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越多,张宗伟的可疑就越大,我看三百万才靠谱,咱们各出一百万,我先垫上,回头再和王星联系,有舍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舍不了钱杀不了张宗伟,现在的问题是,张宗伟家住在哪里,家里怎么个情况。”

谭家兴想了想道:“我妈应该知道,问问她。”

十分钟后,刘汉东跟着谭家兴来到一栋八十年代的公寓楼,谭家兴就住在这里,他还没结婚,和母亲妹妹同住,房子只有六十平米,墙上挂着谭父的黑白遗像,穿着警服英姿勃勃的男人,眉眼依稀和谭家兴很像。

家里没人,两人稍坐片刻,谭母买菜回来了,见儿子朋友在,很客气地打招呼,说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做饭,中午一起吃饭。

谭家兴说:“妈,你先别忙,有个事儿和你说。”

谭母疑惑着坐下。

“妈,张宗伟放出来了。”谭家兴道。

谭母一颤,“这个杀人犯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法院怎么搞的?”

“他不但放出来了,还混得很好,和詹子羽称兄道弟的,妈,你知道张宗伟家住在哪儿么,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谭母紧张起来:“家兴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能干傻事啊。”

谭家兴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谭母还是不放心,不愿意将掌握的情况告诉儿子,刘汉东不好插嘴,只能默默坐着。

忽然房门被敲响,谭家兴上前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外面站着几个人,有交警大队的领导,也有派出所民警,他急忙向刘汉东打个手势,示意他躲到房间里去,然后才打开了大门。

一群或穿便衣或穿制服的警察进来了,向谭家兴出示了证件,请他回去协助调查,谭母上前护住儿子,声音高亢:“你们开除我儿子还不够么,还要抓他!”

带队的领导和颜悦色道:“阿姨,不是抓他,是有些事情请他回去说清楚,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谭家兴也说妈你别怕,我没犯事。

于是谭家兴被带走了,刘汉东这才从屋里出来,谭母眼圈通红,正要说些什么,家里电话又响了,接了说了几句,表情更加紧张。

“小云别怕,没事的,晚上回来住。”谭母挂了电话,对刘汉东说:“我女儿在师范大学读书,刚才学校保卫处把她的电脑收走了,说是涉嫌了什么推手谣言,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谭家到底得罪了谁啊。”

刘汉东说:“这是詹子羽在打击报复你们,这只是开始,将来的麻烦事儿多着呢。”

谭母道:“太欺负人了,我要到省委门口告御状去。”

刘汉东说:“阿姨,这不是办法,你状子还没递上去,人就先进精神病院了,要我说,还得自己想办法,不能依靠别人。”

谭母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只要把知道的张宗伟的家庭情况告诉我就行。”

“那好吧,我慢慢给你讲…”

谭母守寡多年,独自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一直没忘记报仇,十年前为了索取民事赔偿,她经常到张家去讨债,对张宗伟的父母很熟悉,据她说,看到这一对公母就知道怎么养出张宗伟这样的恶棍了。

张父是赌鬼加酒鬼,张母是标准泼妇,张宗伟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差不多也有二十岁了,据说职高都没读完就辍学在社会上混了。

刘汉东听谭母絮絮叨叨聊了一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回来了,她是谭家兴的妹妹谭云,师范大学四年级学生,落落大方和刘汉东打个招呼就坐在母亲旁边。

又过了一小时,谭家兴回来了,他说交警大队把他叫去是谈和解的事情,让他不要紧盯着詹子羽咬了,更不要联系外地媒体曝光什么的,那样是很不明智的行为,要多为自己,多为家里考虑,安分一点的话,组织上可以考虑恢复他的工作。

“笑话,现在想起来说好听的了,早干什么去了,这帮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谭家兴嗤之以鼻,他才不稀罕回去当交警,在马路上风吹日晒吃尾气。

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张宗伟,刘汉东建议找到张父或张母的银行账号,打一笔钱进去,然后再故意曝光,让詹子羽猜疑张宗伟。

“不妥。”谭家兴摇摇头,“很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是啊,我欠考虑了,而且太过麻烦。”刘汉东再次沉思起来。

“要不弄些黄金给他们?”刘汉东又道。

谭母说:“也不好,这两口子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见了金子肯定藏得严严实实,连儿子都瞒着。”

谭云插嘴道:“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外币,给他们老两口一笔外币,这钱如果不兑换成人民币就没法花,到银行兑换的话就必须出具身份证,银行记录加上监控视频,想赖都赖不掉。”

