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急忙往车上跳,此时后面一阵轰响,两辆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横在牧马人后方封锁退路,车上下来几个便装汉子,二话不说爬进敞篷牧马人,将李封死死按住,胳膊扭到身后上了背铐。

“黑森林的人也敢动,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扒了你们的衣服。”李封在咆哮,但色厉内荏,他猜到贩毒的事儿曝光了。

第十章 我是好人么

没人答理李封,缉毒警察将他死死按住,蒙上了黑布头套,手铐卡到最紧,裤腰带鞋带子全部抽出,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了一下,除了钱夹和钥匙之外,还有一把放在手包里的654K钢珠枪。

“黑森林的人就用这玩意?”李封听到了警察的嘲笑,心里很憋闷,他有真家伙,但是通常情况下出门只带狼狗,毕竟犯法程度较低,出了事也好摆平。

李封被塞进一辆全封闭的厢式货车,他啥也看不见,但可以听到枪械摩擦装具的声音,车里肯定有武装特警,看来警方为了抓捕自己下了大本钱。

半小时后,李封进了审讯室,他在老家的时候是三进宫的老资格,对这一套并不陌生,不锈钢的审讯椅,墙上挂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条幅和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让他有依稀回到青年时代的错觉,李封不禁自嘲一笑,越混越回去了,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进宫。

李封很有经验,一问三不知,完全装哑巴,任凭你喊破喉咙也不理不睬,警方对这种又臭又硬的嫌疑人束手无策,现在公安系统纪律严格,严禁刑讯逼供,禁毒大队的同志们将问题上缴,让蔡处长来提审李封。

蔡沪生亲自坐上了审判桌,严整的警服,一丝不苟的偏分头和金丝眼镜后冷酷的眼神,都没起到威慑嫌疑人的作用,反而让李封更加嚣张。

“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是黑哥的人,想动我你还差点意思,叫你们领导来,叫沈弘毅来。”李封丝毫无惧,满嘴都是领导的名字。

蔡沪生沉声道:“李封,你贩毒的证据我们已经充分掌握,香港来的毒枭也已落入法网,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封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别扯那些,叫你们领导来,我要打电话。”

蔡沪生没辙,吩咐手下,给他上熬鹰战术。

所谓熬鹰,就是审讯干警轮番上阵,不让嫌疑人合眼,通常七十二小时后嫌疑人就会崩溃,问什么说什么,这一招比老虎凳还管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封被秘密逮捕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黑子耳朵里,他好歹当过警卫处长,在市局里有内线,可以获取机密情报,李封是涉嫌贩毒进去的,而且是公安部督办的大案要案,谁说话都不好使。

黑子马上报告黑林,黑林沉吟片刻道:“你马上找关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李封递话最好,什么都别说,我会想办法。”

很快,蔡沪生掌握的证据就落到了黑子手中,黑林看了之后勃然大怒:“这他妈算什么证据,不就是一箱子钱么,毒品呢,人证呢,谁能证明这就是毒品交易,马上给我找刘市长,我要见他。”

刘飞并没有接见黑林,黑森林的高级员工涉嫌贩毒的事情传到市政府,这个节骨眼上刘飞避嫌还来不及,哪能出面捞人,他让秘书给黑林递了张纸条,上面四个字:壮士断腕。

黑林明白刘飞的意思,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可是身为老大,下面兄弟出了事罩不住,哪还有威信可言。

黑森林还是有些能量的,黑子更加擅长拉大旗作虎皮,借着刘飞的名头压人,很快蔡沪生就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说黑森林是纳税大户,招商引资的先进典型,怎么可以说抓就抓,说关就关。

警察在六步亭扑了个空,狡猾的詹子羽早已溜走,他不落网,证据链就无法形成,就没法扣留李封,就不能扩大战果,蔡沪生束手无策,只好把耿直找来。

“老耿,证据是你给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要承担责任。”蔡沪生冷冷道。

耿直洒脱一笑:“我连警服都准备脱了,还想让我承担什么责任。”

蔡沪生皱了皱眉,他是坐办公室出身的领导,擅长文案,和这帮血海里杀出来的缉毒警不一路,执掌专案组之后感觉尤其明显,底下人不买自己的账,有啥事还是找耿直拍板。

事到如今,只能委曲求全,蔡沪生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叹口气说:“老耿,你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上上下下压力都很大,省厅领导为了这个案子,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有些事情上面处理的不正确,我也很有看法,可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破案,只要案子破了,一切都好说,案子不破,大家一块儿玩完,我大不了回厅里,你呢,你那些兄弟呢,你想过他们没有,想过那些牺牲的战友没有,关键时刻,你可不能闹情绪,撂挑子。”

