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辞别邵老头,开着捷达赶往医大附院,到地方一看,佘小青已经捧着一束花等在门口了,冷着脸不停看表,见刘汉东来了,把花束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走,刘汉东赶紧追上,旁边路过俩小护士,对他俩指指点点:“看,表白失败了。”

来到烧伤科所在的综合楼,走廊里站满了村民,神情严肃,窃窃私语,佘小青向一人询问:“师傅,我们是青石高科的,病人在哪个房间?”

那人看了佘小青两眼,大喊道:“青石高科的人来了!”

乡亲们呼啦一下全围上了,几个彪悍妇女指着佘小青的鼻子开始骂:“还有脸来,把俺婶子逼得自焚,赔钱!拿医疗费!”

男人们更是怒发冲冠,上来就要揍人,吓得佘小青腿都软了,就觉得手脖子被人拽住往外拖,高跟鞋都走掉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再一看原来是刘汉东把自己从万马军中拉出来的,不过自己手腕子都被他捏肿了。

“你想死别拖着我啊,这不成心刺激他们么,你知道浇汽油自焚有多惨么?生不如死。”刘汉东道。

佘小青嗫嚅道:“我也是为了工作,作为当事一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应该来探望一下的。”

第五十三章 真相

刘汉东得理不饶人,将佘小青狠狠训斥了一顿:“看看你穿的,短裙黑丝,花花绿绿,嘴涂的象刚吃过死孩子,这副打扮去慰问人家,你这哪是慰问啊,你这是火上浇油,人家没打你算有素质了。”

佘小青委屈的眼泪汪汪,却又没法反驳,气鼓鼓的暗想,等我抓到你的把柄,也把你痛骂一顿。

正好两个村民出来抽烟,看到佘小青没走,又上来指指戳戳,骂骂咧咧,佘小青吓得直往后退,刘汉东迎上去喝道:“干什么!卖地征地是政府干的事,你们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种出门左拐是政府,再嘴上不干净我扇死你!”

他凶神恶煞,人高马大,俩村民见讨不到便宜就灰溜溜的走了。

刘汉东手里还拿着一大束鲜花,明摆着送不出去,丢了又可惜,忽然想到有几天没来看小敏了,便让佘小青在车里等一会,自己上楼去借花献佛。

佘小青好奇刘汉东去看什么人,悄悄跟在他后面,到了楼上血液科病房,隔着玻璃看到刘汉东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还帮她把花放在瓶子里,心里狐疑,来到护士站打听,护士说那个小女孩患了淋巴癌,东哥经常来探视的。

“他们是亲戚?”佘小青问。

“不是,非亲非故,一点关系没有。”护士看了看佘小青,“你是东哥的女朋友?东哥可是好人,你要珍惜啊。”

佘小青心说刘汉东可以啊,把护士们都灌了迷魂汤,一口一个东哥喊得真亲。

十分钟后,刘汉东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掏出一支红梅点上抽着,佘小青咳嗽两声,见他不以为然,便下车等着,一支烟抽完,刘汉东又点上一支,佘小青急了,拍着车顶说:“喂,你走不走?”

刘汉东说:“没看我正在思考么,一点眼色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咋当上助理的。”

佘小青气得翻白眼,本想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这样等于示弱,于是又留了下来。

刘汉东确实是在想对策,他没干过拆迁,也不是正宗黑社会,赶鸭子上架干这一行不专业,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人,朱玲玲,好像她就是朱庄的人,但不能确定,还是先给阚万林打个电话问一下。

阚万林已经不住院了,骨折属于小病,全靠在家自愈,他也搬到铁渣街上来住,百无聊赖吊着打着石膏的胳膊在街上瞎混,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家新开的理发店,门头四个大字“小颖美发”,里面坐着个妹子,吊带短裙加凉拖,大白腿晃眼,于是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

“大哥,理发还是洗头?”妹子放下杂志起身问道,声音很甜,带点四川味。

“理发,弄个时髦头,那样的。”阚万林指着墙上贴的韩国明星李俊基。

妹子抿嘴一乐:“行,坐吧。”

理发店里家伙事挺齐全,电推子剪刀电吹风都有,不过妹子手艺有点生,阚万林一双贼眼往内室瞄,看到床铺枕头和卫生纸,心里就猫抓一样痒痒。

剪完了头,妹子问道:“大哥,吹一下吧。”

阚万林心道果然没猜错,就是干这一行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很淡定地问道:“什么价位?”