刘汉东挑起大拇指:“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就照你说的办。”

计谋定下,刘汉东没留下吃饭,转了几道车回到废弃工地,离得老远就闻到香味,走进工棚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污渍斑斑的案板被擦得干干净净,还铺上了崭新的花格子台布,杯盘碗筷全刷洗干净,闪闪发光,辛晓婉系着围裙在做菜,油锅里爆香姜片,下鸡肉翻炒,倒酱油、老抽、料酒、白糖、醋,锅盖一盖,拍拍巴掌欢快道:“搞定,焖上文火收汁就好了。”

刘汉东道:“看不出你还会做菜啊。”

辛晓婉回过头,嗔道:“吓死人家了,在人家背后偷看什么呢。”

第六十四章 白娜被泼酸液

刘汉东在辛晓婉屁股上粗暴的拍了一巴掌:“什么偷看,该看的不都看过了么。”

辛晓婉跳到一边:“坏死了你,别闹,人家做饭呢。”

刘汉东没有继续上下其手,虽然昨夜春风几度,但他总觉得是辛晓婉只是露水姻缘,没那么亲密。

“这道菜叫三杯鸡,是江西菜,材料不够做的不正宗,不过给你们下酒足够了,等以后有机会,你把你的哥们叫到咱家来,我天天给你们做各种好菜吃,我还会酿酒呢,葡萄酒,青梅酒,桂花酒,对了,今天出去办事怎么样?顺利么?”辛晓婉一边利索的切着番茄和黄瓜,一边问道。

从背后看过去,她头发挽起,洁白的脖颈修长,穿的是碎花短衫和一条很短的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的腿,下面是小凉拖,很有点居家的感觉,但怎么看都和这破败的工地格格不入。

“想什么呢?”辛晓婉虽然没回头,也能猜到刘汉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

“没想什么。”刘汉东支吾道。

“不许打坏主意哦,祁大哥就在附近。”辛晓婉道。

刘汉东无语,出去抽烟。

不大工夫饭菜做好,三人坐在桌旁吃饭,祁庆雨明显有些不适应,以往都是蹲在地上端着大碗吃挂面,最多买份凉菜,喝瓶啤酒,今天却是桌布碗碟酒杯水杯齐备,还点了支小蜡烛,连筷子都是新买的竹筷,菜肴做的精致,色香味俱全。

“要不要吃前念经啊?”祁庆雨小心翼翼问道。

“那叫祷告,不用了,咱们都不信耶稣。”辛晓婉开了三瓶青岛啤酒,一人一瓶。

“首先感谢祁大哥把庄园借给我们栖身,然后预祝祁大哥早日重振雄风,事业发达,干杯。”辛晓婉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刘汉东不禁感慨,这娘们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卧室里更是一把好手,怪不得金沐尘花巨资包养她哩。

喝完了啤酒开始吃饭,辛晓婉帮他们盛饭,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夹了菜跑出去坐在小板凳上,用鸡肉施舍几头闻到香味跑来讨饭的脏兮兮野猫。

吃完饭,辛晓婉又抢着刷碗,说你们男人刷不干净,这活儿我来就行。

两个男人躲到一边抽烟,刘汉东问祁庆雨最近在忙什么。

“这烂尾楼是我一辈子的心病,我想把它重新建起来。”祁庆雨信心满满道,“江东建工集团的前老总是我朋友,刚从监狱里出来,有他帮我蹚路子,基本不成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银行贷款,偿还债务,欠的钱实在有点多。”

“多少?”

“上亿。”

刘汉东并没有倒吸一口凉气,而是思索了一阵,说:“上亿资金倒也不算多,银行里有的是钱,关键是怎么贷出来,不但要有关系有面子,还得让人觉得你靠谱,就像农村压水井,压水之前得先往里面灌点水,你需要一笔启动资金,还需要一辆好车。”

祁庆雨一摊手:“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上哪里去找启动资金,能借的都借过了,除了一张老脸,我什么都没了。”

刘汉东说:“我想想办法,先拿个几十万出来用用。”

祁庆雨也不客气,“汉东,我现在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不过那些钱都是在我风光的时候借的,我现在这么落魄,你还能借钱给我,我啥也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那是命,成了,欧洲花园有你一成的股份。”

刘汉东半开玩笑道:“才一成啊。”

辛晓婉远远喊道:“来看电视,大新闻。”

