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笑声戛然而止,刘汉东冷着脸道:“我跟你走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罗汉说:“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刘汉东看看窗外:“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会,不过你放心,你不乱动,狙击手是不会开枪的。”罗汉把酒瓶放下,站起身来。

“我不能跟你走。”刘汉东说,走到了窗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别让我为难。”罗汉情绪有些低落,“我是军人,我必须执行命令。”

刘汉东指了指外面:“想走也走不了啦,有不速之客。”

罗汉也走到窗前,两人站在中东防务大楼第十层上俯视街道,只见远处几辆皮卡车疾驰而来,车上是张牙舞爪的蒙面枪手。

“这个国家又要乱,乱起来对我们有什么损害,你心里应该清楚。”刘汉东从腰间拿出对讲机下令:“准备战斗。”

罗汉是特种部队军官,经常越境执行任务,很多时候得不到上级指示,这就要求具备高超的判断分析能力以及担当,科林政局变化,中资企业必受损害,那可是几百亿美元的大生意和数千中国工人的生命安全,与之相比,抓捕刘汉东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不但不能抓捕刘汉东,反而要大大仰仗他。

罗汉迅速做出判断,也用藏在袖子里的话筒向部下发出指令,让他们盯着街上的恐怖分子。

“怎么回事?”罗汉问道。

“谁他妈知道,这个国家就这样,成天闹腾,国王也神龙不见首尾,我都找不到人。”刘汉东快速出了办公室,接过火雷递来的防弹背心和钢盔,一边走一边穿戴,罗汉紧随其后:“你手下有多少人?”

“十来个。”刘汉东眉头紧锁,“这点人根本不够,现在我们去王宫,那里驻军最多,城市已经不安全了。”

罗汉说:“王宫是安全了,可是中资企业怎么办?”

刘汉东停步道:“我是一个贪腐分子,马上就要被抓捕回国的,你说我能顾得上他们么?”

罗汉正色道:“同胞受难,匹夫有责,这是你的责任。”

火雷推搡了一把罗汉:“少来这套,把人当夜壶啊。”

罗汉手稍微动了一下,几把枪齐刷刷就瞄准了他。

“别紧张。”罗汉双手低垂,不再做出任何有威胁性的动作,双目直视刘汉东:“现在只有你才能保护他们,他们都是同胞,远渡重洋出国打工,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你好好想想。”

刘汉东沉默了一会儿,拿出对讲机调了频段,联络塔基卡提警察局和宪兵司令部,可是对讲机里传来密集的枪声,那边已经开打了,指挥官说遭遇袭击,上百名武装人员疯狂进攻,抽不出人手去保护中国人的工地。

远处隐隐有密集枪声传来,窗外,塔基卡提老城区黑烟冲天,有人点燃了汽车轮胎阻塞道路,这是暴乱分子们惯用的招数了。

这场变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ISISI不是要制造几起恐怖事件那么简单,他们要夺取科林的政权!

刘汉东瞬间做出了决定,他一把揪住罗汉的领子,把他拽到跟前,瞪着他说:“兵分两路,你走陆路,带他们去电厂工地找唐建军,我在空中掩护你们。”

罗汉热血沸腾起来:“好!”他在刘汉东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迅速下楼,刘汉东带人上天台,从楼梯间里将两具火箭巢抬了出来,用小推车推到米24机翼下开始挂装。

中东防务大楼地下车库,三辆越野车和两辆卡车已经准备就绪,罗汉跳上开道的越野车,子弹上膛,严阵以待,车队急速开出地库,朝着热电厂方向驶去,天空中,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转动旋翼,杀气腾腾的飞着。

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恐怖分子的影子,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热电厂工地,电建指挥部项目经理是刘汉东的老朋友唐建军,他的防范意识比较强,十分钟前得知科林局势有变,立刻关闭大门,确认来者是中国人之后才放行。

车队停在指挥部前,直升机也缓缓降落在空地上,还没落地刘汉东就跳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刘汉东问。

“炼油厂那边已经被袭击了,死了不少人。”唐建军忧心忡忡道,“咱们这边也是早晚的事儿,我组织了几十个退伍兵出身的工人,分发了钢管和木棒,恐怖分子打过来,好歹能顶一阵子。”

一位工程师愤怒的说:“本来有带枪的保安,国内一句话全给撤了,又不给我们发武器,这样不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么?”