耿直哭笑不得:“蔡处长,我可没有撂挑子,是你们让我停职检查的。”

蔡沪生摆摆手:“老耿,大敌当前,怪话就不要说了,你给我支个招,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耿直明知道蔡沪生是个什么货色,功劳自己领,责任别人抗,自己永远是出力不讨好的背黑锅角色,可是想到牺牲的战友,他真的没法撂挑子。

“把李封放了。”耿直说。

“岂不是放虎归山。”蔡沪生道。

“他算什么老虎,顶多是条狗,放长线钓大鱼知道不?”耿直又忍不住教训起蔡沪生来。

“好吧,先把他放回去。”蔡沪生言听计从,立刻拿起电话,却被耿直按下。

“等等,再扣押一段时间,做出撑不住压力的样子放他走。”

医科大附院住院部,外科病房,小佳佳已经醒来,屋里摆满鲜花,芳香四溢,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派出所的民警来做笔录,小佳佳很拎得清,没有告诉他们是黑森林的人绑架的自己,她咬定不认识那些绑匪,从头到尾只是摇头。

警察走了,刘汉东走了进来,手提一份稀饭,看了看床头的病人身份卡,笑道:“原来你叫彭佳。”

小佳佳嘴上有伤不方便说话,以手示意刘汉东落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很是兴奋。

刘汉东坐在床边,将病床一体的小饭桌翻了上来,稀饭摆上,拿出一个小勺子说:“没吃饭吧,我喂你。”

彭佳高兴地直点头,微微张开嘴,如同待哺的雏鸟,她的嘴角被刀割开,密密麻麻缝了好多针,容貌是彻底毁了。

刘汉东用小勺子给彭佳喂饭,他动作很温柔很娴熟,以为经常给马凌喂饭,都练出来了,彭佳忽然停下不吃了,强忍呜咽,大滴的泪珠落在碗里。

“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刘汉东放下勺子,给彭佳递了条纸巾。

彭佳开始肆无忌惮的哭泣,引得护士都来观看,不过发现是位帅哥坐在床边,也就悄悄退了出去,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哭了大半天,彭佳终于停止抽泣,她似乎把体内所有悲伤和痛苦的记忆通通都随着泪水排了出去,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东哥,黑森林被人放火烧了。”彭佳小声道,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对,烧了上亿的钞票,几十辆豪华汽车。”刘汉东说。

“太棒了!”

“你受苦了。”刘汉东抚摸着彭佳的头发,“其实你不用死扛,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东哥,我是个烂女人,我是冰妹,这些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不懂事,又爱慕虚荣,就这样一步步堕落下去,被学校开除学籍,我也不敢告诉家里,每个月还催家里汇生活费,我染了毒瘾,还有各种不干净的病,我这样的人,一钱不值。可是我从没有害过人,东哥你说,我算不算好人?”

彭佳眼巴巴的看着刘汉东,期待着他的回答。

刘汉东沉吟良久,坚定道:“算,你是好人,好女孩。”

“东哥,我知道配不上你,可是,你能亲我一下么?”彭佳的脸红了。

这回刘汉东没有犹豫,在小佳佳伤痕累累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淌,彭佳努力咬着嘴唇,半天才道:“这下我死了也瞑目了。”

“吃了饭,好好休息。”刘汉东拍拍彭佳的脑袋,留下保温桶,到护士站问了彭佳的住院号,到收费窗缴纳了一万元押金。

回到病房的时候,走廊里乱糟糟一片,护士们风风火火的窜来窜去,医生快步走进小佳佳的病房,刘汉东急忙奔过去,就看到护士们围着彭佳包扎抢救,地上好大一摊血。

原来小佳佳刚才割腕自杀,被护士及时发现,人是死不了的,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病人不会再次寻短见。

刘汉东也没辙,他只是尽仁义来探望一眼,不可能留下照顾彭佳,而彭佳的所谓男朋友早就不见了,其他朋友也都装着不认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加上毁容的打击,让她生出了轻生之意。

抢救结束,彭佳手腕处缠了纱布,面色惨白,脸扭向一旁沉默不语。

刘汉东站在距离病床一米远的位置,冷声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你才多大,不到二十二岁吧,人生才刚开始,有的是从头再来的机会,从今天开始,和过去的你一刀两断吧,做崭新的你。”