工棚里摆着一台老旧的二十一寸长虹彩电,支着天线接收电视节目,现在收看的是江北电视台的《暗访》节目,主持人白娜正在讲述横行江东的假洋酒事件。

“昨日,近江市保税区库区发生一起交通意外,失去控制的集装箱卡车撞开一处暗藏的洋酒生产车间,我们的记者正在附近采访,记下了这一幕,请看屏幕。”

大屏幕上,货柜卡车横冲直撞,遍地红酒,漫天商标。

白娜面前摆了几只酒瓶和商标,旁边坐着两位嘉宾,一位是法国归来的学者、品酒大师,一位是糖烟酒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大家一起讨论江东市场上的红酒。

学者先侃侃而谈,介绍了一下法国红酒的常识,巴拉巴拉讲了一通有些收不住,还是白娜打断了他,将话题拉回来,请他讲讲市面上的红酒。

“这是一瓶所谓的法国进口波尔多红酒,我们可以看到瓶塞上贴了一个红色的标签,还印着一个女人头,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叫他Direction generale des douanes et droits indirects海关部门的一个认证,表示其以向其征稞了相关税收,可以在法国流通或销售,实际上出口的红酒上是没有这个类型的标签的。”

“那么,这是不是走私的红酒呢。”白娜问道。

“也不是,首先这个瓶子就不对,我们消费者大概不知道,法国的酒庄使用的酒瓶规格各有不同,根据产地,瓶型是固定不变的,波尔多的瓶型最常见,国内的长城啊、威龙啊,都采用这种瓶型,不过这一瓶红酒使用的是朗格多克的瓶型,和波尔多相似,但实际上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那是不是国内灌装商搞错了呢?”白娜一脸认真地问道。

“这个就要问问咱们糖酒公司的王经理了。”学者呵呵笑着,将话筒递给王经理。

王经理一直没说话,憋得已经很难受了,他接过话筒就开始抨击:“什么国内灌装商,分明就是假酒,从欧洲进口廉价的红酒,然后自己做瓶子,印商标,高价倾销,霸占市场,搞得我们正常途径进口的酒都不好卖。”

白娜道:“只听过低价倾销,怎么会有高价倾销呢?”

王经理说:“就是不正常的竞争手段了,包括行贿,暴力威胁,我举个例子吧…”

白娜急忙打断他:“这个话题我们改天再说,今天先说红酒,我预备了三只酒杯,大家品鉴一下这瓶所谓的波尔多红酒吧。”

三只晶莹透亮的高脚杯里倒上浅浅一层红酒,学者又卖弄了一些喝红酒的小知识,三人都举杯品尝了一下。

“倒不是说假酒,这就是日常餐酒,很廉价的那种,一欧元一瓶,欧洲人饭桌上喝的,通常都是大量进口,在国内灌装销售,价格在一百多元左右。”

“那么,这瓶酒在商场里卖多少呢?”白娜问王经理。

“卖两千多,在饭店里最高卖到八千多。”

“呵呵,看来咱们江东的洋酒市场真是变幻莫测啊,好了,这一期的时间快要到了,近江保税区内的地下洋酒车间,和江东市场上的假洋酒有着怎样的联系,这其中的利益链条是怎么样的,质监部门,工商部门,又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请看下期《暗访》。”白娜微笑着结束了本期节目。

节目是录播的,实际上此时白娜正在工作间和同事们制作下一期节目,忽然手机响了,是丁波的老婆苗可可打来的。

“白姐,不好了,丁波被抓了!”

“什么!被谁抓了?”

“近江的警察,说他寻衅滋事,制造并传播谣言,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白姐你救救他啊。”

“不要怕,丁波不会有事的,我马上想办法。”白娜好言安慰了苗可可,拿了车钥匙出门,来到停车场上,正打算上自己的吉姆尼,忽然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

“你干什么!”白娜警惕地问道,同时伸手进包去拿防狼喷雾。

那人手一扬,不知名的液体泼过来,白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眼睛鼻子刺痛热辣,毁容的恐惧可比殴打逮捕要强烈百倍,她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声音撕裂苍穹。

电视台的保安闻讯赶来,歹徒已经不见踪影,白娜被送进医院,除了受到强烈的惊吓,并无大碍,那些刺鼻液体并不是强酸,而是醋精,一瓶醋精可以兑出好几瓶白醋,酸性也是很强的,但又不至于毁容,用来吓唬人烈度正好。