刘汉东说:“他们不给你们发枪,我发!老唐你组织一下,让会打枪的人都来领取武器。”

唐建军瞪大了眼睛:“你没开玩笑吧?”

刘汉东道:“都什么时候了,我有心思和你逗闷子么!发枪!”

火雷跳上卡车车厢,拽下苫布,露出堆积的草绿色木箱子,抄起撬棍撬开箱子,拿出一支八一杠自动步枪喊道:“领枪了!”

工人们迅速汇聚而来,几个班长爬上车帮忙,打开装子弹的铁盒子,将油纸包着的子弹发给领到枪支的工人。

这些枪本来是中东防务的保安们的配枪,保安们被遣散之后,这些枪都被收缴,有些弹匣里还装满了实弹哩,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电厂工地上有几十号退伍兵,虽然大多是技术兵种出身,但是起码的枪械操作是掌握的,他们领到了八一杠和五六二,动作虽然有些陌生,但是感觉一会儿就找到了,有枪在手,胆气就壮,唐建军说:“上围墙,恐怖分子来了就给我开枪!”

带着安全帽身穿中炎黄工作服的工人们手持钢枪,摩拳擦掌,分成若干小队,配备对讲机,分守电厂工地的进出口,严阵以待。

唐建军和刘汉东握手:“小刘,多亏你了,不然恐怖分子打进来,咱们就全完了,我在巴基斯坦可是经历过的,恐怖分子杀人不眨眼啊。”

罗汉很感慨,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刘汉东的中东防务公司为中资公司提供安保服务,虽然价格看起来高了点,但是在科林这种地方,保安是要荷枪实弹随时玩命的,老实说价格还是公道的,那帮政客居然用这件事抹黑栽赃,实在龌龊,不但龌龊,还他妈耽误大事了!

冼辉和姚广不就是去了炼油厂工地么,搞不好被恐怖分子一勺烩了,罗汉心底有一丝的幸灾乐祸,不过很快就被责任心压过,如果出事,自己也没脸见人了。他赶紧拿出卫星电话打给姚广,却没人接。

第十八章 乱战

姚广的卫星电话已经调成静音模式,战斗的时候带一个随时会响的玩意在身上可是大忌,恐怖分子们在炸炼油设施,爆炸声此起彼伏,火焰冲天。

冼辉心急如焚,可是他分得清轻重缓急,设备坏了可以再采购,人没了就全完了,所以他坚定的对姚广说:“撤!”

两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又有武器在手,交叉掩护前行,任何时刻都避免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他俩完全可以自保,但是那些工人们就惨了。

炼油厂的工地占地上千亩,厂房之间距离很大,一览无遗,恐怖分子们开着皮卡车来往纵横,暴露在开阔地上工人们被他们打猎一般射杀。

惨叫声不绝于耳,眼睁睁看着同胞们倒在血泊中,冼辉断然道:“不走了,和他们拼了!”

姚广傻眼,这话可不该从一名将军嘴里说出来,也太幼稚了些,工人们命如蝼蚁,死了也就死了,你一个负责情报工作的高级军官挂了,对国家是多大的损失啊。

“老板,这里太危险。”姚广道。

“这里是战场,我是军人,我哪儿也不去。”冼辉推开姚广,猫着腰冲向一处掩蔽物,躲在后面向大开杀戒的恐怖分子开火,他枪法很好,一个短点射就把皮卡车厢里的机枪手撂倒了。

火力被吸引过来,冼辉迅速转移阵地,身手矫健无比,姚广一咬牙,也举枪射击,为冼辉分担压力。

热电厂建设工地,刘汉东一直在用对讲机监听战局实况,局势混乱到了极点,由于无线通讯网络崩溃,交战各方都使用对讲机,军用民用频段都有,很多人连加密都懒得加,直接用明语沟通,对讲机里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根本插不进话,更别提了解局势了。