“吹一下不要钱。”妹子说。

“那就吹一下。”

妹子低头拿起电吹风,插上电源,抬头一看,顾客正在拉裤子拉链,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阚万林看到了电吹风,知道自己误会了,憨厚一笑:“没事,拉链坏了。”他一张大脸本来就红,臊的通红也看不出。

手机突然响起,缓解了尴尬气氛,阚万林接电话:“东哥,啥事,哦,小玲就是朱庄人,咋了?哦,知道了,我马上把她的号码发给你。”

挂了电话,摸出五元钞票丢在镜子前,很潇洒的说:“不用找了,哥去处理点事,回来再吹。”

妹子追出门去:“大哥,五块不够啊,剃头六块。”

刘汉东终于联系上了朱玲玲,她确实是朱庄人,但早就不在村里住了,从她爸九十年代开出租起就搬到了城里,但爷爷奶奶还在乡下,逢年过节都会回去,找她打听事儿算是找对人了。

朱玲玲在出车,下午六点才有空,这个时间段刘汉东去了一趟王星的明镜调查咨询公司,借了些无线追踪器、摄像头之类的玩意,都是王星在淘宝上买的,硬币大小的追踪器安上SIM卡贴在汽车上就能进行GPS定位,价格才几十块钱,实在是居家旅行斗小三的必备之物。

刘汉东把这玩意装在了李斯特教授的奥迪车上,大功告成一半,回头一看,佘小青歪头看着自己:“你装定时炸弹呢?”

“不懂别瞎说,这是追踪器。”

“我就想问你,你干这个,和朱庄征地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开着公司的车,利用工作时间做自己的私事,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觉悟!”佘小青终于找到借口将刘汉东痛斥了一顿,不过效果不佳,因为她几乎天天都要斥责刘汉东,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习以为常了。

快到六点了,刘汉东开车和朱玲玲碰头,两人约在北郊一个把子肉馆见面,矮桌子矮板凳,大铁锅里炖着带皮大肥肉和青菜、豆腐、肉丸子,附近路上停满了出租车,足有上百辆,饭店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一多半都是开出租的。

朱玲玲已经占好了位子,刘汉东落座,向她介绍了佘小青的身份,佘小青有些紧张,本以为对方会很抵触青石高科的人,没想到朱玲玲很爽快的说东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问。

佘小青想了想说:“村民们有什么合理的诉求,可以私下里向我们…”

刘汉东打断她说:“昨天自焚的那个人你认识么?”

朱玲玲说:“怎么不认识,是我大姑,你们不知道,她有病的,绝症胰腺癌,疼得下不了地,家里也不给看病,正好趁着征地,让我大姑泼上汽油点了,横竖都是死,这样死法还能捞点好处。”

佘小青目瞪口呆,喃喃道:“太没人性了,怎么能这样。”

朱玲玲说:“我大姑命苦,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坏,平时让老人住猪圈旁边,饿了扔个窝头,饿了自己打井水喝,得了病不给看,听说要征地,就把老太太供起来了,迷魂汤一灌,老太太就自甘自愿把自己一把火烧了,不给儿孙添麻烦,还能讹一笔钱哩。”

刘汉东问:“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么?”

朱玲玲说:“村里人都知道。”

佘小青忽然灵机一动:“曝光他们,上电视,上网络,让全世界唾弃他们这种卑鄙无耻冷血的行为。”

朱玲玲忙道:“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耽误了村里人挣钱,他们不得把我骂死啊,也就是东哥问我才说的,要是别的记者什么的,打死我也不说。”

佘小青说:“这是谋杀,应该报案让警察抓他们。”

朱玲玲说:“我听说,老太太是留了录像遗嘱的,亲口承认,自愿自焚,和儿孙无关,也怨不得他们使狠招,征地给的钱太少了,一亩地才五万块,一院房拆下来,给个十几万不错了,可十几万够在城里买什么的?买个厕所还差不多。”

佘小青说:“我们拍地的时候,单价合成到每亩两百万了,怎么到村民手里才这么点?”

