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总是让他感到烦,于是,他和她说“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安静一会。”

她一呆,然后垂下头,离开时没有任何脚步声发出。

当房间只剩下他时,谢天谢地那消毒水的味道没那么讨厌了。

小会时间过去,新的烦躁袭来: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可真的是烦人精,该不会又躲在哪里偷偷的哭吧,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那么多?

医院的设备十分简陋,也没有家属住的地方,半个小时后厉列侬在被废弃食堂的洗手间找到了许戈,站在那里发呆的许戈让他更烦了,想也没想就这样让她的脸贴在墙上,当时她穿的是一位当地人给她的民俗裙子,撩起裙子就直接进入了她,最后冲刺阶段他干脆把脸埋在她肩膀上,隔日,他看到她手腕上的乌青,以及留在她肩膀上那几个牙印,她白皙的皮肤导致于那几个牙印看着触目惊心。

出于很微妙的愧疚感,在日光极好的正午,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嘴唇,那个吻比起任何时候都来得长。

放开她时,她双唇因为他的吸吮红艳艳的,可她双颊比起她的唇色还要红上几分,红得就像那熟透的番茄,让人很难和昨晚那个脸色惨白的她联系在一起。

“阿特,你闻到葵花的香气没有?”她问他。

敷衍性点头,她笑开,笑得就像不远处大朵大朵盛开的向日葵花。

其实,他并没有闻到葵花香气,他只看到大片的向日葵花,那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稀奇的,如果非得想出来什么,那也无非是农民们的生财之道。

“对不起,当时应该把你背到那片向日葵花田,那个时候,肯定能闻到向日葵的葵花香气。”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心,在心里轻声叹息。

当他的手指抚上她眉心、顺着眉心往着她的眼皮时许戈几乎就要闭上眼睛了,可有那么一根玄在这个瞬间动了,避开他的手指。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许戈提出自己的疑问。

“许戈。”

“嗯。”

他拉着她的手,指引着她穿过他的毛衣领口,沿着肩膀往下一点许戈的手指触到了伤口的疤痕。

“这是那次在圣地亚哥留下的。”

许戈还想说点什么。

“许戈。”

“嗯。”

“你今天听的已经够多了,医生说你目前的阶段等同于一名胃部有问题的人,一些东西需要慢慢的消化,我们慢慢来,好吗?”

想了想,许戈点头,的确她现在的脑子很混乱,就感觉做梦一样,包括医生说的那些,包括厉列侬说的那些。

还包括现在这个叫做厉列侬的男人,这个男人在低声和她说对不起时,那声线宛如呵出来一般的,她听着心里难受。

洗完澡换上厉列侬让人送来的衣服。

在洗手间的储物柜看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女性用品时许戈想,厉列侬在她睡觉的那段时间应该做了不少事情。

深深呼出一口气,许戈重新站在镜子前,现在她需要先熟悉二十六岁的自己,六年的时间让镜子里的那张脸发生唯一改变是从短发变成了长发。

再往前靠近一点,也许改变的不仅是头发,也许改变的还有眼神,透过那双眼睛,许戈感觉自己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二十岁的许戈总是能很好的掩饰那些灰暗的情绪,但二十六岁的许戈…别开脸去,再深深呼出一口气。

没关系,现在她只是不习惯而已,不习惯从短发变成长发的自己。

打开洗手间门,许戈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厉列侬。

除了脑部之外厉列侬的腿也受伤了,脚趾头膝盖都有轻微骨裂,靠在墙上的他站着看起来有点吃力的样子。

往前一步,想去扶他,还没等她做出动作,他手一伸横在门槛上,完完全全挡住许戈的去路。

他嗓子黯哑“许戈”“嗯”至此,他没有再说话,倒是他的气息谁着他朝着她俯下的脸逐渐朝着她逼近。

那声“阿特”被他如数的吞没,这是许戈所喜欢的,温柔的缱绻的让人内心安静着。

手搁在他腰间,踮起脚尖,那伸进睡衣里的手指有些冷呢,冷得她身体频频往回缩,直到背部贴到墙上时才发现松垮垮的睡衣已经被他推高,他的手掌已经攀上她高耸所在拇指在逗弄着最上面的那一点,吃疼手去拉他,但无果,他利用他身体优势逼迫着她,不仅这样他的手逗得更凶,宛如顽童一样,而且那波浪潮也演变成为唇齿间的掠夺,在许戈想频频挣扎中他终于放开了她。

浴室的灯光清楚的照出他们的模样,看到厉列侬嘴角的那抹猩红时许戈有些傻眼,她怎么咬他了?

