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你说火雷这死小子躲哪儿去了?”

“咱儿子智商和体格都随我,我估摸着这会他已经出国了。”

“屁,随你就完了,随我!哎,对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他们瞒着咱啊,怕咱嘴不严露馅什么的。”

“对,找大东问问去。”

刘汉东暂时不在,火颖倒是在,两口子把女儿叫进来三堂会审,火颖被逼急了来了一句:“爸妈,你们别问了好不好,我不能说。”

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明白了,火雷肯定还活着。

既然确认儿子活着,就得千方百计把他掩护好。

“葬礼一定要大办特办,越隆重越好。”火联合拿出户主的气魄,一锤定音,包玉梅不但没反对,还大力支持,“办,把我的棺材本拿出来办,不过了。”

蔡沪生听了手下汇报之后,也是头疼不已,摊上这么一对奇葩的夫妇任谁也没有好办法,这种泼妇刁民极难对付,逼急了他们,没事儿就上访告状,跟牛皮糖一样经年累月纠缠不清,蔡沪生是前途远大之人,犯不上和他们较真。

不过蔡沪生也不打算善罢甘休,他自忖智商过人,决定亲自侦办此案,既然包玉梅的DNA提取不到,何不去提取火雷留下的样本。

火雷的住址一直在警方的监控下,蔡沪生身为省厅领导自然可以接触到这些情报,他换了便装,带了几个手下,来到火雷曾经住过的出租屋,房门紧锁无法进入,蔡处长并没有撬门砸锁,而是打电话给当地派出所,让他们把房东找来,拿钥匙开门。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门终于开了,蔡沪生煞有介事的戴上白手套,进入四下打量,卧室,客厅,厨房溜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火雷似乎只是把这儿当成旅馆,除了摊在床上的被子,几乎没留下任何生活痕迹。

蔡沪生思索了一下,进入了洗手间,从洗脸台上找到一把梳子,不禁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梳子上缠着几根头发,应该是火雷留下的。

头发被送到法医鉴证中心进行检测,数日后得出结果,与尸体的DNA完全一致,证实死者确系火雷,蔡沪生心满意足,这事儿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火雷的葬礼举行完了,骨灰却没有安葬在公墓,而是洒进了淮江,用火联合的话说,儿子为国尽忠,他的生命属于这块热土,就让他在淮江里长眠吧,话说的感天动地,但刘汉东心里明白,老两口精着呢,演戏归演戏,真花几万块买墓穴安葬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这事儿绝对做不到。

李封死了,詹子羽跑了,黑家兄弟偃旗息鼓,名噪一时的黑森林夜总会长期停业整顿,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但这种平静下似乎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刘汉东在一个深夜驾车离开了近江,同行的还有伤愈归队的阚万林,两人乘一辆借来的奥迪A6飞驰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其他人乘飞机先行一步,两队人马在深圳汇合,共同处理洗钱事宜。

老鬼通过朋友联系上了香港一家地下钱庄,不过对方要求在深圳进行交易,权衡利弊后刘汉东同意,亲自带钱南下深圳,这次是和香港黑社会做买卖,想到少年时期看的那些香港电影,刘汉东心中隐隐有些小兴奋,感觉自己也上了一个台阶,从近江大哥升级成国际大佬了。

深圳,位于福田区福华三路上的四季酒店,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男的帅女的靓,打开钱夹子里面一水的金卡和白金卡,身份证信息显示是山西太原人,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立刻判断这位男士是山西煤老板的公子。

其实这位所谓的煤老板是刘汉东假扮的,他身边的女人是佘小青,佘助理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心思细腻,大老爷们算账容易糊涂,必须带一个精明伶俐的妹子才行,而且还能起到掩护身份的作用。

四季酒店是刘汉东定的地方,深圳那么多五星级酒店他偏偏喜欢四季,自己心里也不禁疑惑,莫非辛晓婉的影子还挥之不去?