刘汉东说:“你把中间程序给省了,征地不是青石高科从村民手里买地,所有的土地都是国家的,政府低价征地,高价卖地,转手挣钱,要不然怎么会出动防暴大队。”

佘小青眨巴着眼睛:“政府低吸高抛从中挣大钱,这不就成了商人么。”

朱玲玲说:“商人可没这么黑的,贩毒的还差不多,转手几十倍的利润。”

大家都很困惑,党和国家不是应该为群众谋福利的么,一定是思考的方式不对。

马伟带着一帮兄弟也到了,又点了两箱啤酒,要和东哥大喝一场,刘汉东说别喝太多,晚上可能要办事。

“办什么事?”马伟很感兴趣。

“抓人。”刘汉东说。

佘小青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刘汉东却不说了,大家快速吃完饭,结账六百多。

“开发票,招待费用,哥哥现在是经理,出门都带小密的。”刘汉东豪气万丈,阻止马伟掏钱的动作,朝佘小青努努嘴。

佘小青强忍怒火,拿出钱夹子结了账,跟着大家出门。

“马伟,安排车送佘助理回家,咱们去干正事。”刘汉东拿出手机调出监控软件,显示李斯特教授的奥迪车停在市中心步行街附近。

他知道,那里有一家同志酒吧。

刘汉东等人进了这家名为“东宫”的酒吧,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分头行动,刘汉东刚坐下,就有一个留着齐刘海长的像古巨基的小伙凑了过来,手往刘汉东腰上一搭,说道:“哥,肉真结实,能请我喝一杯么?”

“你谁啊?”刘汉东强压住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哥,我叫夏木,你叫我虾米就行。”小伙蹦上座位,一双杏核大眼看着刘汉东,“哥,不常来吧。”

“嗯,第一次来,我找教授,你看见他了么?”刘汉东道。

“讨厌,原来是来找教授的,呵呵,他可真吃香,好多人找,嗯,请我喝一杯就告诉你。”虾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刘汉东打了个响指把侍者叫来,给虾米点了一杯啤酒,一般饭店里喝啤酒都是用玻璃杯,夜市大排档喝啤酒通常对瓶吹,东宫酒吧里的啤酒是用高脚杯,还插了根吸管,虾米吸了一口啤酒,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翘起兰花指一指远处角落。

“喏,教授就在那里。”

刘汉东这才注意到黑漆漆的角落里坐着自己的目标,一个是李斯特,另一个想必就是老鬼了。

第五十四章 出柜传说

刘汉东这回带了十几个人过来的,下定决心要把老鬼生擒活捉,胜利就在眼前,他感到一丝莫名兴奋,和这货斗智斗勇还蛮有意思的,这么快抓到未免有些小小失落。

马伟等人已经就位,酒吧门口站了四个人,后门厕所位置也站了四个,其余人等分散各处,只等东哥号令,而角落里的李斯特和老鬼还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

刘汉东大剌剌走过去,在两人注视下落座,微笑着看着老鬼,这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考究得体,头发理的一丝不苟,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绝对是师奶杀手级别的老帅哥,不对,应该是男女通杀型的老帅哥。

老鬼是道上人的称呼,这家伙自称教授,还有个绰号叫戏子,刘汉东一时间不知道叫什么好,便道:“终于见面了。”

老鬼很冷静,并没有夺路而逃,或许他已经猜到自己逃不掉了,他打量着刘汉东,冷冷道:“你还是出现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刘汉东说:“你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老鬼英俊的面孔忽然扭曲起来,抬手给了对面李斯特一记耳光,打得挺狠,金丝眼镜都被抽飞了。

这一巴掌打得太突然,刘汉东都被搞愣了。

老鬼站了起来,指着刘汉东大声道:“就是他,给我打!”

酒吧里呼啦啦站起来一片人,足有七八个,不过看起来并不像社会混混,刘汉东暗道不妙,居然中埋伏了,擒贼先擒王,把老鬼搞定再说,这家伙是有功夫傍身的,而且擅玩刀片,贴身肉搏怕是占不到便宜,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念头闪过,刘汉东飞起一脚将老鬼踹翻,抖出甩棍就要招呼过去,哪知道李斯特扑过来护住老鬼,狠狠瞪着刘汉东。

老鬼的手下正要上前,马伟带人将他们拦住,双方对峙,推推搡搡,言语冲突,暂时还打不起来。

老鬼推开李斯特爬了起来,擦一擦嘴角的血迹,这是刚才摔在地上磕出的血,他痛心疾首道:“真没想到我们在一起三年,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这就是你所说的志同道合的那个他么?李斯特,你的品味下降的太快了,这家伙除了年轻还有什么比我强的?”