赛义德陛下和阿米尔小王子都在英国,暂时联系不上,王宫方面不用问,固若金汤,兵营和机场都有大量驻军,也不用担心,最需要关注的是几个中资企业的营地,见刘汉东不愿意出手相救,罗汉也不怪他,借了一辆车,自己带着手下奔炼油厂方向去了。

刚开出去没多久,罗汉等人迎面和武装人员碰上,对方二话不说就开了火,重机枪准头差点,罗汉一个漂移甩尾,越野车原地转弯又狂奔回来,子弹在汽车附近打起一股股尘烟,刘汉东在围墙上看到,赶忙让大家开枪掩护。

几十个工人一起开枪,子弹横飞,武装人员没料到工地有这么强大的武装,硬生生刹住汽车,倒车离开射程,自动步枪的有效射程也就四百米,还得是精锐士兵才能打到这么远的目标,普通人也就是几十米的作战距离,双方可劲的搂火,枪声跟爆豆一般,其实伤亡很少。

罗汉的车开进了电厂,越野车上一排弹孔,幸运的是人都没事,罗汉跳下车,抢过一支八一杠,对着五百米外的敌人立姿射击,三发短点射,当即造成对方伤亡。

武装人员再往后撤,躲在一栋房子后面,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增援来了,开始发射土造火箭,一枚枚钢管做成的火箭弹落在工地上,完全是无的放失,但造成的恐慌不小。

朱小强也在作战中,他和本部人马提前离开别墅,乘坐卡车前往塔基卡提市区,在一座商场的地顶楼开始行事,一帮人戴上防毒面具,向通风口内灌注化学制剂混合物,建筑内的人很快闻到刺鼻的味道,黄绿色的烟雾从通风管道涌出。

“毒气!”有人惊恐的大喊,整座大厦瞬间进入崩溃状态,顾客们发疯一般往外跑,踩踏事故频发,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救人啊,赶紧逃命要紧。

一辆警车当街停下,两个警察下了车,惊愕的看着数百人迎面奔来,远处商场大门内涌出黄绿色的烟雾,从烟雾中走出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手持自动步枪。

警察急忙钻回汽车,用电台向总台报告,还没说完,一串子弹打来,风挡上几个弹孔,血溅警车。

塔基卡提到处都有枪声,大批武装人员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打砸抢,放火杀人,沿着街砸玻璃,洗劫货物,焚烧停靠在路边的汽车,警笛声、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警察们难以镇压局面,收缩回警察局自保。

科林国家电信局的机房被黑客攻占,导致全国的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网络瘫痪,只有卫星电话和对讲机可以使用,但卫星电话毕竟是少数,所以各方面都使用对讲机联络,所有的频段都充斥着声音,乱了套了。

朱小强跟随同伴们沿街推进,时不时丢两颗爆炸物,他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兴奋无比,活了二十几年,憋屈了二十几年,今天终于得以发泄了!他心底一个狂妄的想法蠢蠢欲动,何不真的参加ISIS,杀人放火快意人生。

不过,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朱小强趁同伴们和警察当街对射,悄悄溜号了,附近是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两侧都是白色的小洋楼,他随便选了一座,翻墙进去,踢开门,屋里一阵惊叫,是几个没戴面纱的女子。

科林虽然是执行伊斯兰教法的国家,女人出外必须戴面纱,但是在家里没这个讲究,朱小强手里有枪,女人们瑟瑟发抖,哀声求饶。

朱小强本想趁机洗劫一番,不过看到母亲护着三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顿时心软,好言抚慰,他的阿拉伯语说的词不达意,对方没充分理解,反而更加害怕。

忽然大门被砸的砰砰响,朱小强下意识的以为是同伴来抓自己的逃兵,魂飞魄散,夺路向后花园逃去,大门被砸开,一群暴民冲了进来,没拿枪,手持阿拉伯弯刀和棍棒,进门就抢东西打人,有几个歹徒还将女人抬进了角落。

