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都有了,你能不能下来说。”刘汉东道。

“就不,那你结婚了么?”舒帆撅嘴装嫩。

“还…当然。”刘汉东临时改口。

“结了婚也没关系,挖马姐姐的墙角,我可比她早认识你,而且我小时候就暗暗发誓,等长大了嫁给你,你忘啦?”舒帆狡黠地笑。

“有吗?别开玩笑了。”刘汉东汗都下来了。

“嘻嘻,逗你玩的。”舒帆终于下来了,冲后面招招手,一个比刘汉东还魁梧的黑人小伙子走了过来,胳膊上有刺青,是美军游骑兵的标志。

“我男朋友,吉米。”舒帆大咧咧地说,“跆拳道高手,会说韩语,中文。”

不知怎么地,刘汉东心里酸溜溜的,和吉米握手:“嗨。”

“幸会,刘先生。”吉米的汉语说的很标准,一口白牙亮晶晶,手也充满了力量。

“你们来夏威夷是旅游?订好房间么?”刘汉东关切地问道,心里却想着舒帆和吉米躺在一张床上的情景,黑人嘛,一定很威猛,这小伙的块头,不去日本发展都可惜了。

“主要是来看你,顺便旅游,酒店还没定,和你住一家吧。”舒帆说。

“我帮你们安排。”刘汉东道,“总统套房,我请客。”

“AA制吧。”舒帆说,“各住各的,哥哥你的车呢?”

刘汉东叫自己的司机把车开过来,吉米去拿行李,刘汉东心情复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舒帆在美国生活这么多年,而且没有父母管束,奔放不羁是肯定的了,只希望她别染上抽大麻之类的恶习就好,别的想管也没那个身份。

见刘汉东表情古怪,舒帆猜到了他内心所想一般,嘻嘻笑道:“吃醋了吧你,放心,吉米只是我的保镖,我心里只有你啦。”

刘汉东被她的古灵精怪折磨得快疯了:“这丫头,你到底有几句实话?”

舒帆又撅嘴:“一半半吧,半真半假,吉米是我的保镖,也是好朋友,但不是男朋友,他有自己的女朋友。”

说着纤纤玉指一指,从公共洗手间方向跑来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男,帅的掉渣那种款型。

“那是威尔,英国人,吉米的爱人,你不会歧视人家吧。”舒帆说。

刘汉东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正色道:“我尊重别人的性取向。”

舒帆说:“其实…”

刘汉东说:“其实你也是个拉拉,对吧。”

舒帆哈哈笑:“抢我台词,好啦不逗你了,我很正常的啦。”

刘汉东擦擦汗说赶紧走吧,太热了。

车开过来了,四人上车,说说笑笑直奔酒店,在大堂办理入住,果然是两个房间,吉米和威尔一间,舒帆单独的一个高级套房,而且和刘汉东在同一楼层。

晚餐大家在一起吃,威尔不会说中文,大家迁就他,席间使用了大量英文对话,可马凌他们也不会英文,所以完全没法交流,只是和舒帆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看他们几个在那里夸夸其谈了。

刘汉东对舒帆的这位保镖很感兴趣,随口问他一些事儿,吉米对答如流,他确实曾经是美国陆军第75游骑兵团的一员,曾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作战,退役前的军衔是下士,后来又在做过PMC,去年才回到美国,被舒帆选中做了保镖。

吉米对刘汉东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刘汉东却不屑于吹嘘自己的往事,只说曾经在驻中东的石油公司工作过,别的一概不提。

马凌喂马小西吃饭,看刘汉东和吉米聊得欢,舒帆坐在中间不时插话,心里酸酸的,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不是刘汉东变了,是自己没变,拖他的后腿了。

马小西吃饱了就闹着要去玩沙子,马凌等人提前离席,刘汉东继续陪舒帆吃饭聊天,吃完了又去酒吧坐着闲聊,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也得知了舒帆这些年的经历。

舒帆曾经进入南加州大学就读,但是却没能完成学业,在各个大学之间游走,结识了很多朋友,经历了很多事情,正如刘汉东预料的那样,她确实抽过大麻,小日子过得够颓废。

“有什么打算么?”刘汉东问道,“你不会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舒帆喝了点酒,脸红红的:“有打算,我要回中国,拿我属于我的一切!”