刘汉东察觉不妙:“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韦生文?”

老鬼比他还纳闷:“什么文?”

刘汉东扭头看李斯特,他神情惭愧,缄口不语。

酒吧老板及时出现:“都别动手听我说,感情上的事情勉强不得…这位兄弟不常来,怎么称呼?”

马伟上前道:“东哥你都不认识?还敢开酒吧!”

老板笑的很和气:“不好意思东哥,您好像不是圈子里的人?”

马伟大怒:“什么圈里圈外的,刘汉东,东哥,知道不!干趴詹子羽张宗伟的那个东哥!”

老板吓一跳:“不好意思,没认出来。”

刘汉东此时猜出结果了,但还需最后确认,他问老板:“这人你认识么?”

老板说:“你说唐生啊,他是搞艺术的,自己开着工作室,和李教授在一起很久了,其实分分合合很正常,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嘛,何必大打出手?曾经拥有过,在心底有一份珍藏的回忆就够了。”

刘汉东彻底明白了,唐生是李斯特的前男友,人家今天是来分手的,却被自己横插一杠,还差点砸了人家酒吧,这个乌龙大了,不过这厮也有责任,带了七八个人来分手,摆明了想打架,所以也不用和他客气,过去揽住李斯特的肩膀就往外走。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李斯特挣扎着。

唐生正欲上前,被酒吧老板拉住,耳语几句,大概是在向他科普刘汉东的鼎鼎威名,就见唐生紧握的双拳松开了,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他花钱雇来的那些所谓打手听到对阵的是东哥,也都鸟兽散了。

刘汉东捏住他的手腕:“你不认识我,你的手表认识我,这块表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留给我的礼物知道不,送你手表的家伙在哪儿?不说小心我拿铁棍捅爆你。”

李斯特吓得浑身发抖,却咬死口不承认,说这块表是自己买的。

刘汉东狞笑道:“不说是吧,我有的是招让你开口。”拉着他向大门口走去,虾米叼着吸管看着这一幕,啤酒都忘了吸。

来到门口,忽然一人匆匆上楼,不经意间和李斯特四目相对,刘汉东明显感觉到李斯特整个人都僵住了,再看那人,神色如常,淡然开口说声借光,就要擦肩而去。

“老鬼!”刘汉东大喝一声。

那人扭头就跑,速度堪比兔子,刘汉东将李斯特丢下,迈步就追,马伟等人不明就里,也跟着追了下去。

虾米嘴里的吸管落地,感叹剧情变化之快。

东宫酒吧位于二楼上,有一条长长的楼梯通道,老鬼狂奔到楼梯口,迎面一群人走来,他面露惊惶,可是跑得太快刹不住,被人一把按住,拉胳膊抓大腿硬生生架走了。

刘汉东追到楼下,看到一群人架着拼死挣扎的老鬼进了漆黑的巷口,不禁一乐,这货仇家真不少,他不急着追了,点上一支烟,慢悠悠走过去看热闹。

老鬼被四个大汉按在地上,右胳膊被人踩住,一个汉子从报纸卷里拿出木鞘肋差,缓缓拔出雪亮的利刃,比划了一下老鬼的手腕位置,高高举起正要劈下,一个声音响起:“停手。”

刘汉东站在路灯下,身影拉的老长,正好投射在老鬼身上,他弹着烟灰,悠闲道:“在我眼皮底下砍人手,不大好吧。”

大汉们警惕的看着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马伟等人赶到了,簇拥着刘汉东,一步步逼近。

老鬼被人从地上拽起来,肋差搁在脖子上,为首一个黑脸汉子问刘汉东:“朋友,怎么称呼?”

刘汉东没说话,马伟上前道:“操!东哥知道不?金樽的东哥。”

对方气势明显一弱,近江混社会的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刘汉东。

“不知道东哥什么意思?”黑脸汉子问道。

刘汉东说:“这是我要找的人,把他交给我。”

黑脸汉子客气而坚决:“东哥,不好意思,我先把他手剁掉再把人交给你带走。”

马伟喝道:“废什么话,赶紧交人!”

对方毫不退让:“不好意思东哥,这人在我们场子里出老千,震哥非常生气,必须要带他一只右手回去我们才能交差。”

马伟怒了:“听不懂人话么,这人是东哥要的,赶紧让开!”

