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道:“这是市委刘书记,你们要尽最大力量救治病人,不惜一切代价,不行就移植,找人捐献眼球。”

医生说:“目前的医疗技术还做不到修复视网膜神经,全世界都没有先例,研究也只停留在动物试验的阶段。”

刘飞拂袖而去,随员们快步跟上,沈弘毅也跟了过来,低声汇报:“刘书记,已经展开追踪了,潜水员在打捞杀手使用的武器,侦察员在排查他们的发射位置。”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刘飞猛然停步,脸色铁青,手指着沈弘毅的鼻子:“今天他们能对姚广下毒手,明天就能对我下毒手,后天就能对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下手,你们好歹做点事行不行?”

沈弘毅脸发烫,刘飞当众给自己难看,这还是第一次。

“启动反恐应急预案,三天内我要见到凶手。”刘飞板着脸说,丢下沈弘毅走了。

沈弘毅召集刑侦、技侦、国安、特警的头头们开会,当场拍了桌子,限令他们两天内抓到人,不然就等着受处分吧。

其实沈弘毅心里也清楚,人肯定是抓不到的,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犯罪分子会有更大胆的计划…

淮江水底情况复杂,能见度很低,水上公安分局的潜水员没有相关经验,也缺乏重型潜水设备,经协调,从淮江航运局调来两名潜水员,潜入江底寻找线索。

经过一天的紧张打捞,扎在水底的那枚导弹终于被起出,小心翼翼地托出水面,送交专家组鉴定,公安局的拆弹专家们平时对付的都是雷管黑火药之类民用爆炸物,别说导弹了,就是二战时期留下的山炮炮弹,都得请军区的同志们来协助处理。

江东省军区派来几个军官协助调查,他们围着导弹转了好几圈,言之凿凿确认这是美国人最新研制的微型巡航导弹,专门用来暗杀恐怖分子头目,亚非拉第三世界反美领袖之类任务的间谍武器,中情局的标配之一,只是具体型号有待确认。

沈弘毅认可这个结论,他立刻打电话想刘飞做了汇报,并坦诚地承认自己资源有限,怕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了。

“你确定那是巡航导弹?”刘飞质问道,“不会看错?”

“不会,市局的专家可能会走眼,但是省军区的人绝对不会看错,导弹外形和网上那些巡航导弹极为类似,只是尺寸小了一些,应该是专门针对人员的暗杀武器,我们没敢拆开,因为这类武器通常都有自毁装置,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另外,刘书记也要当心犯罪分子铤而走险,他们有高精尖的武器,我们暂时没有防范手段。”沈弘毅分析道。

刘飞说:“那些我不管,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把姚广保护起来,我会帮你争取资源的,就这样吧。”

打完电话,刘飞让秘书上网百度“巡航导弹”的词条,把内容打出来给自己看,看完这几页打印纸,刘飞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秘书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还觉得不保险,市委大楼已经不安全,朱雀饭店更不行,必须换个万无一失的办公地点了。

医科大附院,特级病房楼层已经被封闭起来,禁止所有人员出入,包括本院医护人员,楼道里,走廊里,遍布便装年轻人,一水的廉价羽绒服、海宁皮夹克、深色裤子白棉袜外加翻盖皮鞋,他们是乔装改扮的武警战士,接受地下飞办临时负责人云东的指挥,保护刚完成手术正在休息的姚广和黑子。

医院是人流量极大的场所,很难进行安全保卫任务,同样道理,武警总院也去不得,相对安全的医院只有江东省第一监狱所属的内部医院,全封闭管理,虽然条件差点,但是该有的设备也都有。

经过一番协调,监狱医院同意接收病人,云东调了五辆救护车,十二个护士和随车医生,还有二十余辆护卫车辆,组成一支庞大的车队运送伤员,让杀手搞不清楚目标到底在哪一辆车里,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云东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所有车辆都在地下车库待命,大楼附近遍布便衣人员,监控室里,刑侦专家瞪大眼睛盯着屏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楼顶,狙击手在待命,其实近江市局的狙击手一共也没几个人,加上武警支队的狙击手,这段时间就没闲着,天天趴在天台上埋伏,大冷的天冻得够呛。

楼层清场,伤员推出病房,一群人围在左右,表情严肃紧张,前后左右的张望着,手插在衣襟下随时准备拔枪,就这样进了电梯,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迅速抬上救护车,车队拉响警笛开出医院,外面交警已经实施了交通管制,一路畅通。