朱小强正在后院爬墙,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就看到外面大队武装人员路过,也看不出是哪部分的人,吓得他跌落墙头,正好听到屋里的尖叫声,他不是英雄,也没打算救美,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不由人,两个拿刀的家伙冲进了后院,发现了朱小强,双方对视了两秒钟,俩家伙挥刀扑过来,雪亮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朱小强下意识的端起自动步枪一扣到底,两个倒霉蛋被打死,朱小强胆气大壮,迅速换了新弹匣,心一横冲进了屋子。

枪声再度响起,白墙溅满了鲜血。

刘汉东决定动用武装直升机敲掉敌人的火箭发射装置,米24立刻起飞,昂贵的57毫米火箭弹不要钱一般往敌人阵地上泼洒,顿时火海一片,工人们兴奋无比,纷纷站在围墙上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

武装人员一触即溃,迅速撤离,米24也不穷追,当即掉头飞向码头。

码头上也有武装人员在肆虐,直升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地面火力,几十支自动步枪朝天射击,但大多数都落空了,最有威胁的是皮卡车上的高射机枪,打得泼风一样,在八十年代的阿富汗战场上,德什卡重机枪颇有战果,打掉至少百架米24,但那都是预先设伏,居高临下,从山顶下俯射的成果,地面上的任何火力点在武装直升机面前都是案板上的肉。

武装分子们被猛烈的火力打得四处溃散,直升机悬停在半空,绳索抛下,罗汉背着枪迅速滑降,和两个部下一起建立火力支撑点。

直升机又飞向炼油厂,刘汉东倒不是为了救冼辉和姚广,而是为了上千名同胞。

炼油厂工地几乎被彻底摧毁,到处是浓烟和烈火,武装人员的目的性很强,就是破坏设施,杀伤人员,制造恐怖气氛。

此时冼辉和姚广已经被人包围在一处未完工的车间里,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十几名中国工人,外面似乎有二十多个武装人员,短点射打得很有章法,而且枪声和AK47截然不同,应该是美式M4的动静。

冼辉捡起一块锃亮的不锈钢碎片当做镜子伸出墙外观看,隐约能看到雾气升腾中穿着泥色作战服,围着阿拉伯方巾的士兵,棒球帽、墨镜、腿部快拔枪套和沙漠靴,造型洋气拉风,绝不是ISIS士兵的风格。

“白人雇佣兵。”冼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说道,跑得急,他肺管子都咳出血来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姚广拿出卫星电话,看到未接电话,赶紧回拨过去,小声道:“罗汉,你他妈跑哪儿去了,炼油厂遇袭了,老板危险!”

罗汉大嗓门连冼辉都听到了:“整个科林全乱套了,我刚从电厂杀到码头,这边打得正激烈。”

姚广急道:“你马上过来增援,我们被包围了,对方是白人雇佣兵,很难对付。”

罗汉说:“直升机马上到,刘汉东在上面,他会营救你们,把方位报过来。”

姚广按了一个键,将所处经纬度发了过去,罗汉又将方位发给刘汉东,请他优先营救冼辉少将。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刘汉东回答道,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这些来抓自己的人。

第十九章 逆转之夜

短暂的犹豫之后,刘汉东就做出了决定,救!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行事光明磊落,现在是敌我矛盾,先解决了外人,再来解决人民群众内部矛盾,如果冼辉和姚广坚持要带自己走,再弄死他们不迟。

米24向冼辉等人藏身的车间飞去,从天上望过去,土黄色的大地平整荒凉,炼油厂工地上烟柱无数,遮天蔽日,真有末日穷途之感。

直升机舱内噪音轰鸣,机油味冲鼻子,这架二手货是刘汉东花二十万美元淘来的不知道几手货色,今天大强度飞行,高速转弯,急升急降,让人感觉机身都快散架了,不过即便是这么一架老掉牙的直升机,也能称霸科林的天空。

火箭弹已经打光了,只剩下机首六管机枪里的几百发子弹,不过机舱里还有苏式的RPK轻机枪可以进行火力压制,刘汉东把侧舱门打开,风沙忽忽的往里灌,不戴风镜一准迷眼,下面就是冼辉藏身的车间了,周围有一圈武装人员躲在卡车后面开枪。

