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身中数弹,内脏伤势严重,手术后暂且脱离生命危险,住在重症监护室,这儿和普通病房不同,是全封闭病房,闲杂人等严禁入内,偌大的病房只住两个病人,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各种仪器全方位监护,抢救设施齐备,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这天晚上,救护车送来一名车祸伤员,浑身是血,伤势严重,经过急诊医生检查,其实远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但是病人家属强烈要求进重症监护室,还声称家里不差钱,必须住最贵的病房。

重症监护室每天的费用高达数千,平日病人不满员,有人主动要求住,医院当然乐意,大笔一挥开了单子,将伤员送进了ICU。

深夜时分,车祸伤员拔下了心电监护和氧气面罩,穿着病号服赤着脚下床,走到相邻病房,看到绑在床上的李封,此时的李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旁边的监护仪上跳动的亮点代表他的脉搏。

“封哥,对不住了。”伤员扯下李封的氧气面罩,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干什么!”值班护士在身后大喊,上前拉扯他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

李封本来就伤势严重,全靠氧气和鼻饲维持生命,被捂住口鼻后微弱的挣扎了几下,监护仪上的亮点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杀手还不放心,继续捂住李封的口鼻,护士们吓坏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大喊:“打电话叫保安!”

估摸着李封死透了,杀手这才从容离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和CT室的一样,都是巨大的不锈钢电动门,外人很难进入,但是从里面打开很容易,按一下按钮门就开了,正是午夜时分,外面躺满了病人家属,看到门开都起来张望,以为有亲人的消息。

杀手低着头匆匆而走,没乘电梯,走的是防火通道,在楼道拐角里有人接应,飞快的披上衣服,戴上帽子,快速下楼,骑着电动车离开了医院。

这时候保安才乘着电梯抵达重症监护病区,医护人员正在抢救李封,给他电起搏,注射肾上腺素,加大氧气量,可是这些措施都无济于事了,五分钟后,医生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宣布病人死亡。

又过了十分钟,110民警和禁毒支队的人都到了现场,耿直大发雷霆,质问为什么不对重要证人进行保护。

“耿支,专案组撤销,蔡处长忙着庆功,没人管这一摊子。”一个同事愁眉苦脸说道。

耿直恨恨道:“官僚作风,耽误大事!”

李封被灭口,线索又断了,耿直亲自调查案件,可是一无所获,杀手伪装成病人,名字是假的,视频也不清晰,很难进行追踪,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杀手肯定是黑森林的人。

又是黑森林,藏污纳垢的肮脏所在,可偏偏就没人能动他们,谁都知道黑森林是刘市长的保镖开的夜总会,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刘飞从未打招呼为黑氏兄弟说情,但聪明人是不会去触这么霉头的。

李封的尸体被送进太平间,明天交给法医鉴证中心的人解剖,耿直带着部下离开医院继续忙碌。

黑森林,一间密室内,墙上挂着李封的黑白遗像,桌上供着烧鸡啤酒和香烟,黑林手持三炷香,双膝跪地,郑重其事道:“兄弟,走好!”

黑子抹了抹眼泪,也跟在后面下跪,上香。

“封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顾好,你在下面想要啥,给我托梦就行。”黑子哽咽道。

“别哭了,回头给李封办的隆重点,他生前喜欢热闹,事儿都安排妥了么?”黑林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问道。

“妥了,做事的人给了十万块,连夜回东北了。”

“这人靠谱不,如果是那种喜欢喝酒赌博的,嘴又不严实,早点处理了好。”

“我知道了,大哥。”

黑林疲倦无比,拧着自己的鼻梁:“最近消停点,什么都别干,尤其是你,给我老实点,别惹祸,知道不,低调,一定要低调。”

“那仇也不报了么?”黑森面露凶光,“咱们地库让点了,损失好几个亿,至今没查出是谁干的。”

“继续查,查出来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黑林道。

忽然手机响了,是船务公司的人打来的,说香港警方查扣了黑老板旗下的一艘散装货轮,还逮捕了船长和大副。

黑子的对讲机也响了,大门口的保安报告说,大队警察登门,要带黑总回去问话。

与此同时,遥远的深圳,詹子羽藏身于某高档豪宅,他的伪造身份是香港客商,租房子用的是伪造的回乡证,他甚至还包养了一个四川二奶,每日出双入对,甜蜜温馨,看起来和一般香港阔佬别无二致。