其实这只是云东可以造成的假象,救护车里躺着的是便衣武警,真正的姚广和黑子在两个小时前就悄悄乘坐一辆普通金杯殡葬车离开了医院,目的地也不是监狱医院,而是近江人防办下属的一处防空洞。

近江有许多人防工事,比如公用建筑的停车场,小区地下停车场,这都归人防办管理,这个单位编制不大,平时如同小透明般不起眼,但是油水极足,一把手是刘飞亲自提拔起来的,可以信赖。

蕴山脚下的人防工事可以容纳上万人,据说整座山都被掏空了,里面有发电机,有宿舍、医院、仓库等,储存了大量食物饮水药品,大铁门能放核爆炸、核辐射,能在核战争情况下自持三个月时间。

人防工事平时不对外开放,寂静的如同鬼城,今天却突然热闹起来,一批工作人员涌入,将防空洞里的小医院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医疗急救设备调试更换,确保万无一失。

防空洞的人口处依然是一名保安在执勤,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辆金杯面包车驶入大门,灯光开启,拱形的通道宽阔平坦,水泥原色的墙壁,两边是望不到头的电灯,有些灯泡昏暗闪烁,似乎都能听到电流声。

汽车没有继续前进,两名伤员被转移到担架上,抬进了病房。

病房经过精心设计,窗外有蓝天碧海的布景,空气清新自然,灯光明亮,毫无地下的压抑感,护士将姚广和黑子分别抬上病床,然后刘飞出现了。

刘飞先来到黑子身旁,摆摆手制止他起身的举动,责怪道:“怎么搞的,太不小心了。”然后坐到了床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保温桶,“你嫂子炖的骨头汤,回头自己喝,没人喂你。”

黑子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老板如此平易近人,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记得喝汤,我到那边看看。”刘飞指了指隔壁的无菌病房,姚广做了眼球摘除术,颅脑也有一定损伤,伤势比黑子重多了。

“老板,我没能保护好二哥,我对不起你。”黑子哽咽道。

刘飞拍拍黑子的肩膀:“兄弟,你已经尽力了。”

黑子说:“老板,这是哪儿啊,这么安静。”

刘飞说:“这是我的新办公地点,这地方别说用巡航导弹了,就是用原子弹都炸不开。”

说完,他得意而冷峻的笑了,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第十三章 山寨军官

刘飞最近几天都不在市委大楼露面,对外宣称去北京开会,其实就躲在人防工事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姚广,直到他醒来。

姚广的伤势很严重,头上绑着绷带,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另一只眼睛也被罩了起来,北京来的专家给他做了开颅手术,命是保住了,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不留下后遗症。

第三天,姚广终于醒来,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护士在监控镜头里看到,立刻叫醒了在隔壁值守的刘飞。

刘飞走进无菌病房,抓住了姚广的手:“老二,你醒了。”

“我操,怎么这么黑,开灯。”姚广说,随即他就意识到不是天黑,而是自己看不见了,语气一下变得低沉起来,“完球了,老子瞎了。”

刘飞安慰道:“没有,你只是左眼受伤,右眼好好的。”

姚广松了一口气,好歹有一只眼也行,他伸手去解绷带,被刘飞制止:“别急,什么时候解开要听医生安排。”

姚广不管那个,硬是扯开了绷带,声音还很虚弱,但是很坚决:“镜子!”

护士胆怯的看着刘书记,不敢去拿镜子,因为此时的姚广狰狞的如同恶魔。

“拿镜子。”刘飞道,他知道二弟是铁血军人,经得住这个刺激。

镜子拿来,姚广睁开右眼看着自己的形象,左眼球已经被摘除,眼眶上蒙着纱布,隐约还有血迹,一张脸憔悴不堪,他的手在颤抖,强笑道:“没啥,不就是瞎了一只眼么,老子还有右眼可以瞄准,可以打枪。”

刘飞说:“现在医学发达,给你装个微型摄像机在眼眶里,比鹰眼都锐利。”

姚广干笑起来,干涩无比,笑了两声戛然而止。

刘飞摆手让护士出去。

姚广说:“抓到没有?”

刘飞说:“正在全城搜捕。”

姚广说:“今天几号?”