刘汉东哗啦拉上枪栓,一声令下,火力全开,一辆丰田皮卡被密集的子弹掀翻在地,武装人员闪避不及,被机枪火力扫倒,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冼辉松了口气,他和姚广两人只有两支枪,如果不是车间水泥墙壁厚实,铁门坚固,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不过前来驰援的是刘汉东,这让将军的心情略有不爽,心中埋怨罗汉办事不利,既然发现刘汉东有直升机,夺过来就是,不但不采取果断措施,反而还给刘汉东创造立功的机会,这小子,蛮有心计。

姚广也长吁一口气,尽管他极恨刘汉东,但毕竟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兵荒马乱的,万一自己落到刘汉东手里,生死可就不好说了。

小崔驾驶着米24畅快淋漓的追杀着武装人员们,忽然风挡玻璃上出现一个白点,他一愣,得亏这是防弹玻璃,不然就得命丧当场,正要寻找狙击手的所在,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枚拖着烟迹的火箭弹,小崔手忙脚乱,躲闪不及,尾翼被击中,米24的方向舵失灵,机油、液压油、零件崩散,黑烟冒起,机身快速打转,舱内警示蜂鸣响起,向地面坠落。

“抓紧!”刘汉东大吼一声,死死抓住舱壁上的尼龙网,米24不同于单薄的欧洲直升机,机身庞大臃肿,皮糙肉厚,抗打击能力超强,重重的落在地上。除了溅起一阵尘烟外,并无其他损伤。

坠毁的直升机遭到密集弹雨打击,机舱内的人被压制的逃不出去,连头也不敢露,只能躲在里面挨打,眼瞅着武装人员们出现在视野中,RPG火箭弹瞄准了机身,一直歪倒在驾驶座上的小崔突然坐正了身子,双手紧握操纵杆,按下了武器发射钮,机首下的六管机炮转瞬间调整方向,将剩下的百余发子弹倾泻过去…

这场仗打得很艰苦,刘汉东等人同样发觉对方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精锐,双方旗鼓相当,隔了百米对射,这种时候拼的就是人多枪多火力猛了。

刘汉东这边人少,但是胜在子弹够多,还有两箱手榴弹可劲的造,小崔的狙击步枪指哪儿打哪儿,刘汉东甩开膀子狂扔手榴弹,早年部队的投弹冠军终于大显神威,赶得上一门轻型迫击炮了,对方支撑了二十分钟,子弹越打越少,只得撤走。

穷寇莫追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交通工具用来追击,刘汉东跑到车间大门旁,高喊开门,里面没动静,他做个手势,火雷猛踹大门,看起来坚固的大铁门竟然开了,火雷一个踉跄扑进去,就地翻滚,卧姿据枪,紧跟着小崔冲进去,却傻了眼。

“老大,进来看看。”火雷说。

刘汉东闪身进来,车间里血腥味弥漫,遍地都是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他们检查了一遍,基本上全是中炎黄的工人,只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便装,胸口中弹,眼睛睁着却没了呼吸,他身旁还丢着一支自动步枪。

门外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三人齐刷刷举枪瞄准大门,只见进来的是罗汉等人。

罗汉环视四周,一眼发现了中年人,脸色剧变,扑过来将手指搭在尸体颈部脉搏上。

“死透了,心脏中了一枪。”刘汉东说。

罗汉站起身,表情古怪:“你知道他是谁么?”

刘汉东也不傻,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罗汉扯下了帽子:“他是冼辉,主管中东的主任,少将军衔。”

刘汉东丝毫也不怜悯:“死得其所,好歹死的像个军人。”

罗汉伸手将冼辉的眼皮合上,四下翻找尸体,可是却没发现姚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货失踪了,打他卫星电话,接不通。

“手机在这儿。”刘汉东从地上捡起一部卫星电话丢过来,罗汉接了一看,果然是姚广的那部。

“看起来像是近距离射杀。”罗汉很有经验的分析,“恐怖分子冲进这里大开杀戒,冼辉战死,工人们被屠杀,姚广很可能被他们绑架了。”

刘汉东说:“你注意到那些人不像是ISIS武装么?”