第十一章 不得劲

刘汉东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对彭佳这种人不能惯着,自己也没义务照顾她,是生是死,路在自己脚下。

不过临走前刘汉东还是给彭佳留了句话:“害你那帮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封被释放了,警方没有充足的证据刑拘他,只能放人,由于黑林交代一定要低调,所以黑子没有兴师动众,只是自己开了辆武警牌照的轿车去把李封给接了回来。

黑森林总经理办公室,李封一进门,黑林就迎了上来,一个恶狠狠的熊抱,两人都笑了。

“小封,没事吧?”黑林笑道。

“能有啥事,谁敢动我?我可是黑森林的人。”李封点了一支烟,跷起二郎腿,吞云吐雾,晃晃脖颈,发出咔吧咔吧骨节摩擦的声音,“操他妈的,天生骄傲,必须的!”

黑子也恶狠狠帮腔:“必须的,这回查出幕后是哪个婊子养的指使的,我灭他全家,操!”

黑林说:“没事就好,不过雷子肯定盯上李封了,要不这样吧,这边的事儿先交给其他兄弟,李封回哈尔滨,正好我有个工程交给你做。”

李封一怔,神情沮丧:“林哥,你这样说,我心里不得劲。”

黑林笑吟吟走过来,拍了拍李封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毕竟金库让人点了,这口气换谁也咽不下去,不过形势不由人,你继续留在近江也没意义,警察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你的。”

李封低头猛抽烟,半天才道:“那行,我先回老家躲几天。”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封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忽然手机响了,抓过来接了:“哪里?”

“李总,我老赵,该结款了。”这个声音属于赵铁柱,也就是詹子羽。

李封一阵心烦意乱,一亿五千万现钞被焚烧,拿什么付货款,难道真从自己私人账户里出钱啊。

“我知道了,你过两天再打。”李封这就要挂机。

“赶紧的啊,西北那帮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詹子羽声音冷冷的。

“操!我他妈也是受害者,别叨逼叨了,等我电话,就这样。”李封心头火气,挂了手机,想了想还是极度的不得劲,顺手就把手机给摔了:“操!”

手机另一端是正在外地躲避风头的詹子羽,电话被挂,他愣了片刻,随即怒火攻心,狗日的李封敢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这口气咽不下,立刻打回去,听筒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系统应答,更让詹子羽恼怒。

刺耳的铃声响起,詹子羽还以为是李封打回来了,没想到却是马啸虎打来的电话。

“赵老板,不好意思啊,兄弟们等着开饭呢,麻烦您抽空把款子预备好,我上门去提。”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最近有些小麻烦,被警察盯上了,兄弟容我缓缓成不?少不了你们一毛钱。”詹子羽知道这帮货的狠辣程度,断不敢言语上有所怠慢。

“姓赵的,我这是第二次找你要钱了,我还是客客气气和你说话,要等到第三次,我就是用枪和你说话了。”

听筒里传来挂断的忙音,詹子羽脸色很难看,吸了吸鼻涕,猛然将手机摔在地板上,“操,当老子是吓大的!”

狠话可以放,但事情不能这么做,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人家西北客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生意,杀卧底警察跟玩儿一样,惹毛了他们,一辈子不得安宁,詹子羽权衡利弊,决定潜回近江,找李封要钱。

与此同时,马啸虎也是怒不可遏,按照约定,货款应该在货物交付后一周内付清,贩毒买卖居然有账期,这本身就是很奇葩的一件事,这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

马啸虎所在的家族早年是以造枪为主要营生,随着西域的严打形势,这买卖近年来越来越难做,所需要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都不好搞,还很容易引火烧身,再说挣钱也有限,反而不如弄一堆化学原料提炼麻黄素,做冰毒销往内地,这玩意只要简单化学知识就能做,而且一本万利。

马家掌舵人是马啸虎的六叔,大号马本初,有勇有谋,曾在八十年代村落殴斗中砍死过人,被判无期徒刑,后来根据民族政策减刑出狱,在村里威望极高,产业换代转型也是他提出的,从西北到近江的运输线路也是他打通的,西北耿直汉子和南方那些毒枭不同,做生意讲诚信,容许客户有一定账期,和赵老板的几次交易都很圆满,供货量越来越大,从起初的几十公斤,到现在以吨为单位的交易量,合作从没出过问题,最近风声越来越紧,居然有缉毒警混进了队伍,六叔的意思是做完这一炮就收手,消停一段时间,反正赚的钱也够用了,没想到下家居然赖起账来。

处理了马宏正这个内鬼之后,西北豪客们并未返回家乡,他们知道公安死了人肯定急眼,一场大扫荡迫在眉睫,如今正是需要钱安家跑路的时候,赵老板赖账,马啸虎岂能不怒。

马啸虎向六叔报告了此事,马本初抽着烟,皱着眉头说:“这是要黑吃黑啊,他欠咱们多少钱?”