狡兔三窟,这只是詹子羽留的后手之一,他坐在电脑前关注着近江新闻,关于贩毒大案只有官方发的毫无营养的通稿,不过可以看出,刘汉东安然无恙。

詹子羽摸出优盘,插入电脑,向近江市公安局的官方邮箱发送了一份带有视频附件的邮件。

视频正是刘汉东杀死马宏正的那一段。

第十九章 火雷之死

詹子羽离职多年,对近江的公安工作已经不太熟悉,近江市局的官方邮箱和官方微博微信都是归宣传部门管,不接受网络报案,负责维护邮箱、微博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警官,上班之后看到一堆新邮件,大部分都是垃圾邮件,于是拿起鼠标开始删除。

有一封附带视频文件的邮件,标题很骇人,什么卧底神探惨遭虐杀,近江毒枭逍遥法外,看着就像是地摊文学,女警官撇撇嘴,以她上了四年警校的经验判定这是一封含有病毒的恶意邮件,春葱般的手指一点,詹子羽的心血就进了回收站。

黑森林夜总会,一群身穿黑色立领制服的保安堵住大门,不让警察进入,登门的是禁毒支队的警察,官复原职的副支队长耿直带队,警察来的不多,五个人,两辆车而已。

面对忠心护主的黑保安们,耿直眯起眼睛,轻轻撩起衣襟,露出腋下的快拔枪套,说道:“我数到三,一,二…”

耿直身后几个同事,也都是满脸的不在乎,二拿剃了个大秃头,穿着皮夹克,脖子上还挂着粗大的金链子,山寨鳄鱼皮的手包拉链敞开,手枪就放在里面,他嚼着口香糖看着这帮保安,如同猛虎睥睨群羊。

保安们面面相觑,要不是刚才警察亮证,他们还以为这是近江本地黑社会来砸场子,这帮警察怎么邪气凛然,造型气场比黑社会还黑。

黑森林里最能打的一帮人已经被黑林遣返东北老家,剩下的都是身强体壮但是下手不够狠辣的样子货,前几天封哥带出去几个人做事,死的一个不剩,对于士气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三!”话一出口,保安们不由自主的闪开一条道路,耿直轻蔑的看他们一眼,大摇大摆上楼,二拿紧随其后,将一个靠的较近的家伙推开,恶狠狠瞪他一眼:“你瞅啥!”

那人避开二拿的目光,默默后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二拿停下来,瞪着他质问。

“行了,干正事。”耿直不满的呵斥了一声。

二拿这才停止挑衅,悻悻上楼。

黑家兄弟并没有逃跑,而是在办公室静候警察到来,黑林亲自倒茶招待,笑容可掬道:“来了,坐吧,喝茶喝茶,这个铁观音不错,朋友从福建带来的,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开口,警民一家亲嘛。”

耿直说:“黑总,不好意思了,得请你回去做个笔录,茶就不喝了。”

“好,时间宝贵,那咱们就尽快吧。”黑林很爽朗,“李封的事情,我很痛心,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贩毒,他是我的兄弟,我监管不力,有责任。”

“走吧。”二拿晃着手铐。

“手铐就免了吧,李封是李封,我大哥是我大哥。”黑森道。

二拿上下打量着黑森,对于这位前警卫处长丝毫没有敬意:“你谁啊,轮到你说话了么?”

黑森个子高,居高临下瞪着他,不说话,就这么瞪着。

二拿将昂起头和黑子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不用上铐子。”耿直一摆手,“二黑总,你也跟我们回去,配合警方调查一起特大型贩毒案。”

警察上楼之前,黑林就给刘飞的秘书打过电话,心里有底,两人从容不迫的跟着耿直回公安局接受调查,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我旗下产业太多,其实就是入个股,人家挂我的名,图个方便,具体管理我从不插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黑林两手一摊作无辜状。

耿直明知道黑林就是幕后大毒枭,但是手里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涉嫌贩毒的船务公司,法人代表另有其人,黑林只是大股东而已,而且据已经拒捕的船员供称,指令来自于李封而非黑老板,现在李封已死,真相也就随之埋葬了。