刘飞告诉他日期,姚广沉默不语,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凶手可能已经在国外了,还搜捕个毛啊。

“他妈的一群废物,自己地盘上都能让人堵着打,丢人!路朝先呢,把他找来,我有事安排。”姚广情绪忽然失控,大呼小叫,扯掉了打点滴的针头,拽下了心电监护,叫嚷着要去报仇。

医生护士冲进来,要给他打镇静剂,被刘飞阻止,他大声呵斥道:“老二,这点伤你都承受不了,将来怎么做大事,你忘了我们当年的誓言么!”

正抄起床头柜上的水壶要朝医生砸过去的姚广停了手,整个人如同泄了气般,水壶也落在了地上。

医护人员默默退出,刘飞捡起水壶,坐在床边语重心长道:“那一年我们毕业,三兄弟去慕田峪远足,我们站在长城之巅发下豪言壮语,要改变这个国家,改变这个世界,哪怕抛头颅洒热血,这些话,你难道忘了么!”

姚广表情呆滞:“我的眼怎么说没就没了。”

刘飞说:“那一年我刚当上副县长,县里的公安局长勾结黑社会鱼肉百姓,县领导也和他们沆瀣一气,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斗,关键时刻,是你带着一群特种兵开着直升机杀过来,直接空降到县府大院,把他们全震了,想想那时候的你,再看看现在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姚广仅存的右眼里流出了英雄泪。

他看到老大的眼睛都熬得通红,英俊的面庞上也生出了细密的胡茬,想必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低沉道:“老大,我会调节好情绪的,你忙你的去。”

刘飞苦笑道:“我也是暂避一时,那小子叛国投敌,借助美国人的力量刺杀你,难道会放过我么,咱们现在人防工事里,就是用原子弹也炸不开,绝对的安全。”

正说着,有人敲响无菌病房的门,刘飞出去接电话,人防工事里没有手机讯号,只有一部固定电话和外界联系。

电话是云东打来的,他报告说有一批自称总政保卫部的人要来抓姚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特向老板请示。

刘飞一听就急了,这批人要么是杀手乔装改扮的,要么是党内敌对势力在落井下石,总之绝对不能让姚广落到他们手里。

“先把人给我控制起来,交给省军区甄别。”刘飞说完卡上了电话,脑子快速转动,事态趋于严重,他不能再躲下去了,必须挺身而出,代表铁三角发声了。

在监狱医院和云东等人对峙的正是来自北京的罗汉,他是奉命行事,随行带了四名保卫部门的军官,都着陆军常服,佩总政治部臂章,扎腰带挂牛皮枪套,威风凛凛,军容严整,但是在地方公安看来,活脱脱的一群山寨军官。

罗汉是特种部队出身,也就是早先的侦察兵,能当侦察兵的都是调皮捣蛋脑子灵活的家伙,算起来他有十几年没穿过正儿八经的常服了,乍一穿上常服,浑身不自在,整个人的气场相当古怪。

云东是警校生,警惕性很高,立刻意识到这帮人身份不对头,他一方面虚以委蛇,一方面调集人手,双方交涉了一会儿,特警就赶到了,也没立刻动手,而是让罗汉出示证件。

罗汉多精明的人,猜到对方想的是什么,也很配合的亮出了证件,云东翻来覆去的看,簇新的红皮军官证,怎么看怎么假。

“请你们配合一下好不好?”罗汉煞有介事的说道,“我们是中央来的,出了问题,跑了人犯,你们是要负责的。”

他越是这样说,云东越觉得假,特警中队长也分不清真伪,但是下意识的觉得这帮人是冒牌货,也不慌着抓人,先和他们逗逗闷子。

罗汉急了,拿出手机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和中央通话,让首长和你们说。”

外面大门已经关上,荷枪实弹的特警越来越多。

警察们看笑话一样看这帮货的拙劣表演,反正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罗汉接通了电话,让云东听电话。

云东接过电话说:“你哪里?”

那边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反问:“你是谁?”