“三百万。”马啸虎说。

这个数字在东部发达地区的人看来并不算天文,买辆豪车都不够,但对西北欠发达地区的人来说,五万块够买条命的,三百万简直可以让整村人豁出去干任何事情了。

“走,到近江要账去!”六叔站了起来,腰杆笔直。

詹子羽回到了近江,他干过公安,反侦察的手段很高明,乔装改扮租住在高档小区,这样反比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安全,他回来是为了讨要欠款,这场交易他是中间商,三百万从西北人手里拿货,转手五百万卖给黑森林,轻而易举就赚二百万,赚钱倒在其次,他很享受这种高智商犯罪的快感,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何其快哉。

李封接到了詹子羽的电话,催他赶紧支付五百万货款。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我能欠你钱么,这不是最近有事么!再等两天,我给你电话。”李封挂了电话,点了一支烟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事儿。

黑林指示,贩毒生意暂停,动静太大难免引火烧身,赚钱的机会永远都有,人栽进可就啥机会都没了,既然不做这买卖了,不如把姓赵的做掉,五百万不就省了。

想到这里,李封得意的笑了,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洋洋。

门开了,手下点头哈腰道:“封哥,车备好了。”

李封定了两小时后近江飞哈尔滨的航班,不过他现在不准备走了。

屏退手下,李封打开办公室保险柜,柜子里藏着一支八成新的五四式,弹匣是空的,为了保护弹簧没装子弹,旁边的牛皮纸盒子里,是零散的7.62毫米五一式手枪弹。

李封一枚枚压着子弹,装了八发,塞进枪托,关上保险,将枪别在后腰,整了整衣襟,还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不会露出马脚。

与此同时,本市某高档小区内,詹子羽也在琢磨一件事,据说公安部都盯上这案子了,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买卖已经玩不下去了,等李封的钱到账,就消失一段时间,至于西北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追的紧了,把他们做掉就是。

詹子羽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皮箱,打开密码锁,箱子里是两把手枪,他是嗜枪如命之人,路子野,钱也够,通过关系搞了不少家伙,这两把意大利原产的贝雷塔92F正是英雄本色里小马哥用的枪,也是美军制式装备,十五发九毫米子弹,左右开弓,像小马哥一样泼洒弹雨,西北人算个毛!

刘汉东在发愁,一百五十万欧元没有合适的渠道兑换成人民币,承诺舒帆的八百万就拿不出来,马凌和彭佳的整容费就没有着落,偏偏这种事又急不来,贸然行动即便不被黑森林的人抓到,也会被反洗钱的单位盯上。

老鬼来找刘汉东,他提供了一个洗钱的路子。

“你知道,现在流行现金行贿,五百面额的欧元二十张,就是小十万,放在信封里丝毫不显眼,当官的收了大批的欧元,又不敢去银行兑换,只好找地下钱庄洗钱,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就是手续费略微高了点,怎么样,你有兴趣么?”

刘汉东眼睛一亮:“好啊,安全么?”

老鬼洒脱一笑:“安全性当然比不上银行,不过行有行规,人家不会黑你的钱的。”

刘汉东道:“那好,你帮我联络。”

老鬼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十分钟后,黄展东接到朋友的电话,说近江有人要出一百五十万欧元,有没兴趣接下来。

黄展东并不知道黑森林金库被付之一炬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百五十万欧元被刘汉东劫走,他也不是单纯的毒贩,只要赚钱,什么都干。

“好,我接。”黄展东毫不犹豫,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上回在近江遭遇警方追击,保镖林小武两枪撂倒俩武警,给了黄展东极大的信心。

第十二章 陷阱

兑换欧元的事情拜托给老鬼打理,刘汉东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每天晚上他一闭上眼睛,马宏正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中,卧底警察死不瞑目,走的不甘心啊,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