他是阿特啊,刚刚是他的阿特在吻她啊。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厉列侬嘴角的那抹猩红在她思考着要说点什么时越发刺眼了起来。

最终低下头,擦着他的肩膀离开,脚步很慢,心里也慌张。

慢吞吞来到窗前,站停在那里,发呆着,等许戈回过神来时厉列侬正和她肩并肩站着。

这会儿,许戈又生气了起来,顿脚:厉列侬,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还有,医生不是说你现在不适合走动吗?再有,你自己也说了,现在很多事情不能做,也…也包括…

声音低得就像蚊子在哼着一样:“也包括在浴室对我做的那种事情,等…等你好一点再…”

站在窗前发呆的时间里,许戈想她之所以咬他一定是那样的:阿特到底是怎么想的,都那样了还摸她,医生不是说了,他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吗?

站在身边的人语气无奈:“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胡思乱想,那也是让你情绪稳定下来的一种,类似延吉冷面蜜饼一样,医生说可以适当采取一些亲昵的动作以此来增强熟悉感。”

呃…看来是她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

“许戈,听着。”厉列侬一副让她烦得不耐烦的样子:“现在我和你的实际状况是你二十六岁我二十九岁,可事实上是你的心理年龄倒退到二十岁的时期,现在我们之间等于漏掉了六年时间,连我都不习惯,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你。”

握住她肩膀,厉列侬微微弯下腰,让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我保证,你很快就会适应过来。”

片刻,许戈点了点头。

谨记得厉列侬说的“一样一样来”许戈乖乖的在差不多十点时闭上嘴,乖乖回到自己床上睡觉。

也许明天一觉醒来一切会变得好一些,临睡时许戈莫名其妙的想到方为其,想到那个时间点忽然出现的方为其。

方为其,方为其…分明,那个时刻许戈从方为其的口中听到了厉列侬的名字了。

翻了一个身,屏风的另一边就传来厉列侬的警告声。

好吧,她自己的事情都还糊里糊涂的,她现在没有那个闲功夫去管方为其。

再过去一小会时间,屏风那边,嗓音低沉。

“许戈。”

“嗯。”

“过来。”

第55章 /(阿特)

次日,许戈接到梅姨的电话时病房房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厉列侬去做例行身体检查。

说也奇怪,电话彼端梅姨的声音熟悉得宛如是昨天,梅姨把“许戈,快起床了,不起床太阳就晒屁股了。”从她儿时说到了她少时,又从她少时说到她成年时。

那句“许戈,快起床了,不起床的话太阳就晒屁股了。”仿佛就发生在她刚刚的那个打盹间。

南风正好,东南亚的海岛海水湛蓝,沙滩上的沙子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她靠在树下,心里碎碎念着:就偷偷眯一回儿,我不是在偷懒,是南风的诱惑。

眼皮刚刚合上,梅姨阴测测的“许戈!”,弹簧般竖直身体,乖乖去找回屡次偷走她辛辛苦苦摘的椰子的猴子们。

那曾经让许戈无比不以为然的摘椰子,以及在丛林中追着猴子跑在看似十分儿戏的事情某一天变成了她的一技之长,所不同的是训练地从丛林变成了建筑群,她总是溜得很快,她总是能凭着本能找到最佳的入手点。

“许戈”“梅姨”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时间里,许戈第一次很舒心的笑开。

三年前,梅姨作为1942对外推广人在世界各地奔波,三年来的奔波成果让1942的向日葵花旗标志列入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非官方合作方之一。

最后,梅姨叫着她“小戈。”

“小戈,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

那话让许戈发呆了小会时间。

挂断电话,从梅姨那里许戈得知厉列侬此次“墨西哥之行”的目的,那也是许戈一直在做的,收集害死她爸爸的那些墨西哥毒贩的讯息,等待机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厉列侬把她之前一直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而且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差点送了生命。