“先扣他四十八小时再说,抓不到贩毒的证据,就以其他罪名办他。”耿直出了审讯室,对二拿说。

回到自己办公室,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沈局长的秘书打来的。

“耿支队,沈局长和你说话。”秘书把电话切给沈弘毅。

“老耿,把黑林放了,你拿不出证据,我顶不住压力。”沈弘毅开门见山的下命令,丝毫不和耿直来虚的。

“可是…黑林绝对是幕后毒枭。”耿直说。

“没什么可是,放人吧。”沈弘毅挂了电话。

沈局长对耿直有知遇之恩,老耿无奈,只好放人。

黑林安然无恙的离开禁毒支队,回去之后开始处理李封的丧事,包下一架货机将李封的尸体运回哈尔滨老家风光大葬,据说下葬当日光豪车就去了几百辆,造成了短暂的交通堵塞。

过了几日,淮江下游的运沙船在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报告水上公安后,警方组织人员打捞出来,从尸体的贴身口袋里发现了火雷的身份证。

近江禁毒支队的干警赶到现场勘察,这具尸体的头部被霰弹枪轰烂了,五官无法辨认,在江中漂浮许久,尸体腐败膨胀,恶臭难当,无法辨认是不是火雷。

市局法医鉴证中心接报进行技术支援,宋欣欣亲自出马,来了也直摇头,尸体腐败的太厉害,无法进行解剖化验,不过目测来分析,死因应当是头部中枪。

宋欣欣提取了一些组织,尸体拍照后就地火化,装盒子拿回近江。

刘汉东接到电话赶到禁毒支队面见耿直,耿支队面色沉重,见一张身份证放在他面前。

“火雷人呢?”刘汉东拿起身份证看了一眼,“他爸妈整天追着我要人呢。”

“人不在了。”耿直说,“昨天在淮江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初步怀疑是火雷。”

“怎么叫初步怀疑?”刘汉东追问。

“脑袋被轰掉了,体型和火雷差不多,应该有一米八几的身高,身上除了这张身份证,没别的东西,尸体腐败严重,指纹也无法提取,所以只能初步怀疑。”

刘汉东背转身去,捏了捏鼻梁,再回头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火雷是为我死的。”刘汉东平静地说,“我欠他们家一条命。”

耿直严肃的点点头,现场的情况他是清楚的,北岸货场月黑风高,情况不明,两伙毒贩还有警察展开枪战,中间还夹了个阴险狡猾的詹子羽,那几个西北人就是被詹子羽打死的,而且放倒之后还朝脑袋补枪,这可是耿直亲眼所见,所以火雷很可能是被詹子羽打死的。

“想开点,人总有一死,痛痛快快的死,总比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强。”耿直宽慰道,“火雷曾经贩过毒,这是躲不掉的,蔡沪生要抓他,我也帮不了什么。”

刘汉东点点头:“死了也干净,我去通知他家里人,耿支,我有个不情之请,反正火雷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给他一个卧底特情的身份,我不需要你拿出什么官方的文件来,也不需要你给抚恤金,我就要一个说法,也好让二老安心,让火雷瞑目。”

耿直想了想说:“好吧,不管怎么说,火雷是在配合你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他的死,足以洗清以前的罪孽,我和你一起去他家。”

铁渣街上来了一辆警车,停在火家小院前,车上下来几个人,除了刘汉东之外,都穿警服,从来都是便装打扮的耿直也把他一级警督的制服穿上了,大檐帽上国徽耀眼,肩章上星辉闪烁。

包玉梅正在打麻将,瞥见刘汉东陪着警察进门,立刻大嗓门招呼道:“大东,有啥事,是不是火雷又给老娘闯祸了。”

刘汉东说:“包姨,别打牌了,有事儿和你说。”

包租婆见阵势不大对劲,便道:“稍等,等我把这一局打完,好不容易摸了把好牌,你们先坐。”

这一局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以包玉梅杠后开花大杀四方,赢了一大堆零钱,眉开眼笑,找了个人替自己接着打,招呼客人们进屋。

“这位是市局禁毒支队的耿支队长。”刘汉东介绍道。

“耿支队长你坐,喝茶不?”包玉梅忙着要去倒水,刘汉东把她拉住:“包姨别忙了,火大叔呢,把他叫来吧,有事说。”

包玉梅有些慌神,拿起手机给火联合打电话,骂了他一通后道:“他马上就到。”

耿直身后的警察,手里抱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包玉梅觉得很扎眼,心里忐忑不已,也不敢问。

五分钟后,火联合颠颠地跑回来了,进屋看到有几个警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啥,来了啊,坐吧,喝水不,吸烟不?”

