的能人抢占了,将来法院处理财产,也是那些有门路的人优先。

忽然房门又被敲响,马凌上前开门,这回站在门口的是刘汉东了,他提着包,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也理过了,干净利索帅小伙一枚。

刘汉东进了门,规规矩矩喊一声马警官,王阿姨,不等对方开口,将打开提包拿出两大捆钞票来。

“阿姨,这是二十万,您点一下。”

王玉兰两眼直了,呆了三秒钟才醒悟过来:“小刘你坐,马凌倒水,老马拿烟。”自己上前抓起钞票开始清点,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万很快数清楚,不放心,又翻过来再数一遍。

马国庆父女端茶递烟,刘汉东坦然接受,侃侃而谈:“我找到吕建贤好好谈了谈,他先把咱们的欠款结了,回头合同给我,两下就算清帐。”

王玉兰说:“不对啊…”

“怎么?不够二十万?”刘汉东奇道。

“够是够了,可是按照合同,还有好几万的利息呢。”王玉兰道。

马国庆说:“能要回来本金就不错了,你还想什么利息!”

王玉兰说:“就算不给高息,银行利息起码得给吧。”

马凌不满道:“妈,你看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么,你就是那个贪心不足的老太婆。”

拿到了钱,王玉兰的病情一扫而光,精神也足了,嗓门也大了:“好你个死丫头,敢嘲笑你妈,算了,先吃饭,边吃边说。”

这一顿饭,刘汉东终于能以准女婿的身份坐上马家的餐桌,王玉兰很热情,不停给他夹菜,还询问他的近况。

“生意挺好的,都忙不过来,一个月下来进账一两万不成问题。”刘汉东说的是实话,不过赚的是辛苦钱,而且大多来自烧烤业务。

二十万巨款安全回家,马国庆心情也是大好,端起酒杯道:“小刘,辛苦你了,讨债这一行可不容易,游走在法律边缘,稍不留神就会越线,来,咱爷俩喝一个。”

刘汉东心说我还不是被你们给逼得,但嘴上却说:“我也是当过警察的,有分寸,违法的事情偶尔可以碰一下,但犯罪的事情绝不能干。”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王玉兰在桌子底下踢了马国庆一脚:“都老老实实的像你这样,二十万永远也讨不回来,小刘你别听他的,吃菜。”

马凌幸福地看着他们,心里美滋滋的,这么和谐的场面可是很难得的,想必父母终于认可了刘汉东。

“阿姨,我和马凌的事情…”刘汉东主动提起话茬。

王玉兰毫不犹豫道:“阿姨说话算数,可以考虑,不过也有一些硬性的条件,婚房起码两室一厅的,位置不能太偏,车得买辆新的,至少得是大众这样的合资车,嫁妆什么的我倒没要求,只要你对我女儿好就行。”

刘汉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我已经想好了,房子就买黄花小区的二手房,距离近也方便照顾二老,买个三室两厅一百平米出头的,车随时可以换,十来万左右的任选。”

王玉兰一愣,本想使个拖延战术,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全盘接受了。

第二十六章 无愧于心

这顿饭吃的是扬眉吐气,吃完了饭,马凌去刷碗,马国庆陪着刘汉东抽烟聊天,老公安很委婉地问道:“这钱来的不容易吧?”

刘汉东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马国庆的眼睛,便实话实说,跟王星合伙讨债,卖了汉威公司一辆卡宴,不过宾利的事儿掐了没提。

马国庆稍微放心一些,这种烂账很难追究,而且这么干的人很多,法不责众,警察对于经济纠纷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数额不是很大,不会引起什么人眼红。

王玉兰兴奋得很,打电话向别人炫耀自家的账全讨回来了,别人自然求到她头上,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不好觉得,于是准丈母娘按着话筒说:“小刘,能不能帮凌儿她干娘把帐要一下,她也投了十来万,都是存的棺材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

刘汉东很为难,剩下七十五万可是他结婚的本钱,但丈母娘开口也不好回绝,只能硬着头皮说尽量帮着想想办法。

“回头我让她把合同复印件给你。”王玉兰继续抱着电话唾沫星子横飞。

马凌洗完了碗筷,向刘汉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滚蛋了。

刘汉东立刻起身告辞,王玉兰假意挽留:“再坐会?”