刘汉东和佘小青进了房间,拿出笔记本上网做准备工作,此前他们搞了二十多张假身份证,分别在不同的银行开了五十个账户,用来接收欧元兑换来的人民币汇款,这些细致琐碎的工作非助理出身的佘小青莫属。

一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奥德赛MPV驶入酒店门廊,车上下来两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里拎着电脑包,直接上了刘汉东所住楼层,宽敞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皮鞋踩在地毯上毫无声息,黄展东和林小武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佘小青,她彬彬有礼的将两位客人引到屋里,这是一个套间,卧室和客厅分开的,刘汉东和老鬼坐在沙发上,起身打招呼。

进门的一瞬间,林小武就认出了刘汉东,这家伙正是几年前在近江穷追自己的缉毒警!他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右手快速伸到腰后去拔枪。

刘汉东也认出了黄展东和林小武,他在李思睿摄录的视频上看过这俩人,只是没料到毒贩还能转行做地下钱庄,林小武拔枪,他也拔枪,而且动作更快,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手枪就互相指着脑袋了。

黄展东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次交易是信得过的朋友介绍的,怎么见面小林就掏枪啊。

林小武手指搭在扳机上,一字一顿道:“你是警察!”

刘汉东道:“你是毒贩!”

老鬼也是看过视频的,明白过来这俩人就是和李封交易的香港买家,他赶紧打圆场:“淡定,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

黄展东哪还有心情听他解释,趁着林小武和刘汉东对峙,转身夺门而出,刚出门脑袋上就顶了把枪,小崔阴着脸从外面进来了。

现在是二对一的局势,黄展东不听也得听了。

“黄生,我们不是差人,如果是差人早就拉你们了,刘生以前确实做过警察,不过早就不做了,你的这位小弟和他有过交集,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啦,大家先把枪放下,有话慢慢说啦。”

老鬼慢声细语一番劝说,黄展东心里稍宽,道:“小武,把枪放下。”

林小武不动,死死盯着刘汉东,他拿的是Glock19,无外露击锤,扳机保险就在指头下面,枪膛里有子弹,一触即发,不过刘汉东手里的五四也不是吃素了,击锤大张,随时待发。

老鬼上前握住了两人的枪管,慢慢往下压,两人没有坚持,各自收枪,那边小崔也收了枪。

“这样不就好了,做生意吧。”老鬼道。

刘汉东冲佘小青使了个眼色,吓得腿都软了的佘小青从卧室里拖出一个大皮包,将包里一摞摞欧元钞票拿了出来,堆在茶几上。

林小武也从包里拿出验钞机,插上电源开始轻点钞票。

“你们这次带了一百五十万欧元?”黄展东问道,这个数字挺熟悉,前段时间和黑森林交易,就是一百五十万欧元,近江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能拿出这么多欧元现金的人不会太多,如此巧合,只有一种可能。

火烧黑森林的人,就是眼前这几个胆大包天的货。

老鬼从黄展东的眼神里看到了怀疑,他淡定的反问了一句:“黄生上个月去过近江吧。”

黄展东呵呵干笑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猜得没错,这几个家伙不是警察,而是大盗,真正的江洋大盗。

“近江我是没去过,不过那边有几个朋友,李封你认识么?”黄展东问道。

“你是说最近才挂掉的那个李封么?”刘汉东插言。

“哦,李封死了?”黄展东故作惊讶状,“怎么回事?”

“招惹了不敢惹的人,所以被人做了。”刘汉东道。

第二十二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黄展东在社团里是堂主级别,负责大陆业务,往来内地都是他出马,近江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李封横死,西北毒贩全军覆灭,运毒货船被查扣,抓捕了十几名船员,整条线路被条子摧毁,直接影响到东南亚的冰毒价格,没想到居然和眼前这老几位有关。

事已至此,想抽身已经晚了,交易必须进行下去,一百五十万欧元清点完毕,佘小青用橡皮筋把钞票扎好,五万一沓摆进箱子,这边林小武也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的网上平台。

按照约定的价格,一百五十万欧元只能兑换一千万人民币,损失了二百多万,不过急着把黑钱洗干净就得吃点亏,看着黄展东坐在电脑前操作,将一笔笔人民币汇入不同的内地账户,刘汉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俩小子弄死,来了黑吃黑,这钱不就回来了么。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下钱庄也不是善男信女,深圳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真灭了这两人,恐怕就回不去了。