耿直说:“您就是火雷的父亲吧,人到齐了,我就说了,前日我们在淮江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初步验证是火雷的…”

包玉梅嗷的一嗓子就哭开了,声音震天,惹得外面牌友们都探头张望,火联合倒还镇定,含泪问道:“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耿直说:“火雷是在执行警方的缉毒卧底任务时,被犯罪分子杀害的,他牺牲的很英勇,是英雄。”

说着,几个警察一同站起,戴上帽子整理警容,向火联合夫妇敬礼。

第二十章 亲子鉴定

刘汉东捧起骨灰盒,送到火联合面前,饱含热泪道:“大叔,火雷回家了。”

火联合双手接过骨灰盒,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啪的落在盒子上,打湿了红绸子,包玉梅更是一把抢过骨灰盒,抱在怀里恸哭失声:“我的儿啊,你死的冤啊。”她是样板戏剧团出身,嗓音高亢穿透力强,哭声直冲云霄上达九天,而火联合是红歌团的灵魂人物,常年唱革命歌曲练的中气十足,哭起来磅礴大气,更是不遑多让。

两口子哭的悲痛欲绝,大家也都跟着掉泪,耿直悄悄出了门,拿袖子擦拭眼角,铁血刑警也有普通人的感情,火雷的死让联想到战友的牺牲,也是同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同样的撕心裂肺,这都是贩毒分子造的孽,身为缉毒警,这辈子和他们杠上了!不死不休!

一阵摩托车轰鸣,火颖骑着摩托进了院子,摘下头盔一甩头发,皱起眉头,爸妈怎么哭的这么响亮,丢钱了么?

火颖走进屋子,看到母亲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心里就是一颤,忙问道:“怎么了?”

火联合沉痛无比道:“颖儿,你哥哥牺牲了。”

“牺牲了?”火颖狐疑万分,正要说话,刘汉东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院子里,火颖小声问:“火雷十分钟前才和我打过电话,那盒子里装的是谁?”

刘汉东道:“替死鬼,你哥背着事儿,不装死就得进去,你懂了吧,配合点。”

火颖酝酿了一下,干咳两声,然后大家就听到亮丽无比的女高音在大放悲声,音色完全盖过了火联合两口子,火颖哭的是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刘汉东看了都暗暗佩服,这演技,不到横店去当个高级群演都白瞎了。

火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铁渣街上的邻居们都来探头张望,熟悉的人进来相劝,火联合见人就说,我儿子是执行公务牺牲的,是烈士。

大家就很纳闷,谁不知道火家这个儿子是地痞流氓啊,从小调皮捣蛋,长大了整天骑个摩托招摇过市,打群架,泡妞,还吸毒,这种人咋就成了烈士了?不过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警察,门口还停着警车,想必这事儿不假。

一名缉毒警问耿直:“支队长,这样不好吧,火雷顶多算是戴罪立功,怎么成烈士了?”

耿直道:“人都死了,给个名分不算什么,都别提了。”

刘汉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支队长还有任务,要去缉捕贩毒分子,为火雷报仇雪恨,一听这话,火联合激动起来,说你们赶快去,我们办丧事不要公家一分钱,只要你们尽快抓住凶手,为我儿子偿命。

“老师傅,我们一定抓住犯罪分子,将他们绳之以法!”耿直紧紧握住火联合的双手,用力摇动着。

警察们走了,火家正式开办丧事,火花村里姓火的亲戚特别多,红白喜事办的都挺大,火家院子里搭起了灵棚,供上遗像,火雷年龄不大,辈分却比较长,村里四五十岁的人都得喊他一声叔,所以买了大量的麻布,亲戚们披麻戴孝打扮起来,在院子里抽烟喝茶唠嗑,有德高望重的亲戚摆着桌子收账,谁来烧纸就给人家发条白毛巾。