现在许戈手里拿着的手机也是厉列侬给她的,他告诉她,她的包在墨西哥机场丢了。

临近中午时分,厉列侬带回来一名长相和蔼的中年女人,该位中年女人自称和她的经历差不多,这位中年女人把她的一些应对经验告诉了许戈。

中年女人离开后又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把她和厉列侬的一些东西搬走。

傍晚时分,许戈跟着厉列侬离开病房,厉列侬告诉她他们要搬到新的地方去住。

走在白色长廊上,前面和后面跟着数十名1942成员,许戈极力想从这些人当中找出她所熟悉的人,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在他们之间找到熟悉的面孔。

跟着他们的还有几名医护人员,这几位也是生面孔,透过长廊两边许戈看到遍布周遭的绿色植物,绿色植物的空隙露出白色的墙,墙的入口处站着警务人员。

忽然在那一刻,那种真实感呈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姿态,许戈在周围的环境中确确实实感觉到那被她遗失的六年。

那个世界让她有了初初的心慌,心慌导致手心沁出细细的汗,手掌往自己的衣服贴了贴,加快脚步。

等许戈视线从长廊两边拉回时,发现厉列侬正站停在那里,脚步又开始有所滞缓起来,最终还是走到他身边,乖乖把手交给他。

起码,在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是她所熟悉的,那是她的阿特。

许戈跟着厉列侬住进这家医院院长闲暇时间的休息寓所,为什么要搬到这里厉列侬如是说“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这个许戈知道,许戈也讨厌消毒水味道,而且,更加趋向于家居式的居住空间比起白色的墙、冰冷的仪器看起来没让许戈那么不舒服了。

一切就绪后天色已经暗沉。

当室内的灯光全部亮起,当房间只剩下许戈和厉列侬两个人时,许戈觉得自己心里开始有了淡淡的慌张。

那慌张来源于她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厉列侬恢复他们从前的熟悉感,反而属于他们之间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生疏感正在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拉开,这也是许戈无法解释得了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六年…那六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手里假装在整理书桌,眼睛望着窗外,直到背后传来了淡淡一声“许戈。”

“嗯。”应答着,没有回头。

厉列侬第二次叫她时许戈这才回过头,在厉列侬的示意下乖乖的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今天好点了吗?”他问她。

心不在焉的点头,他手触了触她的脸颊,低声说着“不要胡思乱想。”点头,“想梅姨吗?”点头,“过几天我打电话给梅姨,等她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后让她来看你。”点头。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不是一直能言善道的吗?”他在叹息着。

“可你不是一直讨厌着她的能言善道吗?”这话就这样从许戈口中冒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她自己也呆住了。

从前,许戈从来不说类似这样的话,永远都在知道在心里,深埋在心里。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

片刻:“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说话的人声线里有着若有若无的难堪,听着像是难堪可细细回味起来又好像不是,细细听着更像是懊恼。

不管是难堪也好懊恼也好,用那样语气说话的厉列侬都让许戈心里难受,她就是看不得他那样说话,而且…

她只是失去了六年的记忆,她没有失去她的思考能力。

源于从小的经历厉列侬很能适应环境,他绝对不会因为讨厌消毒水味道而搬到这里来,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是因为她,比厉列侬更加抗拒消毒水味道的人是她。

“阿特。”伸手拉住他。

他瞅着她。

不敢去细细看他的眼眸,目光落在他唇角上,他的嘴角处还留着她昨天咬伤的印记,今天许戈听到来帮忙搬东西的两个女孩子在偷偷讨论她们领导人嘴角的伤口,语气暧昧。

半跪在沙发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唇去触碰他的唇角,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个触碰却引来了连锁让人回想起来脸红耳燥的事情,厉列侬直接把她从沙发拉到浴室去,在她觉得莫名其妙时指引着她的手,手触到的温度也蔓延到了她的脸颊,脸颊就像火在烧着一样,结结巴巴的“阿特,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弄,我…我从来就没有…”话还没有说完整,他在她耳边说“谁说你没有。”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睁大眼睛去瞪他,“那年,你二十二岁”他如是说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从小到大都让他很不耐烦的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变得像普通恋人一般的相处着,厉列侬也不大清楚。