白娜这回真的是吓破胆了,如果真的是硫酸,她的一张脸就是送到韩国都修不好了,抓丁波,泼醋精,双管齐下,黑白通吃,相当有手腕。

主播受惊,节目自然要停播,正当领导们商量明天用什么节目替补一下的时候,白娜说话了:“明天继续上,我要让这些幕后小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新闻人。”

领导们拗不过她,只好加强保安,同时将事件上报有关部门。

半小时后,江北市长周文接到了秘书徐宁打来的电话,说白记者被泼不明酸液,已经住进了医院。

周文大惊,手都在颤抖。

“出什么事儿了?”妻子刘晓静问道,上回两口子因为小舅子的事情闹离婚,最终还是考虑到孩子的将来,没走到那一步,随着周文的步步高升,刘晓静也消停了许多,安安心心做起市长太太,不在外面抛头露面,也不乱收礼物给老公添麻烦了。

“没事。”周文捂着话筒冲刘晓静笑道,走出几步又对徐秘书说:“你给公安局小孙打个电话,让他加强电视台的安保,喉舌机关居然能混进坏人这还了得,必须破案!”

第六十五章 百姓凶猛

孙继海是周文从南泰带过来的嫡系,年纪轻轻就是公安局指挥中心的副处级主任了,将来仕途不可限量,他接到徐秘书的电话后立刻安排文保支队人手赶到电视台执行警卫任务,同时江北刑警二大队也出动了精干力量,立刻展开调查。

电视台不同于一般单位,平时安保措施就很严密,外人很难进入,而且监控头密布,破案难度很小,在强大的压力下,一名临时工主动投案,说凶手是自己朋友的朋友,想来电视台见世面,自己碍于面子就带他来了,没想到居然害了白编导。

深夜十点半,江北市博爱路上的煤机厂宿舍楼下来了两辆汽车,前一辆轿车里下来四条大汉,从后一辆面包车里抬下来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一共六个人,浩浩荡荡抬着轮椅上了四楼。

坐在轮椅上的是张宗伟,他不顾腿上还有伤,亲自带队来江北追债抓人,上了四楼,手下上前砸防盗门,咣咣咣砸的山响,过了一会,里面的木门开了,一个穿跨栏背心的中年男子站在里面,个子不高,半秃顶,一看就是那种在家里说了不算的没本事窝囊老男人。

“刘汉东他妈住在这里是吧?”一个汉子很不客气地问道,一双眼睛往里面乱瞄,家徒四壁,貌似没啥值钱的东西。

“你们是?”贺坚很疑惑地问道,门外这帮人刺龙画虎,面目狰狞,坐在轮椅上那位更是阴鸷无比,绝对是来者不善。

刘汉东的妈妈叫水芹,此刻她已经睡下了,听到砸门声披衣起来问道:“老贺,啥事啊?”

“找东东的。”贺坚答道。

水芹从卧室出来,见到一群大汉站在门口,当即腿就软了:“东东怎么了?”

“没事,你先进去。”贺坚很镇定,望着外面轮椅上的男子问道:“我叫贺坚,是刘汉东的继父,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张宗伟说:“不请我们进屋坐坐么?”

贺坚道:“天晚了,不方便,就这样说吧。”

张宗伟说:“行,那就这么说,你儿子刘汉东在近江抢了我的赌场,拿走一千多万,我也是替人打工的,背不起这么大的数字,找不着刘汉东的人,就只好来麻烦你们了。”

贺坚说:“抢劫是犯法的,你去报案吧,刘汉东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来找我们也没有用。”

一个手下大怒道:“操你妈的,怎么说话的!”

张宗伟举起一只手示意手下噤声,继续心平气和道:“我们开的是赌场,能报警么?这事儿咱也搁在一边不说,刘汉东在我两条腿上各打了一枪,我现在坐轮椅,变成瘸子了,我不讲什么法律,我就讲江湖规矩,他犯下那么大的事儿,自己跑了,家里人就得背。”

水芹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对话,吓得哭起来。

贺坚回头道:“别哭,打110报警。”

水芹手忙脚乱去拿电话。

张宗伟恼了,喝道:“给我砸开门!”