火雷社会上的朋友都来了,几十号小年轻胳膊上缠着黑纱挤在院子里,晚上还不走,留着守灵,火联合两口子觉得倍有面子,忙前跑后伺候他们,啤酒买了十几箱,烟买了四五条,一夜下来,满院子都是烟盒和空酒瓶子。

刘汉东一直留在火家帮忙,熬得眼睛通红,火联合很感动,连夸大东讲义气,是个好人。

不过火颖却不领这个情,私下里骂刘汉东:“东哥,你瞅你办的啥事儿,把我家嚯嚯成啥了。”

火联合去公墓给儿子买了块墓穴,计划三日后出殡,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酒店和大巴车也订好了,他正在堂屋里和几个亲戚吹嘘自家儿子英勇无比的卧底敬礼,忽然外面进来几个警察。

“看看,公安局领导又来了。”火联合说,拿起烟盒出屋迎接,却发现这几个警察态度不大对,既不向儿子遗像鞠躬,也不去交钱上账,一副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就是火雷的父亲火联合?”为首警察问道,亮出了证件,“我们是省厅禁毒处的,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

“有事你就问吧。”火联合道,心情有些不悦。

“是这样的,疑似你儿子的尸体,你见过么?”警察问道。

“没见。”火联合摇摇头。

“哦,那就是亲属没有进行确认。”警察点点头,和同事交换一下目光。

同事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上面是极度腐败的无头尸体,还趴着密密麻麻的苍蝇,恐怖恶心,令人不敢直视。

“你看一下,是不是儿子。”警察说。

火联合瞄了一眼,严肃回答:“认不出。”

“很好,我们现在怀疑,尸体并不是火雷的。”警察说。

火联合眼睛一亮,“什么,我儿子没死?”

“存在这种可能性,所以要请你配合一下,因为我们提取了尸体的DNA,只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辨别出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和你爱人都行,提取一点DNA样本就行。”

火雷心情激动,儿子没死是个大好消息,他也顾不上计较警察的态度了,忙道:“提我的。”

“那你跟我们去一下吧。”警察道,“去法医鉴证中心,只要半小时时间。”

“好。”火联合满口答应,跟着警察来到市局法医鉴证中心,工作人员从他的口腔中提取了一些粘膜组织。

“如果真不是我儿子,那我儿子去哪了?”火联合满怀希望的问了一句。

“我们还想问你呢。”警察冷冷的反问。

火联合碰了个钉子,心情再度不爽,警察没有送他回家的意思,只好打了辆车回去,兴冲冲找到包玉梅说:“老包,有个事儿和你说。”

包玉梅说:“我也有事找你呢,我这两天回过味了,咱儿子是为公家执行任务才牺牲的,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烈士证书少不了,丧葬费,抚恤金什么的咱家倒也不是很稀罕,我想了想,两个要求,第一,给火雷办个像模像样的追悼会,公安局的领导要到场,出殡要警车开道,要武装警察守灵;第二,争取能让火颖接她哥哥的班,进公安局工作。”

火联合说:“老包,你这些先放一放,听我说,刚才警察找我,说骨灰盒里的可能不是咱儿子,还提取了我的细胞做亲子鉴定哩。”

包玉梅的悲伤劲已经过去了,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她并没有激动,反而很疑惑:“不是咱儿子,那火雷的身份证怎么在身上,怎么咱儿子到现在不回家,这事儿不大对劲,我不信他们,你找大东,找他问问。”

刘汉东刚才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才回来,被火联合两口子叫到屋里,听了火大叔的叙述,解释道:“警方办案有一定的程序,从逻辑上讲,尸体应该是火雷的,但是不做DNA鉴定的话,从法律上来讲就不能判定确实是。”

火联合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垂头丧气开始抽烟。

包玉梅说:“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说没就没了,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吧,我有两个要求,大东你看合理不?”然后将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刘汉东点头如捣蒜:“合理,太合理了,趁热打铁,你去找他们争取一下吧。”

包玉梅问:“这事儿归谁管?”