刘汉东心头一震,丫头没变,还是以前那个冰雪聪明又坚强的女孩。

“还记得我们的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么,我们含辛茹苦,拼尽全力做的个体企业,寄托了我们的希望,还有对生活的向往的小店铺,刚有点起色就被那些阴险狡诈残忍无情的狗娘养的用各种毫无廉耻的卑劣手段摧毁的事情么?这几年来,我从不曾忘记,每一个夜晚都会想起你们,安阿姨,小青姐姐,还有张阿姨和陈大叔他们,那时候我是个小女孩,还需要你们的保护,现在不同了,我有能力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我的黄花经营部,我的家,还有以我的父亲命名的企业。”

舒帆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刘汉东张开双臂,舒帆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抽泣。

酒吧门口,马凌看见了这一幕,扭头就走。

刘汉东回到酒店,见到马凌眼圈红红似乎哭过,问她怎么了。

马凌说没事,想了想又说:“我爸妈什么时候能过来?”

“差点忘了,我这就安排。”刘汉东立刻打电话给安插在国内的手下,让他们护送马国庆两口子出国治疗。

近江,医科大附院高级特护病房,马国庆接到一个电话后立即赶回家里,翻箱倒柜把他们两口子的护照找了出来,又找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包里,充满感慨的看看这个家,这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马国庆回到医院,给王玉兰说了一通悄悄话,王玉兰不住地点头,换了衣服,和护士打个招呼说下楼散步,两人就下了电梯,楼下有人接应,直接上车直奔玉檀国际机场。

刘汉东已经给他们两人订了飞往济州岛的机票,到地方之后会有小崔的人接机,然后通过管道再前往夏威夷一家团聚。

济州岛是免签的,只要有机票就能出境,两人正好混在一个夕阳红旅游团里,毫不起眼,但马国庆的心情紧张无比,女婿前段时间闹出很大的乱子,全近江的警察被折腾的一星期没合眼,保不齐后果落在自己身上,作为警察他太明白上边那些人的龌龊做法了。

果不其然了,过边检的时候,马国庆的护照被扣下了,两个穿制服的人彬彬有礼的将其请到了一旁的小屋子,王玉兰的护照倒是没事,可是老公被抓,她哪敢自己一个人走,也跟了过去。

“有什么问题么?”马国庆惴惴不安的问道。

“你是网上追逃人员。”警察道。

“开什么玩笑,我是退休警察!怎么可能是逃犯!”马国庆炸了,扣别的帽子他也就认了,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都退休了还给扣个屎盆子,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哩。

警察说:“你别发火,我们是边检,只管照章办事,今天你肯定走不了的。”

马国庆很快冷静下来,他说:“好吧,我不走,我老伴有癌症,这是她的诊疗报告,她活不了几天了,我本想陪她出去转转的,现在看来也不行了,不过旅行团的钱不能退,能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王玉兰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老头子,我不走,我陪着你。”

马国庆瞪眼道:“让你走就走,一万多的团费哩!”

王玉兰知道丈夫话里的意思,能出去一个是一个,他故意拿钱说事儿,是想刺激自己,这个老马,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认钱,其实家人在我心里的位置更重要啊。

马国庆一贯妻管严,家里王玉兰说了算,这回他真发了脾气,如同金刚怒目,不容反驳。

几个边检商议了一下,说你老伴可以走。

“快走!”马国庆以眼神示意王玉兰。

王玉兰犹豫再三,还是哭哭啼啼的走了。

飞往济州岛的班机起飞了,马国庆也等来了市局的同行,网上追逃令是市局下达的,至于为什么把一个退休老公安列入追逃名单,市局的人也说不清楚,只说回去调查一下,你等通知吧。