罗汉点点头:“看到了,是雇佣兵,事不宜迟,追!”

刘汉东说:“敌情不明,你往哪儿追,还有那么多同胞等你保护呢。”

罗汉也是乱了方寸,他权衡了一下,决定遵从刘汉东的劝告,以保护同胞为重,此时袭击炼油厂的恐怖分子已经撤离,只留下满地尸体和火灾现场,已经有工人自发的拿起灭火器救火了,但是火势太大,于事无补。

刘汉东出面召集剩余的工人,利用一切能开起来的交通工具、甚至工程机械,浩浩荡荡前往码头,与此同时,电厂的工人们也在唐建军的组织下向码头撤退,科林乱起来将会没有尽头,全面撤离只是时间问题。

前路漫漫,罗汉坐在敞篷越野车里,手里夹着一支烟却长久不抽,直到燃到尽头才丢下,拿起卫星电话向国内汇报。

北京,外交部已经收到驻科林大使馆的紧急求救电话,称科林大乱,中资企业遇袭,损失惨重,但是外交部无能为力,距离最近的中国海军舰艇在亚丁湾,且不说开过去需要时间,光是和军方的协调就需要起码一两天。

军方也收到了罗汉的汇报,冼辉的阵亡是震撼性的噩耗,一名主管中东情报的少将级军官被不明武装打死,不但是军方的巨大损失,更是丢了一次大人。

中资企业的工人们丢下坛坛罐罐,全部撤离到码头上,以唐建军为首的企业领导们组成临时指挥部,组织工人护卫队,24小时保护大家,等候国内派遣飞机或者轮船来撤人。

入夜了,科林的乱局还在继续,塔基卡提进入地狱模式,宗教极端分子趁机而动,大肆烧杀抢掠,满街都是暴民。

一架湾流公务机悄然降落在塔基卡提国际机场,戎装打扮的赛义德陛下从飞机上下来,儿子并没跟在身边,跑道上是十辆发动着的萨拉丁装甲车,荷枪实弹的士兵们警戒四周,盔带勒在下巴上,满脸都是汗水。

默罕默德准将向陛下敬礼,低声汇报了情况,赛义德将手杖夹在腋下,在副官摊开的地图上指了几个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给我从地图上抹掉。”

大队装甲车和运兵卡车从机场驶出,车上满载士兵,卡车后面还拖着轻型榴弹炮,三架直升机拔地而起,机舱门敞着,机关枪杀气腾腾。

与此同时,坦克部队也从王宫开出,会同蛰伏在宪兵司令部里的大批武装宪兵和警察,包围塔基卡提城区。

深夜,刘汉东和罗汉站在码头的龙门吊上眺望城区,那里火光冲天,枪炮声不绝于耳,谁都能猜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今夜,将会有无数人丧命。

塔基卡提被血洗了两遍,第一遍是被恐怖分子们和暴民,第二遍是被国王的军警,出城的道路被封锁的水泄不通,军警看到活动的人影就开枪,十字路口停着坦克车,高功率大喇叭不断地宣读着戒严令,军警组成二十人一组的小队,到处搜查叛乱分子,不经审判就地枪决。

国王办公室麾下的特种伞兵执行了一项绝密任务,就是对极端宗教领袖和骨干人物实行肉体消灭,他们是国王新政的坚决反对者,碍于身份打不得抓不得,今夜是个灭口的良机。

某别墅内,朱小强抱着枪蹲坐在墙边,雪白的墙壁上溅满鲜血,尸体已经被他拖到外面去了,对面坐着的是已经蒙上面纱的阿拉伯妇女和她的两个女儿,她们是被朱小强救下的,但双方并没有任何沟通,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屋里没开灯,因为停电,即便有电也不敢开。

外面枪声密集,女人们瑟瑟发抖,朱小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杀了几个人,但是距离真正的战士还差了很远。

忽然大门被人打开,一群士兵涌了进来,朱小强刚把枪拿起来,刺眼的手电光照的他两眼发花,他的枪被下了,整个人被架了起来,转眼就到了门口,又被丢在地上,后脑勺上顶了一支枪。