只是在类似于心血来潮的某一刻,在某个不知名的所在回想起来时,厉列侬才发现,他和许戈把很多恋人应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拥抱亲吻,在暗沉的夜里抚摸各自的身体,别后匆匆的见面时间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有床的房间,他在她身上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压力,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逗她一两下,心情不好时连衣服也懒得脱。

那一次,他和她离别的时间比较长,在意大利港口他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每天都需要面对着那些人的虎视眈眈,稍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卷着铺盖离开。

某一个晚上他鬼使神差打了一通电话给许戈,在他说出“我想见你”的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她出现在他面前,打开门,她前脚刚刚踏进他就把她压在门板上,她抓住他想进入她的手,她可怜兮兮的说“阿特,不行。”为什么不行,他用自己僵硬的所在去顶她,她躲避着,声音又细又小的“不行阿特,会带来晦气的。”他不大明白她的话,她期期艾艾的解释着。

心里低声咒骂了一句“真倒胃口”放开了她,不在理会呆站在那里的人,满房间开始去找烟,他记得前几天有人在他房间里落下半包烟的,但那半包烟好像在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样,越是找不到他心里就越是烦躁,脚步声来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她在他耳边细声说着“可以用手。”那是她第一次用手,动作生涩可也可以看出来极具讨好,最终他在她手掌中如数释放了出来,当时,她一张脸红得就像胡萝卜,她还对着他说出很傻气的话“阿特,我很开心你在电话里说你想见我。”傻妞,深夜男人们给女人们打电话时大多数想表达的只有一件事“我想和你上床”后来,厉列侬才知道就因为他的那句话,许戈从荷兰直接把车开到了意大利。

站在门口,听着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是被厉列侬推出浴室的,她涨红着一张脸看着他,当时浴室墙上的镜子里印着她的模样,那张脸写满了慌张,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然后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她说对不起,他说在外面等我。

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边心里模糊的想着,昨天厉列侬和她说对不起了,今天他也和她说对不起了。

一直和她说对不起的人可真的不像她的阿特,那六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寓所的床只有一张,一切好像再理所不过的事情,和昨晚一样许戈背刚刚触到床就被厉列侬从背后环住。

昨晚为什么把她叫到他床上厉列侬给出如是解释“医生是说你睁开眼睛第一时间见到熟悉的人会有利于你平稳情绪。”

今天早上许戈睁开眼睛第一时间见到了是厉列侬紧紧框住自己腰的手,她稍微一移动他的手就收得越紧。

那感觉就仿佛只要他手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钟表在滴滴答答的响着,谁也没有说话,在微光中许戈看着厉列侬框在自己腰间的手,试探性的挣扎了一下。

“嘘。”背后传来了警告声:“我可不想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至此,许戈不敢再动。

钟表还在滴答滴答着,许戈鼓起勇气:阿特,我想知道那六年的事情。

回应她的是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睡了,今天厉列侬做了很多事情,晚间他的主治医生再例行检查时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其实,这个时候许戈的心态有些的微妙,在她内心深处反而因为厉列侬的没有回应而松下了一口气。

许戈隐隐约约觉的,那六年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东厢的书房现在俨然已经变成厉列侬的临时办公点,墨西哥警方得见,从捷克赶来暂时处理1942事务代理人带来的文件得签。

这个上午隔着一道屏风许戈看着厉列侬和墨西哥警方周旋,看着他和1942的两名代理人谈论公务。

期间厉列侬还把1942的智囊团戏称为那群老头子,这要是在以前很少会发生,厉列侬口中的那群“老头子”在1942相当于一个国家政府的内阁成员,在重大的事件上拥有否决权,厉列侬一直对那些人很忌讳,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轻易的流露出来。

“去告诉那群老头子,我这次来墨西哥纯粹是为了处理私人恩怨,如果让他们不高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他们在抓住这个喋喋不休的话,让他们好好想想他们的假期是多少天,而我的假期是多少天,如果他们还想不明白的话,就直接问他们是他们的权威重要,还是他们的退休金重要。”

这些话厉列侬看似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了,但那种运筹帷幄浑然天成,在厉列侬的语气中许戈再一次意识到,真有那么一段岁月从她的指尖溜走。

她的阿特,变得更了不起了。