马国庆只好先回家,过了几个小时接到王玉兰从韩国打来的电话,说安全抵达,问老头子咋样了。

“我没事了,是个误会,过两天就和你会合。”马国庆宽慰道,其实心里明白,踢皮球早着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马国庆去市局找人解除网上追逃,却怎么也找不到具体负责的人,每个人都说这是个工作失误,但是依然要照章办事,要找谁谁签字,谁谁盖章,可是管事的人正好不是开会就是出差了,总之不在家,最后一句话,你明天再来吧。

第十六章 京西会议

马国庆不愁,只要家人安全就好,自己一个人留在国内有什么可担心的,当王玉兰从釜山再打来电话询问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地说:“你走你的,我过了年再说,反正有退休金,有医保,没事就去街上看老头下棋,饿了吃碗拉面,活的可滋润了。”

王玉兰身患癌症,感情脆弱,老马这么一说,她眼泪又下来了,说这就是生离死别啊,早知道我也不出国了,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马国庆赶紧劝,说你看病要紧,我干多少年公安了,真想出国有的是招,没护照怕什么,谁也拦不住我,过了年我就去找你们,我向毛主席保证,说到做到。

这还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马国庆常用的口头禅,王玉兰哭的稀里哗啦,中国她是回不去了,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拿着一本韩国护照,从首尔飞往夏威夷。

飞抵檀香山之后,刘汉东将丈母娘送入当地医院诊疗,其实美国的医疗水平也就那样,还没有近江医科大附院的水平高,近江的肿瘤医生一周看的病人,顶他们一年的诊疗量,话又说回来,王玉兰的乳腺癌手术很成功,现在只是恢复阶段,这个时期最重要的是保持愉快的心情,可马国庆不来,她整日拉着脸,心情哪能好起来。

刘汉东说了,我不陪你们过年了,先回去把老丈人弄过来,马凌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也不想再给刘汉东拖后腿,只能表示支持。

于是在春节前夕,刘汉东从檀香山乘机飞往韩国,在釜山接了爷爷的骨灰,再度飞往北京。

他这次回来,是光明正大地以刘汉东的身份回来的,罪名已经洗清,虽然中炎黄不给他恢复待遇,但是江北重工伸出了橄榄枝,刘汉东现在又是大型国企的正处级领导干部了。

江北重工驻京办工作人员在首都机场接机,一辆奥迪A6直接将刘汉东送往京西宾馆开会,这里正在召开一个高规格的内部会议,主题是中国能源战略安全与海外利益拓展,国务委员郑杰夫就坐在主席台上,而正中央坐着的赫然是总书记。

刘汉东的位置比较靠后,他还没倒过来时差,索性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服务员一趟趟的倒水,动作机械的如同士兵,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杨旭。

杨旭聚精会神的听着,拿着铅笔不时在纸上做着记录,在他旁边还坐着一位熟人,正是中炎黄的老总张邦宪。

刘汉东乐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他再次寻找熟人,瞅了半天,却再也找不到认识的人了。

会后,刘汉东正要离开会场,忽然被工作人员叫住,带他来到休息室,过了一会儿,郑杰夫来了,和刘汉东亲切握手,说声这两年你辛苦了,然后问他对中东问题有什么看法和意见。

刘汉东想了一下,开始侃侃而谈,忽然发觉郑杰夫只是做出认真听自己讲的样子,顿时理解,领导只是表示对自己的关注,并不是问计,于是赶紧打住,简明扼要的阐述了观点。

“作为国企员工,你们是要冲在第一线的,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郑杰夫语重心长的拍拍刘汉东的肩膀说。

会面到此结束,刘汉东回自己房间,问了一下会务议程,得知这个会还要再开两天,顿时躁狂起来,索性拿了行李走人,刚要出门,迎面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介绍道:“刘首席,这位是咱们江北重工的陆董。”

刘汉东赶紧放下东西握手:“陆总,久仰久仰。”

他这话可不是奉承,江北重工的董事长陆天明可是传奇人物,当年以一个频临破产的机械厂起家,整合另一个破产倒闭的钢铁厂,硬是起死回生,转产军品,短短十年内就成了国际知名的军工企业,从无人机到巡航导弹,从防雷车到步兵战车,从非洲丛林到中东沙漠,到处都有江北重工产品的身影,而自己的胜利,也是依托着江北产巡航导弹的威力。

“我对你才是仰慕已久啊。”陆天明是军人出身,作风和张邦宪那种人截然不同,爽朗无比,“怎么,准备提前退场了?”