手下们冲上去猛踹防盗门,这扇门是那种简陋的铁栏杆防盗门,用膨胀螺丝固定在砖混的墙壁上,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早已年久失修,两下就踹开了,暴徒们一拥而入。

张宗伟的轮椅被人推了进来,房间狭小逼仄,几乎没有闪展腾挪的空间,到处堆满纸箱子旧报纸。

水芹还没打通电话,见到暴徒们进屋,手足无措,竟然给张宗伟跪下了。

“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水芹哭道。

张宗伟弯下腰揪着水芹的头发道:“你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赶紧叫你儿子回家,把钱还了,其他的账该怎么算怎么算,一千多万,买十条命都够了,他要是从此消失,就只能给你们俩收尸了。”

面对杀气腾腾的流氓们,贺坚表现的不像个窝囊中年男人,他依然冷静无比,贴着墙站着,连说话都没有提高声调。

“坐轮椅的,你松开手。”贺坚说。

“我松你妈逼!”张宗伟抬手打了水芹一个耳光,很重,水芹当即昏倒在地上,耳朵里流出血来。

贺坚没有扑上去救护,继续靠墙站着,只是拳头慢慢握紧。

“哟呵,还想打我们不成?”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走过去,抬手打了贺坚一个耳光,脆响。

“拿我的家伙来。”张宗伟勾勾手,手下递上一个大号不锈钢勺子。

“刘汉东打伤我两条腿,我挖他妈两只眼,这生意还算公平吧。”张宗伟摸出一张餐巾纸擦拭着勺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贺坚脸上出现四道指痕,可他的拳头却松开了,低声下气道:“家里还有十几万块钱,先给你们,千万别伤人。”

“操你妈的,十几万就想打发人,你当我们要饭的?”一米九大汉推了一把贺坚,他叫范军辉,是练柔道的,相当能打,曾经在酒吧里一个打八个,三分钟内全部KO,带这种打手出来,根本不需要用家伙,一双拳头就搞定。

贺坚想了想说:“家里值钱的只有这套房子了,我把房证给你们,千万别伤人。”

“谁他妈稀罕你这破房子,给我把他按住!”张宗伟喝道。

范军辉上前扭贺坚的胳膊,可这个矮胖的男人却像泥鳅一样滑溜,从范军辉一双铁掌下溜了出来,连滚带爬进了卧室。

张宗伟没当回事,摆摆手让范军辉去处理。

“看我怎么弄死他。”范军辉狞笑着走进了卧室。

其他手下开始砸屋里的东西,电视先砸了,然后是冰箱,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瓶子,家里太穷了,实在没什么好砸的。

两个手下将水芹抬起来,张宗伟拿起勺子准备挖她的眼睛,忽然听到卧室里扑哧一声,这音儿听着耳熟啊。

然后他们就看到范军辉跌跌撞撞出来了,一米九大个子,二百斤的体重,如同醉鬼一般轰然倒下,胸前飙起一股血箭。

贺坚出来了,右手正握一把修长的三棱刺刀,左手握着一枚六七式木柄手榴弹,没说话,径直冲过来,挥动刺刀的时候都带着嗖嗖的风声,须臾之间,按着水芹的家伙咽喉中刀,血溅了满墙,贺坚入刀,拔刀,极其干净利落,冷静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动作,简直冷静到冷酷。

另一个攥着水芹胳膊的小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手榴弹,晃了晃栽倒在地,血慢慢渗出来。

其他人全吓傻了,他们也都是混江湖多年的老痞子了,拆迁讨债抓上访的,刀光剑影见得多了,万没想到一个小老百姓居然如此凶猛,顷刻之间,血溅五步,连杀三人!

他们慌不择路的逃走,把张宗伟也给丢下了。

贺坚没去追他们,而是紧盯着张宗伟。

号称近江头号猛人的张宗伟也愣了,行走江湖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啊,完全不讲江湖规矩,真他妈和刘汉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贺坚高高举起刺刀,插进张宗伟的腿上,将他钉在轮椅座位上,抱起水芹进屋,疼的龇牙咧嘴的张宗伟这才看到贺坚这件满是破洞的跨栏背心背后的红字。

“1984,全军徒手格斗第二名。”

贺坚将昏迷的水芹摆在床上,拿起电话打110报警,此刻他依然冷静,说自己正当防卫,杀了几个人,地址在煤机厂宿舍四楼。

五分钟后,辖区派出所的警察来到现场,两个民警拎着警棍上楼,吓了一跳,屋里的血迹能淹没鞋子,三个人躺在血泊中,一个瘸子被钉在轮椅上,脸色惨白,估计也快不行了。

警察急忙呼叫护援,救护车和警车相继来到现场,急救医生检查了脉搏,摇了摇头,其中两人已经停止呼吸,这种三棱刺刀杀伤力太大,伤口也是三角形的,根本无法缝合,而且都刺在咽喉和心脏部位,一刀毙命,当时就死翘翘了。