朱小强闭上了眼睛,心无波澜,死了就可以回家了吧。

他当然没有死,带队的军官正是这家男主人,听老婆说了朱小强的事迹,下令赦免了他。

再次死里逃生,朱小强的神经都麻木了。

第二十章 黑锅

朱小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为他没有护照,身份不明,被士兵们押解到一处充当临时监狱的宗教学校,这里已经关押了不少人犯,其中不乏身份不明的外国武装人员。

漫漫长夜,伴随着枪声和惊恐度过,天亮的时候,叛乱终于平息,中东地区缺水,淡水比油都贵,即便如此,赛义德陛下还是慷慨的派出了五辆消防车,沿街喷水洗地,冲刷彻夜杀人造成的遍地血污。

这一夜,直杀的血流成河,损失最大的是宗教界人士,许多德高望重的伊玛目被恐怖分子杀害,死无全尸,陛下对此表示哀悼,并且承诺严惩凶手。

军队和警察掌控了塔基卡提市区的局势,但仍有不少恐怖分子逃出城市,隐藏在沙漠地区和政府军打起了游击战,赛义德陛下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封闭边境,机场,照会邻国政府,协同围剿恐怖分子…

科林的局势引发世界各国关注,美国海军第五舰队的驱逐舰第一时间出现在相关海域,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中国远洋护航舰队的一艘护卫舰也迅速部署到科林海域,并且在不通知科林方面的情况下,直接停靠码头,舰炮直指岸上,为码头上数千名中国工人提供武力保护。

科林王国政府在局势恢复正常后,向中国驻科林大使馆提出抗议,在得到安全保障后,中国海军护卫舰驶离科林海域,但依然停泊在波斯湾中。

赛义德向码头派出一个连的陆军,保护中资企业恢复正常秩序,并且提出请求,借用所有的吊车。

工地上不缺吊车,领导们只是奇怪,科林当局要这么多吊车干什么,为了两国友谊,他们没多嘴多舌就答应了,几十辆吊车开到市区,司机们也算开了一会眼界,这些吊车都是充当绞刑架使用的,当局处死罪犯,为震慑效果着想,一般都是使用吊车,这回要处死的人太多,吊车不够用了,路灯又不够高,所以只能借中资企业的吊车客串。

一时间,塔基卡提满街都是吊死鬼,警察和宪兵押着五花大绑的犯人在吊车下面排队等着,一个个的轮流挂,绞刑不比上吊,并不是所有人挂上就死,有些死得快,有些死的慢,折腾好久才咽气,过程相当痛苦。

朱小强也在等待绞刑的队伍中,他没被当场枪决并不代表没事,没有护照,手持武器,妥妥的ISIS武装人员,紧急状态下连审判都免了,直接吊死。

当日要吊死的人太多,朱小强免于一死,当夜,他和一帮人被押上卡车,颠簸了一个钟头,终于开到目的地,这帮死刑犯跳下卡车,举目四望,砂海茫茫。

军警让他们列队跪下,不许回头,然后传来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大概是当局嫌绞刑太麻烦,直接集体枪决吧。

可是枪声始终没有响起,犯人们回头看去,发现军警已经撤离,只有远去的卡车尾灯。

居然再次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朱小强感叹自己的狗屎运实在太强。

冼辉的遗体被装在一个简陋的板条箱里,秘密运上了护卫舰,暂时保存在冷库中,随同登舰的还有接到回国命令的罗汉及其部下。

护卫舰在波斯湾停泊了几日,科林局势缓解,便驶离了此地,停泊在巴基斯坦卡拉奇,罗汉等人和装着冼辉遗体的箱子一同下舰,乘坐领事馆的车辆前往机场,搭乘专机返国。

专机降落在北京西苑机场,罗汉下了飞机就被总参保卫部的军人控制起来,他并没有反抗,死了一个少将,丢了一个中校,当然要有人负责,自己就是不二人选。

保卫部门成立了专案组彻查此事,冼辉的遗体交由法医解剖,一个现场勘察小组紧急飞往科林,但是现场已经被破坏殆尽,没什么可看的了。

罗汉被审了三天三夜,将去科林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叙述了一遍,专案组办案人员盯着他的眼睛问:“冼辉到底是谁杀的?你真的不知道?”