刘汉东道:“开会打瞌睡,对领导不恭敬,干脆走了算了。”

陆天明哈哈大笑:“你像我一个老部下,耿直!”

刘汉东说:“可不嘛,我现在就是你的部下了,中东地区业务员。”

陆天明笑道:“你可不是一般的业务员,是我们的金牌业务员,怎么咱们就站在门口谈么,到你屋里去,小李,你去把我的好烟拿来。”

刘汉东忙将陆天明让到屋里,倒水上烟,帮董事长点上。

陆天明说:“你小子,毫无组织性纪律性,这个会你能跑么?这个会别人想参加都没资格呢。”

刘汉东挠着头说:“我一介武夫,不懂那些。”

陆天明说:“少来,你要是一介武夫,我就是奸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被某些人伤的太深,这些鼠目寸光之辈,险坏我一员大将,以后你就是江北重工的人,你当兵的时候,我已经干到大校正师级了,是你的上级吧,你家那个那个亲戚,你表哥刘子光,那也是我的晚辈,咱们是一家人,不需要有什么顾忌,该说的只管说。”

刘汉东说:“既然陆总敞开了,那我也不保留了,中东那边的业务,我一句话就能给你们办的妥妥的,倒不是我面子大,是你们江北重工产品过硬。”

陆天明纠正他:“是咱们,咱们!”

“对,咱们产品过硬,总之销售方面不用担心,我有这个信心。”刘汉东说。

陆天明说:“盈利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扩大我们中国的影响力,广交朋友,树立负责任的大国形象,这是政治任务,有时候赔本也要做,所以这个会你真的要认真听一下。”

刘汉东说:“我还没说完,业务没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个人的安全保障,我有几个仇家,后台还很硬,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这个怎么破?”

陆天明哈哈大笑:“你小子,终于说到正题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现在是江北重工的人,国企正处级干部,你能来参加这个会,说明你的身份不简单,不是什么人都能栽赃陷害给你扣帽子的,你只要不主动惹事,我担保没人敢动你,不管他们的背景多么深厚,靠山多么强硬,至于那帮贪赃枉法之辈,会有人收拾他们的,现在只是火候没到而已。你明白么?”

刘汉东站起来立正,说我明白,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不知不觉,他已经卷入高层斗争,不用问,陆天明也是郑杰夫阵营中的一员。

“坐吧。”陆天明道,“别弄得那么严肃。”

刘汉东说陆总咱们爷俩投缘,要不晚上整两盅。

陆天明笑着摆手:“不了,我这个胃不行,当年为了跑批文喝坏了,胃切除,差点去我半条命,不过聚餐还行,晚上我请客,介绍几个年轻的朋友给你认识。”

到了晚上,陆总的秘书果然来请刘汉东,下楼上了一辆军牌奥迪,绕了几个弯子,来到一家很普通的羊蝎子饭庄,包间了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永昌工贸的赵辉。

过了一会儿,陆天明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细颀长的女子,气质绝佳,只是没郑佳一那么高冷而已。

陆天明说:“介绍一下,我女儿,卫子芊。”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老陆啥意思,不会想招我当女婿吧,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意识到卫子芊是表哥的人。

“不好意思,来晚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竟然是郑佳一和罗汉同时到了。

郑佳一很自然的坐到了刘汉东身畔,说别忙着开席,还有个人没来。

陆天明说不会是小郑你的男朋友要来吧?

郑佳一说陆叔叔又开玩笑,是个女孩。

又等了一会儿,最后一位客人姗姗迟来,进来的时候身上还落着雪花,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宋双。

“介绍一下,新华社的宋双记者。”郑佳一瞟一眼刘汉东,“你的老相识哦。”

“我们是同学。”刘汉东道,“江大同学。”

宋双连说抱歉,打车来的,路上堵的走不动,最后搭地铁过来的,又走了一段距离,外面下雪了,下的还挺大,说着就很自然地坐到了刘汉东另一侧。

罗汉不无妒忌的说:“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啊。”

刘汉东笑道:“谁让你不是主角?”