仿佛察觉到刘汉东转瞬即逝的杀意,黄展东抬头道:“刘生,没去过香港吧,不过这次去转转,我们和联胜做东,刘生知道和联胜吧,我们社团在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东莞那边有好些场子都是我们罩的。”

“哦。”刘汉东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黄展东讨个没趣,继续转账,网银转账即时到账,那边佘小青用电脑随时查询,钱一笔笔到账,大家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OK了。”黄展东转完最后一笔钱,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喝一杯庆祝一下。”老鬼喜笑颜开,从酒柜里拿出了红酒和玻璃杯。

“下回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黄展东起身告辞。

刘汉东上前伸出手:“合作愉快,黄生。”

黄展东浅浅一笑,握住了刘汉东的手。

忽然佘小青疑惑道:“不对啊,总共只有六百万,少了四百万。”

老鬼问:“是不是银行系统延迟?”

“应该不是。”佘小青摇摇头。

刘汉东手上用力,握紧了黄展东的手,狞笑道:“黄生,你小学算术是体育老师教的么,这都能算错?”

黄展东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愠怒道:“就是六百万,没错!”

刘汉东一把将黄展东拽到自己身前,手枪顶住了太阳穴,那边林小武和崔正浩也拔枪相向。

“有种你就开枪,我保证你走不出深圳。”黄展东冷笑道。

“黄生,说好的怎么能不算数,一千万我们已经很吃亏了,你怎么好又吞掉四百万?”老鬼也横眉怒目起来。

黄展东道:“六百万已经不少了,我给你换也是冒了风险的,黑森林的钱你们也敢抢,活腻了吧?我告诉你们,这些钱的号码都是记录在案的,除了我们,没人敢给你换。”

佘小青拍案而起:“坑人!我们不换了!”

黄展东瞥她一眼:“小妹妹,换不换,我说了算。”

刘汉东用枪管猛戳黄展东的太阳穴:“哎,当我不存在么,枪顶着头还这么嚣张,你很拽啊。”

黄展东道:“我就是嚣张了,你咬我啊,够胆你就开枪,没胆就放人!我和联胜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你就算是过江猛龙,也得给我盘起!”

刘汉东暴怒:“老子今天就打爆你的头!”手指压在扳机上,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扣不下去,这儿是闹市区,一旦开枪引来警察,后果不堪设想。

那边林小武也崔正浩也紧张到了极点,手枪互相指着,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用讲究枪法了,开枪就是同归于尽。

终于,刘汉东合上了击锤,将黄展东推开:“操你妈的,六百万就六百万,换!”

“刘儿!”佘小青气鼓鼓的大喊一声,姓黄的太不地道,一句话就扣掉四百万,这可是大伙儿搏命得来的血酬啊。

刘汉东摆摆手:“四百万小意思,就算我请和联胜的兄弟们喝茶了。”

黄展东整理着衣服,慢条斯理道:“刘生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有机会再合作。”说着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提了起来。

林小武持枪护着黄展东出门,进了走廊才把枪收起来,天花板上有摄像头,想必内地来的这帮过江龙不敢轻举妄动。

黄展东为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他吃定了这帮人急于变现又不敢暴露的心理,以黑森林的追杀与和联胜的势力来压他们,轻而易举就赚到了四百万,这些钱自然不用进社团的帐,而是成为自己的外快。

两人进了电梯,心情稍定,黄展东拿出手机打电话,林小武双手交叉摆在身前,严阵以待。

叮咚,电梯停了,一辆送餐车进来了,年轻的服务生很有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车上喝剩的果汁瓶子放的不稳,忽然翻到打湿了林小武的衣服,服务生连声道歉,拿出餐巾来要帮他擦拭…

两人下到了大堂,接到电话的司机将奥德赛开了过来,林小武拉开车门,黄展东坐进车里,忽然司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枪。