刘汉东约见了耿直,开门见山道:“耿大队,我送个功劳给你,贩毒案的所有线索我已经理顺了,马啸虎等人负责生产和运输,詹子羽、吴兴发负责中介,黑森林负责外销,走的是海路,黑家的外贸船队,靠的是这个人的关系,我估计是边检方面的领导。”说着他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耿直。

耿直看了看照片,神情严肃:“这个人是边检总队的一个干部,叫王斌,没想到是他,隐藏的真深啊。”

刘汉东说:“毒品下家是这个人,具体身份不清楚,你们资料库里应该有。”又是一张照片递过去,正是黄展东在黑森林赌场贵宾室内的视频截图。

“我们查过,这个人有案底,他叫黄展东,广东人,零八年移居香港三合会和联胜成员,他不是毒枭,他充其量就是毒枭的马仔,不过东南亚的案子我们管不着,那是国际刑警的事儿。”耿直将这张照片也揣进兜里,有些落寞。

“小刘,我们这么多警察盯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靠你提供的线索才能破案,想想真是汗颜。”

刘汉东笑道:“太正常了,你把我拉进来不就是干这个事儿的么,应该说,是我不辱使命。”

忽然他想起马宏正,收起笑容道:“其实这个线索是马宏正留给我的,功勋应该属于烈士。”

耿直也一阵黯然,马宏正死的太惨了。

“烈士是牺牲在近江的,我们要有义务为他报仇。”耿直道,“现在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你有没有办法把马啸虎等人引来?”

刘汉东想了想说:“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我找不到马啸虎。”

耿直说:“黑森林这一把火打草惊蛇,我估计李封他们最近会收手,詹子羽也消失了,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西北人的货物总要找个下家,而你就是他们最熟悉也最信任的买家,他们会来找你的。”

“这次应该一网打尽了吧?”刘汉东道。

“必须一网打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耿直目光坚毅无比。

“耿大队,我要一把枪。”刘汉东趁机提出要求。

耿直苦笑:“我的枪都被缴了,哪还顾得上你,再说这回不用你和他们面对面接触,只要他们到了近江,直接抓捕,拒捕的话当场击毙。”

他一番话说的自信满满,刘汉东心里却没底,一个停职的副支队长有什么发言权。

刘汉东猜得没错,当耿直把计划向蔡沪生和盘托出的时候,蔡处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最好能人赃并获,在进行毒品交易的时候把毒贩抓住,这样案子才结的漂亮。

“不行,这样对特情人员太危险了。”耿直断然否决。

“危险?头顶着国徽就没有资格说危险二字!怕危险可以不干,大把的人等着当警察,没错,缉毒警是最危险的警种之一,可正是有了我们的奉献和牺牲,毒品才不会肆虐,才不会危害到人民群众和社会的安定…”蔡沪生忽然激愤起来,振振有词的说着,手还不断拍打着桌子。

“蔡处长,我们的特情不是警察,也不拿津贴,纯粹是义务的,我们没资格要求人家去冒险。”耿直心平气和道。

蔡沪生忽然哑了,索然道:“好了,我知道了。”

耿直起身要走,蔡沪生却道:“老耿,你把特情的电话给我,我做他的工作。”

十分钟后,刘汉东那部单线联系的手机响了,竟然是蔡沪生打来的,他直截了当的问刘汉东,需要什么条件才肯去和毒贩接头,配合警方将犯罪分子抓获。

“三个条件,第一我要配枪,第二,不再追究火雷的责任,第三,给耿大队复职。”刘汉东说,其实不用蔡沪生威逼利诱,他也会答应,毕竟马宏正是死在自己手里,如果马啸虎落在警方手里,这个秘密就会公开,而火雷的事情也是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毕竟贩毒是重罪,需要一个大大的功劳才能换回火雷的自由。

“我同意。”蔡沪生一口答应,挂了电话,让人调来了刘汉东和火雷的卷宗仔细研究了一番,眉头拧了起来,火雷这样一个典型的毒贩子,缉毒大队竟然养着不抓,这不是保护伞还能是什么!