对方寸步不让,话里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东哥,不要让我们难做,不然大家都下不了台。”

刘汉东不以为然:“我不让你难做,马伟!”

“有!”

“打110报警。”

“是!”马伟拿出手机真格的拨打110,“喂,110么,东宫酒吧后巷有人闹事,十几个人都带着刀,赶紧派特警来处理。”

“行,我先把人交给你处置。”黑脸汉子终于退让,将老鬼推了过来,悻悻而去。

刘汉东问马伟:“真打110了?”

“我根本没拨出去,吓唬一下这帮孙子。”

刘汉东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赌场的打手们并未远离,这帮家伙大概不甘心,还想再瞅机会劫人。

“你出老千?”刘汉东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老鬼,这家伙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特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黑不白,头发不长不短,长着一张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不算很帅,但也绝对不丑,单从相貌服装上完全看不出这人的社会属性,属于丢到人群中立刻找不出来的那种。

老鬼鄙夷的冷笑:“和他们打牌还用出老千?我就是赢钱太多,把他们逼急了而已。”

刘汉东拿出束缚带让马伟把老鬼的双手反绑起来,然后掏出手机打给在附近巡逻的特警中队,不出三分钟,一辆黑色特警依维柯巡逻车就出现了,红蓝警灯闪烁着,车上下来五名手持微冲的特警,赌场打手们见警察真的来了,只好驾车离去。

特警都是刘汉东的哥们,过去聊两句就打发了,然后押着老鬼和李斯特上车离去,直奔金樽夜总会,现在KTV已经升级为夜总会了,生意也更上一个新台阶,汽车直接停在后门,下车的时候老鬼手上的束缚带已经断了。

“能捆住我的人还没生出来。”老鬼手指间一抹寒芒,是刀片。

刘汉东突然一拳打过去,老鬼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身躯压翻了垃圾箱,一抹嘴,满手血,牙齿也松了,啐了一口,也是带红的,他激动起来:“为什么打脸!”

“偷老子的钱包和手表,打你算轻的。”刘汉东上去又是一脚,“害老子日思夜想,今天终于逮到了,我让你狡兔三窟,我让你跑!”

老鬼抱着头蜷缩着不敢反抗,任凭刘汉东拳打脚踢。

刘汉东打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种失落感,终于逮到了偷自己钱包的小偷,可是揍一顿也就解气了,反而没了那种追踪破案,层层解开谜底的乐趣,他点了支烟,弯腰拍拍老鬼,将烟塞在他嘴里。

“为什么偷我东西。”刘汉东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老鬼抽了口烟,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咝咝吸着气,说道:“你穷追不舍就为这个?我把身份证银行卡丢邮筒里,算对得起你了。”

刘汉东说:“鬼都怕恶人,你下手的时候就不害怕?”

老鬼说:“我就是看你一身戾气才下手的,一般良善百姓我才不动,盗亦有道,我也是有操守的。”

刘汉东说:“他们叫你老鬼,还真对得起你。”

老鬼傲然道:“我正式的花名叫戏子。”

“有什么讲究?”刘汉东颇感兴趣。

“说了你也不懂,我年轻的时候有一部电视剧,叫《加里森敢死队》,你这么大年龄的小孩肯定没印象…”

第五十五章 谈笑间

提到加里森敢死队,刘汉东一点也不陌生,九十年代录像带流行的时候他在音像店租过带子看,给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冲击,也曾梦想当一名深入敌后的特种兵,他问戏子:“难道你也精通八门外语?”

老鬼矜持一笑:“八门外语不敢说,我能说中国所有方言,包括维语、朝鲜语,藏语,粤语沪语什么的更不在话下,英语我是口译水平,日语法语也都会一些,日常会话没问题。”

刘汉东问:“开保险柜什么的也会?”

“那都是小儿科。”

“那为什么你又自称教授?”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气质很像文化艺术圈的高端人士么?”

刘汉东服了,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才,向他伸出手:“走,上楼喝酒去。”

韦生文倒也洒脱,并不在意刚才刘汉东揍了自己一顿,擦干净血就和李斯特一起上楼去了,大家开怀畅饮,仿佛多年好友一般,手表当然重回刘汉东手上,不过李斯特对此有些不满,他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个大盗,还以为韦生文和刘汉东之间有点什么。

喝到酣处,韦生文问刘汉东:“你那个小伙计能不能让给我?”