“我是江东省委警卫局的,你又是谁?”云东毫不客气地质问。

“把电话给罗汉。”那边的声音有些愠怒。

云东有些没趣,将手机丢给罗汉,那边叶唐愠怒道:“罗汉你搞什么?抓个人有这么难么,你别玩花样,赶紧把人带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们只要管自己的大老虎就行。”

罗汉诺诺称是。

云东嘲讽道:“电话打完了么?”一摆手让警察们抓人。

军官们要动手,被罗汉制止:“跟他们走,我倒要看看怎么收场。”

五个人都被抓了起来,配枪也被缴了,云东这才发现不对,四名随行军官的配枪都是真家伙,沉甸甸的92式,这可造不得假,搞不好这帮人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这场戏也只能演下去了,五个军官被押上警车,拉到了距离最近的巡警大队驻地,警方迅速联系省军区来甄别身份。

省军区来了一个中校,一番核实,确认这五个人确系来自北京总政的军人。

云东见势不妙先撤了,把烂摊子丢给公安局的伙计们,罗汉倒也不难为他们,他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交出姚广,二是给个说法。

姚广自然是交不出来的,第二个要求可以谈,警方道歉,解释原因,总之是误会,沈弘毅紧急找了当地驻军和武警的朋友进行公关,当然就算掰了他也不怕,军方管不到地方,公安人员奉命行事是没错的。

罗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是来报私仇的,而是带着尚方宝剑来拿人,姚广越躲越麻烦,这种人失去势力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失去了危险,他只是没想到,这头老虎连眼睛都瞎了一只。

省军区的同志陪罗汉聊天,谈到这两天发生在近江的奇案,说江里发现了美国人的巡航导弹,武警医院有人被狙击枪打死什么的,听的罗汉直起鸡皮疙瘩,刘汉东玩的挺大啊,这家伙在中东打仗的时候,全靠巡航导弹制敌,都打出经验,打出感情来了,走哪儿都带着几箱子导弹,怪不得姚广躲着不出来。

此时姚广终于接到了北京来的消息,让他配合保卫部门调查,不要东躲西藏,他也明白躲藏不是办法,即便能逃出国,那罪名也就坐实了。

刘飞也持同样看法,博弈还在继续,谁胜谁负尚无定论,如果死保姚广反而显得心虚,而且与军方对抗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一辆救护车把姚广送到了省军区,罗汉终于见到了老对头,他一丝不苟的宣读了逮捕令,姚广一直处在昏迷中,无法签字画押,只能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用专机拉回北京接受调查。

飞机走了,罗汉却留了下来,他要找到刘汉东,以免这货惹出更大的麻烦。

刘汉东是罗汉的队友,两人之间有秘密联络方式,确认安全后,在江北市南郊的一处码头边,刘汉东和罗汉会面了。

“你搞得阵仗不小。”罗汉说,“你还有多少导弹?是不是连刘飞也想干掉?”

刘汉东说:“我爷爷被他们害死了,现在还没下葬,你给我谈这个?难道他们不该死!”

罗汉说:“该死!但是不能这种死法,这样死太便宜他们了,比如刘飞,他最看重的是什么?政治地位,名誉,光环,你现在炸死他,他就是烈士,英雄,优秀党员,开高规格的追悼会,盖党旗睡水晶棺材,省领导都出席送花圈五的,他死了都得笑,你说是不是?”

刘汉东沉思起来,罗汉说得没错,杀人是最简单的复仇,要让对方生不如死,那样才是高明做法。

罗汉接着说:“冼辉的死已经查明,和你没关系,你已经平反了,刘汉东可以重返社会,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用自己的资源,加上我的协助,和他们好好玩玩。”

刘汉东点点头。

罗汉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你还有多少导弹?”

刘汉东说:“战争剩余物资里,还有百十枚,我也不打算转手卖了,本想都留给刘飞和他们这群狐朋狗党的。”

第十四章 安顿

罗汉啧啧赞道:“你可是江北重工的白金客户,在中东打了一场堪比当年皮卡战争的导弹战争,引发第三世界战争新革命,你功不可没,注定留名史册。”

刘汉东说:“你拍我马屁想干什么,小心把屎拍出来。”

罗汉讪笑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你是做大事的人,别被几个小角色坏了前程,刘飞这样的官僚历朝历代都很多,但是像你这样的豪杰可是稀罕物,万一折了,那是国家民族的损失。”

刘汉东说:“得嘞,我知道怎么做了。”

罗汉拍拍巴掌:“好了,带着你的人逍遥快活去吧,我等你凯旋而归。”