开席,陆天明果然不喝酒,陪大家吃了一阵子,推说累了先撤,卫子芊似乎也没兴趣和大家多聊,陪着爸爸回去了。

刘汉东不无恶意的对罗汉说:“那个卫子芊不错哦。”

罗汉摇头道:“和人家比,咱们比较LOW,老赵你说对不对?”

赵辉说:“不是比较LOW,是相当的LOW,还别不服,人家也是堂堂的上市公司CEO,知道不,父女两个,都是老总级别的。”

刘汉东道:“我想起来了,至诚地产就是她的,我还托她买过房子哩,没想到这么年轻。”

赵辉说:“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哥这样的青年才俊都没戏,卫总那是你们嫂子,知道不。”

刘汉东会意:“我懂,没过门的表嫂。”

罗汉说:“我提议为表嫂喝一个,我车里还有四瓶五粮液,我这就去拿。”

这场大酒喝的天昏地暗,羊蝎子吃完又跑到金鼎轩接着喝,外面下着雪,暖融融的屋子里喝着小酒,还有美女作伴,何不一醉解千愁,喝到后来刘汉东走路都打晃,来到洗手间,就见赵辉抱着马桶吐。

“老了,拼不过你们这帮小年轻了。”赵辉爬起来擦擦嘴角,黯然神伤道。

“赵哥你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狠角色。”刘汉东一边尿尿一边说着恭维话,脑子里却在想今晚怎么面对郑佳一。

包间里,郑佳一看看时间,对宋双道:“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今晚酒局宋双说话不多,似乎一直被郑佳一的光芒掩盖,但她很执着:“没事,你们都喝酒了,待会儿没人开车,我送你们。”

郑佳一笑笑,北京代驾很好找,宋双怕是另有心思吧。

第十七章 归来

宋双没别的意思,当初少女的那点对于英雄的爱慕早已转化成记者的职业素养,她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刘汉东的一些事迹,很想做个独家专访,可是这么多年没联系,彼此间感情早已生疏,需要重新培养一下。

她不知道刘汉东和郑佳一的事情,反而觉得郑姐姐有些碍眼哩。

醉鬼们回来了,郑佳一说:“你们还喝么,不喝撤了吧。”

赵辉说:“我知道一家望京小腰不错,去尝尝吧。”

郑佳一说:“吃了羊蝎子吃金鼎轩,吃了金鼎轩又吃望京小腰,硬菜连着硬菜,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撤吧。

赵辉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他带着罗汉先走。宋双开郑佳一的奔驰,送两人回去。

“先把老刘送回宾馆吧,他明天还得开会。”宋双这样说,郑佳一也不好反对,说好吧,你把车开回去,明天再还我吧。

刘汉东和郑佳一坐在后排,手不老实的乱伸,摸郑佳一的大腿,宋双只顾开车也没留意到。

“刘汉东,你还记得凌子杰么?”宋双忽然问道。

“哦,想起来这个人了,怎么了?”

“他现在中央台工作,很红的。”宋双语气却带着鄙夷,“专门采访封疆大吏,走高端路线。”

刘汉东对凌子杰不感兴趣,只哦了一声。

“我可以采访你么?”宋双转到正题,“我觉得你才是有故事,值得挖掘的采访对象。”

“行啊,等我有空约你。”刘汉东随口道。

郑佳一狠狠掐了一下他。

京西宾馆到了,刘汉东下车,这里有士兵站岗,没出入证不能进去,宋双驾车载着郑佳一离去,把她安全送到家,自己回到家已经深夜一点钟了。

宋剑锋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头发花白,从中炎黄老总位子上退下来之后,精神头大不如从前了,工作也不如以前那么繁重了,在国务院海外战略研究室挂个职,其实没什么事儿可忙。

“这么晚才回来。”宋剑锋责备道,他知道女儿和谁在一起,所以不担心。

“他们都喝酒了,要留一个人开车。”宋双解释道。

“以后注意,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宋剑锋见女儿回来,便起身回屋,他佝偻的背影让宋双鼻子一酸,低低喊了声爸。