等案子解决,一并处理,一个都不放过。

还有那个化名赵铁柱的詹子羽,也是必须缉拿的要犯,蔡沪生认识詹子羽,早年两人曾在刑警学院进修,算是同学一场,关系也算和睦,后来蔡沪生还托詹子羽办过几件事呢。

赵铁柱名下的手机号码被列入监控名单,可是机房数据表明,这个号码已经停用,完全侦测不到信号,不过根据以往的记录,这个号码和吴兴发的联络比较频繁。

吴兴发已经跑路,警方只抓到了李抗,不过这家伙只是外围人员,不掌握核心机密,只能丢在看守所等着一锅烩。

另一路警察前去抓捕边检的害群之马王斌,边检属于省公安边防总队,需要省厅协调,不知道什么方面出了问题,王斌利用假护照逃走,不知所踪。

警方抓捕吴兴发和王斌的消息被詹子羽获知,他明白冰毒买卖彻底做不成了,这条销售线完全破坏掉了,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警察和毒贩长年累月进行着这样的游戏,不断地开创新的贩毒渠道,制毒窝点,不断地打击、抓人、枪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毒品的暴利让没资格承包煤矿、开发房地产的人铤而走险,前仆后继的从事着刀尖上跳舞的游戏。

游戏到了暂时结束,换场景重新开始的时刻,詹子羽和刘汉东之间的恩怨也该进行了断了,这几个月来的布局终于派上了用场,根据詹子羽的剧本,刘汉东有两种死法,一是死于毒贩火并,一是死于刑场,不管哪一种死法,他都逃不过天劫了。

詹子羽先给李封打了个电话,催要自己的五百万。

“老赵,钱我已经预备好了,不过最近条子盯得紧,不方便出来,要不我给你转账?”李封故意这样说,他知道詹子羽狡猾得很,只收现金。

“还是现金吧,上家催得紧,你把钱装在车里,等我电话。”詹子羽挂了线,又给马本初打。

“马老板,我,钱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帮我杀一个人,这个人叫刘汉东…”

詹子羽自以为办事滴水不漏,可是百密一疏,他只记得销毁手机卡,却忘了换一部新手机,用的还是被刘汉东下过病毒的智能手机,他的通话全部被转移到某台电脑上,只是这台电脑是属于舒帆的,而她最近忙于别的事情没有开机。

刘汉东接到了马啸虎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接一批低价尾货,物美价廉金字招牌,做完这一笔买卖,下一批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接。”刘汉东毫不迟疑道。

“你准备五十万,今天晚上,七号码头,不见不散。”马啸虎挂了电话。

刘汉东立刻联系了耿直,警方对这次行动相当重视,蔡沪生去找了省厅领导,特批刘汉东可以使用枪械,从库里找了把快报废的五四式手枪给他,只给了五发子弹。

五十万现钞也是警方给预备的,装在密码箱里,钱上做了记号。

刘汉东领了枪和钱,上了自己的车,忽然耿直钻进车里,叮嘱道:“一定小心,察觉不妙就先下手,就你一个人去么?”

“我必须带着小弟啊,不然不符合我老大的身份。”刘汉东道。

耿直沉吟片刻:“带着火雷他们么?”

“嗯。”

“蔡沪生这个人说话不能全信,你懂的。”耿直拍拍刘汉东的肩膀,打开车门出去了。

刘汉东心里一动,耿直话里有话啊。

“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是缉毒警察!”耿直冲刘汉东做个胜利的手势,转身走了。

刘汉东驱车十分钟来到铁渣街,和火雷、崔正浩等人汇合,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枪匹马成不了事,必须兄弟们帮衬才行。

三个人,两把枪,扫平毒贩有些难度,不过外围还有缉毒兄弟们和特警,这回马啸虎和那个六叔必死无疑。

路虎车向七号码头驶去,刘汉东给马啸虎发了条短信。

马啸虎接到短信后,打电话通知詹子羽:“这边安排好了,你也一起过来吧,两件事一块解决。”

“好,我这就动身。”詹子羽再给李封打电话,让他赶紧把五百万送过来。

“这么急,五百万啊老兄,汽车后备箱都装不下。”李封抱怨道。

“你不会换个大车,SUV不行你就换皮卡,总之我要见到钱。”詹子羽寸步不让。

“好吧,哪儿见?”李封还是让步了。

“江北货场。”詹子羽道。

“好,你等我。”李封挂了电话,出门上车,他真的准备了一辆丰田皮卡,车厢里装满了钞票,不过仔细看,这些钞票只有上下两张是真钱,其余都是尺寸统一的冥币。

李封检查了手枪,他的几个嫡系手下也都带了家伙,长短不一,从五连发到砍刀样样俱全。

今晚要见血了,李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