三日后,刘汉东和贺坚从云南出境,经缅甸进入泰国,乘机飞往韩国釜山,他的家人目前都在釜山暂住。

马凌等人完全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住在小崔提供的大宅子里不亦乐乎,釜山的气候和近江差不多,街上也都是黄皮肤黑眼镜的东亚人,再加上马凌酷爱韩剧,住了两天感觉很适应,大有常住的意思。

小崔的宅子很大,院子里能停十几辆汽车,大宅门外时刻站着几个黑西装,耀武扬威的,一辆锃亮的黑色三星豪华轿车开来,黑西装跑过去拉开车门,毕恭毕敬的站着。

马凌正在二楼卧室看电视,听到动静趴在窗口一看,车里下来的是刘汉东和贺坚,立刻喜上眉梢,拉上儿子飞奔下楼,对马小西说:“快去,爸爸来了。”

马小西跌跌撞撞奔过去,奶声奶气喊着爸爸。

刘汉东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瓮,没法弯腰去抱儿子,嘴里应着:“乖,爸爸回家了。”

马小西问:“这是什么,是好吃的么?”

刘汉东将白瓷瓮放在桌上,鞠了三个躬,说爷爷你一路颠簸受苦了,心中想着如果爷爷活着,一定会说我当年做过美国人的道格拉斯运输机,比这个颠多了,爷爷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却看不见抓不着,禁不住鼻子就是一酸。

马凌傻了,疾步上前道:“爷爷怎么了?说没就没了。”

刘汉东不理他,对马小西说:“过来磕头,这是太爷爷。”

马小西还不会磕头,趴在地上胡乱磕,马凌慌了,也跟着鞠躬,眼泪啪啪就下来了。

刘汉东说:“爷爷走的很安详,他有个遗憾,就是没能参加朝鲜战争,所以我带他来了。”说着对白瓷瓮道:“爷爷,南韩到了,这里是釜山,当年志愿军就把美国鬼子撵到这里的。”

水芹闻讯下楼,见到儿子和贺坚安全归来,一颗心放倒到肚子里,但是公公走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哭泣。

刘骁勇的骨灰终归是要回中国安葬的,目前先寄存在小崔这里,刘汉东一家人要按照原计划前往夏威夷。

休整了两日,一家人坐上了飞往夏威夷的班机,全程头等舱,抵达檀香山,先住进当地的五星级宾馆,碧海白沙,热带气候,更主要的是完全不用考虑价格问题,就算马凌一天花掉一万美元,都败不光刘汉东的家产。

酒店有一块自己的海滩,马凌戴着大墨镜穿着比基尼躺在椅子上,头顶是遮阳伞,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饮料和水果,她至今都觉得晕乎乎的,怀疑是不是幻觉,上周还在近江没日没夜的开出租车,今天就躺在夏威夷的海滩上度假,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发微信朋友圈炫耀,刘汉东交代,务必隐匿行踪。

马小西在玩沙子,水芹贺坚两口子陪孙子玩耍,一切都是那么恬淡美好,马凌不由得醉了。

忽然刘汉东风尘仆仆地来了,说别玩了,跟我看房子去。

马小西不愿去,贺坚水芹只好留下陪孙子,马凌换了衣服陪刘汉东去看新房子,他俩乘一辆敞篷英菲尼迪跑车,疾驰在海边公路上,湿润的风和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让人心旷神怡。

“得把我爸妈接来,无论如何也得接来。”马凌说,她和刘汉东的关系并未恢复到常态,两人还是分屋睡的。

“已经安排了。”刘汉东说,他戴着墨镜,单手扶着方向盘,耳朵里是蓝牙耳机,时不时进行通话,不是英语就是阿拉伯语,反正马凌听不懂,这张侧脸的轮廓和她认识的刘汉东已经不太一样了,即便不是耍脾气,她也需要时间接受。

房产中介已经在别墅等他们了,这是一栋九十年代的老房子,院子很大,最主要面朝大海,远处还有一座灯塔,白色的海鸥在天际翱翔,风景美轮美奂。

刘汉东给马凌介绍道:“房子要进行全面翻新,面对大海这边,一水的玻璃幕墙,在客厅里就能看海,我已经请了纽约的设计师,回头效果图给你看看,满意就实行。”

马凌说:“这房子多少钱?”