“把包放下,出去。”司机戴着大墨镜,看不清面孔,枪上装着消音器。

林小武发觉不对,潇洒的一掀衣襟,从后腰上拔出手枪,枪在手才发觉不对劲,Glock19啥时候被人掉包了,换成了一把配重和真枪相似的塑料玩具枪。

黄展东下意识的想跑,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自己跑不出三步就会被放倒,钱没了不说,命也得丢,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里可是深圳,还怕跑了他们不成。

“好汉,有话好说。”黄展东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放在了后座上。

“帮我把门关上,谢谢。”司机笑着说,满口白牙闪亮。

黄展东关上了门。

奥德赛一溜烟开跑了,林小武急的手足无措:“展哥,怎么办?”他是保镖,居然被人把枪偷了,钱也在眼皮底下被人劫走,这口气咽不下不说,按照堂口的规矩,三刀六洞的免不了的。

黄展东紧皱眉头,拿出手机:“大佬,出了一点小状况…”

酒店套间内,刘汉东接完火雷的电话,迅疾发出指令:“收拾东西,闪!”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把笔记本合上就行了,四人从容不迫的出门,也不去前台结账了,直接走防火通道下楼,到了楼下,小刀已经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将从林小武那里偷来的手枪递给了刘汉东:“东叔,给!”

“干得好。”刘汉东夸了一句,退下弹匣检查一下,随手别在腰间。

五人分乘两辆悬挂粤B牌照的轿车离开四季酒店,开出去一段距离停在路边,火雷拎着蛇皮口袋钻进车里:“搞定!”

刘汉东一踩油门,汽车疾驰而去,众人脸上都挂着胜利的微笑,黑吃黑本来就是预备方案之一,如果黄展东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话就不动手,这小子见钱眼开不讲江湖道义,就别怪老子们无情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刘汉东扶着方向盘高歌起来。

和联胜在深圳确实相当有实力,短短半小时之内就吹哨子召集了几百号兄弟到处堵截近江人,不过黑社会终归是黑社会,他们最大的能耐是从城市的犄角旮旯把人翻出来,而不是封锁城市追捕逃犯。

一小时后,奥德赛被发现,司机被捆成粽子塞在后备箱,脑袋上一个大包,一百五十万欧元自然是不翼而飞。

黄展东的大哥叫阿森,是个五十多岁的香港人,到底是社团大哥,遇事不慌,从容淡定,他给警署的朋友打了电话,请他们介入调查。

刑警出动展开调查,调取四季酒店的监控视频,却发现相关时段的视频变成了雪花,近江客人在前台登记的身份资料全是假的,毫无线索可言。

和联胜的兄弟们把深圳地皮刮了三尺,也没找到这伙人,只得作罢。

深圳华强北某电子工厂车间内,大门紧闭,黄展东和林小武跪在地上,面前摆着香案,供着关二爷,森哥翘着二郎端坐一旁,今天开香堂执行家法,惩罚办事不力的兄弟。

黄展东一脸肃然,拿起了廓尔喀弯刀,寒光闪闪的弯刀锋利无比,是森哥的廓尔喀雇佣兵送他的,想当年回归前,森哥曾在义勇队服役,是华籍英军中士,勇武过人,枪法如神,尤擅用刀,这把弯刀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成了深圳堂口家法专用刀。

“森哥,对唔起!”黄展东额头上青筋暴绽,弯刀落下,咔嚓一声,指头骨肉分离,早已准备好的小弟上前给他包扎敷药,黄展东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扮硬汉。

“细仔,该你了。”森哥将另一把细长的匕首丢到了林小武面前。

林小武身为保镖,责任更大,该处三刀六洞之罚,不过用廓尔喀弯刀搞三刀六洞,肯定要大失血死人的,社团做了人性化的变更,改用蝴蝶刀。

刀在手,林小武还不忘耍酷玩了几个炫目的动作,大家眼花缭乱之际,猛然一刀戳在大腿上,位置都是找准的,不会伤到大血管,第一刀是最疼的,剩下两刀趁着巨疼带来的短暂麻木,快速完成三刀六洞。