张宗伟和伤者被送上救护车,贺坚夫妇被警察带走。

煤机厂宿舍恢复了平静。

二大队的刑警按图索骥,在夜市大排档上逮捕了电视台泼醋案件嫌疑人,几这家伙正在大喝啤酒和朋友吹牛逼,就被警察按住带上了手铐。

警方连夜审讯,得知此人是顶点夜总会林枫的小弟,因为在电视台有熟人,自告奋勇帮老大办事,带了瓶醋精进去泼了白娜一脸,也没当回事,因为毕竟不是硫酸,所以没想到警方行动这么迅猛。

警察们立刻赶往顶点夜总会,请林枫协助调查的时候还出了点小麻烦,夜总会的几十个打手妄图阻拦警方办案,市局指挥中心立刻调遣特警大队和治安大队百余名干警前往支援,封了顶点,抓了林枫。

林枫被带到二大队,才知道事情大发了,他倒也爽快,立刻招供说是帮朋友的忙,原来林枫是本市红酒代理商,和总包詹子羽很熟,和李随风也认识,詹子羽派了一个叫张宗伟的瘸子到江北来办事,林枫尽了地主之谊招待一番,又夸下海口说在江北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警方正要追查张宗伟的下落,指挥中心打来电话,说博爱路煤机厂宿舍发生一起凶案,死了两个人,请二大队马上派人过去。

一次性死两个人,属于重大刑事案件,韩光当即驱车前往,勘察现场的时候吓了他一跳,满墙满地都是血,一屋狼藉,防盗门斜歪,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都是要害处一刀毙命,死者身上携带甩棍、弹簧刀等凶器。

韩光赶往派出所,先看了凶器,一把63式自动步枪上的三棱刺刀,这种刺刀比56半自动上的三棱刺刀更长更锋利,极其凶狠,还有一枚教练弹,铁头木柄,上面沾了不少血迹。

立刻提审凶手,贺坚很平静地承认自己杀了那俩人。

“是我杀的,我是正当防卫。”

第六十六章 回马一枪

贺坚虽然杀了两个人,但并没有一般人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很有条理和逻辑,他告诉韩光,完全不认识这帮暴徒,他们在晚上十点半来到宿舍楼,砸开防盗门,殴打我和我爱人,那个坐轮椅的企图挖我爱人的眼珠子,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奋起反击。

韩光皱起眉头:“为什么下手这么重,两个死者都是一刀毙命。”

贺坚叹了口气说:“我已经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人了,他们六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年轻人,我如果不拼命,两口子都得死,战场上是不能留情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韩光道:“他们究竟为什么到你们家来?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贺坚道:“不管有任何理由,六个壮汉带着凶器深夜闯入民宅,我都有权保护自己,保护家属。”

韩光盯着贺坚看了一会儿,老退伍军人目光炯炯,坦然无惧。

“小张,你来继续。”韩光让助手继续做笔录,自己来到隔壁,部下女警官正在给水芹做笔录,韩光认识这是刘汉东的母亲,拿起笔录看了看,这上面写的倒清楚,原来那帮人是来逼问刘汉东下落外加报复的,他们居然要挖水芹的眼珠子。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韩光暗暗感慨,刘汉东这个小伙子疾恶如仇,胆子又大,天知道在外面捅了多大的娄子,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水芹吓坏了,喋喋不休地说着说着就精神崩溃大哭起来,韩光让部下把她送到医院去,又让人别为难贺坚,这案子不同于一般杀人案,正当防卫的面大一些。

真正让韩光感兴趣的是张宗伟,这家伙是近江的黑社会大哥,怎么跑到江北来了,还一次性办两件事,恐吓白娜,报复刘汉东的家人,近江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驱车前往医院提审张宗伟,在车上打了个电话到省厅熟人那里打听情况,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说最近没什么大案子啊。

来到医院,张宗伟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他也是倒霉催的,两条腿前几天才挨了子弹,今天又挨了一刺刀,也是他狗屎运,这一刀也没伤到大动脉,不然神仙都救不活他。

估计抢救还得个把小时,推出来也是昏迷的,倒是另一个被手榴弹打晕的家伙醒了过来,被铐在急诊室外的暖气管道上,韩光过去问他,这小子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原来是张宗伟管理的赌场被人抢了,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刘汉东,近江黑道派人来处理问题,结果反被干死两个,这事儿闹的,韩光都有些哭笑不得。

案子虽然大,但案情一点不复杂,韩光回到刑警队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取贺坚的档案,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