“不了,厂里还有事。”刘汉东出门,马凌下楼相送,王玉兰叮嘱女儿早点回来,换来一句不耐烦的知道了。

小两口在黄花小区附近转悠,专门看房地产中介的广告,这个小区属于十年以上房龄的老小区,均价在五千左右,以刘汉东的实力能买得起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现在的问题就是房屋的布局朝向楼层等细节了。

溜达了半小时,已经在研究买家具和家电的事情了,忽然王玉兰打电话来催女儿回家,马凌只好依依不舍的回去,刘汉东颠颠跑回厂里,烧烤摊依然高朋满座。

“今天啤酒免费,敞开了喝,都算我的!”刘汉东大喊一声。

几桌客人都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

“哥要结婚了!”刘汉东说。

顿时如同油锅里泼了水,大家兴奋起来,大喊开酒,不醉不归,争着向刘汉东敬酒,唯有坐在小桌旁切肉的火颖似乎有些不高兴,把个案板剁的咚咚响。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们,刘汉东兴头顶着依然没有醉意,他拎了一捆啤酒,拿了一包凉菜和肉串,来到工地去找祁大哥。

祁大哥披衣起来陪他喝酒,刘汉东借着酒劲把自己卖车赚钱的事情一说,祁大哥皱眉道:“你这是飞来横财啊,不是好事,买房结婚不能用这个钱。”

“那应该怎么花?”刘汉东反问。

“对得起良心就行。”祁大哥的回答模棱两可。

刘汉东已经呼呼大睡。

第二天上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准丈母娘王玉兰亲自打电话给刘汉东,让他到家里来一趟,刘汉东满心以为是商量结婚的事儿,兴冲冲赶过去才发现,屋里坐着一堆人,个个愁眉苦脸,眼神中却隐含着希望,估计都是汉威的投资者。

刘汉东的心在抽抽,那剩下七十五万,可是自己的老婆本,王玉兰这不是坑人么,可是碍着面子只能虚与委蛇,应付着这帮贪心不足的可怜虫。

随着交谈的深入,刘汉东渐渐理解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公交公司的退休职工,一辈子没攒下什么钱,如今物价飞涨,钞票贬值,钱放在银行里只能越变越少,放在股市里渣子都不剩,小老百姓没有做生意的魄力和能耐,又缺乏安全稳妥的投资渠道,汉威公司正是掌握了这些心理,才骗了这么多钱。

“都说汉威背景大,实力强,开业剪彩那天,金市长还去了呢,拍了大照片挂在墙上,现在市里又辟谣说照片是PS的,这帮狗官,和龙开江是穿一条裤子的,合伙骗我们的养老钱,棺材本。”一位大叔愤愤然道,他被骗了整整十万块,现在儿子要结婚买房拿不出首付,正跟家里急呢。

“都怨李桂英,就是她把咱们骗了的。”另一个妇女咬牙切齿,李桂英就是王玉兰的好朋友,吕建贤的姨妈,公交公司的退休售票员,正是因为有她的保证,大家才对汉威更加信任。

“听说李大姐喝药自杀了。”王玉兰悲叹道,“她也不是故意骗人的,自家也有二十多万打了水漂,不光养老钱,连儿女辛辛苦苦攒下的工资也全砸进去了,现在她家老头还在医院躺着呢,脑溢血半身不遂。”

“还有我们小区一个邻居,也是投资了十几万,一分钱要不回来,跳江自杀,被人家给救起来了,还是寻死觅活的拦都拦不住,唉,汉威这回坑了不少人啊。”

大家越说越悲凉,越说越绝望,王玉兰却是精神焕发,一边端茶递水,一边介绍刘汉东的过人之处:“小刘以前干特警的,路子野得很,你们找他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