宋剑锋回头温和的笑了:“爸没事。”

宋双无语,赋闲让父亲如此苍老,可他还不到六十岁,正是领导干部的黄金年龄段啊,父亲曾经数次起落,在江北当公安局副局长的时候被发配到司法局,在江东省公安厅长的位子上干得好好的,被调到省委法治研究室,又从中炎黄老总贬到研究机构,这回怕是要在此终老了。

第二天继续开会,刘汉东依然坐在后排,偶然间杨旭回头,不小心瞥见了刘汉东的名牌,再看看人,似乎不认识,顿时惊惧起来,附耳对张邦宪嘀咕了几句,张邦宪也回头看,正看见刘汉东比出的中指。

张总很有涵养,不动声色扭过头去,继续开会。

中午在餐厅吃自助餐的时候,杨旭凑到刘汉东身边,调侃道:“这不是刘汉东么,你这张脸怎么变了?啥时候去的韩国?”

刘汉东笑着说:“信不信我一盘子扣你脸上?”

杨旭脸色变了,他相信刘汉东真的干得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刘汉东回去后,在手机备忘录上添上了杨旭的名字。

会后,刘汉东收拾东西准备回江北给爷爷办后事,正要出发,接到宋双的电话,约他在咖啡馆见面聊聊访谈的事情。

刘汉东把行李寄存在江北重工驻京办,单枪匹马去会宋双,来到咖啡馆,宋双早已等在这里,面前摆着苹果笔记本正啪啪的打字呢,见他来了,甜甜一笑,合上电脑。

“喝什么,我请你。”宋双说。

“咖啡,谢谢。”刘汉东夹着一股寒气坐下,北京的冬天很冷,但他穿的很少,外面一件风衣,里面就是短袖T恤,脖子上围一块阿拉伯茶巾,酷酷的很有范儿。

“讲讲你的故事吧。”宋双拿出了录音笔。

“采访就算了,我的故事都是不能公开的,即便写成文字也不能发表。”刘汉东道。

“我有分寸,你说吧。”宋双坚持。

刘汉东也不矫情,不夸大,不演绎,将自己在科林发生的故事简略讲述了一下,重点放在中东局势上,对自己起到的作用只是带了几句。

宋双听的入神,她托着腮帮子像小孩子听大人讲故事一样听刘汉东轻描淡写的讲述那些背后蕴含着无数腥风血雨的内幕,时而愤怒的捏紧拳头,时而扼腕叹息。

“他们还追杀你,你整容就是因为这个?”宋双不误惋惜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等我有空了再整回来。”刘汉东笑道。

“好啊,只要你这张脸能承受得住。”宋双也乐了,拿起杯子,咖啡已经冷了。

“其实,我是想帮我爸爸,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和你一样,是被人陷害的。”宋双开启另一个话题,这姑娘看起来娃娃脸又软又萌的,其实是个狠角色,上大学的时候就积极参加社会实践,当年浣溪高考被顶替的事件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得以解决的。

刘汉东说:“我帮你扳倒张邦宪,至于之后令尊能不能官复原职就不好说了。”

宋双瞪大了眼睛:“真的?太好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刘汉东说:“从外围入手,张邦宪身边有个人叫杨旭,他底子肯定不干净,把他办了,就能撬动张邦宪。”

宋双忧虑道:“据我所知,高层博弈很激烈,已经达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你要当心啊。”

刘汉东笑笑:“我时刻防范着,不管明的暗的,黑的白的,我都接得住。”

外面夕阳西下,道路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只剩下隔离带长青灌木上的残雪,宋双说咱们走吧,我请你吃饭。

“下回吧,我急着回江北。”刘汉东说,起身,拿起风衣,穿衣服的时候,宋双看到他后腰上的快拔枪套,不禁惊讶道:“你…带枪。”

“合法的。”刘汉东从兜里摸出一张公务持枪证,“天子脚下,擅自带家伙是闹着玩的么。”

“那我开车送你。”宋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