刘汉东知道他说的是小刀,便让人把小刀叫来,当面问他:“你愿意拜这家伙为师么?”

包间里灯火黯淡,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小刀看不出刘汉东是喜是怒,不敢回答。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刘汉东道。

“我想学门手艺傍身。”小刀一咬牙道。

“好,那我就把你交给韦教授了。”刘汉东道。

韦生文借着酒劲要当众收徒,不过他坚持原则,一定要让小刀自己把多出的两根畸形手指切下,刘汉东让人拿了一把廓尔卡狗腿弯刀过来,丢在小刀面前。

小刀真不含糊,拿起桌上的洋酒瓶子一仰脖咣咣咣灌了半瓶下去,眼睛都红了,把左手摊在大理石桌面上,右手拿起刀压在多余的小指上,大喝一声用力压下,硬生生将手指切掉,紧跟着试图用鲜血淋漓的左手却拿刀,却颤抖着拿不起来了。

“我来帮你。”韦生文拿起弯刀,将小刀右手往桌上一摆,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第六指剁下,把刀一丢,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比狠还比不过我们老一辈啊。”

小刀手上缠了纱布绷带,送下去休息了,对江湖人士来说,这种小伤根本用不着送医院,过了半个钟头,小刀缓过劲了,又过来端茶磕头,正式拜师,从此就算韦生文的关门弟子了。

次日上午,刘汉东被手机铃声吵醒,电话是佘小青打来的,催他去上班,再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头依然昏沉沉的,昨夜的记忆已经模糊,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刚穿上衣服,电话又来了,还是佘小青打的,告诉他不用来公司上班了,直接到医院去盯着点,自焚伤员情况不妙,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刘汉东心里一个激灵,去年夏天在平川抢浣沙遗体的回忆历历在目,如果自焚者不治而亡的话,下一步肯定就是家属村民抬尸堵门,青石高科一段时间内别想太平了,自己拿着丰厚的工资就得替人家办事,再说这事儿还牵扯甚广,闹大了,又得劳动特警抢尸火化,当然事态最后总会被压下去,可是闹大了对沈弘毅也不好,自己身为沈副局长的特情,理应为领导排忧解难。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徐功铁的号码,告诉他朱庄自焚的伤员可能要不行,这人身患癌症,如果能抢先做尸检掌握确凿证据,就能掌握主动权。

徐功铁是明白人,一点就透,立刻报告沈弘毅,沈局高度重视,马上作出部署,让市局法医鉴证中心派员进驻医院,等死者咽气后暂时不通报家属,抢先做尸检,他又亲自和医院领导进行了沟通协调。

宋欣欣接到命令,立刻换下警服赶往医大附院,烧伤科病房属于无菌病房,闲杂人等莫入,宋法医穿着无菌罩衣进入抢救室,烧伤病人处于休克状态,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皮肤,烧伤科医生介绍说病人大面积烧伤,肯定熬不过去了。

“当活着成为一种煎熬,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宋欣欣叹息道,身为法医,她大多数是和尸体打交道,站在弥留之际的重伤员身旁等着尸检,让她有一种屠夫的错觉。

说话间,监控仪上的心跳光点变成了直线,医生急忙进行抢救,心脏起搏,注射肾上腺素,当然这只是例行程序而已,谁都知道病人没救了。

上午十点四十,病人宣告死亡,根据领导指示,暂不通知家属,由法医进行解剖,打开腹腔之后,可见明显恶性肿瘤,宋欣欣做了组织切片送化验室,缝合创口,从后门离开,护士通知家属病人死亡,走廊外顿时一片嚎啕大哭声。

果不其然,朱家三兄弟已经备好了孝服和招魂幡等物事,还有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将他们的老娘换上寿衣装殓进棺材,抬上一辆客货车,浩浩荡荡开出医院。

佘小青一直在医院大厅守候,见状急忙追出去,给刘汉东打电话没人接,只好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朱家灵车后面,看他们一路撒纸钱,放着哀乐开向城北方向,估计不是回家办丧事,而是去堵青石高科的大门。

她赶紧打电话给安馨通报情况,安馨很冷静,让佘小青跟紧随时报告情况,然后通知公司安保部门,调集人手预备应付突发事件,又打电话给公安分局请他们调派警力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