刘汉东说:“这案子级别很高,归省厅管,你去找省厅禁毒处的蔡沪生,我给你他们办公室电话。”

包玉梅办事很有魄力,把家里丧事交给亲戚,带着火联合去就公安厅了,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到了禁毒处,没能面见蔡处长,下面的科员接待了他们。

“我有两个要求…”包玉梅再次将自己的合理想法说出。

警察们面面相觑,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包玉梅。

“这位大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省厅可不是说笑的地方。”警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问道。

包玉梅脸一沉:“我儿子给你们当卧底把命都搭上了,我这点要求难道不合理么?”

“大嫂,你可能搞错了。”警察严肃无比道,“火雷并不是警方在册的特情人员,他顶多算是刘汉东的马仔,他死不死,和我们无关,再说了,火雷是不是死了还是个未知数,他可是近江南关有名的毒品拆家,照他的罪行,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不成问题,你们搞搞清楚,你儿子不是烈士,是毒贩,明白不?”

火联合和包玉梅互相对视一眼,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光荣的烈士怎么转眼就成死有余辜的毒贩了?还有天理么!

两口子没在省厅大闹,悻悻回家,丧事都没心情办了,在屋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照他们的说法,咱儿子就算不死,也是逃犯。”火联合说。

“唉,这孩子从小就没让人省心过。”包玉梅再度掉泪,其实火雷是什么德行,两口子心里有数的很,上回吸毒火雷就差点挂了,能以英雄的身份风光大葬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最佳结局,可惜这也是奢求。

隔了一日,警方打电话通知火联合两口子到法医鉴证中心,正式通知他们,经DNA监测,死者和火联合不存在父子关系。

火联合虎躯一震:“我儿子还活着!”

警察直视他:“希望你们能配合警方找到火雷,窝藏包庇罪犯是犯罪行为。”

忽然包玉梅抽泣起来:“老火,我对不起你。”

火联合纳闷:“你啥意思?”

包玉梅说:“火雷其实不是你亲生的。”

火联合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次被无情的浇灭,儿子不是自己的,说明亲子鉴定白做了,咦,好像哪里不对,火雷不是老子亲生儿子,那到底是谁的!

“包玉梅,你背着我偷人,给我带了二十五年的绿帽子!”火联合怒发冲冠,劈脸一记耳光打过去。

包玉梅挨了一下脆的,立刻展开反击:“你敢打老娘,活腻了你!”指甲抠上去,火联合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

两口子在法医鉴证中心大战一场,衣服都撕烂了,脸上身上伤痕累累,警察们拉都拉不住,最后打了110才制止住。

“要不再重新做一次鉴定,包大姐,麻烦你配合一下。”警察说。

“我呸。”包玉梅一口浓痰吐到了警察脸上,糊住了金丝眼镜,“配合你妈逼!”

第二十一章 南下洗钱

包玉梅这几天因为丧子之痛,肝火上升,浓痰黄中带绿,极为恶心,禁毒处的警官被她一口痰封了眼,恶心的受不了,气的浑身乱颤,直接往洗手间跑。

火联合两口子继续互殴,110民警见不是事儿,只好动用警械将两人都铐上推进警车,可是又没有合适的法规政策来处理这种夫妻间的矛盾,教育了一通后只能放人。

两人回到铁渣街家里,进屋把门一关,都松了一口气。

“火联合,你真敢下狠手打老娘啊。”包玉梅愤愤道,她脸上五道指痕清晰无比,微微隆起,很是醒目。

“我不下狠手他们就得怀疑,要不是我机智,这回准穿帮。”火联合用碘酒擦着脸上身上的血道子,不无得意地说道。

“机智你奶奶的头,愣了两三秒才回过味来,我都替你着急。”包玉梅一撇嘴,满脸不屑。

火联合急眼了:“哎,你懂不懂啊,这叫演技知道不?人受到刺激后会有短暂的肢体僵硬,我表演的只能这么到位了,把一个中年老男人得知自己戴了几十年绿帽子的愤怒委屈震惊演绎的活灵活现。”

“得了吧,就你那水平还活灵活现,老娘的急智你八辈子也学不来。”

两人唇枪舌剑骂了一阵,终于想到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