血浸透了裤子,林小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但依然硬挺着单腿跪地。

森哥摆摆手,让人将林小武抬下去救治。

“阿展,这笔钱你负责追回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森哥丢下一句话,带人走了。

第二十三章 江湖磊落

森哥撂下一句话就回香港了,深圳虽好,总不如九龙住着舒坦,森哥老了,大陆的业务交给堂主们去负责,他只要在香港每月收钱就行。

隔了两日,森哥接到老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有位瑞丰洋行的郑先生想找森哥喝个下午茶。

瑞丰洋行在道上没什么名气,森哥找人查了查底细,这家企业是做海运的,旗下有万吨巨轮数艘,在葵涌货柜码头有自己的仓库,在中环有一整层的写字楼,俨然是个做正行生意的,怎么会找社团大哥喝下午茶呢?

虽然满腹疑惑,森哥还是按时到场了,带了两个小弟来到尖沙咀附近某家茶餐厅,郑先生已经到了,三十来岁年纪,穿着随意,也没带随从,见森哥进来起身打招呼,双方寒暄落座,奉上名片,点了茶水、虾饺、烧鹅等吃食。

森哥看了看名片,郑晨的头衔是瑞丰洋行的总经理,高级打工仔而已,估计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需要社团帮忙。

“郑先生,我这个人比较直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森哥中气十足道。

郑晨说:“森哥,其实需要帮助的是你,听说前两天你们公司在深圳出了一点状况。”他的粤语比较地道,但还是带着一点内地口音。

森哥眯起了眼睛,再度打量郑晨,怎么看也不像是道上的,不过人不可貌相,尤其是这种有内地背景的商人,保不齐背后有什么庞大的势力。

“郑先生,你有什么消息?”森哥抿了一口茶,波澜不惊。

“当然有,这笔生意是我介绍给阿展的。”郑晨笑道。

森哥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是想告诉我那帮人的下落了?”

“当然,他们就在这儿,喏。”郑晨一指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的两个人冷着脸向森哥点头致意。

这事儿有意思了,这两人打扮和气质都是标准内地人,这几年来香港旅游的大陆客很多,尖沙咀是繁华地带,出现大陆人并不奇怪,奇的是这帮人黑了和联胜的钱,居然还能大模大样的来找自己。

森哥变了脸,两个马仔严阵以待,只等老大一声令下。

郑晨招招手,让那两个大陆人过来一起坐,介绍道:“刘生,崔生,都是我的朋友。”

森哥冷冷道:“敢来香港,好胆色。”

郑晨道:“森哥不要动怒,都是误会,和气生财嘛,这事儿不能怨人家,是阿展先不讲究的,黑人家四百万,一百五十万欧,就给了六百万人刀,换我也得发飚。”

森哥心里一动,黄展东背着自己黑社团的钱,这可不是剁一节手指的问题了,不过表面上依然冷峻:“你想怎样呢?”

郑晨说:“本来呢,人家直接回内地就完了,你们和联胜再厉害,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人家讲江湖规矩,盗亦有道,你们不仁,他们不能不义,所以呢,就委托我约森哥你喝茶了。”

“继续讲。”森哥隐约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郑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刘生,你讲吧。”

刘汉东将脚下的双肩包提到桌子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欧元钞票。

“这里是八十八万欧元,依然按照约定的比率给你们,我们两不相欠。”

森哥冷笑,示意小弟将双肩包拎过去,然后摆出一个大马金刀的姿势,傲然道:“账没算清楚吧,我们和联胜损失的面子怎么算?”

两个马仔恶狠狠盯着刘汉东,仿佛只要老大一句话就把他当场做掉。

刘汉东淡然道:“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现在给你脸了,你如果不要,我就拿回来。”

“细路仔,这里是香港知唔知?法治社会知唔知?”森哥敲着桌子道,“别以为过江龙了不起,我一句话你们就别想走出这个茶楼,阿强!”

马仔喊了一嗓子,立马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古惑仔,南方人个头普遍不是很高大,不过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看起来挺唬人,茶餐厅里其他客人见状匆匆逃离。

森哥道:“郑先生,唔好意思,这两个人我要带回去。”

郑晨也变了脸色:“森哥,不是只有你的面子才值钱,这两个兄弟是我带来的,我就要全须全尾的送他们回去,你要拉人,就是不给我面子。”

森哥狞笑:“我不给你面子又能怎么样?”