刘汉东说:“管他呢,喜欢就买。”

马凌咋舌,韩剧里主角都住不起这样的豪宅啊,自己住进去都不知道怎么打理。

“这要是打扫起来多麻烦。”马凌忧愁起来。

“请几个菲律宾佣人。”刘汉东说。

“听说常年吹海风不好,会风湿的。”马凌又想起一茬。

刘汉东笑了:“这只是度假别墅,哪能一辈子住在夏威夷啊,我在洛杉矶和纽约都买了房子,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大陆上比较放心。”

马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跟不上刘汉东的节奏,按照她的水准,能在欧洲花园弄个一百多平米的小高层电梯房,人生就达到极致了,海景别墅和大庄园那都是梦幻中的存在。

“那…咱还回中国么?”马凌怯怯问道,她不懂英语,感觉和睁眼瞎一样。

“回。”刘汉东干脆利落的回应,“等把你们安顿好了,把你爸妈接来,我就回去,有很多事还没处理干净。”

马凌脸色变了:“你还要杀回去找他们报仇啊,你还想让我们娘俩整天担惊受怕么!”

刘汉东不为所动:“好了,房子没意见我就付款了,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马凌一直气鼓鼓的不说话,刘汉东让她觉得陌生又冷酷,再也不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刘汉东也觉察到自己的变化,但他什么也没说,回到酒店后丢给马凌一张影碟就出去了。

他现在业务很忙,想退休都不行,他的队伍在科林打出了威名,现在有好几个中东国家要雇佣他打仗,价码开到令人无法拒绝的地步。

国内也有好消息传来,罗汉说姚广已经被开除军籍,保外就医,但是这货很精明,居然装傻,医院也出具报告,说姚广颅脑受伤,影响智商,再加上他舅舅在军中的势力,暂时是没法将其绳之以法的。

罗汉还说,军方已经给刘汉东平反,现在他的案子昭雪了,完全可以回国,至于中炎黄给不给你恢复待遇,那就另说了。

中炎黄现在是张邦宪在做一把手,有他压着,刘汉东恢复待遇就是做梦。

“我给你找了一份新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罗汉故意卖关子,“你先说怎么谢我。”

“我谢你姥姥。”刘汉东说,“有屁就放。”

罗汉很习惯这种粗俗的玩笑,他不以为意道:“其实这工作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江北重工中东区首席销售代表,怎么样,拿年薪的正处级国企干部哦,总装下属军工企业,背景深厚,回国不会有人动你,干吧,回头还能帮我报销点饭票住宿什么的。”

“好,这活儿我接了。”刘汉东一口答应,搂草打兔子,卖导弹装甲车他最在行。

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刘汉东回到酒店,马凌已经看完了影碟,脸色凝重。

“这两年,你都在外面打仗?”马凌问道。

“对,打仗。”刘汉东走向酒柜,拿出威士忌,这张影碟全部是在战场上拍摄的视频,作为防务公司推广用的,各种少儿不宜的残酷场面,其中不乏刘汉东的风采剪影。

忽然马凌从背后走来,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哭了。

“我没事。”刘汉东举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他身上多处受伤,经常疼痛,需要喝酒压制。

“以后咱不玩命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马凌抽泣着说。

刘汉东回身保住马凌,四目相对,正要有所举动,手机响了,刚要挂断,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刘汉东还是接了。

是舒帆打来的电话。

“哥哥,我到檀香山了,来接我吧。”舒帆的声音变了,成大姑娘了。

“马上到。”刘汉东说。

“谁?”马凌很狐疑。

“舒帆,就是青石高科那个大小姐。”刘汉东解释了一句就往外走。

“这么多年了还有联系,那孩子得有二十岁了吧?”马凌道。

“二十多了。”刘汉东已经出了门。

马凌开始不安起来,脑子里很乱,不过想到马小西,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檀香山机场,刘汉东等在出站口,左等右等也不见舒帆,忽然手机响了,刚接了对方就挂断,然后看到远处一个吊带短裤少女拖着行李箱兴奋地冲自己挥手。

第十五章 重逢

这是两人自从那年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有过电话有过视频,但是见到真人的感觉毕竟不同,舒帆喜形于色,丢下行李箱,迈动两条雪白的长腿跑过来,刘汉东也微笑着张开双臂,没成想美少女一跃就跳在自己身上,两条腿盘住了他的腰。

“我这老腰可吃不住劲。”刘汉东有些尴尬,夏威夷天气炎热穿的单薄,贴这么紧可不好,好在周围人见惯不怪,没人围观。

“你还好吗?”舒帆歪着头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的大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