“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而且根据现场迹象,起码死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不是刘汉东打死的。”罗汉口干舌燥,这话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但对方还在不停追问,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要把冼辉的死推到刘汉东身上。

“据说你对冼主任很有意见,认为他会毁了T部队,你还对姚广很有看法,觉得他不配当T部队的政委?”审案人员是个老手了,句句诛心。

罗汉正色道:“T部队是党的部队,不是我个人的部队,上级的任何指示我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你这话是对我的中伤和污蔑,我保留申诉的权力。”

“住口!冼主任就是你伙同刘汉东害死的,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办案人员勃然色变,猛拍桌子,“冼主任体内取出的子弹,和刘汉东持有步枪的弹道一致,这就是铁证!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罗汉是特种军人,受过刑讯逼供的训练,别说这种低水平的诱供了,就是严刑拷打也不会让他屈服,他鄙夷笑道:“少来这套,你有证据就拿给我看,别胡说八道,我问你,姚广人在哪儿?”

办案人员始终没提姚广的下落,说明他们知道姚广在哪儿,而且此人肯定已经安全,甚至可能就是诬陷者,因为冼辉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沉默了一会儿,办案人员说:“姚广就在隔壁,他和你一样需要审查,他的审查更加严格,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在撒谎。”

姚广确实在接受审查,不过他的待遇比罗汉稍强,因为他舅舅施加了压力,说我们家的孩子不会当叛徒。

根据姚广的叙述,冼辉是被刘汉东打死的,但他不清楚罗汉是不是参与了行凶,至少袖手旁观不作为的嫌疑是有的,因为冼辉一直有解散T部队的想法,而罗汉一直将T部队视为自己的私人小团体。

“冼主任是为了掩护我才死的。”姚广说这话的时候很黯然,他受了枪伤,一颗子弹击中了肺部,差点要了命,据他说,他是全靠着意志力支撑,抢了一辆车在沙漠中开了很久,在科威特边境遇到人才活下来。

这件事注定成为罗生门,罗汉和姚广都是有背景的人,一个是病休上将的侄子,一个是实权中将的外甥,而冼辉虽然贵为少将,背景却并不深厚,他的牺牲被高层下令低调处理,罗汉和姚广也都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只是经受了包括测谎在内的严格甄别。

冼辉的死需要有人负责,而最佳人选就是刘汉东。

科林的动乱终于宣告结束,最大的赢家是国王陛下,这位剑桥大学毕业的经济学硕士搞起政治来一点不像阿拉伯人,反而像个老谋深算的英国佬,国王办公室早就侦知法赫德亲王的阴谋,不但不加以粉碎,反而坐视暴乱发生,等事态发展到临界点才出动军警一举剿灭,不但威信大增,还顺带着把宗教界的反对者全灭了。

赛义德的统治固若金汤,但他深谋远虑,并没有把俘虏的ISIS全部处决,而是留了一部分放走,这一招用中国人的话叫做养寇自重,境内没有几个恐怖分子,后面的戏就不好唱了。

国王陛下造访美国驻科林大使馆,寻求美国政府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支持,这件事很快被秦鹰扬获知,密电国内,有关部门紧急制定政策,派出外交小组赶赴科林斡旋。

总理的外交成果即将毁于一旦,这个责任谁也负担不起,外交部门和军方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钱,许诺支援科林中国产金龙大客车一百台、以及一个轻装甲旅的武器装备,条件是不要继续和美国人接触,附带条件是交出刘汉东。

赛义德狮子大开口,索要四架空客320,用以组建科林航空公司,还要两艘中国产轻型护卫舰和十架歼10战斗机,他漫天要价,中方坐地还钱,最后初步达成协议,以四架中国产ARJ21支线客机,一艘退役053型护卫舰和四架枭龙战机为代价,半卖半送,附送军事培训,达成了协议。

作为回报,赛义德给在暴乱中死亡的中国工人每人一百万美元的抚恤金,并且同意中方军事舰艇停靠科林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