郑晨道:“好吧,你是黑社会,你牛逼,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是不能不给瑞丰洋行面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哦。”

“你说话小心一点!”阿强指着郑晨怒喝。

森哥却重新拿起郑晨的名片仔细端详,发现这家伙还有另一个头衔,江北重工香港办事处副主任。

江北重工是近年来闻名海内的大型军工企业,在香港证交所上市,正儿八经的红筹股,出口巡航导弹、装甲车等武器装备,这种企业的背景可想而知,怪不得姓郑的底气这么足。

江北…江北…森哥忽然回过味来,想当年和联胜的龙头大哥程国驹有一艘赌船叫东方女皇号,就是被江北来的过江龙给洗了,驹哥的亲弟弟也挂了,从此一蹶不振,金盆洗手,社团被驹爷的契仔阮雄接管,没过多久,阮雄就被人打爆了头,据说也是江北人下的手。

森哥恍然大悟,眼前之人是自己这种古惑仔无论如何惹不起的,真闹起来,一夜之间和联胜就得从香港除名。

“阿强,让弟兄们出去。”森哥道。

“森哥!”阿强愤懑的喊了一声,仿佛森哥就要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出去,你们也出去。”森哥的话音斩钉截铁。

阿强无奈,只好带着兄弟们出去了。

“唔好意思,晨哥,我是粗人,容易冲动,我端茶赔罪,两位兄弟讲究江湖道义,我阿森佩服!”森哥这话说的义正词严,慷慨激昂。

郑晨肃然起敬:“森哥果然是江湖前辈,明事理,讲大局啊。”

刘汉东莞尔一笑:“森哥,你太客气了。”

森哥正色道:“要不是你们,我就被阿展这个二五仔骗了,我回去以后马上开香堂执行家法。”说着打开包,数了十八万欧元拿出来。

“都是兄弟,我不赚你们的钱,按照银行汇率来吧,我只收七十万。”

刘汉东看了看郑晨,后者耸耸肩,示意你自己决定。

“森哥这么讲究,那我就不客气了。”刘汉东将钞票揽了过来。

“哈哈哈,以后就是自己兄弟了,不如今晚兰桂坊,我请客。”森哥豪爽无比,满面红光。

“就不打扰了,我们还有事要赶回去。”刘汉东道。

“也好,下次有机会再来香港,一定要来找我哦。”森哥看看腕子上的金劳,猛皱眉,“哎呀唔好意思,我还约了人,先走。”

“森哥慢走。”郑晨笑眯眯道。

“坐吧,不要送。”森哥提着七十万欧元健步如飞的走了。

“哈哈哈哈”等森哥走远了,众人放声大笑。

“郑总,这个森哥是不是贩毒的幕后大老板?刘汉东问道。”

郑晨摇摇头:“应该不是,阿森虽然捞偏门,但属于那种自诩讲道义的传统型黑社会,不碰毒品的。”

“郑总,你说森哥会不会把黄展东做掉?”刘汉东继续问。

“那就不好说了,估计不会…哎你能不能不那么生分,喊什么郑总,喊我名字就行,都是自己人。”郑晨热情无比,“第一次来香港吧,我请你马杀鸡。”

时间倒回两日前,两辆汽车在广深高速上疾驰,刘汉东和他的团队快速撤离深圳返回近江,按说上了高速公路基本上就安全了,可是刘汉东却浓眉紧锁,心事重重。

“这事儿不该这么办。”刘汉东说,“有点不讲江湖规矩了。”

“是他们先不讲规矩的。”火雷大大咧咧道,“怨不得咱们,东哥你担心啥,还怕他们到近江去找你报复么?”

刘汉东说:“咱们又不是行踪不定的江洋大盗,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早晚会被找上门的。”

“那怎么办?”佘小青惊慌起来,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听刘汉东这么一说,自动脑补了黑社会登门寻仇的场景,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应该找黄展东的老大把这事儿说清楚,按照约定的汇率换钱,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刘汉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